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093 中华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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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直言
元丰八年三月,司马光入临毕,遂径归洛,太皇太后遣内侍梁惟简劳光,问所当先者,光乃上疏曰:“臣窃见近年以来,风俗頺弊,士大夫以偷合茍容为智,以危言正论为狂,是致下情蔽而不上通,上恩壅而不下逹,闾阎愁苦,痛心疾首,而上不得知,眀主忧勤,宵衣旰食,而下无所诉,公私两困,盗贼已繁,犹赖上帝垂休,岁不大饥,祖宗贻谋,人无异志,不然者,天下之势,可不为之寒心乎!此皆罪在群臣,愚民无知,往往怨归先帝,此臣所以日夜愤痛,焦心泣血,不顾死亡,思有开发于朝廷者也。臣愚以为今日所宜先者,莫若眀下诏书,广开言路,不以有官无官之人,应有知朝廷阙失及民间之疾苦者,并许进实封状,尽情极言,仍颁下诸路州军,于所在要闹处,出榜晓示,在京则于鼓院、检院投下,委主判官画时进入,在外则于州军投下,委长吏即日附逓奏闻,皆不得取责副本,强有抑退。其百姓无产业人,虑有奸诈,责保知在,奏取指挥,放令逐便。然后望陛下以听政之暇,略赐省览,其义理精当者,即施行其言,而显擢其人,其次取其所长,舍其所短,其狂愚鄙陋无可采取者,报闻罢去,亦不加罪,如此则嘉言日进,群情无隠,陛下虽深居九重,四海之事,如指诸掌,举措施为,惟陛下所欲,斯乃治安之源,太平之基也。陛下若以臣言为可取,伏乞决自圣意,下学士院草诏施行,群臣若有沮难者,其人必有奸恶,畏人指陈,专欲壅蔽聪眀,此不可不察也。”
五月乙未,诏曰:“盖闻为治之要,纳谏为先,朕思闻谠言,虚己以听,凡内外之臣,有能以正论启沃者,岂特受之而已,固且不爱髙爵厚禄,以奖其忠,设其言不当于理,不切于事,虽拂心逆耳,亦将欣然容之,无所拒也。乃若阴有所懐,犯非其分,或扇揺机事之重,或迎合已行之令,上则观望朝廷之意,以徼幸希进,下则炫惑流俗之情,以干取虚誉,审出于此,茍不惩艾,必能乱俗害治,然则黜罚之行,是亦不得已也。顾以即政之初,恐群臣未能遍晓,凡列位之士,宜悉此心,务自竭尽,朝政阙失,当悉献所闻,以辅不逮,宜令御史台出榜朝堂。”【旧录云:“上新即位,奸人乘隙诬谤,宰臣蔡确患之,请降是诏,然其后上书诋讪,无复忌惮。”臣等辨曰:“哲宗新即位,司马光上言:‘近年以来,风俗頺弊,士大夫以偷合苟容为智,以危言正论为狂,下情蔽而不上通,上恩壅而不下达,请眀下诏书,广开言路。従之,时用事之臣方持两端,而草诏者希望风旨,名曰求言,而寔设六条以拒之,光乞删去中间一节,使天下之人晓然知朝廷务在求谏,无拒谏之心,各尽所怀,不忧黜罚,如此则中外之事,远近之情,如指诸掌。’未几,果别下诏,今实书其事,自‘上新即位’至‘无复忌惮’三十一字,并去之”】诏新知陈州、资政殿学士、中大夫司马光过阙,令入见。