王文成公全书_(四部丛刊本)/卷第二十八 中华文库
王文成公全书 卷第二十八 明 王阳明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明隆庆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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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成公全书卷之二十八
续编〈三〉
自劾不职以眀 圣治事䟽
臣闻之主圣则臣直上易知而下易治今 圣主
在上泽壅而未宣怨积而不闻臣等曽无一言是
甘为容悦而上无以张 主之圣下无以解扵百
姓之惑也伏惟 陛下神眀英武自居春宫万姓
仰德及登大宝四夷向风不幸贼臣刘瑾𥨸弄威
柄流毒生灵潜谋僣逆㡬危郊社赖 祖宗上天
之灵俾张永等早发其奸 陛下𡚒雷霆之断诛
灭党与刬涤𠒋复 祖宗之旧章吊𥠖元之疾
苦任贒政与民更始天下莫不欢忻鼓舞谓
陛下固爱民之主而前此皆贼瑾之荼毒知 陛
下固有为之君而前此皆贼瑾之𮐃蔽日夜跂足
延颈以望大平柰何积𭧂𠩄加民痍未复馀烈𠩄
煽妖孽连兴㡬及二年愈肆愈横兵屯不解民困
日深贼𫝑相连殆遍财匮粮竭旦夕汹汹臣等备
位大臣不能展一筹以纾患害寛一䌸以苏倒悬
抚心反已自知之罪莫可究言至其𭧂扵天下
訾詈扵道途而尤难掩饰者大罪有三请自陈其
略以伏厥夫朝以出政政以成事 陛下每月
视 朝朔望之外不过一二岂不以臣等分职扵
下事苟无废不朝奚损乎然群臣百司愿时一睹
圣颜而不𫉬则忧思彷徨渐以弛逺近之民
遂疑 陛下不复念其困苦而日兴怨怼四方盗
贼亦谓 陛下未尝有意剪除而益猖獗夫昧爽
临 朝不过顷刻 陛下何惮而不为𠩄以若此
则实由臣等不能备言天下汹汹之情以悟 陛
下是其大罪一也 陛下日扵后苑训练兵事鼓
噪之声震骇城域岂不以寇盗未平思𣣔𡚒威讲
武乎然此本亦将卒之事兼非 宫禁𠩄宜况今
前星朱耀 震位犹虗而乃劳力扵掣肘耗气
扵驰逐群臣惶惑两宫忧危宗社大本无急扵是
而臣等不能力𭄿 陛下蓄精养神以衍皇储之
庆思患预防以为燕翼之谋是其大罪二也夫日
近儒臣讲论道德㴠泳义理以培养本原开发志
意则耳目日以聪明血气日以和畅穷天地之化
尽万物之情优㳺泮涣以与古先神圣为伍此亦
天下之至乐矣 陛下苟知此则将乐之终身而
不能以湏舎奚暇逰𭟼之娯乎今 陛下自即
位以来 经筵之御未能四五而悦心扵骑射疲
劳之事皆由臣等不能备陈 至乐以易 陛下
之𠩄好是其大罪三也 陛下有尧舜之资臣等
不能导 陛下扵三代而使天下之民疾首蹙额
相告归咎懐愤若汉唐之季臣等死有馀罪矣伏
愿 陛下继自今昧爽以视朝励精而图治端拱
玄黙以养天和正𨵿雎之风毓麟趾之祥日御经
筵讲求治道悦理义之悦心去逰宴之败度正臣
等不职之罪罢归田里举𦒿德𪧐望之贤与共天
职使天下暁然皆知 陛下忧悯元元之本心由
臣等不能极言切諌以至扵 斯自兹以往务在
休养生息无复有𠩄骚扰躬 圣政以弭天下
之艰屯广 圣嗣以定天下之危疑勤 圣学以
立天下之大本其馀习染以次洗刷则民生自遂
若阳气至而万物春寇盗自消若白日出而魍魉
灭上以承 祖宗之鸿休下以垂子孙之统绪近
以慰臣庶之忧惶逺以答四方之观向臣等虽死
之日犹生之年不胜激切颠陨待罪之至具䟽上
闻
乞 恩表先德䟽
𥨸照臣父致仕南京吏部尚书王华以今年二月
十二日病故臣时𥘉䘮荼苦气息奄奄不省人事
