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文鉴_(四部丛刊本)/卷第一百二十 中华文库
皇朝文鉴 卷第一百二十 宋 吕祖谦 编撰 景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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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朝文鉴卷第一百二十
书
上苏公书 陈 师道
与石司理书 张 舜民
与张江东论事书 吴 孝宗
上张虞部书 丰 稷
与王观复书 黄 庭坚
答李推官书 张 耒
与陈莹中书 陈 师锡
答李景夏书 鲍 钦止
谢𥙊酒司业书 周 行已
上丞相曾子宣书 晁 咏之
上苏公书 陈 师道
散从还辱书伏承经暑起居万福师道奉亲如昨
惟方托芘赖复尔违阔不能不动念耳盖士方相
从时莫知其乐及相别亦为难至其离居穷独黙
黙自守然后知相从之乐相别之难也士方少时
未来之日长视天下事意颇轻之亦易为别至其
晚莫数更离合又以为难此盖志与年衰顾影惜
日畏死而然耳谢太傅常谓中年以来一与亲友
别数日作恶谢公江海之士违世绝俗乃其常耳
顾以别为难者岂酣于冨贵而习于违顺也耶由
是观之以别为难皆非士之正也士亦安能免此
当以老为戒以冨贵为畏耳承谕人须乆而后知
诚如来示知人固未易未易之中又有甚难范文
正谓王荆公长于知君子短于知小人由今观之
岂特所短正以反置之耳古之所谓腹心之臣者
以其同徳也故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徳
而荆公以巧智之士为腹心故王氏之得祸大也
闻狙诈咸作使矣未闻托之心腹也夫君子无弃
人巧智之士亦非可弃以为手足可也耳目且不
可况腹心乎盖势在则欺之以为功势同则夺之
以自利势去则背之以违害使之且难况同之乎
无徳而智以智营身而不及事智之所后不得不
欺以卫身也天下之事又岂巧者之所能乎士终
始不相非由义则畏义耳势在而不岂真不
𫆀末疾偏废不害为生膏肓之溃吊之可也常
窃悲之故谓知士当如范公用士当以王公为戒
也不审阁下以为如何近见赵承议说得阁下书
欲复伸理前所举剥文广狱事闻之未以为然窃
谓阁下必不出此而愚虑所及亦不能忍者君子
之于事以位为限居位而不言则不可去位而言
则又不可其言之者义也其不言者亦义也阁下
前为颍州言之可也今为杨守而与颍事其亦可
乎岂以昔尝言之而不置𫆀此取胜之道也近岁
士大夫类皆如此以为成言而非阁下之所当为
也苟不公言而私请之又不如已也天下之事行
之不中理使人不平者岂此一事阁下岂能尽争
之𫆀争之岂能尽如人意𫆀徒使呫呫者以为多
事耳尝谓士大夫视天下不平之事不当懐不平
之意平居愤愤切齿扼腕诚非为已一旦当事而
发之如决江河其可御𫆀必有过甚覆溺之忧前
日王荆公司马温公是也夫言之以行义耳岂如
冯妇攘臂下车取众人之一快𫆀窃谓阁下必不
出此而宁一陈之以效其愚耳春秋益髙惟为朝
重慎不胜区区
与石司理书 张 舜民
近吕主簿过访䝉示长凾大编副以手书𤼵而详
读其文采灿然是可喜其趣尚了然是可畏大凡
人见悦目娱心之物固所喜及见其志趣特立不
与流俗汎汎然者宁不畏哉仍闻吾子方壮齿也
苟有是心由是道虽使孔子见之必曰可畏况今