先是光上疏乞开言路,曰:“臣昨在京师,伏䝉太皇太后不以臣愚空踈无取,遣使访以得失,岂惟㣲臣有千载一遇之幸,中外闻之,踊跃相庆,以为言路将开,下情得以上通,太平之期,指日可待也 云云 臣自到西京以来,朝夕伏聴朝廷惟新之政,以为必务眀四目,达四聪,以发天下积年愤郁之志,今开言路之诏,既不闻颁于四方,而太府少卿宋彭年言在京不可不并置三衙管军臣僚,水部员外郎王谔乞令依保马元立条限均定逐年合买之数,又乞令太学増置《春秋》博士,使诸生肄业,朝廷以非其本职而言,各罚铜三十斤,臣忽闻之,怅然失图,愤邑无已,臣非私于二人,直为朝廷惜治体耳!”又曰:“陛下临政之初,而二臣首以言事获罪,臣恐中外闻之,忠臣解体,直士挫气,欲仕者敛冠藏之,欲諌者咋舌相戒,则上之聪眀有所不昭,下之情伪有所不达……今二臣之罚既不可追,伏望陛下如臣前奏,下诏不以有官无官当职之人,皆得进言,择其可取者㣲加旌赏,使天下之人知朝廷乐闻善言,不恶论事,无可取者寝而勿问,庶几愿纳忠之人犹肯源源而来也。”于是令光过阙入见。【光此䟽不得实日,因令光入见,故附载元祐,宻䟽以为元丰八年四月二十九日奏此】戊午,资政殿学士、通议大夫司马光为门下侍郎。初光以知陈州过阙,未入对,上䟽曰:「臣先乞下诏广开言路,不以有官无官之人,并许进实封状,仍颁下诸路州军,于要闹处出榜晓示,鼓院、检院、州军长吏不得抑退。昨奉圣旨,令入见,及到京,䝉降中使,以五月五日诏书赐臣看阅,臣狂瞽妄言,曲荷采纳,岂独㣲臣之幸,抑亦天下之幸,此乃圣主之先务,太平之本原也。然臣伏读诏书,其间有愚心未安者,不敢不冒万死,极竭以闻 —— 窃见诏书始末之言,固尽善矣,中间有云:‘若乃阴有所懐,犯非其分,或扇揺机事之重,或迎合已行之令,上则观望朝廷之意,以徼幸希进,下则炫惑流俗之情,以干取虚誉,审出于此,茍不惩艾,必能乱俗害治,然则黜罚之行,是亦不得已也。’臣闻眀主推心以待其下而无所疑忌,忠臣竭诚以事其上而无所畏避,故情无不通,言无不尽,今诏书求諌而逆以六事防之,臣以为人臣惟不上言,上言则皆可以六事罪之矣!其所言或于群臣有所褒贬,则可以谓之阴有所懐;本职之外㣲有所渉,则可以谓之犯非其分;陈国家安危大计,则可以谓之扇揺机事之重;或与朝旨暗合,则可以谓之迎合已行之令;言新法之不便当改,则可以谓之观望朝廷之意;言民间愁苦可悯,则可以谓之炫惑流俗之情,然则天下之事无复可言者矣。是诏书始于求諌,而终于拒諌也!臣恐天下之士益箝口结舌,非国家之福也。又止令御史台出榜朝堂,自非趍朝之人,莫之得见,所询者狭,伏望圣眀,于诏书中删去中间一节,如臣三月三十日所奏,颁布天下,使天下之人晓然知陛下务在求諌,无拒諌之心,各尽所懐,不忧黜罚,如此则中外之事,逺近之情,如指诸掌矣。”
六月丙子,司马光言:“臣伏见皇帝陛下初临大宝,太皇太后陛下同断万几,侧身虚己,渴于求諌,于五月三日特下诏书,大开言路,此诚明主之先务,太平之本原也。窃见中间一节,天下见者未逹圣心,咸以为朝廷虽名求諌,实恶人论事,豫设科禁,有上言者,皆可以六事罪之……臣愚欲望圣慈下学士院,别草诏书,除去中间一节,务在勤求谠言,使之尽忠竭诚,无有所讳,仍乞遍颁天下,在京于尚书省前及马行街出榜,在外诸州府军监,各扵要闹处晓示,不以有官无官之人,应有知朝政阙失及民间疾苦者,并许进实封状言事,在京则于登闻鼓院、检院投下,委主判官画时进入,在外则于州府军监投下,委长吏即日附逓闻奏,不得取责副本,强有抑退。