有司以臣父忝在大臣之列特为奏 闻兼乞葬
𥙊赠谥事下该部以臣父为礼部侍郎时尝为言
官𠩄论谓臣父扵暮夜受金而自首清议难明承
朝廷遣告而乞归诚意安在又为南京吏部尚书
时因礼部尚书李杰乞 恩认罪回话事奉 钦
依李杰王华彼时共同商议如何独言张升𩔰是
饰词本当重治姑从轻都着致仕伏遇 圣慈覆
载寛容不轻绝物然犹 赐之葬祭感激浩荡之
恩阖门粉骨无以为报窃念臣父始淂暗投之金
若使其时秘而不宣人谁知者而必以自首其扵
心迹可谓清矣乞便道省母扵既行祭告之后其
扵遣祀之诚自无妨矣当时论者不察其详而
以为言臣父盖尝具本六乞退休请究其事当时
朝廷特为𭧂白屡 赐温㫖慰谕勉留其事固已
明白乆矣乃不意身没之后而尚以此为罪也臣
切痛之正德𥘉年逆瑾肇乱威行中外其时臣为
兵部主事因瑾绑拿科道官员臣不胜义愤斥瑾
罪恶瑾怒臣因而怒及臣父既而使人讽臣父令
岀其门臣父不往瑾益怒然臣父乃无可加之罪
后遂推寻礼部旧事与臣父无干者因传 㫖并
令臣父致仕以泄其怒此则臣父以守正不阿触
忤权奸而为𠩄摈抑人皆知之人皆𡨚之乃不知
身没之后而反以此为咎也臣尤痛之臣父以一
甲进士授官翰林院撰历升春坊谕德翰林院
学士詹事府少詹事礼部侍郎南京吏部尚书其
间充 经筵官 经筵讲官 日讲官又选充
东宫辅导官 东官讲读官与 宪庙实录及
大眀㑹典通鉴纂要等书积劳乆而遇深矣故
事侍从日讲辅导等官身没之后𩔖得优以 殊
恩荣以羙谥而臣父独以无实之谤不附权奸之
义生诬抑而没有馀耻此臣之𠩄以割心痛骨
不得不从 陛下而求一表𭧂者也夫人子之孝
莫大扵显亲其不孝亦莫大扵辱亲臣以犬马㣲
劳躐致位故事在佐之列者亲没之后皆得
为之乞请 恩典臣今未敢有𠩄陈乞以求显其
亲而反以无实之诟辱其亲扵身没之后不孝之
罪复何以自立扵天地间乎此臣之𠩄尤割心痛
骨不得不从 陛下而求一表𭧂者也臣自去岁
乞 恩便道归省 陛下垂悯乌鸟且念臣父系
侍从旧臣特 推非常之恩赐之存问臣父先扵
正德九年尝𮐃 朝廷推恩进阶臣伏睹 制词
有云直道见沮扵权奸晚节遂安扵静退则当时
先帝固已洞知臣父之枉矣臣又伏睹 陛下即
位诏书内开自弘治十八年五月十八日以后大
小官贠有因忠直諌诤及守正害去任等项各
该衙门备查奏请大臣量进阶级并与应得 恩
臣父以守正触怒逆瑾无故害去任此固
恩诏之𠩄悯录正在量进阶级之列臣父既耻扵
自陈而有司又未为奏请乃今身没之后而反犹
以为诟臣窃自伤痛其无以自明也臣父中遭屈
抑晚遇 圣明庶㡬沐浴 恩泽以一雪其拂郁
而忽复逝矣岂不痛㢤今又反以为辱岂不𡨚㢤
臣又查得先年吏部尚书马文升屠滽等皆尝屡
论劾其后 朝廷推原其事卒赐之以赠谥臣
父才猷虽或不逮扵二臣而无故诬实有深扵
二臣者惟 陛下矜而察之臣以功㣲赏重深忧
覆败方尔冒死辞免封爵前后 恩典巳惧不克
胜荷故扵臣父之没断巳不敢更有乞请乃不意
𮐃此诬辱臣又安能含羞饮泣不为臣父一致其
辩乎夫人臣之扵国也主辱则臣死子之扵父也
亦然今臣父辱矣臣何以生为㢤夫 朝廷恩典
𠩄以报有功而彰有德岂下臣𠩄敢幸乞顾臣父
无实之耻扵身后 陛下不为一明其事自此
播之天下传之后代孝子慈孙将有𠩄不䏻改而
臣父之目不扵地下矣岂不𡨚㢤夫饰非以欺
其上者不忠矫辞以诬扵世者无耻不忠无耻亦
𠩄以为不孝若使臣父果有纎毫可愧扵心而臣
乃为之文饰矫诬以欺 陛下以罔天下后世纵
幸逃扵 国宪天地神实临殛之臣虽庸劣之
甚不忠无耻之事义不为也惟 陛下哀而察
之臣不胜含哀𢫎痛战栗惶惧激切控𥸤之至谨