人乎又念往昔尝及见先大夫于𨵿陕间今又见
故人之有子少年自立则其喜又可知也然 其
礼有如事贵味其言有如问能兹二者窃有疑焉
设以我为贵乎兹缪矣如我之所居人莫不贱之
匪特人之为贱亦尝以自贱也兹固不足多晓唯
是问能求益渠敢遽然闻命已来勿知攸济尝思
之当少壮之时尝为世俗之学矣亦为世俗之事
矣苦形劳心至于今日晚得贤之书参味先生长
者之论乃知前日之用心者非也思欲改辙剡心
变姓名入江海则齿脱髪秃形骸若是朝暮之人
也用是自悼自咎自笑自骂继之以涕泣悲愤而
何及哉又念无言不雠之训苟吕君覆将及门何
以报之方日用陨获反复于心无可柰何尚有一
话可以为下执献者又皆蜀人之事昔予为童子
居乡闾从学者是时眉山任师中在幕府尝聴师
中讲道事业乃云吾蜀 人自往已来多艺文而
少政事前軰登朝廷历郡国有闻于人者为不少
也求之吏事唯何圣从陈公弼二人而已小子不
才敢出其后虽当时闻之师中且不知为何语也
既年渐长游京师求谒先逹之门是时文忠欧阳
公司马温公王荆公为学者所共趋之每聴诸公
之论于行义文史为多惟欧阳公多谈吏事既乆
之不免有请大凡学者之见先生莫不以道徳文
章为欲闻者今先生多教人以吏事所未喻也公
曰不然吾子皆时才异日临事当自知之大抵文
学止于润身政事可以及物吾昔贬官夷陵彼非
人境也方壮年未厌学欲求史汉一观公私无有
也无以遣日因取架阁陈年公案反复观之见其
枉直乖错不可胜数以无为有以枉为直违法徇
情灭亲害义无所不有且以夷陵荒逺褊小尚如
此天下固可知也当时仰天誓心曰自尔遇事不
敢忽也迨今三一馀年出入中外忝尘三事以此
自将今日以人望我必为翰墨致身以我自观亮
是当时一言之报也自得是语至今四纪未尝一
日去心是时苏明允先生父子间亦在焉尝闻此
语其后子瞻与人讲亦必自任吏能或问之乃
曰我与欧阳公陈公弼处学来然师中子瞻亦自
之语尔近岁舜民谪居房陵得陈公弼修城记
尝以此事书其碑阴今又敢为下执献夫君子学
道也闻之有先后得之有浅深亦系其根性利钝
唯政能在勉之而已少加意则可以得之孔子曰
居之无倦非若道学之难也吾子少年有立何所
不致所谓先立乎其大者也兹事乃其绪馀尔偶
因执笔不觉 幸亡以耇陋为忽非惟左右之
为告兼告之苏在廷若两蜀士君子
与张江东论事书 吴 孝宗
昨日辱谕以欲敦遣王安国而有所不可者试为
阁下评之窃以安国虽江西人而其父乃葬江东
今之应进士诸科举皆以坟墓为据使安国若江
东应举无有不可岂有可以应举而不可以敦遣
哉矧安国未尝身居江西其应举则在淮南及开
封府今纵使江西举之亦不过按虚籍耳非安国
身居江西其在江西应举也阁下又谓近人多举
安国今更从而举之则为诡随且必取笑此又失
之矣夫自昔称贤如孟荀杨韩之属前人已诵之
矣而今人又从而诵之虽阁下亦晓夜与今人同
诵也然未尝见阁下以诡随取笑为疑焉昔之贤
乎其已死矣与人同诵而不疑及方今生在之贤
则疑而不敢与人同举则是阁下勇于诵死贤而
怯于举生贤也人之好贤死生如一今诵死则勇
而举生则怯则是凡谓贤者特利于死后而不利
于生在时也特可俟其死后论之以为美谈而不
可及其生在时举之以为实用也此何谓哉为阁
下计者问安国贤不贤尔不当问其曽有人举也
抑不知阁下谓安国果贤𫆀果不贤𫆀不贤则阁
下自不当议之如以为贤阁下之举是举贤也夫
举贤则贤者尽喜既尽喜矣尚安有笑则笑者必
是不贤也苟得贤者喜矣尚何暇虑不贤者笑哉
况贤者喜则不贤者笑又理适然也古之人见一
善则争先为之惟恐在后未闻有虑取笑而止者
