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一百四十六 皇朝文鉴 卷第一百四十七
宋 吕祖谦 编撰 景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藏宋刊本
卷第一百四十八

皇朝文鉴卷第一百四十七

 神道碑

   冨郑公神道碑铭

    富郑公神道碑铭   苏  轼

宋兴百三十年四方无虞人物岁滋盖自秦汉以

来未有若此之盛者虽所以致之非一道而其要

在于兵不用用不久常使智者谋之而仁者守之

虽至于无穷可也契丹自晋天福以来践有幽蓟

北鄙之警略无宁岁凡六十有九年至景徳元年

举国来寇攻定武围髙阳不克遂䧟徳清以犯天

雄 真宗皇帝用宰相冦凖计决䇿亲征既次澶

渊诸道兵大㑹行在虏既震动兵始接射杀其骁

将顺国王挞覧虏惧遂请和时诸将皆请以兵会

界河上邀其归徐以精甲蹑其后殱之虏惧求哀

于上上曰契丹幽蓟皆吾民也何多以杀为遂诏

诸将按兵勿伐縦契丹归国虏自是通好守约不

复盗边者三十有九年及赵元昊叛西方转战连

年兵久不决契丹之臣有贪而喜功者以我为怯

且厌兵遂教其主设词以动我欲得晋髙祖所与

闗南十县庆历二年聚重兵境上遣其臣萧英刘

六符来聘兵既压境而使来非时中外 忿之

仁宗皇帝曰契丹吾兄弟之国未可弃也其有以

大镇抚之命宰相择报聘者时虏情不可测群臣

皆莫敢行宰相举右正言知制诰富公公即入对便

殿叩头曰主忧臣辱臣不敢爱其死 上为动色

乃以公为接伴英等入境上遣中使劳之英托足

疾不拜公曰吾尝使北病卧车中闻命辄起拜今

中使至而公不起此何礼也英矍然起拜公开懐

与语不以夷狄待之英等见公倾盖亦不复隐其

情遂去左右密以其主所欲得者告公且曰可从

从之不可从更以一事塞之公具以闻 上命御

史中丞贾昌朝馆伴不许割地而许増岁币且命

公报聘既至六符馆之往反十数皆论割地必不

可状及见虏主问故虏主曰南朝违约塞雁门増

塘水治城隍籍民兵此何意也群臣请举兵而南

寡人以谓不若遣使求地求而不获举兵未晚也

公曰北朝忘 章圣皇帝之大徳乎澶渊之役若

从诸将言北兵无得脱者且北朝与中国通好则

人主专其利而臣下无所获若用兵则利归臣下

而人主任其祸故北朝诸臣争劝用兵者此皆其

身谋非国计也虏主惊曰何谓也公曰晋髙祖欺

天叛君而求助于北末帝昏乱神人弃之是时中

国狭小上下离叛故契丹全师独克虽虏获金币

充牣诸臣之家而壮士健马物故太半此谁任其

祸者今中国提封万里所在精兵以百万计法令

修明上下一心北朝欲用兵能保其必胜乎曰不

能公曰胜负未可知就使其胜所亡士马群臣当

之欤抑人主当之欤若通好不绝岁币尽归人主

臣下所得止奉使者岁一二人耳群臣何利焉虏

主大悟首肯者久之公又曰塞雁门者以备元昊

也塘水始于何承矩事在通好前地卑水聚势不

得不增城隍皆修旧民兵亦旧籍特补其缺耳非

违约也晋髙祖以卢龙一道赂契丹周世宗复伐

取闗南皆异代事 宋兴已九十年若各求异代

故地岂北朝之利也哉 本朝皇帝之命使臣则

有词矣曰朕为 祖宗守国必不敢以其地与人

北朝所欲不过利其租赋耳朕不欲以地故多杀

两朝赤子故屈已増币以代赋入若北朝必欲得