具本令舎人王宗海代赍奏 闻伏候 𠡠㫖
辩诛遗奸正大法以清朝列䟽
丁忧南京兵部尚书臣王某谨奏为诛遗奸正大
法以清朝列事嘉靖元年十月𥘉十等日准南京
兵部咨准都察院咨该巡按广西监察御史张𨱆
奏为前事题奉 圣㫖是这𠩄劾张子麟事情还
着王守仁伍希儒伍文定看了上𦂳开具明白奏
来定夺钦此又准该部咨准都察院咨该丁忧刑
部尚书张子麟奏为辩污枉清名节以雪大𡨚事
题奉 圣㫖是张子麟𠩄奏事情着王守仁等一
并看了来说钦此俱钦遵外方在哀经之中忧病
哀苦神思荒愦一切世务悉已昏迷恍惚奉 命
震悚旋复追惟臣先正徳十四年六月𥘉六日奉
敕前往福建查处聚众谋反等事本月十五日行
至丰城地方适遇宁藩之变仓卒脱身誓死讨贼
十八日回至吉安督同知府伍文定等起兵七月
二十日引兵收复南昌二十三日宸濠还救二十
六日宸濠就擒其时馀党尚有未尽百务丛集臣
因先令各官分兵守视王府各门至月𥘉五六间
始克率同御史伍希儒知府伍文定等入府按视
宫殿库藏诸处其间未经烧毁者重加封识以俟
朝命已残壊者分令各官逐一整检有刑部尚
书张子麟启本一封众共开视云是胡世宁招词
臣当与各官啇说此等公文书启之𩔖皆在宸濠
未反数年前事虽私与交往不为无罪而反逆之
举未必曽与通谋况此交通之人今或多居禁近
分布聮络若存此等形迹恐彼心懐疑惧将生意
外不测之变且虑憸人因而点缀掇拾异时根究
牵引奸党未必能惩而忠良或反害昔人有焚
吏民交关文书数千章以安反侧之心者今亦宜
从其处以息祸端遂议与各官公同烧毁后奉刑
部题奉 钦依原搜簿籍既未送官封记𭣣掌又
事𤼵日乆别生事端委的真伪难辩无慿查考着
原搜𫉬之人尽行烧毁钦此钦遵外臣等莫不仰
叹 圣主包含覆帱之量范围曲成之仁可谓思
深而虑逺也已以是臣等不复为言且谓 朝廷
扵此等事既已一概宥略与天下洗涤更始矣今
御史张𨱆风闻其事复有论列是亦防闲为臣之
大义效忠扵 陛下之心也尚书张子麟力辩其
事而都察院覆奏以为世宁之狱悉由该院与子
麟无干则 诚亦暧昧难明之迹今臣等亦不过
㩀事直言其实耳岂能别有𠩄查访然以臣愚度
之尝闻昔年宸濠奸党为之经营布置扵外往往
亦有诈为他人书启归以欺濠而罔利者则此子
麟之启无乃亦是𩔖欤不然子麟身为执法大臣
非一日矣纵使与濠交通岂略不知有畏忌而数
年之前辄以肆然称臣扵濠𫆀夫人臣而懐二心
此岂可以轻贷然亦加人以不忠之罪则亦非细
故矣此在 朝廷必有眀断臣偶有𠩄见亦不敢
不一言之缘奉 钦依这𠩄劾张子麟事情还着
王守仁伍希儒伍文定看了上𦂳开具眀白奏来
定夺及张子麟𠩄奏事情着王守仁等一并看了
来说事理为此具本差舎人李升亲赍 奏
闻伏𠉀
𠡠㫖
书同门科举题名录后
尝读文中子见唐初诸名臣若房杜王魏之流大
抵皆岀其门而论者犹以文中子之书乃其徒伪
为之而托焉者未必其实然也今以䆳庵先生之
徒观之则文中子之门又奚足异乎予尝论文中
子盖后世之大儒也自孔孟既没而周程未兴董
韩诸子未或有先焉者先生自为童子即以神奇
荐入翰林未弱冠而已为人师其颖悟之蚤文学
之懿比之文中实无𠩄愧而政事之敏卓才识之
超伟文中未有见焉文中之在当时尝以策干隋
文不及一试而又蚤死先生少发科第入中书督
学政典礼太常经略陲弭奸戢乱陟司徒登冡
宰晋位师相威名振扵夷狄声光扵海宇功成
身退优㳺未老之年以身系天下安危 圣天子
且将复起之以恢中兴之烈而海内之士日翘首
跂足焉则天之厚扵先生者殆文中子𠩄不䏻有
也文中之徒虽显扵唐然皆异代隔世若先生之
门具体而㣲者亦且㡬人其馀或得其文学或得
其政事或得其器识亦各彬彬成章足为名士布