如使善人每作一善必先虑不贤笑则仆恐善人
有见善而不为者矣且安国之名其著者乆非是
近人未举时天下不知及举然后始知也然则安
国之贤不𤼵自近人而阁下又何以诡随取笑为
〈疑哉盖前世举贤未必出于一夫之口必也甲既唱之乙从而和焉乙巳和之而丙又从而唱焉并力举之然后庶乎其人〉始见信而
见用也今则不然甲既唱而乙与丙曰吾恐诡随
而取笑则贤者老死于岩穴之中而人主宰相有
不开不悟乎庙堂之上矣惟阁下裁之孝宗之于
安国相爱最厚阁下所知也而孝宗不以私党自
嫌者犹前志也阁下之爱孝宗亦可谓深矣傥事
有秋毫于不义而固劝阁下使为之则孝宗之罪
何诛惟明察焉
上张虞部书 丰 稷
稷观天下无可责之民或恶或善或邪或正或厚
或薄其风俗使然治得其情虽至恶可使迁善虽
至薄可使归厚治失其道则反是乃以民辞吁何
辜耶近世犹可矜伤悼痛者莫如农力耕而食不
足蚕而衣不足凡上之人少不加意为损不细窃
求其端而尝慕善治民者既仰止之而又称诵之
恨不得亲见之向守官于亳则城父士民论议县
大夫更历多矣能究民情恤民隐无如吾张公也
闻阁下之名想阁下之风恨莫之见不图天幸获
为属吏今既遇 嗣皇下悯农之诏深切丁宁求
其䇿于天下又遇阁下能究极民弊之浅深谨先
托书以导志如阁下赐一席得论其大方亦可以
尽心焉
与王观复书 黄 庭坚
蒲元礼来辱书勤恳千万知在官虽劳勚无日不
勤翰墨何慰如之即日𥘉夏便有暑气不审起居
何如所送诗皆兴𭔃髙逺但诗生硬不谐律吕或
词气不逮𥘉造意时此病亦只是读书未精博耳
长䄂善舞多钱善贾至语也南阳刘勰当论文章
之难云意翻空而易奇文徴实而难工此语亦是
沈谢軰为儒林宗主时好作奇语故后生立论如
此好作奇语自是文章病但当以理为主理得而
辞顺文章自然出群㧞萃观杜子羙到䕫州后诗
韩退之自潮州还朝后文章皆不烦䋲削而自合
矣往年尝请问东坡先生作文章之法东坡云但
熟读礼记檀弓当得之既而取檀弓二篇读数百
过然后知后世作文章不及古人之病如观日月
也文章盖自建安以来好作奇语故其气象薾然
其病至今犹在唯陈伯玉韩退之李习之近世欧
阳永叔王介甫苏子瞻秦少㳺乃无此病耳公所
论杜子羙诗亦未极其趣试更深思之若入蜀下
峡年月则诗中自可见其曰九钻巴巽火三蛰楚
祠雷则往来两川九年在䕫府三年可知也恐更
湏改定乃可入石适多病少安之馀賔客𡚶谓不
肖有东归之期日月到门疲于应接蒲元礼来告
行草草具此世俗寒温礼数非公所望于不肖者
故皆略之
答李推官书 张 耒
南来多事乆废读书昨送简人还忽辱惠及所作
病暑赋及杂诗等诵咏爱叹既有以起其竭涸之
思而又喜世之学者比来稍稍追求古人之文章
述作体制往往已有所到也耒不才少时喜为文
词与人游又喜论文字谓之嗜好则可以为能文
则世自有人决不在我足下与耒平居饮酒笑语
忘去屑屑而忽持大轴细书题官位姓名如卑贱
之见尊贵此何为者岂𡚶以耒为知文谬为恭敬
若请教者乎欲持纳而贪于爱玩𫝑不可得舍虽
怛然不以自宁而既辱勤厚而不敢隠其所知于
左右也足下之人可谓奇矣捐去文字常体力为
瑰奇险怪务欲使人读之如见数千岁前科斗鸟
迹所记匏之歌锺𪔂之文也足下之所嗜者如
此固无不善者抑耒之所闻所谓能文者岂谓其
能奇哉能文者固不能以奇为主也夫文何为而
设也知理者不能言世之能言者多矣而文者独
传哉因其能文也而言益工因其言工而理益明
是以圣人贵之自六经以下至于诸子百氏骚人
辨士论述大抵皆将以为寓理之具也是故理胜
者文不期工而工理愧者巧为粉泽而隙开百出
此犹两人持牒而讼直者操笔不待累累读之如