地是志在败盟假此为词耳朕亦安得独避用兵

乎澶渊之盟天地鬼神实临之今北朝首发兵端

过不在朕天地鬼神岂可欺也哉虏大感悟遂欲

求婚公曰婚姻易以生隙人命修短不可知不若

岁币之坚久也 本朝长公主出降赍送不过十

万缗岂若岁币无穷之获哉虏主曰卿且归矣再

来当择一授之卿其遂以誓书来公归复命再聘

受书及口传之词于政府既行次乐寿谓其副曰

吾为使者而不见国书万一书词与口传者异则

吾事败矣发书视之果不同乃驰还都以晡入见

宿学士院一夕易书而行既至虏不复求婚专欲

増币曰南朝遗我书当曰献否则曰纳公争不可

虏主曰南朝既惧我矣何惜此二字若我拥兵而

南得无悔乎公曰 本朝皇帝兼爱南北之民不

忍使蹈锋镝故屈已増币何名为惧哉若不得已

而至于用兵则南北敌国当以曲直为胜负非使

臣之所忧也虏主曰卿勿固执古亦有之公曰自

古惟唐髙祖借兵于突厥故臣事之当时所遗或

称献纳则不可知其后颉利为 太宗所擒岂复

有此礼哉公声色俱厉虏知不可夺曰吾当自遣

人议之于是留所许増币誓书复使耶律仁先及

六符以其国誓书来且求为献纳公奏曰臣既以

死拒之虏气折矣可勿复许虏无能为也上从之

増币二十万而契丹平北方无事盖又四十八年

矣契丹君臣至今诵其语守其约不忍败者以其

心晓然知通好用兵利害之所在也故臣尝窃论

之百馀年闲兵不大用者 真宗 仁宗之徳而

冦凖与公之功也公讳弼字彦国河南人曽大父

内黄令讳处谦大父商州马歩使讳令荀考尚书

都官员外郎讳言皆以公贵赠太师中书令尚书

令封邓韩秦三国公曽祖母刘氏祖母赵氏母韩

氏封鲁韩秦三国太夫人公㓜笃学有大度范仲

淹见而识之曰此王佐才也懐其文以示王曽晏

殊殊即以女妻之 仁宗复制科仲淹谓公曰子

当以是进天圣八年公以茂材异等中第授将作

监丞知河南府长水县用李迪辟签书河阳节度

判官事丁秦国公忧服除㑹郭后废范仲淹等争

之贬知睦州公上言朝廷一举而获二过纵不能

复后宜还仲淹以来忠言通判绛州景祐四年

试馆职迁太子中允直集贤院从王曽辟通判郓

州宝元初赵元昊反公上疏陈八事且言元昊遣

使求割地邀金帛使者部从仪物如契丹而词甚

倨此必元昊腹心谋臣自请行者宜出其不意斩

之都市又言夏守赟庸人也平时犹不当用而况

艰难之际可为枢宻乎议者以为有宰相器召还

为开封府推官擢知谏院康定元年日食正旦公

言请罢燕彻乐虽虏使在馆亦宜就赐饮食而已

执政以为不可公曰万一北虏行之为朝廷羞后

使虏还者云虏中罢燕如公言 仁宗深悔之初

宰相恶闻忠言下令禁越职言事公因论日食以

谓应天变莫若通下情遂除其禁元昊冦鄜延杀

二万人破金明擒李士斌延帅范雍钤辖卢守勤

闭门不救中贵人黄徳和引兵先走刘平石元孙

战死而雍守勤归罪于通判计用章都监李康伯

皆窜岭南徳和诬奏平降贼诏以兵围守其家公

言平自环庆引兵来援以奸臣不救故败竟骂贼

不食而死宜恤其家守勤徳和皆中官怙势诬人

冀以自免宜竟其狱枢宻院奏方用兵狱不可遂

公言大臣附下罔上狱不可不竟时守勤男昭序

为御药公奏乞罢之徳和竟坐腰斩延州民二十

人诣阙告急上召问具得诸将败亡状执政恶之

命边郡禁民擅赴阙者公言此非 陛下意宰相

恶上知四方有败耳民有急不得诉之朝则西走