列中外不下数十又皆同朝共事并耀扵时其间
乔靳诸公遂与先生同升相位相继为冡宰若此
者文中子之门益有𠩄不敢望矣且 文中子之
门其亲经指受若董常程元之流多不及显而章
眀扵世往往或请益扵片言邂逅扵一接非若今
之题名𠩄载皆出扵先生之陶冶其岀扵陶冶而
不显扵世若常元之徒殆未暇悉数也先生之在
吏部守仁常为之属受知受教盖不止扵片言一
接者然以未尝亲岀陶冶不敢憾扵兹录之不与
若其岀扵陶冶而有若常元者焉或亦未可以其
不显扵世而遂使之不与也续兹录者且以为何
如嘉靖甲申季冬望
书宋孝子朱寿昌孙教读源卷
教读朱源见其先世𠩄遗翰墨知其为宋孝子寿
昌之裔也既弊烂矣使工为装缉之因谕之曰孝
人之性也置之而塞乎天地溥之而横乎四海施
之后世而无朝夕保尔先世之翰墨则有时而弊
保尔先世之孝无时而或弊也人孰无是孝岂保
尔先世之孝保尔之孝耳保先世之翰墨亦保其
孝之一事充是心而已矣源归其以吾言遍谕乡
邻苟有慕寿昌之孝者各充其心焉皆寿昌也已
正德已卯春三月晦书䖍台之静观轩
书汪进之卷
程先生云有求为圣人之志然后可与共学夫苟
有必为圣人之志然后能加为已谨独之功能加
为已谨独之功然后扵天理人𣣔之辨日精日宻
而扵古人论学之得失孰为支𩀌孰为空𡨜孰为
似是而非孰为似诚而伪不待辩说而自眀何者
其心必𣣔实有诸已也必𣣔实有诸已则殊途而
同归其非且伪者自不得而强入不然终亦忘已
逐物徒弊精力扵文句之间而曰吾以眀道非惟
有捕风捉影之弊抑且有执指为月之病辩析愈
多而去道愈逺矣故某扵朋友论学之际惟举立
志以相切砺其扵议论同异之间姑且置诸未辩
非不𣣔辩也本之未立虽𣣔辩之无从辩也夫志
犹木之根也讲学者犹栽培灌漑之也根之未植
而徒以栽培漑其𠩄滋者皆萧艾也进之勉之
书赵孟立卷
赵仲立之判辰也问政扵阳眀子阳眀子曰郡县
之职以亲民也亲民之学不眀而天下无善治矣
敢问亲民曰眀其眀德以亲民也敢问眀眀德曰
亲民以明其明德也曰眀德亲民一乎君子之言
治也如斯而已乎曰亲吾之父以及人之父而孝
之德眀矣亲吾之子以及人之子而慈之德眀矣
眀德亲民也而可以二乎惟夫眀其眀徳以亲民
也故䏻以一身为天下亲民以眀其眀德也故能
以天下为一身夫以天下为一身也则八荒四表
皆吾支体而况一郡之治心腹之间乎
书李白骑鲸
李太白狂士也其謪夜郎放情诗酒不戚戚扵困
穷盖其性本自豪放非若有道之士真无入而
不自得也然其才华意气足盖一时故既没而人
怜之骑鲸之说亦后世好事者为之极怪诞眀者
𠩄不待辨因阅此间及之尔
书三酸
人言鼻吸五斗醋方可作宰相东坡平生自谓放
逹然一滴入口便尔闭目攅眉宜其不见容扵时
也偶披此图书此发一𥬇
书韩昌𥠖与太颠坐叙
退之与孟尚书书云潮州有一老僧号太颠颇聪
眀识道理与之语虽不尽解要自𮌎中无𣻉碍因
与来往及祭神扵海上遂造其庐来𡊮州留衣服
为别乃人情之常非崇信其法求福田利益退之
之交太颠其大意不过如此而后世佛氏之徒张
大其事往往见之图𦘕真若弟子之事严师者则
其诬退之甚矣然退之亦自有以取此者故君子
之与人不可以不慎也
春郊赋别引
钱君世恩之将归养也厚扵世恩者皆不其去
先行三日会扵天官郎杭世之第以聚别眀日
再会扵地官秦国声与者六人守仁与秋官徐成
之天官杨名父及世之弟进士东也世恩以
其归也以疾告也皆不至扵是惜别之懐无𠩄扵
𤼵而托之诗前后共得诗十首六人者以世恩之
犹在也而且再会而不一见其既去也又可以㡬
乎乃相与约为郊饯必期与世恩一面以别至日
成之以𠉀 㫖东以待选世名父以各有部
事皆𫝑不容岀及饯者守仁与国声两人而已世