其百姓无家业人,虑有奸诈,即令本州责保知在,奏取指挥,放令逐便。候有上件实封奏状进入至内中,其所论至当者,当用其言而显其身:其是非相半者,舍短取长;其言无可采事不可行者,亦当矜容,不可加罪,如此则下情无不通,嘉言罔攸伏,聪眀周四远,海内如指掌矣!或虑奏状繁多,难以亲览,即乞降付三省,委三省官㸔详,择其可取者,用黄纸签出,再进入,或乞留置左右,以备规戒,或乞降付有司施行。”従之。丁亥,诏曰:“朕绍承燕谋,获奉宗庙,初揽庶政,郁扵大道,夙夜祗畏,不敢皇寜,惧无以章先帝之休烈,而安辑天下之民。永惟古之王者,即政之始,必眀目逹聪[1],以防壅蔽,敷求谠言,以辅不逮,然后物情遍以上闻,利泽得以下究,《诗》不云乎,‘访予落止’,此成王所以求助,而群臣所以进戒,上下交儆,以遂文武之功,朕甚慕焉。应中外臣僚及民庶,并许实封直言朝政阙失、民间疾苦,在京于登闻鼓、检院投进,在外于所属州军驿置以闻,朕将亲覧,以考求其中而施行之。”司马光凡三奏,乞改前诏,于是始用其言也。【旧录云:“以资政学士、通议大夫司马光有请,时光欲招其党人,恊众议新法,以欺帘帷,故降是诏,于是小人乘之诬诋,訿毁纷至矣!”新录辨曰;“上即位之始,下诏开言路,此盛徳之事也。今添入司马光奏疏,乃见事实,自‘有请’至‘纷至矣’三十四字删去。”按光乞开言路,疏凡三奏,新录惟载第二疏耳,是其第三䟽,以十二日奏,及是方得请,今悉依光《集》,附其䟽于本日,于此但云始用光言,听言之不易如此,故必详著之】
七月庚申,司马光言:“臣伏见陛下诏开言路,至今已渉旬月,臣僚民庶上言朝政阙失、民间疾苦,奏状必多,未见有付外,令三省或枢宻院商量施行者,如此则徒烦听览,何所禆益?……欲乞选其可从者降出施行,或以万几之烦,未暇遍加省览,即乞依臣前奏,降付三省,委执政官分取看详,择其可取者,用黄纸签出再进入,或留置左右,或降付有司。”从之。
八月己丑,司马光言:“近诏天下臣民皆得上封事,言朝政阙失、民间疾苦,仍降出令臣与执政看详,其第一次降出者三十巻,臣谨与诸执政选择其中,除无取及冗长之辞外,其可取者,已用黄纸签出进入讫,伏乞陛下取签出者更赐详览,或留置左右,以备规戒,或降付有司,商议施行,如此则忠言日进,聪眀日广,诚生民之厚幸,社稷之盛福也……其间亦有一事而众人共言者,臣亦重复签出,盖欲陛下知天下所共患,众情所同欲也。”
十科举士
元祐元年七月辛酉,司马光言:“臣误䝉甄擢,备位宰相,遴选百官,乃其职业,而智识短浅,见闻褊狭,知人之难,圣贤所重,寰宇至广,俊彦如林,或以恬退滞淹,或以孤寒遗逸,被褐怀玉,岂能周知,若专引知识,则嫌于挟私,难服众心,若止循资序,则官非其人,何以致治?莫若使在位达官,人举所知,然后克协至公,野无遗贤矣。臣不胜狂愚,欲乞朝廷设十科举士:一曰行义纯固可为师表科 有官无官人皆可举、二曰节操方正可备献纳科 举有官人、三曰智勇过人可备将帅科 举文武有官人,此科亦许钤辖已上武臣举、四曰公正聪明可备监司科 举知州以上资序人、五曰经术精通可备讲读科 有官无官人皆可举、六曰学问该博可备顾问科 有官无官人皆可举、七曰文章典丽可备着述科 有官无官人皆可举、八曰善听狱讼尽公得实科 举有官人、九曰善治财赋公私俱便科 举有官人、十曰练习法令能断请谳科 举有官人。