破竹横斜反复自中节目曲者虽使假词于子贡
问字于杨雄如列五味而不能调和食之于口无
一可惬何况使人玩味之乎故学文之端急于明
理夫不知为文者无所复道如知文而不务理求
文之工世未尝有是也夫决水于江河淮海也水
顺道而行滔滔汨汨日夜不止冲砥柱绝吕梁放
于江湖而纳之海其舒为沦涟鼓为涛波激之为
风飙怒之为雷霆蛟龙鱼鼋喷薄出没是水之奇
变也而水初岂如此哉顺道而决之因其所遇而
变生焉沟渎东决而西竭下满而上虚日夜激之
欲见其奇彼其所至者蛙蛭之玩耳江河淮海之
水理逹之文也不求奇而奇至矣激沟渎而求水
之奇此无见于理而欲以言语句读为奇之文也
六经之文莫奇于易莫简于春秋夫岂以奇与简
为务哉势自然耳传曰吉人之辞寡彼岂恶繁而
好寡哉虽欲为繁而不可得也自唐以来至今文
人好奇者不一甚者或为缺句断章使脉理不属
又取古书训诂希于见闻者 而合之或得
其字不得其句不知其章反复咀嚼卒亦无有此
最文之陋也足下之文虽不若此然其意靡靡似
主于奇矣故预为足下陈之愿无以仆之言质俚
而不省也
与陈莹中书 陈 师锡
奉别累月不敢作书为问而倾乡之心食顷不忘
李君至辱手书伏闻谪官东去裕如也继卫守急
足回又得所惠答喜聆起居冲胜甚以为慰䝉示
日录论及二编具悉公之忠义尊主之心天日可
鉴然其言数龃龉者盖公之言未能信于人也未
信于人者以公之心于此事自未通彻耳敢以所
闻奉凂傥以为然当有禆助所谓尊私史而压宗
庙者公特谓曾丞相为人所卖不当进日录以为
国史之证也公知其为私史耳而不知其为诬伪
之书也公熟阅之当尽见其诬伪者不知其为诋
谤之书也公精考之当尽识其诋谤者昔尝见叶
致逺言荆公晚年自悔作此书临终命门人焚之
卞焚他书以绐公公殁卞遂纵横撰造恣逞私意
甚者至于因事记言为异日自便之计有知识者
孰不欲辨明第以人微言薄不足以胜朋奸之凶
焰故隠忍耳吾友奋不顾身挺然明此一大事岂
特怯懦之人仰叹不已而宗庙之灵圣考在天之
愤实有望于吾友也然吾友谓安石圣人也与伊
尹同侔此何言之过也吾軰在学校时应举觅官
析字谈经务求合于有司不得不从其至于立
朝行已则是是非非乌可私也春秋孔子之所作
也先儒㫁天下之事决天下之疑者春秋也安石
废而不用正君臣定名分春秋之法也安石治平
中唱道之言曰道隆徳骏虽天子北面而问焉与
之迭为賔主夫天尊地卑不可易也明此南面尧
之为君明此北面舜之为臣自古未有君而北面
者安石以性命道徳为乃谓君可北面与臣迭
賔主𫆀吾友谓安石 神考师也此何言之失也
神考于熙宁间两相安石首尾不过九年逮元丰
之亲政安石屏弃金陵凡十载终身不复召用而
亦何尝师之有自古有天下之君未尝不守祖宗
之成宪明训后世子孙𡚶为更张鲜不召乱岂有
扫荡我 祖宗之宪之训逺取三代𣺌茫不可稽
考之事力行之者夏之时五子作歌则述大禹之
戒曰皇祖有训商之时傅之训髙宗亦曰监于
先王成宪其永无愆周之时成王命蔡仲则曰率
乃祖文王之训是三代之君亦各述其祖宗训
戒如此安石乃尽取而变乱之可乎吾友又曰安
石有刬弊革故之功此何言之陋也祖宗之法行
之几百年累朝圣君贤臣不敢轻议道则愈乆而
愈通法则积乆而必弊因其弊而革之虽弊不穷
仁皇之末适当因革之时而 神考初政有为必
有刬弊革故之臣苟得忠厚之人则祖宗之法尚
可因弊革故再新无穷不幸遇安石力扫痛荡一
切颠倒之当是之时士知其非民不从令安石乃
以商鞅必行之心立赏罚以变天下之法横目之
民但趋赏避罚安知长乆之利害于今五七十年
成败可见风俗之醇醨于