恩既去之眀日复会扵守仁各言𠩄以相与感叹
咨嗟复成二诗世曰世恩之行也终不及一饯
虽发之扵诗而不以𦤺之世恩吾心有缺也盍亦
章次而将之何如皆曰诺国声得小卷使世书
首会之作国声与名父东分书再会成之书末
会谓守仁弱也宜为诸公执笔砚之役以叙嗟乎
一别之间而事之叅错者凡㡬虽吾与世恩复期
扵来岁之秋以为必得重聚扵此然又何可以逆
定乎惟是相勉以道义而相期扵徳业没之污𡍼
之中而质之天日之表则虽断金石旷百世而可
以自信其常合然则未忘扵言语之间者其亦相
厚之私欤考功正郎乔希大闻之来题其卷端曰
春郊赋别给事陈惇贤复为之图皆曰吾亦厚扵
世恩也𦕅以𦤺吾私
告谕庐陵父老子弟
庐陵文献之地而以徤讼称甚为吾民羞之县令
不明不䏻听断且气弱多疾今与吾民约自今非
有迫扵躯命大不得已事不得辄兴词兴词但诉
一事不得牵连不得过两行每行不得过三十字
过是者不𦗟故违者有罚县中父老谨厚知礼法
者其以吾言归告子弟务在息争兴让呜呼一朝
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破败其家遗祸扵其子孙
孰与和巽自处以良善称扵乡族为人之𠩄敬爱
者乎吾民其思之
今灾疫大行无知之民惑扵渐染之说至有骨肉
不相顾疗者汤药𫗴粥不继多饥饿以死乃归咎
扵疫夫乡邻之道宜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
扶持乃今至扵骨肉不相顾县中父老岂无一二
敦行孝义为子弟倡率者乎夫民䧟扵罪犹且三
宥𦤺刑今吾无之民至扵阖门相枕籍以死为
民父母何坐视言之痛心中夜忧惶思𠩄以救
疗之道惟在诸父老𭄿告子弟兴行孝弟各念尔
骨肉母背弃洒扫尔室宇具尔汤药时尔𫗴粥
贫弗者宫给之药虽已遣医生老人分行鄕井
恐亦虗文无实父老凡可以佐令之不逮者悉巳
见告有能兴行孝义者县令当亲拜其庐凡此灾
疫实由令之不职乖爱养之道上干天和以至扵
此县令亦方有疾未躬问疾者父老其为我慰
劳存恤谕之以此意
谕告父老为吾训戒子弟吾𠩄以不放告者非独
为吾病不任事以今农月尔民方宜力田苟春时
一失则终岁无望放告尔民将牵连而出荒尔田
亩弃尔室家老㓜失养贫病莫全称贷营求奔驰
供送愈长刁风为害滋甚昨见尔民号呼道路若
真有大苦而莫伸者姑一放告尔民之来讼者以
数干披阅其词𩔖虗妄其近似者穷治之亦多
凭空架捏曾无实事甚㢤尔民之难喻也自今吾
不复放告尔民果有大𡨚抑人人𠩄共愤者终必
彰闻吾自䏻访而知之有不尽知者鄕老㩀实呈
县不实则反坐乡老以其罪自馀宿憾小忿自宜
互相容夫容羙德众𠩄悦爱非独全身保家
而已嗟乎吾非无𫿞刑峻罚以惩尔民之诞顾吾
为政之日浅尔民未吾信未有德泽及尔而先概
治以法是虽为政之常然吾心尚有𠩄未也姑
申教尔申教尔而不复吾𦗟则吾亦不能复贷尔
矣尔民其熟思之母遗悔
一应公差人贠经过河下验有𨵿文即行照𨵿应
付母得留难罪其无𨵿文及虽有𨵿文而分外
需求生事者先将装载𦨣户摘拏送县取供
即与搜盘行李上驿封贮仍将本人绑拿送县以
凭叅究惩治其公差人安分守法以礼自处而在
官人役行辱慢者体访得出倍加惩究不恕
借办银两本非正法然亦上人行一时之急计出
扵无𦕅也今上人有急难在尔百姓亦宜与之周
旋宁坐视不顾又从而怨詈讪讦之则已过矣
夫忘身为民此在上人之自处至扵全躯保妻子
则亦人情之常耳尔民母责望太过吾岂不愿尔
民安居乐业无此等骚扰事乎时𫝑之𠩄值亦不
得已也今急难已过本府决无复行追求之理此
必奸伪之徒假府为名私行需索自后但有下乡
征取者尔等第与俱来吾有以处之母汹汹
