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石鼓论语答问 卷中 卷下

  钦定四库全书
  石鼓论语答问卷中
  宋 戴溪 撰
  泰伯第八
  子曰泰伯其可谓至徳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
  前辈谓许由只能逃尧不能逃名若名已相随逾逃而逾至盖不由已所谓至人无名者形迹俱泯不待有其名而逃矣善乎范蔚宗之言曰泰伯伯夷未始有让也所谓未始有让者縁当初不曽是为让一字做出许多事来当初泰伯伯夷只道是君父之命不可违兄弟与我一也是以去而不立胸中终不曽道让是好事要去做此所以民无得而称他本无让之心安得有让之名百姓又何縁得知且如韦元成刘恺丁鸿之徒虽未必是勉强矫拂以求名只是他胸中毕竟道是好事有心去做所以欲逃此名不可得被朝廷迫促明有贵让时也縁此泰伯三以天下让按史记泰伯知古公欲立季历而亡去荆蛮断发文身却不曽见他三让如汉文所谓南乡让天下三之类兼泰伯若在此迁延退让至于再三百姓亦自得而称矣明道先生曰三让者不立一也逃去二也断髪文身三也此说是若使泰伯当初只是不立不逃去若逃去不断髪文身亦恐未免有顾恋意思直使斩截得恁地分明当初百姓只见得泰伯若狂惑之为者后世圣人推见至隠便见得泰伯此三事都是他让天下处所谓三以天下让者亦是圣人推原周家得天下之本处如王迹起于后稷之意若曰泰伯逆知文王之圣可以得天下而让焉虽武王牧野时无是心也而况于泰伯乎
  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
  甚矣礼之功用甚大也圣人専将此去约人归于中葢此有防范规矩底物有所持循遵守初学之人不可一日无此一日无此直是不可以立恭与慎与勇与直都是极好资质劳与葸可谓有害于身乱与绞可谓有害于人人有极好资质只縁无礼以节之遂至甚害如此人之为学岂可一日无礼不好资质又不曽学礼其祸岂可胜言哉此四句只是慎而无礼则葸一句难说葢慎之一字如执圭鞠躬执虚如执盈之类是也此亦自有中礼处若无礼则心志沮丧血气溃乱亦大有害事处
  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
  圣人在家庭上用功只是要在斯民心术上理㑹大抵事事近厚方能上下相安温公曰受人恩而不负者为子必孝为臣必忠夫辜恩负义之人必非忠臣孝子而一言一语不相背负者必可以托六尺之孤圣人所以能固结民心患难不相弃者皆自其父兄子弟始若子弟不有父兄夫妇不相存朋友不相保锲薄如此亦何有于君上葢一处坏则百处坏矣秦人立法专一离人父兄亲戚之爱前辈谓古人立法劝人为善秦人立法禁人为善
  曽子有疾召门弟子曰启予足启予手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
  甚矣此身之可畏也凡天下之物可以生之者皆可以杀之一事不谨死有遗恨古之君子爱䕶此身如璧玉葢此身非我所自有未死之前皆不足恃当事事㸃检使无一事可恨及其启手足也奉父母之全体还而归之使死者有知从父母于九原至此盖不足恨也
  曽子有疾孟敬子问之曽子言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貌斯逺𭧂慢矣正颜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逺鄙倍矣笾豆之事则有司存
  逺𭧂慢近信逺鄙倍有二说其一说已其一说人乐记称致礼以治躬致乐以治心心中斯湏不和不乐则鄙诈之心入之矣外貌斯湏不庄不敬则慢易之心入之矣如此说当称在已可也中庸称动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说如此说当称在人可也前辈亦多作在已暴慢说若参考文意却恐不是说在已何故縁斯字说不通若说动容貌斯逺得暴慢未动容貌时如何兼未曽于心术用功难为动容貌便逺得暴慢至如正颜色斯近信此语尤说不通前辈说有诸已之谓信闲常时不曽信如何正颜色便近信莫不相交涉否縁其闲有窒碍不通处遂不免去上面一字都重说了如动如正固重说得如出一字如何重说前辈将修辞说出辞气却不知脩字与出字大段不同难为如此说曾子之意以为君子所贵乎道者为其功用甚大故也道全徳备后才动容貌民莫不敬暴慢自逺矣才正颜色不待号令而民之信者过半矣才出辞气民莫不从鄙倍自逺矣所谓大哉王言一哉王心皆逺鄙倍之类也乐记曰内和而外顺则民瞻其颜色弗与争矣望其容貌而不生易慢焉故徳辉动于内而民莫不承听理发诸外而民莫不承顺其此之谓乎君子之所以用力于斯道者为其若此故也到得笾豆之事事闗宗庙尚付之有司则其他事不问可知矣曽子之意不特为孟敬子设使孟氏略知此说此鲁之幸也大抵圣贤忧民之心到死不泯