应职事官自尚书至给舍谏议,寄禄官自开府仪同三司至大中大夫,贴职自观文殿大学士至待制,每岁须得于十科内举三人 非谓每科各举三人,谓各随所知,某人堪充某科,共计三人……仍于本人除官敕告前,尽开坐举主姓名于后,或不如所举,其举主从贡举非其人律科罪。犯正入己赃,举主减三等科罪。若因受贿,徇私而举之,罪名重者,自从重法,期在必行,不可寛宥,虽见为执政官,朝廷所不可辍者,亦须降官示罚。即朝廷临时因事特诏举官 谓若举知河渠、马牧等之类,不在十科之内者,有不如所举,亦同此法。所贵人人重审,所举官皆得人。”从之。丁丑,监察御史上官均奏:“臣窃见前日敕令,太中大夫、谏议、待制以上,每岁以十科荐士,兹见陛下博收群才,因能任官之意……然论取士止于治财赋,听狱讼、断请谳三事而已,窃恐取士之目有所未尽,何则?能治财赋者,未必长于听狱,能听狱者,未必长于断谳,能此三者,未必寛信敏惠,足以长人。今之所谓长人之官者,守令是也,今之守令,虽有累岁月,用荐举关升之法,然至于剧邦大邑,若止循资序,不加选择,恐未必得人……臣欲乞于十科外,更益以才堪治人能拨烦者,别为一科,剧郡大邑有阙,因以除授,如此则人无遗才,而天下之守令莫不劝矣。”不报。均又再奏,久之乃立知县县令治剧保举考较法。
八月辛亥,司马光言:“先举孙准行义无阙,堪充馆阁,闻准与妻党讼,坐罚金,举非其人,请连坐。”上批还其奏曰:“准縁私家小事罚金,安有连罪?”光又言:“臣举状奏准行义无阙,今准闺门不睦,妻妾交争,是行义有阙,于臣为举非其人,臣不敢逃刑。况臣近奏设十科,或有不如所举,其举主从贡举非其人律科罪,虽见为执政,朝廷所不可辍者,亦须降官示罚。臣备位宰相,身自立法,首先犯之此而不行,何以齐众?乞如臣所奏,从贡举非其人律施行,所贵率厉群臣,审愼所举。”不从,寻诏准更不召试馆职。
十一月戊午,中书省言:“臣僚上言元丰荐举,令被㫖特举官者,奏讫,具所举官报御史台。比诏大臣荐馆职,又设十科举异材,请依元丰令,关报御史台,非独内外之臣各愼所举,庶使言者闻知,得以先事论列,不误选任。”从之。上言者,御史孙升也。
四年[2]五月壬辰,三省言:“大中大夫以上,每歳以十科举士,近据所举到官,多不系见在任人,虑致游谒奔竞,有伤风教。”诏应所举十科,除草泽外,其馀并湏举见任及资序应格人。
七年三月己丑,御史中丞郑雍言:“顷司马光建请侍从之臣以十科举士,今其法虽存,徒文具耳,何哉?朝廷不以近臣之言为信,近臣不以真贤硕才报朝廷,求其得人难矣!臣欲乞诏宰臣、执政大臣,各选贤能,不限人数,以时上闻,仍令内外从官,待制以上,约十科法,随人才所长,岁各荐三人,内中置籍,列所荐及荐之者姓名,以备圣览,毎三省进拟,间用其人,陛下可以从中观省,且以察近臣之能否,毋为空文,示以必信,则陛下之臣皆用心于求贤,而尧舜之治可臻矣。”
八年二月辛未,御史中丞李之纯言:“比歳朝廷十科举士之令,盖已行之累年,近年所荐者多而拔用甚少,乞委辅臣详择,稍稍进任,其智勇过人可备将帅科,多是武臣推举其类,必有可用之人,宜加考察。”
绍圣元年闰四月壬申,殿中侍御史井亮采,请罢十科举士法,从之。
圣德
元祐二年七月戊午,太师文彦博言:“北使见于紫宸殿,宴垂拱殿,左右内侍、执政用白纸及柿油蕉叶扇,率不直十馀钱,乃士庶便于日用,今万乘临轩操用,有以见尧舜俭徳之美,臣与三省宰执及北使侍宴席,比得仰瞻,以为汉文帝之服弋绨,前史书为盛美,方之于今,固有惭徳,乞付史册。”诏可。