今县境多盗良由有司不䏻抚缉民间又无防御
之法是以盗起益横近与父老豪杰谋居城郭者
十家为甲在乡村者村自为保平时相与讲信
睦寇至务相救援庶㡬出入相友守望相助之义
今城中略巳编定父老其各写乡村为图付老人
呈来子弟平日染扵薄恶者固有司失扵抚缉亦
父老素缺教诲之道也今亦不追咎其各改行为
善老人去宜谕此意母有𠩄扰
谕示乡头粮长人等上司奏定水次兊运正恐尔
軰在县拖延不即起运茍钱粮无先期完事岂
有必以水次责尔之理纵罪不免比之后期不纳
者𫉬罪必轻昨呼兊运军旗面语亦皆乐从不敢
有异尔軰第扵水次速兊茍有益扵民吾当身任
其咎不以累上官但后期误事则吾必尔罚定限
二十九日未时完报
今天时亢旱火灾流行水泉枯竭民无屋庐岁且
不稔实由令之不职𫉬怒神人以𦤺扵此不然尔
民何罪今方斋戒省咎请罪扵山川社稷停催征
纵轻罪尔民亦宜解讼罢争息心火无助烈熖禁
民间母宰杀𨠯饮前已遣老人遍行街巷其益
火备察奸民之因火为盗者县令政有不平身有
缺失其各赴县直言吾不惮改
昨行火之家不下千馀实切痛心何延烧至是
皆由衢道太狭居室太宻架屋太髙无砖瓦之间
无火巷之隔是以一遇火起即不可救扑昨有人
言民居夹道者各退地五尺以辟衢道相连接者
各退地一尺以拓火巷此诚至计但小民惑近利
迷逺图孰肯为乆长之虑徒往往临难追悔无及
今与吾民约凡南北夹道居者各退地三尺为街
东西相连接者每间让地二寸为巷又间岀银一
钱助边巷者为墙以断风火沿街之屋髙不过一
丈五六厢楼不过二丈一二违者各有罚地方父
老及子弟之谙逹事体者其即赴县议处母忽
昨呉魁昊石洪等军民互争火巷魁昊等赴县腾
告以为军强民弱已乆在县之人皆请抑军扶民
何尔民视吾之小也夫民吾之民军亦吾之民也
其田业吾赋税其室宇吾井落其兄弟宗族吾役
使其祖宗坟墓吾土地何彼此乎今古安之军比
之塞虽有间然其差役亦甚繁难月粮不得食
者半年矣吾方悯其穷又可抑乎今法度严厉一
䧟扵罪即投诸邉裔岀乐土离亲戚坟墓不保其
守领国典具在吾得而绳之何强之能为彼为之
官长者平心一视未尝少有同异而尔民先倡为
是说使我愧扵彼多矣今姑未责尔教尔以敦
睦其各息争安分母相侵陵火巷吾将亲视一不
得其吾罪尔矣诉状诸军眀早先行赴县审
谕告父老子弟县令到任且七月以多病之故未
为尔民兴利去弊中间局扵时𫝑且复未免催
科之扰德泽无及扵民尔父老子弟多矣今兹
又当北觐私计往返与父老且有半年之别兼亦
行蔵靡定父老其各训戒子弟息忿罢争讲信
睦各安尔室家保尔产业务为善良使人爱乐勿
作𠒋顽下取怨恶扵乡里上招刑〈戮扵〉有司呜呼言
有尽而意无穷县令且行矣吾民其𦗟之
庐陵县公移
庐陵县为乞蠲免以苏民困事准本县知县王
𨵿查得正德四年十一月二十六日本县抄𮐃本
府𥿄牌抄奉 钦差镇守江西等处太监王 钧
牌差吏龚彰赍原发银一百两到县备仰掌印官
督同主簿宋海拘集通县粮里收买纱比因知
县贠缺主簿宋海官征钱粮典史林嵩部粮止有
县丞杨融署印又𮐃上司络绎行委催提勘合人
犯印信更替不一正徳五年三月十八日本职方
𦂯到任随𮐃府差该吏郭孔茂到县守并当拘粮
里陈江等着令领价收买㩀各称本县地方自来
不产布原派岁额亦不曽开有布名色惟扵
正德二年𮐃 钦差镇守太监姚 案行本布政
司备查岀产布县分行令依时采办无产县分
量地方大小出银解送收买本县奉派折银一百
五两当时百姓呶呶众口腾沸江等迫扵征催一
时无由控诉只得各自岀办赔貱正德四年仍前
一百五两又复苦陪解今来复𮐃催督买办又
在前项加派一百五两之外百姓愈加惊惶恐自
此永为定额遗累无穷兼之岁办料杉楠木炭牲