  曽子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
  君子之心自视歉然视天下皆可师之人学问无可止之法但见人皆能而我不能人有我无人实我虚我且无有尚复与谁校耶昔者吾友不明言颜子而先儒皆以为颜子何也孔门中只有颜子可当此是以断然归之颜子无疑从事于斯盖十分于上面用工来
  曽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
  鲁直云与人言而面谩岂可寄百里之命其说命字与旧说不同旧说谓百里之民命当依此说也人之观人亦于利害者察之耳利害轻而后可以为君子平居髙论无一事不能一旦岁寒万事瓦解此三节只是不负此心孟子曰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也亦知是不负此心尔
  曽子曰士不可以不𢎞毅任重而道逺仁以为已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逺乎
  善有力恶亦有力故学者若无力一步亦进不得前辈云曽子此数语极有力兹事事大体重学者无志于斯尽悠悠不妨若出来担当此事日引月长非大有力量负荷不去譬如重载适逺前面更有无限艰阻车马坚好强力不倦终有必到之理车敝马羸曰未中而税驾其与未出门等耳古人论学所以贵勇贵刚者为此
  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前辈论为学有次第以为㸔伊川语录不可一例㸔有初学入门处有体证处有感发处有持守处有调习处有㴠养处有观尽处有感应处学者有得于诗则能兴起善心谓其有感发处也有得于礼则能立身谓其有持守处也有得于乐则自然成就谓其有㴠养处也此论为学次第兼言学者不可専事文义精义中说此一段最详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由之不是恐民之智将以愚之亦不是匹夫匹妇之愚不可与知此一段自是论圣人动化之道可使民由之所谓鼓舞震荡忽焉若神耕食凿饮不知帝力于我何有之类是也若使民知之则是在我未免有形迹而道化之在民者亦浅矣王者皥皥所谓由也霸者驩虞所谓知也水涸鱼相喣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子曰好勇疾贫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
  此一段只是论人不可有忿疾之心才有忿疾心便愤激愤激者祸乱之阶也如好勇疾贫固不待说人而不仁疾之已甚虽曰疾恶然自家先怀愤疾之心一事做不成激成祸患者多矣乱字不必一一说到僭夺但是不循理为患害者皆乱也人之所以能安贫者有二其一是守道安分其一只是力不足俛首甘心若天资勇锐力足以行其志才有疾贫之心其胸中愤愤然不能一朝居小则椎理发冡大亦能叫呼横行譬如毒蛇蝮蝎必噬啮草木以致其毒而后已人到得不仁已是胸中悖然了自家只有寛缓驯扰矜怜哀抚收拾惩诫之意若忿疾已甚必有不肖之心应之斯不可救也此其乱虽在人其所以致乱者实在我故曰乱也与好勇疾贫同
  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馀不足观也已谢上蔡谓克已工夫未肯加吝骄封闭缩如蜗骄是不能进善吝是不能改过骄吝不除自为封闭其缩如蜗是也圣人所以为圣人者只是论徳不是论才骄吝尚存更说恁徳此其所存也无几矣尚何观焉自古圣人多才者无如周公故三代圣人礼乐至周公纎悉尽备更无一事欠阙周公固可谓多才艺者圣人之语及此极言多才不足恃便使才如周公骄吝尚不足观何况么么之人能有几何而恃才不学鲜有不杀其身者也
  子曰三年学不至于谷不昜得也
  三年学不至于谷何也只是善不昜得也古人为善直是用功如惟日不足如鸡鸣而起大扺此心如救焚如拯溺如追亡人如饥渴切身只縁是不可容昜得三年学亦可谓从事于善矣若说便到于善亦未敢造次相许此教学者强勉不倦之意又曰一日克巳复礼天下归仁何也用功时直是一生到时只是一日
  子曰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隠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耻也