六年三月庚申,御迩英阁,宰相吕大防奏曰:“仁宗所书三十六事,禁中有否?”上曰:“有。”大防请令图写,置坐隅,以备观览,从之。丁亥,太皇太后宣谕曰:“皇帝每于内中看读,馀暇颇亦习射,人君自当兼治文武,皇帝敏于事,业才执弓矢,即已精熟,近日已射数斗力弓矣。”
十二月戊辰[3],开封府火,府廨一空,知府事李之纯仅以身免,翌日,执政于讲筵奏曰:“火通夕传报,必惊动。”上曰:“迫近原庙,极可惧。”执政退,相与叹曰;“言词雅驯,殊有裕陵之风。”
七年三月甲申,签书枢密院王岩叟奏曰:“陛下宫中何以消日?”上曰:“并无所好,惟是观书。”岩叟曰:“大抵圣学,要在专勤,屏去他事,则可以谓之专,久而不倦,则可以谓之勤,如此天下幸甚。”
十二月辛亥[4],翰林侍读学士范祖禹言:“陛下近者郊见天地,都城之人瞻望玉色,欢呼洋溢,皆云陛下克类仁宗,臣观天意人心,实宗社无疆之福也。恭惟一祖五宗,畏天爱民,后嗣子孙皆当取法,惟是仁宗在位最久,徳泽深厚,结于天下,陛下诚能上顺天意,下顺民心,专法仁宗,则成康之隆,不难致也。”遂采集仁宗圣政三百十七事,编录成书,名曰《仁皇训典》[5],凡六卷上之。
绍圣元年七月,丙辰,上曰:“甚忧雨未止,昨日遣中使于四郊取谷穗视之,京城东低,田已伤雨,北郊犹无害,然恳祈晴霁未之应。”宰臣章惇奏曰:“高原虽无所害,闻低田已伤,曹、濮、陈、蔡间应须为害,犹赖零雨细微耳。”
二年九月,己酉,荐享景灵宫。庚戌,朝享八室。辛亥,大飨于明堂,以神宗配。宰臣章惇奏:“幸从属车,恭陪元祀。伏见陛下十七日自庙门降辂,步至斋宫,秋日尚炎,却伞弗御。翌日荐献,至神宗庙室,涕泗沾服,感动左右。礼毕,复自斋宫,却伞,步升玉辂,备殚孝谨之诚,以昭事祖宗,风化四海,宜载典策,垂示万世。乞宣付史馆。”诏可。
三年正月甲辰,朝献景灵宫。初,元丰中,四孟月,皇帝遍诣,上以崇奉祖宗,礼不可简诸殿朝献,至元祐二年,议者烦之,乃以四孟分诣。至是,仍命依元丰礼,显承并徽音共十五殿,上皆躬酌献,拜起凡一百三十馀,而貌愈恭。
六月丙寅,上谓辅臣曰:“前日大雨,今日又雨,于农事无害否?”三省对曰:“宿麦已收,暑雨时行,于农事未有害也。”然上每加询访,盖忧民恤农如此。
元符元年十二月乙亥[6],知枢宻院事曾布言:“陛下比以甲子冬至,躬祀圜丘,自奉祠景灵,已彻黄道裀褥,诏读册官至御名勿兴,及赴大次,又诏百官不许回班,所以深致寅畏之意,至太庙门降辂,入趋斋宫及升辂赴郊,皆屏盖却辇,步趋以进,荐献之际,至神宗室凄怆泣涕,逮还版位,沾濡御服,乞宣付史官,书之典册。”从之。
政迹
元丰八年四月辛未,诏:“元丰六年已前积欠夏秋税租及縁纳钱物,并依三月六日赦书指挥,特与除放。”丁亥,诏:“诸民户欠元丰七年已前常平免役息钱,各特减放五分;买扑场务佃赁田宅空地出限当罚钱,调春夫河防急夫开修京城壕及兴水利夫罚钱、役人分给工食钱,亦并除放。”
元祐元年闰二月壬辰,诏户部:“勘㑹应系诸色欠负窠名数目,若干系官本,若干系息或罚,及逐户已纳过息罚钱数,并抛下免役及坊场净利等钱,仍以欠户见今有无抵当物力,速具保明以闻。”从苏辙甲戌所奏也。