元昊北走契丹矣夏守赟为陕西都緫管又以入

内都知王守忠为都钤辖公言用守赟既为天下

笑而守忠钤辖乃与唐中官监军无异将吏必怨

惧卢守勤黄徳和覆车之辙可复蹈乎诏罢守忠

时又用观察使魏昭昞为同州郑守忠为殿前都

指挥使髙化为歩军都指挥使公言昭昞乳臭儿

必败事守忠与化故亲事官皆驽才小人不可用

诏遣侍御史陈洎往陕西督修城且城潼闗公言

天子守在四夷今城潼闗自闗以西为弃之耶语

皆侵执政自用兵以来吏民上书者甚众初不省

用公言知制诰本中书属官可选二人置局中书

考其所言可用用之宰相以付学士公言此宰相

偷安欲以天下是非尽付他人乞与廷辨又言邉

事系国安危不当专委枢宻院周宰相魏仁浦兼

枢宻使国初范质王溥亦以宰相参知枢宻院事

今兵兴宜使宰相以故事兼领 仁宗曰军国之

务当尽归中书枢密非古官然未欲遽废内降令

中书同议枢宻院事且书其检宰相以内降纳上

前曰恐枢宻院谓臣夺权公曰此宰相避事耳非

畏夺权也时西夏首领吹同乞砂吹同山乞各称

伪将相来降补借奉职羁置荆湖公言二人之降

其家已族矣当厚赏以劝来者上命以所言送中

书公见宰相论之宰相初不知也公叹曰此岂小

事而宰相不知耶更极论之上从公言以宰相兼

枢宻使除盐铁判官迁太常丞史馆修撰奉使契

丹二年改右正言知制诰纠察在京刑狱时有用

伪牒为僧者事觉乃堂吏为之开封按馀人而不

及吏公白执政请以吏付狱执政指其坐曰公即

居此无为近名公正色不受其言曰必得吏乃止

执政滋不恱故荐公使契丹欲因事罪之欧阳脩

上书引颜真卿使李希烈事留公不报使还除吏

部郎中枢宻直学士恳辞不受姑受命闻一女卒再受

命闻一男生皆不顾而行得家书不发而焚之曰

徒乱人意寻迁翰林学士公见上辞曰増歳币非

臣本志也特以朝廷方讨元昊未暇与虏角故不

敢以死争其敢受庆历三年三月遂命公为枢

宻副使辞之愈力改授资政殿学士兼翰林侍读

学士七月复除枢宻副使公言虏既通好议者便

谓无事边备渐㢮虏万一败盟臣死且有罪非独

臣不敢受亦愿 陛下思夷狄轻侮中原之耻坐

薪尝胆不忘修政因以告纳上前而罢逾月复除

前命时元昊使辞群臣班紫宸殿门上俟公缀枢

宻院班乃坐且使宰相章徳象谕公曰此朝廷特

用非以使虏故也公不得已乃受时晏殊为相范

仲淹为参知政事杜衍为枢宻使韩琦与公副之

欧阳修余靖王素蔡襄为谏官皆天下之望鲁人

石介作庆历圣徳诗历颂群臣皆得其实曰维仲

淹弼一䕫一契天下不以为过公既以社稷自任

而 仁宗责成于公与仲淹望太平于期月之间

数以手诏督公等条具其事又开天章阁召公等坐

且给笔札使书其所欲为者遣中使二人更往督

之且命仲淹主西事公主北事公遂与仲淹各上

当世之务十馀条人自上河北安边十三䇿大略

以进贤退不肖止侥幸去宿弊为本欲渐易诸路

监司之不才者使澄汰所部吏于是小人始不悦

矣元昊遣使以书来称男而不臣公言契丹臣元

昊而我不臣则契丹为无敌于天下不可许乃却

其使卒臣之四年七月契丹来告举兵讨元昊十

二月诏册元昊为忧国主使将行而止之以俟虏

使公曰若虏使未至而行则事自我出既至则恩

归契丹矣从之是岁契丹受礼云中且发兵㑹元

昊伐呆儿族于河东为近上问公曰虏得无与元

昊袭我乎公曰虏自得幽蓟不复由河东入冦者