  笃信好学横渠先生曰笃信若不好学亦不失为善人信人此语恐未必然笃信好学只是一事笃信而好学守死于善道如此而巳今匹夫匹妇酷信佛法诵经便是笃信好学耶贫且贱耻焉不是耻贫贱是耻不得列为君子也此一假极言学者强力自守处言当做底事直是斩钉截鐡做到彻骨不当住去处直是褰裳疾走若将浼焉可出时便出可隠时便隠直是坚强不变如此与子路问强一假相类且是见得彻信得及做得坚无所拟议无所计较无所顾恋到此方谓之力学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虽得天下直是不为箪食豆羮不以其道虽饿死直是不受非其道非其义一介直是不与一介直是不取兵可去食可去信直是不可去可杀可辱直是不可使为不义学者湏是守此心到死不变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前辈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所谓君子思不出其位恐未必然葢政是国家大事夫子所谓其事也如有政虽不吾以吾其与闻之是也葢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贱臣图柄臣者非国之福也不任其事而与闻其谋鲜不为身祸与国家之祸者汉党锢事可略见矣
  子曰师挚之始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
  石林说乱为卒章是今离骚卒章称乱曰大要关雎必非文王时作故史记曰周道缺诗人本之衽席关雎作是伤今思古之诗也然当时贤者虽追述其事而为之诗未必被之声歌今毛诗如此多何曾一一用为乐章及至师挚推原关雎之义为之声音用之乡人用之邦国故洋洋盈耳司马迁所谓师挚见之者甚言师挚识本末使此诗被于声歌致乡人邦国惯于听闻庶几正家而天下定之意人皆知之此亦夫子之意也
  子曰狂而不直侗而不愿悾悾而不信吾不知之矣人之资质不怕他鲁钝猖狂只怕他不诚实若真个诚实百扑不碎随他分量皆㑹成就若不诚实一事不成万有馀丧譬如物才㵕漏了便倾江河在中亦不济事不直不愿不信只是一个不诚实狂与侗与悾是不好资质只有一㸃诚实在尚可救若连一㸃都无更说恁么譬如病既不好又无元气安得不死夫子许琴张曾晰牧皮谓其狂而直进互乡谓其侗而愿不绝鄙夫谓其悾而信也
  子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
  夫以匹夫而有天下亦可谓甚异甚大之事正使君子处此亦湏略入其心舜视有天下与耕稼陶渔时相似禹视有天下如过家门不入时相似此之谓不与夫惟不有天下是故能有天下不与犹言天下与舜禹不相涉
  子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惟天为大惟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惟天为大惟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内之徳也巍巍乎其有成功焕乎其有文章外之业也无者非圣人不足以知之有者众人皆见之惟无故能有其所以致此者何也曰浑沦之间无物不有无物不备只是大后如此司马氏谓明徳自虞舜始礼记亦曰后世虽有作者虞舜弗可及也已前辈谓譬之四时尧春也舜夏也此夫子之意也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孔子曰才难不其然乎唐虞之际于斯为盛有妇人焉九人而已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徳其可谓至徳也巳矣
  前辈多言三分天下有二以服事殷此夫子言文王之至徳亦有不足于武王之意然叅考此段夫子只言周之徳不指言文王安知便専说文王中间又不曽间以子曰只是连上文说武王事亦难为专指文王也按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此尚书泰誓文其时在牧野夫子论武王乱臣之说因及牧野之事明当时武王君臣之本心言周家之事亦可谓至徳三分天下有其二犹服事商今日牧野之事大是不得已武王之君臣可以无责矣自才难而下专说武王故唐虞之际于斯为盛斯此也此指武王则此一段专为武王说引舜为证耳
  子曰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间然矣君子为善惧其堕于一偏便被人㸃当若事事适中无偏倚处便可以闗百圣而不惭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今墨家者流以为其道出于禹以裘褐为衣送死桐棺三寸曰此禹之俭然也日夕不休以自苦为极曰此禹之勤然也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曰此禹之爱人利物然也夫克勤于邦克俭于家胼手胝足过家门不入固自有从容中道者不若是也圣人枚数其实两言吾无间然恳切如此夫亦疑后世将有此弊乎