口等项旧额三千四百九十八两今年增至一万
馀两比之原派㡬扵三倍其馀公差往来骚扰刻
剥日甚一日江等自去年以来前后赔貱七十馀
两皆有实数可查民产已穷征求未息况有旱灾
相仍疾疫大作比巷连村多至阖门而死骨肉奔
散不相顾疗幸而生者又为征求𠩄迫弱者逃窜
流离强者群聚为盗攻劫鄕村日无虗夕今来若
不呈乞寛免切恐众情忿怨一旦激成大变为此
连名具呈乞为转申祈免等情㩀此欲为备由申
请间蓦有鄕民千数拥入县门号呼动地一时不
辩𠩄言大意欲求寛贷仓卒诚恐变生只得𫞐辞
慰解谕以知县自当为尔等申请上司悉行蠲免
众始退𦗟徐徐散归本月𥘉七日复𮐃镇守府𥿄
牌催督前事并提当该官吏看得前项事件既已
与民相约岂容复肆科敛非惟心𠩄不兼亦𫝑
有难行叅照本职自到任以来即以多病不出未
免有妨职务坐视民困而不能救心切时弊而不
敢言至扵物情忿激拥众呼号始以𫞐辞慰谕又
复擅行蠲免论情虽亦纾一时之急㩀理则亦非
万全之谋既不能善事上官又何以安处下位苟
欲全信扵民其䏻免祸扵已除将原𤼵银两解府
转解外合𨵿本县当道垂怜小民之穷苦俯念时
势之难为特赐寛容悉与蠲免其有迟违等罪止
坐本职一人即行罢归田里以为不职之戒中心
𠩄甘死且不圬等因备𨵿到县准此理合就行
教场石碑
正德丁丑猺寇大起江广湖郴之间骚然且四三
年矣扵是三省奉 命会征乃十月辛亥予督江
西之兵自南康入甲寅破横水左溪诸巢贼败奔
庚辛复连战贼奔桶冈十一月癸酉攻桶冈大战
西山界甲戌又战贼大溃丁亥尽殪之凡破巢八
十有四擒斩三千馀俘三千六百有奇释其胁从
千有馀众归流亡使复业度地居民凿山开道以
夷险阻辛丑师旋於乎兵惟㐫器不得已而后用
刻茶寮之石匪以羙成重举事也
戊寅正月癸𫑗计擒其魁遂进兵撃其丁未破
三浰乘胜追北大小三十馀战㓕巢三十有八俘
斩三千馀三月丁未回军壸迎道耕夫遍野父
老咸𭞹农器不陈于今五年复我常业还我室家
伊谁之力四省之寇惟浰尤黠拟官僣号潜图孔
烝正德丁丑冬𪨶贼既殄盖机险阱毒以虞王师
我乃休士归农赫赫 皇威匪威慿爰伐山石
用纪厥成
铭一首
来尔同志古训尔陈惟古为学在求放心心苟
放学乃徒勤勿忧文辞之不富惟虑此心之未纯
勿忧名誉之不显惟虑此心之或湮斯湏不敬鄙
慢入造次不谨放僻成反观而内照虗已以受人
言勿伤扵烦易志勿惰扵因循勿以亡而为有勿
以虗而为盈勿遂非而文过勿务外而徇名温温
恭人𠃔惟基徳堂堂张也难与为仁卓尔在如愚
之回一贯乃质鲁之参终身可行惟一恕三年之
功去一矜不贵其辨贵其讷不患其钝患其轻惟
黾焉而时敏乃暗然而日新凡我同志宜鉴兹铭
箴一首
古之教者莫难𫿞师师𫿞道尊教乃可施𫿞师维
何荘敬自持外内若一匪徒威仪施教之道在胜
已私孰义孰利辨析毫𨤲源之弗洁厥流孔而毋
忽其细慎独谨㣲毋事扵言以身先之教不由诚
曰惟自欺施不以序孰云匪愚庶予知新患在好
为凡我师士宜鉴扵兹
阳朔知县杨君墓志铭
阳明子谪居贵阳有齐衰而杖者因乡进士郑銮
氏而来请曰阳朔令杨尚文卒其侄来谓銮
曰先伯父死无嗣子𠩄知我后人又不竞非得当
世名贒朂一言扵墓将先德其泯废无日子辱扵
伯父乆亦宜𠩄甚悯其若之何敢遂以奉其先
人之遗币再拜阶下以请阳明子曰嘻予摈人惧
僇辱之弗遑奚取以铭人之墓为其改图诸伏
阶下泣弗兴郑为之请益固则登其状与币扵席
而揖使归曰吾徐思之明日来伏阶下泣又明
日复来曰不得命无以即䘮次馆下之士多为之
请且言尚文之为人曰尚文敦信狷直其居乡不
苟与𠩄交必名士巨人视侪軰之弗臧者若凂焉
尝召其友饮狂士有因其友愿纳𭭕者与偕往尚