三月乙酉,诏:“府界诸路人户买扑坊场见欠课利,并抽纳贯税钱及过限倍税钱,令户部许以息罚钱充折,及官本已纳,即放免,并坊场净利钱,见今孤贫不济,即权住催理积欠,免役钱与减放一半,馀带纳,其败阙坊场,委实停闭,官司不为受理词诉,令依旧认纳课利净利者,疾速根究,诣实所欠课利,特与除放讫以闻。”
二年四月丁酉,诏:“旱暵为灾,减膳责躬,勤修阙政,以祈消复,尚虑尚书六曹有四方牒诉、奏请文字,或赏罚难眀,或民情有冤,废置未决,郎官怠于省覧,吏人茍逃日限,非理沮难不行,使抱冤之人无所赴诉,宜差御史中丞傅尧俞、右司郎中杜纮、殿中侍御史孙升赴吏部;侍御史王岩叟、右司员外郎孙觉、监察御史韩川赴户部;给事中张问、监察御史上官均赴礼部;左司郎中韩宗道、监察御史张舜民赴兵部;右谏议大夫梁焘、右司郎中范纯礼、殿中侍御史吕陶赴刑部;右司谏王觌、监察御史张舜民[7]赴工部,㸃检自去年正月至年终承受到文字,抽索事状行遣,次第子细看详。”用范纯仁之言也。
五月己巳,三省言:“吏部状:‘文彦博奏请委本部尚书、侍郎,依《唐六典》三类之法,将本选守令、通判,考其才徳功效为上中下三品,送中书门下覆验可否,委本选长官引对,间有人才髙下绝异者,特以名闻而进退之。诏送给事中、中书舍人、左右司郎官、吏部、礼部参详。应守令、通判,请依元丰考课例,通取善最,分为三等,候罢任,委监司审覆,具事状保眀以闻,付吏部定本迁合入差遣。内知州、通判,申尚书省覆验可否定讫,付本部官,候注拟日引对。即守令、通判内有才徳功效过恶显著,令尚书、侍郎铨量髙下,特以名闻,乞行陞黜,岁毋得过五人。’”从之。
四年十一月庚午,三省言:“旧制京朝官已上,各分进士,馀人自改为寄禄官,后并一等改转,别无分别。除朝议大夫以上置左右两等改转外,承务郎以上,至朝散大夫,欲依朝议大夫以上分左右两等,进士出身人加‘左’字,馀人加‘右’字,迁转磨勘,自依见行条制。其所加字,仍自寄禄官 —— 朝奉郎、职事官 —— 监察御史以上,并给黄牒。馀职事官,尚书省给札子;寄禄官,吏部给牒。”从之。【旧录云:“神考以先王用人无流品之异,故肇新官制,寄禄官自京朝以上,合为一体,至是改之。”新录辨云:《记》曰:‘凡执技以事上者,入乡不与士齿。’今日用人无流品之异而合为一体,非先王之道,亦非神考之意,今删去】
七年十二月壬申,枢密院上本院条二十一册、目录二册、看详三十册,请自元祐八年正月一日颁行,从之。
八年九月戊寅,太皇太后崩。
十二月乙巳,尚书右仆射吕大防言:“乞仿《唐六典》,委官置局,修成《官制》一书,为国朝大典。仍乞修史院官兼领。”从之。甲寅,诏令于秘书省置局,差范祖禹、王钦臣充编修官,内范祖禹兼领回报文字,宋匪躬、晁补之充检讨官,仍具画一申尚书省。
绍圣元年二月,李清臣首倡绍述,温伯和之。〈详见绍述〉
闰四月乙酉,左司谏翟思言:“先帝考古成宪,修定官制,循名辨实,以起太平之功绪。元祐以来,浸已变乱,请召有司,应职名缪乱者,一循官制,各与厘正。”诏:“令编修官置局,考其合完补改正事目,申三省取旨。改正毕,别取旨罢局,所请集成六典,更不修纂。”侍御史虞策请复置天下义仓。[8]
九月癸丑,殿中侍御史郭知章言:“元祐著令考课,监司考察,吏部开拆等者,入优等,中书省取旨。其法虽具,然自知州考课而蒙超擢者几何人?盖法有未尽则不能无弊,愿详考课之令,每路止令考察知州优课一人,以升吏部,更加铨量,人才与治效参相得,然后条析闻上,或省郎、监司、藩郡有阙,则随其资序之高下,以次用之,将见天下郡守,翕然向风,而循吏出矣。”诏令诸路监司考察知州,每岁具其的实课绩优等一名,保明闻奏,如无即阙,若不实,即依贡举非其人法。