  子罕第九
  子罕言利与命与仁
  前辈谓利之害重命之理㣲仁之道大故罕言又云利不可以屡言命不可得而言仁非其人不可与之言故罕言窃意未尽精㣲圣人本欲无言凡语言皆出于不得已若于合着说所在尽说教分明若于不当说所在便一句也不说何尝立定说道某事湏少说某事湏多说此一段只是门弟子记夫子平日教人实事夫子朝夕为学者言不出诗书礼乐日夜以此博约学者使弗畔于道至利命与仁罕尝说乃弟子记所见云尔至繋易何尝不说利不说命对门弟子之问何尝不说仁一部论语孜孜说不休此所谓到合着说所在尽着说教分明
  达巷党人曰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子闻之谓门弟子曰吾何执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
  古者君子习御与习射故问大夫之子长曰能御㓜曰未能御夫子之圣同时知夫子者最是仪封人与达巷党人名字皆不闻此亦是当时隠者孟子论三子智足以知圣人污岂不是说得夫子广大但只是说得大不曽说所以大故谓之知圣人污今达巷党人以博学无所成名为夫子之大此正与夫子说大哉尧之为君荡荡乎民无能名相似可不谓之识圣人乎自识者观圣人见其无所成名但见其大自圣人反观其身犹不敢以一艺自名但见其小吾何执执御执射者疑辞也不敢以一艺自名之意
  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拜下礼也今拜乎上泰也虽违众吾从下
  大古冠布齐则缁之冠布者谓用白布为冠常所冠也至齐戒则染之为缁三代时用冠布为丧冠别有委貌章甫等其形虽殊然俱用缁布为之常服之冠也委貌等冠用漆布古者君有赐于其臣与宴飨之礼君酬宾皆降拜稽首故齐桓公云小白余敢贪天子之命无下拜天下事若不是十分害义礼事虽圣人亦未尝敢以为异事到害义礼处直是流俗可畏若居今之世视几案之安器用之便必曰席地而坐污尊而抔饮者世无是理也
  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伊川先生曰意者任意必者必行固者固执我者私已
  横渠先生曰意有思也必有待也固不化也我有方也
  范曰意者已之思也动于内而系于事则有必必则守而不移故有固固则不能正故有我三者皆出于意故意为之先
  吕曰意则无义必则无命固则无时我则无天谢曰孟子谓必有事焉而勿正正即意也必如必信必果固则所过不化我则不能大同于物右前贤说意必固我四字极亲切请子细㸔就中谢上蔡说得尤精㣲范太史说毋意在先固好然前辈多云此四事毋我为主夫意必固我既毋之后更有何物正所谓寂然不动志气如神喜怒哀乐未发万物皆备于我也前辈以为意必固我既亡之后学者所宜尽心窃有疑焉又云毋作禁止之辞圣人绝此四者何用禁止窃谓圣人用功亦不造次古人于此下克字制字惩字窒字其自检制处极严惟毋故能绝若不绝遇境即发矣
  子畏于匡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
  天下之事不当如是而如是者皆天也人见其人而不见其天圣人见其天而不见其人见其人故有忿怒有怨恨有计较有恐惧见其天故无忿怒无怨恨无计较无恐惧此一段是圣人见得天理透彻担负得过断制得坚处只怕文王既没文不在此又怕天斵丧斯文使后死者不得与闻斯道便不奈何若世道决无灭绝之理文王之文决在圣人世亦决无人事胜天之理
  太宰问于子贡曰夫子圣者与何其多能也子贡曰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子闻之曰太宰知我乎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牢曰子云吾不试故艺
  天纵犹言天生自然而无所容心之谓也太宰以多能为圣不必责其不识圣人彼且谓圣者特多能之别名耳圣人不谓太宰不知已意闲只道我自是少贱了故偶然多能便唤多能为我之圣安敢当此何况君子亦不贵多能前辈谓子贡亦答不是又多能也一句亦道多能是好事意谓圣人先自圣了又分外多能尔如君子不多之句因可以教子贡此多学而识之语子贡所以犹未悟也
  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