祖宗时如何廉耻
之废立于 祖宗时如
何人才之美恶于 祖
宗时如何民力之贫富于
祖宗时如何今则元臣耆旧雕䘮殆尽遗民
父老在者几希而上之人方且绍之述之愚恐更
一二十年事穷力殚弊蛊百出土崩瓦解之势见
而 祖宗之旧制上下罔知虽欲绍复不可得也
忠所以痛心疾首者此耳若谓刬弊革故之功
非敢闻也吾友又谓安石有讲解经义之能有作
成人才之功此何言之蔽也安石之学本出于刑
名度数性命道徳之实其所不足解经奥义皆
原于郑康成孔颖逹旁取释氏表而出之后学不
考其本因受其欺耳吾友所论善则善矣而未尽
也辄以此凂闻此事匪易辩更须熟考日录根本
识其真伪乃可正此事矣至恳至恳吾友方迁谪
然居善地不足忧恼师锡縁编排旧疏早晚必有
行遣决无轻恕之理相见无期万万自爱李君遣
人附此书幸为秘之勿重其罪也
答李景夏书 鲍 钦止
向辱书勤甚属差考试山阳往反弥月到家未弛
担小儿不幸亲党亦有哭泣忽忽无好懐受代不
逺俗事日加多故因循不得为报皇恐皇恐师文
到官亦已暮年靖共职事当不素食位无小大必
行其志期于无愧而已世之士大夫在下则卑某
官曰此不足为也皆偃然自髙不事事慕晋人恐
不及至登用于上亦果肯有为乎夫冨贵在彼不
可期终身〈 小官亦终身不事〉事矣然则食人之禄独无愧𫆀录
事参军实郡纪纲于事当无不统今任用重轻与
古殊绝文书行吏或有以相闗者顾皆不急然筦
库犴狱率兼领之尚号烦碎钦止始至之日与之
立科条坐曹不少休或相劳苦曰公儒者翰墨职
也米盐且败公意或相诋毁曰是锐始者乆必怠
钦止为之将三年也盖如是而后安夫材力不任
其事冒焉以居材力足任矣苟且以自便小官可
也官益大任责益重又将冒焉又将苟且焉一身
或免矣如国何此时俗习以为常而古人所大惧
师文磊落逺器今乃局促于委吏之末日与市井
小人商榷铢两惟恐无嬴馀以登有司之课诚若
有可厌顾官以是为职钦止私忧执事之怠也是
以有前所陈愿少察之昨书推誉皆过其实谨避
席不敢当置规皆中其病谨再拜受赐朋友道绝
乆矣今为尤甚平居接杯酒出肺肝非専道义之
交皆势利之求也阳为道义阴为势利尚多此族
一临危机真情乃见若夫相期于寂寞之滨见赏
于岁寒之后善以相称不善以相戒此前脩之髙
风而钦止非其人也乃幸辱焉诗曰中心藏之何
日忘之敬诵此章以为左右之报冬𠉀凛凛未见
伏惟进学自爱
谢祭酒司业书 周 行已
古之为天下者至简易也举天下而付之百执事
使分为之未尝鳃鳃焉致疑于其人盖先之以庠
序之教孝悌之义使人人皆知仁义之行而无犯
上作乱之心然后委之以府库而不疑其窃与之
以封疆而不疑其叛托之以社稷而不疑其乱非
谓其法制足以使人不能窃且乱也能使人不为
窃且乱也后世之为教者异于是矣大开禄利之
路以诱之于前而严其法禁以驱之于后使天下
之人皆摇夺其忠实之良心而颠沛于利害之间
上下一道而莫之觉也是以天下之人生则溺于
耳目恬习之事长则师世俗崇尚之言以仁义为
迂阔不切之务而甘心于得䘮荣辱以为实有呜
呼胡为而莫之觉也昔之举天下之善者莫不归
之于舜举天下之恶者莫不归之于跖而孟子以
为舜与跖之分无他义与利之间而已夫天下之
人莫不为义也固未必人人皆至于舜莫不为利
也固未必人人皆至于跖而匹夫单行一不受嗟
来之食此其为义至小也然而君子之所以与之
者谓其已有舜之心矣寻常之人箪食豆羮之不
忍此其为害至小也然而君子之所以恶之者谓
其已有跖之心矣是故圣人之所恃以为天下者
为其有善教以飬天下仁义之心而君子之所以
自重其身以有仁义之实也行已生而守父兄之