以河北平易富饶而河东崄瘠且虞我出镇定捣

燕蓟之虚也今兵出无名契丹大国决不为此就

使妄动当出我不意不应先言受礼云中也元昊

本与契丹约相左右以困中国今契丹背约结好

于我独获重币元昊有怨言故虏筑威塞州以备

之呆儿屡杀威塞人虏疑元昊使之故为是役安

能合而冦我哉或请调发为备公曰虏虽不来犹

欲以虚声困我若调发正堕其计臣请任之虏若

入冦臣为罔上且误国上乃止虏卒不动公谓契

丹异日作难必于河朔既上十三䇿又请守一郡

行其事小人怨公不已而大臣亦有以飞语䜛公

者上虽不信公惧因保州贼平求为河北宣抚使

以避之使将还除资政殿学士知郓州兼京东西

路安抚使䜛者不已罢安抚使岁馀䜛不验加给

事中移知青州兼京东东路安抚使河朔大水民流

京东公择所部丰稔者五州劝民出粟得十五万

斛益以官廪随所在贮之得公私庐舍十馀万区

散处其人以便薪水官吏自前资待阙寄居者皆

给其禄使即民所聚选老弱病瘠者廪之山林河

泊之利有可取以为生者听流民取之其主不得

禁官吏皆书其劳约为奏请使他日得以次受赏

于朝率五日辄遣人以酒肉糗饭劳之出于至诚

人人为尽力流民死者为大冢葬之谓之丛冢自

为文祭之明年麦大熟流民各以逺近受粮而归

凡活五十馀万人募而为兵者又万馀人上闻之

遣使劳公即拜礼部侍郎公曰救灾守臣职也辞

不受前此救灾者皆聚民城郭中煮粥食之饥民

聚为疾疫及相蹈藉死或侍次数日不食得粥皆

僵仆名为救之而实杀之自公立法简便周至天

下传以为法至于今不知所活者几千万人矣王

则据贝州叛齐州禁兵马达张青与奸民张握等

得劔印于妖师欲以其众叛将屠城以应则握之

婿杨俊诣公告之齐非公所部恐事泄变生时中

贵人张从训衔命至青公度从训可使即以事付

从训使驰至郡发吏卒取之无得脱者且自劾擅

遣中使罪 仁宗嘉之再除礼部侍郎公又恳辞

不受迁资政殿大学士以明堂恩除礼部侍郎徙

知郑州又徙蔡州加观文殿学士知河阳迁户部

侍郎除宣徽南院使判并州兼河东经略安抚使

至和二年召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

士与文彦博并命宣制之日士大夫相庆于朝

仁宗密觇知之欧阳修奏事殿上上具以语修且

曰古之求相者或得于梦卜今朕用二相人情如

此岂不贤于梦卜也哉脩顿首称贺 仁宗弗豫

大臣不得见中外忧恐文彦博与公等直入问疾

内侍止之不可因以监视禳祷为名乞留宿内殿

事皆闗白而后行禁中肃然嘉祐三年加礼部尚

书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公之为相守格法行

故事而附以公议无心于其间故百官任职天下

无事以所在民力困弊赋役不均遣使分道相视

裁减谓之寛恤民力又㢮茶禁以通商贾省刑狱

天下便之六年丁秦国太夫人忧诏为罢春燕故

事执政遇䘮皆起复公以谓金革变礼不可用于

平世 仁宗待公而为政五遣使起之卒不从命

天下称焉 英宗即位拜枢宻使同中书门下平

章事迁户部尚书逾年以足疾求解机务章二十

上拜镇海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河阳

封祁国公公五上章辞使相且言 真宗以前不