  古人有言曰溺者入水拯之者亦入水狂者东走逐之者亦东走愚者同死生圣人亦同死生是故圣人之空与鄙夫之空一也圣人因鄙夫之问叩其两端无有焉返而体察吾身其空空殆同于鄙夫故曰无知也人能知此理然后知颜子屡空盖从事焉未能所谓有若无者犹未造于无也
  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
  谢上蔡说此一段好云非必指河图出与凤鸟至也特借此言明王不兴尔故尝为之说曰颜渊子路死圣人观之人事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圣人察之天理不复梦见周公圣人验之吾身夫然后知斯道果不可行而天下之果无意于斯世也
  子见齐衰者冕衣裳者与瞽者见之虽少必作过之必趋
  古者有丧者专席而坐故齐衰不以边坐大功不以服勤大功废业缌不祭齐衰不以吊不以轻服而重相为也其重服也如此先王制爵禄以𠖥有徳车服以庸有功恶可慢也人有八疾皆圣人所悯瞽者无见圣人尤不敢忽
  颜渊喟然叹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
  中庸以为诚则形形则著夫子曰立则见其叅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此所谓见道非闻见之见也此理至㣲至深非自有见者不知也仰之弥髙至忽焉在后颜子葢尝用功矣而有见未定及夫加博约之功竭尽其才如有所立是又见得亲切矣但竭其才只到此自此以上非才所能及也彼无所见此无所从合而为一此之谓化所谓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也
  子疾病子路使门人为臣病闲曰久矣哉由之行诈也无臣而为有臣吾谁欺欺天乎且予与其死于臣之手也无宁死于二三子之手乎且予纵不得大葬予死于道路乎
  叶石林曰古者卿得臣其邑大夫不得臣其邑当此之时大夫恶有不僭卿者今按陈子车死于卫其妻与家大夫谋以徇葬家大夫所谓陪臣也又叔孙豹卒其宰家臣皆称宰在昭公四年甚详泄以路葬而尽其卿礼以此观之卿大夫死其家臣实主其葬子路之意亦与请祷之意相类大意是爱圣人以姑息谓夫子尝为大夫亦可以立家命门人为臣有如不幸而死治丧之礼与葬之礼皆可以从厚使门人为臣之意葢生成其为大夫死则以大夫之丧治之可也子路葢尝自叹曰伤哉贫也生无以为养死无以为葬其意以厚葬为报其亲故今日之事亦以此为爱圣人尔不知圣人既去鲁司冦且未尝为卿于鲁安有自臣其门人之理此事人莫不知已不可欺直是只欺得天尔子路亦可谓愚矣夫子所以责之深切者有如邂逅因疾而死此事不及知他日门人奉以从事如颜子死门人欲厚葬之夫子尚争不得至是岂不大害义理观夫子卒门人治丧皆极恩意此事尽好但厚葬圣人则决不可夫子没后门人中子贡筑室曽子不肯事有若子夏论葬等事皆是有得于圣人
  子贡曰有美玉于斯韫椟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
  君子所贵于学者为其有用于斯世也凡天之生物虽一草一木犹有利于人而况君子乎独善其身事不得已怀宝迷邦天下何赖焉前辈谓子贡此语未知圣人不合说求字要之子贡亦是这般问及观其答子禽之问曰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欤葢知圣人矣
  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后汉东夷传序曰夷有九种曰𤱶夷于夷方夷白夷黄夷赤夷𤣥夷风夷阳夷故孔子欲居九夷也又传曰箕子遭殷衰之运避地朝鲜即东夷也始其国俗未有闻也及施八条之约使人知禁遂至国无淫盗门不夜扄回顽薄之俗就寛略之法行数百千年故东夷通以柔谨为风异乎三方者也苟政之所畅则道义存焉仲尼怀愤以为九夷可居或疑其陋孔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亦徒有意焉耳传论所言九夷风俗之美此箕子之化容有之然言圣人怀愤欲居九夷则妄矣圣人此意亦只是乘桴浮海之意岂真欲居耶
  子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
  班固曰周道始缺怨刺之诗起王泽既竭而诗不能作王官失业雅颂相错孔子论而定之故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然季札请观周乐为之歌二南以至于颂皆有条理岂得谓之雅颂相错叶石林曰雅以正变为大小颂以所作为先后者诗未删之序也论正事之废兴而以其所陈者为小大推功徳之形容而以其可告者为先后此夫子删诗之序也夫如是而后乐正矣