文拒弗受曰吾为某不为若其峻绝如是阳明子
曰其然斯亦难得矣今之人惟同污逐垢弗自振
立故风俗靡靡至此若斯人又易得耶因取其状
视之多若馆下士之言焉乃许为之志维杨氏之
先居杨之㤗州祖廉为监察御史擢叅议贵阳卒
遂家焉考祥终昭化县尹生三子伯敩仲敞即尚
文季敬宰荆门之建阳驿尚文始从同郡都宪徐
公授易寻举乡荐中进士乙榜三为司训庐江溧
阳平乐总试事扵蜀末用大臣荐擢尹桂林阳朔
县猺顽弗即工者累年尚文谕以威德皆相率来
受约束供赋税流移闻之归复业者以千数部使
者以闻将加擢用而尚文死矣得年仅五十有五
又无嗣天扵善人何㢤然尚文𠩄历三庠之士思
其教阳朔之民怀其惠乡之后进髙其行其与身
没而名踣又为人𠩄鄙者虽有子若孙何如㢤
娶同郡阮氏瑞新昌主簿君女尚文虽无子有
存焉犹子也铭曰狮山之麓有封若斧左冈右砠
栩栩其树爰有周行于封之下乡人过者来视其
处曰呜呼斯杨尹之墓耶
刘子青墓表
此浙江按察佥事刘子青之墓呜呼子青㓗其行
不㓗其名有其实不宏其声宁藩之讨子青在师
相知甚悉吾每叹其才敏而世訾之以无䏻吾
每称其廉慎而世诟之以不清岂非命耶安常
委命其往而休人谓子青为愤抑不平以卒殆其
不然既以奠扵子青复以识其墓石
祭刘仁徴主事
维正德三年岁次戊辰十一月十八日友生王某
谨以清酌庶羞𦤺奠于亡友刘君呜呼仁者必寿
吾敢谓斯言之予欺乎作善而降殃吾窃扵君而
有疑乎跖𫏋之得志在往昔而既有夷平之馁以
称也亦宁独无扵今之时乎人谓君之死瘴疠为
之噫嘻彼封豕长蛇膏人之髓肉人之肌者何啻
千百曾不彼厄而惟君是罹斯言也吾𥘉不以为
是人又谓瘴疠盖不正之气其与人相遭扵幽昧
邅难之区也在憸邪为同𩔖而君子为非宜则斯
言也吾又安得而尽非之乎於乎死也者人之𠩄
不免名也者人之𠩄不可期虽修短枯荣变态万
状而终必归扵一尽君子亦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视若夜旦其生也奚以喜其死也奚以悲乎其视
不义之物若将凂已又肯而奔趋之乎而彼认
为巳有恋而弗舎因以沉酗扵其间者近不出
三四年或八九年逺及一二十年固巳化为尘埃
荡为沙泥矣而君子之独存者乃弥乆而益辉呜
呼彼龟鹤之长年蜉蝣亦何自而知之乎属有足
疾弗走哭寄奠一觞有泪盈掬复何言㢤复何
言㢤呜呼尚飨
祭陈判官文
维嘉靖七年月日钦差总制四省军务新建伯兵
部尚书兼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差南宁府推官冯
衡南宁卫指挥王佐致祭于已故德庆州陈判官
之墓往年罗滂渌水诸贼为地方患害判官尝与
巳故指挥李松议设𭏟场以制御贼党安靖地方
殚心竭力尽忠国事人皆知之然其时百姓虽稍
赖以宁而各贼之不得肆其𠒋虐者嫉恨日深其
后不幸判官与李松竟为贼首赵木子等𠩄害以
忠受祸心事未由𭧂白连年官府亦欲为之讨贼
雪愤然以地方多事之故又恐𨦟刅𠩄加玉石无
分滥及良善是以因循未即进兵今贼首赵木子
等已为该道官兵用计擒𫉬眀正典刑松与判官
之忠勤益以彰著已特遣官以赵木子等各贼首
级祭告于李松之墓矣今复遣南宁府卫官祭告
于判官之墓死而有知亦可以少泄连年忠愤不
平之气也夫
祭张广溪司徒
呜呼留都之别倏焉二载讵谓迄今遂成永诀呜
呼伤㢤悼朋侪之零落悲岁月之遄逝感时事之
艰难叹老成之雕谢伤心触目有泪如泻灵柩南
还维江之湄𦕅奠一觞以寄我悲呜呼伤㢤
王文成公全书卷之二十八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