轻以此授人 仁宗即位之初执政欲自为地故

开此例终 仁宗之世宰相枢宻使罢者皆除使

相至不称职有罪者亦然天下非之今 陛下初

即位愿立法自臣始不从 神宗即位改镇武宁

军进封郑国公公又乞罢使相乃以为尚书左仆

射观文殿大学士集禧观使召赴阙公以足疾固

辞复判河阳熙宁元年移汝州且诏入觐以公足

疾许肩舆至殿门上特为御内东门小殿见之令

男绍隆入扶且命无拜坐语从容至日𣅳赐绍隆

五品服再对上欲留公为集禧观使力辞赴郡明

年二月除司空兼侍中昭文馆大学士赐甲第一

区皆辞不受复拜左仆射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

平章事公既至未见有于上前言灾异皆天数非

人事得失所致者公闻之叹曰人君所畏惟天若

不畏天何事不可为者去乱亡无几矣此必奸臣

欲进邪说故先导上以无所畏使辅拂谏诤之臣

无所复施其力此治乱之机也吾不可以不速救

即上书数千言杂引春秋洪范及古今传记人情

物理以明其决不然者群臣请上尊号及作乐上以

久旱不许群臣固请作乐公又言故事有灾变皆

彻乐恐上以同天节虏使当上寿故未断其请臣

以为此盛徳事正当以示夷狄乞并罢上寿从之

即日而雨公又上疏愿益畏天戒逺奸佞近忠良

上亲书答诏曰义忠言亲理正文直苟非意在爱

君志存王室何以臻此敢不置之枕席铭诸肺腑

终老是戒更愿公不替今日之志则天灾不难弭

太平可立俟也公既上疏谢复申戒不已愿

陛下待群臣不以同异为喜怒不以喜怒为用舍

公始见上上问边事公曰 陛下即位之初当布

徳行惠愿二十年口不言兵因以九事为戒八月

以疾辞位拜武宁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判河南复以公请改亳州时方行青苖息钱法公

以谓此法行则财聚于上人散于下且富民不愿

请愿请者皆贫民后不可复得故持之不行而提

举常平仓赵济劾大臣格新法法行当自贵近

者始若置而不问无以令天下乃除左仆射判汝

州公言新法臣所不晓不可以复治郡愿归洛飬

疾许之寻请老拜司空复武宁节度及平章事进

封韩国公致仕虽居家而朝廷有大利害知无不

言交趾叛诏郭逵等讨之公言海峤崄逺不可以

责其必进愿诏逵等择利进退以全王师契丹来

争河东地界上手诏问公公言熙河诸郡皆不足

守而河东地界决不可许元丰三年官制行改授

开府仪同三司是岁故参知政事王尧臣之子同

老上言至和三年 仁宗弗豫其父尧臣尝与文

彦博刘沆及公同决大䇿乞立储嗣 仁宗许之

㑹翊日有瘳故缓其事人无复知者以其父尧臣

所撰诏草上之上以问彦博彦博言与同老合上嘉公

等勲绩如此而终不自言下诏以公为司徒且以

其子绍京为阁门祇𠉀六年闰六月丙申薨于洛

阳私第之正寝享年八十手封遗表使其子上之

世莫知其所言者上闻讣震悼为辍视朝内出祭

文遣使致奠所以赙恤其家者甚厚赠太尉谥曰

文忠十一月庚申葬于河南府河南县金谷乡南

张里公之配曰周国夫人晏氏后公四年卒子男

三人曰绍庭朝奉郎曰绍京供备库副使后公一

月卒曰绍隆光禄寺丞早卒女四人长适保宁军

节度使北京留守冯京卒又以其次继室封安化

郡夫人次适承议郎范大琮次适宣徳郎范大圭