  子曰出则事公卿入则事父兄丧事不敢不勉不为酒困何有于我哉
  谢上蔡曰事公卿父兄勉丧事能尽事易尽道难如夫子事鲁卫之君始可谓事公卿如曽闵者始可谓事父兄必诚必信勿之悔始可当大事齐圣温克始可谓不为酒困
  右谢上蔡说意语极深然圣人此一段只是人道之常如饥食渴饮相似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此圣人观物之学天下之事日夜相代乎前矢激川流一息不停尚复固闭留滞亦可谓所过不化矣伊川先生曰言道之在如此恐未然东坡曰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此语乃佳当知川流不息而水之清明者未尝动则知君子所存者神矣
  子曰吾未见好徳如好色者也
  按史记孔子在卫卫灵公与夫人同车宦者雍渠参乘出使孔子为次乘招摇而过市孔子曰吾未见好徳如好色者也于是丑之去卫适鲁古之人君其待贤者入则同食出则同舆犹不敢自以为至而况与妇人同车宦者参乘乃使圣人次其后乎圣人于卫灵公有际可之仕犹如此宜乎其急于去卫也
  子曰譬如为山未成一篑止吾止也譬如平地虽覆一篑进吾往也
  事之成否不问事只问人心苦人心坚固正虽下种必可成就若一念废怠便复成实亦未可保莫道事已垂成所争不多若掘井九仞而不及泉与未下锹䦆同故曰苟为不熟不如稊稗此学问之所以甚严也吾进吾止犹曰我自进自止非闗人事也
  子曰语之而不惰者其回也欤
  伊川先生曰语而敬故不惰恐未然门弟子听受圣人之言安有怠惰不敬者亦湏敛意肃容请事斯语然退省其私未必能奉承不惰颜子拳拳服膺与三月不违仁欲罢不能者皆所谓不惰也
  子谓颜渊曰惜乎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
  古今圣贤同此一止所谓有先知焉知则无先是也颜子有可与㡬之功而未造于存义之地
  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实者有矣夫
  天下之物才是美物有用者便不胡乱生且㸔当春时凡草木不种自生至于名花异卉必湏十分封植栽培方始生若人事不至难为全㸔天也苗而不秀秀而不实者岁多有之若稊稗则不然矣人但道种子好条叶茂便放下若人事一处不到便不㑹成就今人学问亦有自胚胎坏之者亦有自半涂坏之者胚胎坏者不耘苗者也半涂坏者揠苖者也
  子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巳
  此一段人多作两截说不是大意只谓后生固可畏渠那知后来一截不似如今恃才不学聪明不及于前时者多矣后生所以可畏者谓其年少敏锐将次成就不可御也若迁延到四五十别无可言者亦是常人尔何足畏之有此语是戒后生深切处韩退之曰少之与长也异观少之时人为童子之异及其长也将责成人之礼焉成人之礼非尽于童子所能而已也此意与夫子同
  子曰法语之言能无从乎改之为贵巽与之言能无说乎绎之为贵说而不绎从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伊尹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此人君听言之法也夫子曰法语之言能无从乎巽与之言能无说乎此人臣进言之法也人臣进言之法出于此二者而已家语载孔子言曰忠臣之諌君有五义焉一曰谲諌二曰戆諌三曰降諌四曰直諌五曰讽諌惟度主而行吾从其讽諌乎葢戆諌直諌者皆所谓法语而讽諌降諌谲諌者皆所谓巽与之言也苏明允之说特异焉以为说之术可以为諌法者五理谕之势禁之利诱之激怒之隠讽之呜呼谲諌至于诗降諌至于好货好色是亦尽矣又有所谓势禁利诱激怒之说乎凡人听言理到之言不得不服至于欣然㑹意虽疏必亲然从而不改何贵于从说而不绎滋益甚耳方其未从犹未有以服其心方其未说犹未有以感其心此非人之罪或者吾言之未尽犹有望于他日也从而不改说而不绎是将无所用吾力矣此不特进言于君为然子贡问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毋自辱焉忠告者法语之意善道者巽与之意也
  又一说此一段教学者听言法人以法语之言来吾安得不从以巽与之言来吾亦安有不悦既从须是改既悦须是绎不然不济事