训长而闻先生长者之言皆以为如此是以平居
不忍一日儳焉其躬取利于君子之所贱盖尝三
省于视聴言动之间不使斯须有不慊于心之馁
谓古之善扩充仁义之心者其要在此比者 国
家欲得天下可用之才而举天下之士各付之有
司使观其仁义之言以求其仁义之实而行已尝
以其所知者寓之于无能之辞以应有司之问而
或者因其言以得其心谓其学之不苟也迺越去
等夷㧞于数千百人之中不责其记诵疏略不绳
以科举法度而特取其心之所存者如行已者抑
何足道而有司所以取士之意甚羙也夫为国家
养天下仁义之才者太学也为国家得天下仁义
之士者有司也然则行已亦自有心矣故因近世
举子之常礼而得以区区之致谢焉
上丞相曾子宣书 晁 咏之
咏之闻祸福成败非独天命实人为有以致之古
人论天人之精微窥机变之源本者盖及乎此矣
不可不察咏之不肖独喜𡚶论天下事以谓治乱
存乎时所以致此者系乎相故尝考古今之迹而
论之曰有一时之相有万世之相其术出乎一时
者虽工必拙暂安必危祸不胜讳其术出乎万世
者当年享其利国与家皆䝉其福愈乆而愈传周
召卫毕身致天下多者辅四世盖数十世其子孙
亦数十世其贤至今不已商鞅李斯相秦当其盛
时天下有识者已知其必败势处廊庙之严而身
无旦暮之安其辱至今亦不已萧曹魏丙与其他
名公卿非必有往者圣智之姿其术是也卒享安
荣王导当晋之东辅中才而建危国外又有王敦
之嫌其术是也遭时处变而不迁其后世之盛实
终江左裴度之相自宪宗历世多故其贤不伤李
徳𥙿相一武宗可谓盛矣而祸不旋踵裴度不死
及相㑹昌其功烈可致而祸败亦不及魏谟季世
贤者也徳𥙿以谟杨李所荐亟贬逐之如此祸何
可免本朝吕文靖三相而身愈安其间盖多事矣
而祸不及王文正辅政十八年而宠不替此二公
者其事甚简其身至逸其享冨贵最乆至今为大
家近时以来事多反此亦其操术然也周召卫毕
下及文靖其术出乎万世故祗恪谨审戒乎𡚶𤼵
利于今思其所以害于后快于我顾其所以复于
人屈折于天下之士使导宣徳泽逮于逺迩天下
歌之 抑其惠故䝉䜛毁而毁不替遭时变而死
不危其子孙亦有无穷之福商鞅李斯徳𥙿非不
才且贤也其术出乎一时故矜其智能𠋣其𫝑利
利于今不思所以害于后快于我不顾将以复于
人抑天下士显与之为仇无近民之政使天下恶
声必出于已故宠极𫝑殚时迁时变则祸不胜载
然则祸福成败果有以致之非独天命果不可以
不察往者执事在枢府辅佐造膝之言庙堂论争
之语天下仰其徳而𫎇其利知执事之于国忠也
士大夫失职不得进有才者抑而不得伸执事周
旋奖激如谋已私知执事之于善人厚也异时州
郡间夤縁军兴以渔斯民者执事察见不少贷知
执事之爱吾民者深也善人之誉执事者日益多
道日益光而名日益羙故执事遂相 今天子岂
非有以致之乎然执事位益尊天下所以望执事
者益众执事益冝加意于在前使恩信及于士大
夫而徳泽浃于天下益屈已下士无爱爵禄使无
遗材贤能者登进疑危者消释破碎比周逹为和
气无贤不肖皆能诵执事之功徳而草野小人外
及四夷皆知仰执事之名姓朝廷有太山之安吾
君有神圣之治执事亦有无穷之闻实惟万世相
之术于以永富贵建功业都美誉而贻子孙岂不
伟欤咏之愚不肖自先人弃诸也奔走于衣食
行年四十而老诗书志日益违而身日益不偶可
谓穷矣然未尝以一语鸣其哀于王公大人之前
今独于执事之门𤼵其狂瞽者知执事之明足以
致是而咏之之言亦冝闻于执事尘冒钧聴俯伏
待罪
皇朝文鉴卷第一百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