孙男三人定方承事郎直清承奉郎直亮假承务

郎公性至孝恭俭好礼与人言虽㓜贱必尽敬气

色穆然终身不见喜愠然以单车入不测之虏廷

诘其君臣折其口而服其心无一语少屈所谓大

勇者乎其好善疾恶盖出于天资常言君子小人

如冰炭决不可以同器若兼收并用则小人必胜

薰莸杂处终必为臭其为宰相及判河阳最后请

老家居凡三上章皆言天子无职事惟辨君子小

人而进退之此天子之职也君子与小人并处其

势必不胜君子不胜则奉身而退乐道无闷小人

不胜则交结构扇千歧万辙必胜而后已小人复

胜必遂肆毒于善良无所不为求天下不乱不可

得也其为文章辩而不华质而不俚有文集八十

巻天圣应诏集十一巻谏垣集三巻制草五巻奏

议十三巻表章三十巻河北安边策一巻奉使录

四巻青州赈济䇿三巻平生所荐甚众尤知名者

十馀人如王质与其弟素余靖张环石介孙复吴

奎韩维陈襄王鼎张昷之杜杞陈希亮之流皆有

闻于世世以为知人元祐元年六月有诏以公配

享 神宗皇帝庙庭明年以明堂恩加赠太师绍

庭请于朝曰先臣墓碑未立愿有以宠绥之上为

亲篆其首曰显忠尚徳之碑且命臣轼撰次其事

谨拜手稽首而献言曰世未尝无贤也自尧舜三

代以至于今有是君则有是臣故 仁宗 英宗

至于 神考咸有一徳克享天心则天畀以人光

明伟杰有如公者观公之行事而味其平生则

三宗之盛徳可不问而知也古之人臣功髙则身

危名重则谤生故命世之士罕能以功名终始者

臣观 三宗所以待公全其功名而保其终始盖

可谓至矣方契丹求割地上命宰相历问近臣孰

能为朕使虏者皆以事辞免公独慨然请行使事

既毕上欲用公公逡巡退避不敢居而向之辞免

者自耻其不行则惟公之怨比而谗公无所不至

及石介为庆历圣徳诗天下传诵则大臣疾公如

仇构以飞语必欲致之死地 仁宗徐而察之尽

辨其诬卒以公为相及 英宗 神宗之世公已

老矣勲在史官徳在生民天子虚已听公西戎北

狄视公进退以为中国轻重然一赵济敢揺之惟

神宗日月之明知公愈深公虽请老有大政事必

乎诏访问又追论定䇿之勲以告天下宠及其子

孙然后小人不敢复议雍容进退卒为宗臣古人

有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岂不然哉公既配食清

庙冝有颂诗以昭示来世其词曰

五代八姓十有二君四十四年如丝之棼以人为

嬉以杀为儇兵交两河腥闻于天上帝憎之命我

祖宗畀尔𬬻锤往销其锋孰谓民逺我闻其呻宁

尔小忍无残我民 六圣受命维一其心敕其后

人帝命是承勿劓刖人矧敢好兵百三十年讳兵

与刑维彼北戎谓帝我骄帝闻其言折其萌芽笃

生莱公尺棰笞之既服既驯则扰绥之堂堂韩公

与莱相望再聘于燕北方以宁景徳元祀始盟契

丹公生是岁天命则然公之在母秦国寤惊旌旗

鹤雁降充其庭云有天赦已而生公天欲赦民公

启其衷北至燕然南至于河亿万维生公手抚摩

水潦荐饥散流而东五十万人仰哺于公公之在

内自泉流濒其在四方自叶流根百官维人百度

维正相我 三宗重华协明帝谓公来陨星其堂

有坟其丘公岂是藏维岳降神今归不留臣轼作

颂以配嵩髙            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