  子曰主忠信毋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前辈论主忠信如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子江中水既入于内外水更不可入此是学者第一义胸中既有所主了然后从益友切磋讲磨见得有未是处便改此是学者要切工夫过不必显然见于事者但萌于吾心者皆当㸃检今人多惮于改过反而思之自我作之自我止之譬之出入息也反复守也开阖戸枢也何难之有
  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智者可以诈取勇者可以力取无所用吾智力者无所取前辈有言曰兵有符固可夺将有旗固可杀无形之形不可夺矣今人所以抗志不坚者只是迫于威怵于利若不惑于斯二者守死不变世不能使之乱君不能使之辱天能杀之而不能困之
  子曰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诗云要之襋之好人服之好人提提宛然左辟佩其象揥维是𥚹心是以为刺盖矜情于衣服之间此儿女子之事学者苟志扵道决不耻于恶衣恶食矣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夫子何以独称子路盖古今学者同一病廉洁自将有馀矣视富贵之人若将凂焉褰裳疾去惟恐其不速此其心犹以贫贱富贵为二物也子路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立字有功而不耻则其视敝袍与狐貉为一略不能入其舍此夫子所以称之
  不忮不求何用不藏子路终身诵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
  不忮不求何用不臧与上文不相连此雄雉诗也古人有得人一话一言终身用之不尽者若此类是也若论圣人阖辟功用何啻天渊耶前辈谓惩忿则不忮窒欲则不求若克伐怨欲不行正可为难矣而况于惩忿窒欲乎然而学者不能从事于此二者无一事可成若果能去此亦无一事不可为故曰何用不藏
  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雕也
  此一段是论学者得力处人之学问寻常时亦无以异于平人到得失枝落节众人相顾失色狼狈无措至是口耳俱败矣从容整暇不动声色方见学问得力处方春和时凡草木与松柏俱秀及至雪霜切身颜色不变非天下之至刚者不能也
  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理明故不惑心静故不忧气定故不惧夫多疑者多惑多虑者多忧多恐者多惧其道虽三而行之则一故夫子又曰君子道者三
  子曰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
  此一段是圣人论教之次第夫取果于自落与未熟才旬日争耳而色味殊别若时节未到而事欲速成非徒无益而又害之有人于此可与共学可教他涵泳义理知所乡方然后方指与路头又须是行矣而著方指与他歇处待得不动不惑方始可论阖辟造化耳
  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逺而子曰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
  此与前段绝不相连全不干权事前辈多引常棣之华解此旧见前辈说云常棣自是常棣今此自是唐棣按陆机注尔雅常棣乃白棣树也子如樱桃四月熟正白又有赤棣树亦似白棣华如刺榆叶而微圆子正赤如郁李而少若夫唐棣尔雅曰栘音移也与常棣两种前辈以唐棣为常棣故言以常棣之华其华萼相接寻常华是萼承华此华萼承华华覆萼故喻兄弟相与之义偏其反而者华反复萼也今唐棣自是唐棣则不可用此说按诗有曰何彼秾矣唐棣之华又曰骍骍角弓翩其反矣说者谓唐棣花之美者以譬王姬容色之盛角弓本不当反者縁不能调习遂致翩然而反反喻王者不能以恩懐九族使之多怨犹角弓之反也窃谓唐棣之华四句是逸诗中不合于圣人者圣人删之曾有此语门弟子记之于此耳诗人之意以为唐棣之华本是容色甚盛今一旦偏然而反有憔悴倾侧向下之意大意谓人情始美而终恶也故末云岂不尔思室是逺而人情既恶其室则迩其人甚逺故托言云我非不思直是室逺不可见尔圣人曰世无是理只怕不是真个思量精诚之极金石可通况于逺乎此虽诗人之辞圣人取此以教学者如学者进道与世间万事何尝不如此只怕人无此心耳
  乡党第十
  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其在宗庙朝廷便便言唯谨尔朝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与上大夫言訚訚如也君在踧踖如也与与如也