十二月己巳,河东路转运司言:“本路盐课利,往年最厚,其法之弊,无甚今日。自元丰以后至今,官场卖到见钱兼客人算请所改课利,比于元祐间,取其最多一年之数,不过十二万六千缗,以方元丰最少之年,犹未及三分之二,近虽专差奉议郎舒之翰至本路改更旧法,行之二年,课利愈亏,盖是不能深究弊源,遂致私煎盗贩,从而得行,豪夺公家之利。按熙宁八年六月中书札子云云,当时相度,只以一色盐从官场出卖,得旨推行,累年颇有实利,自后主法之吏不能遵守,妄有改更,因缘积习,遂致颓废,兼近年裁减私盐赏钱,不许根究卖主来历,法禁废弛,滋长奸弊,请将本路盐只许官场出卖,罢去客人算请,依熙宁、元丰间行私盐条禁,并置官提举。”除旧条获到盐不许根究卖主来历外,馀依所奏。
二年四月壬申,殿中侍御史郭知章、监察御史董敦逸言:“乞循先帝之法,诏内外两制及台谏官等,各举才行一人。”诏许将、蔡京、黄履、蔡卞、钱勰、林希、王震,不拘资序,各举堪备任使二员以闻。
十月己丑,户部侍郎孙觉奏:“臣昨在陕西,备见本路盐钞铁钱之弊,前后累有言者奏请改更,终未见有经久可行之利。勘会即今盐钞,民间价直甚贵,客人买至京师,折钱一倍,商旅往还,既无回货,盐钞折钱既多,故物重货轻,公私俱病。铁钱不可流转,常赖盐钞以为用,官司能低昂物价,以权铁钱之轻重,则铁钱可以流转,是钞与钱相须而后行。今欲救弊,莫如官自出卖盐钞,以见钱桩充籴本,卖钞折籴,亦是旧法,盖旧来钞价增长以来,以私利于收钞面钱,折籴斛斗,故不肯卖钞,钞面钱虽多,斛斗价直亦从而加倍,是官司徒有利钞面之名,而贩籴之家常增价以相当。若以见今钞价,量行减定出卖,收钱桩充籴本,官司支遣,并许以钱钞中半兼行,民间输钱入官准此,公私通用,钞自均平,上下为利。钞价既平,钱乃流转,此盖交子之法,特名目不同。陕西习知盐钞卖钱,人自乐行,无复疑惑,决可经行,不能破坏,救弊之术,莫良于此。伏望圣慈少赐省察,试以臣言,委本路使者讲究推行,利害明白,立可见成效。”诏送相度措置陕西路钱钞所。
三年二月癸未,臣僚上言:“每岁诸路应举官臣僚,许选人充改官,职官县令任使,各有员数,而选人惟以举主应格,方得升进,若举主不足,虽老于铨调,亦无由改转,寒士所系,利害非轻,欲乞应选人历任未及三考,只许奏举职官县令,如历任通及三考以上,见系幕职,令录资序,方许奏举改官任使,所贵稍抑权势侥幸请托之弊。”从之。
三月丙辰,御史中丞黄履言:“今来雨旸及时,麦必大稔,若前期选官二员就陕西诸郡平价折纳,则官储民用,愈获其利,欲望圣慈详酌施行。”诏诸路丰熟州军:“诸欠负并比市价,添钱折纳斛斗。其所添钱,每斗市价以十分为率,比市价外,每斗添钱一分足,召人户情愿折纳。河北路差朝散郎、提举解盐余景;陕西路差宣义郎、新差知齐州章邱县李𬤝前去,逐路计会,转运司据人户合催理欠负折纳施行,务在储积,不致伤农。”已而曾布白上:“余景、李穗皆刻薄匪人,外议皆以谓丰凶未可知,恐两人者因此暴敛,人以为忧,更乞谕三省严戒谕之。”上深纳曰:“当令深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