  宗庙之言当在问礼之时朝廷之言当在问政之时便便言如王道便便相似非明辨也君在踧踖如也当承上文不可拆作两去言君不在时与下大夫言可也及君在惟有敬戒而已
  君召使摈色勃如也足躩如也揖所与立左右手衣前后襜如也趋进翼如也賔退必复命曰賔不顾矣揖所与立左右手不复俛身君在无私敬也凡两君来朝与四方之使者大客则摈小客则受其币而听其辞所谓摈者姑以诸侯自相为賔礼论之賔主各有副賔副曰介主副曰摈及行人若诸侯自行则介各从其命数谓如侯伯七命则用七人至主国大门外主人及摈出门外相接其摈人数则看主君为多寡若主君是公则摈者五人侯则摈者四人子男则摈者三人所以不从命者示谦也卿为上摈大夫为承摈士为绍摈若摈者五人则用三士为绍馀并一人賔主相乡介对立主人就摈求辞于客所以求辞者谦不敢当客之来恐其以他事过此求辞之法主人先传于其上摈上摈传于次摈次摈传于末摈末摈乃传于摈之末介末介传于上介上介传于賔賔答主人之辞传于上介迤逦传至君之上摈以至于主人此所谓摈相之传命也何也聘义曰君子于其所尊弗敢质敬之至也既传命方始入庙门行礼若君使卿来聘礼数则杀于此矣上公之卿只用七介上公自用九介旅摈而不敢交摈旅摈者自摈便传于介不复如此次第相传也聘礼称賔出大夫送于外门外再拜賔不顾注云不顾言去盖谓賔一去不回顾也聘礼賔不顾摈者便退圣人于不顾后添此一节方为成礼
  入公门鞠躬如也如不容立不中门行不履阈过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摄齐升堂鞠躬如也屏气似不息者出降一等逞颜色怡怡如也没階趋进翼如也复其位踧踖如也
  自入公门至过位升堂下阶复位礼数如此大抵人臣之事君如子之事父兄为人子者居不主奥坐不中席行不中道立不中门示有尊也则为人臣入公门立岂可中门行岂可履阈愈近君则心愈恭体愈卑故入门过位则言似不足及其升堂则屏气似不息及出降一等稍逺君矣故颜色怡怡复其位不是来时所过位只是复本位盖班列之位也
  执圭鞠躬如也如不胜上如揖下如授勃如战色足蹜蹜如有循享礼有容色私觌愉愉如也
  按聘礼使者行之日君揖使者进之上介立于其左接闻命贾人西面坐启椟取圭垂缫不起而授宰宰执圭屈缫自公左授使者使者授圭同面垂缫以受命既述命同面授上介上介授圭屈缫出授贾人众介不从受享束帛加璧受夫人之聘璋享𤣥𫄸东帛加琮皆如初遂行舍于郊既至主人几筵于庙迎賔賔及庙门摈者出请命贾人东面坐启椟取圭垂缫不起而授上介上介不袭执圭屈缫授賔賔袭执圭摈者入告出辞玉纳賔賔入门左既升賔致命主再拜賔三退负序主侧袭侧独也受玉于中堂与东楹之间賔出圭侧授宰玉聘于夫人用璋如初礼及賔将归君使卿皮弁还玉于馆賔受圭授上介于阼阶东乡复还璋如初入賔既还君进使者使者执圭垂缫北面上介执璋屈缫立于其左反命宰自公左受玉受上介璋致命亦如之
  右以上是执圭礼聘义云以圭璋聘重礼也已聘而还圭璋此轻财而重礼之义也古者聘必用圭君子以玉比徳故藉圭以将意已聘而复还之不敢当盛礼故也仪礼又曰上介执圭如重授賔执圭入门躹躬焉如恐失之
  賔既授圭出摈者出请摈禓奉束帛加壁享摈者入告出许庭实皮则摄之賔入门左揖让如初升致命张皮公再拜受皮币享夫人用琮如初礼将行主使大夫报享夫人亦有报享
  右以上享礼享献也既聘而享所以厚恩也礼器云大享其王事与三牲鱼腊四海九州之美味笾豆之荐四时之和气内金示和也束帛加壁尊徳也龟为前列先知也金次之见情也丹漆丝纩竹箭与众共财也其馀无常货各以其国之所有则致逺物也此诸侯享天子之礼也仪礼又曰及其享发气焉盈容众介北面跄焉容貌舒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
  賔既享毕摈者出请事賔告事毕注云公事毕也賔奉束帛以请觌摈者入告出辞请礼賔賔许既賔礼毕賔觌奉束锦总乘马二人赞入门右北面奠币再拜稽首摈出牵马先入賔奉币入门以客礼见既毕上介奉束锦士介四人皆奉玉锦束请觌賔既行主使卿赠如觌币使下大夫赠上介亦如之使士赠众介如其觌币
  右以上是私觌礼也公事既毕私觌于君欲交其欢敬也又有私面之礼私觌既毕賔请有事于大夫庭实设马乘賔入致币賔既行大夫亲赠如其面币此之谓私面郊特牲曰朝觐大夫私觌非礼也谓诸侯自相朝觐则卿大夫不当私觌耳仪礼又曰私觌俞俞焉出如舒焉
  右三事都是说聘礼凡乡党所载尽出仪礼与曲礼中故曰曲礼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然后行
  君子不以绀緅饰红紫不以为亵服当暑袗𫄨绤必表而出之
  注云一入为緅三年练以緅饰衣谨按周礼锺氏乃云三入为𫄸五入为緅七入为缁与孔氏注论语不同正义云緅浅綘色也若以周礼论之緅在𫄸缁之间是近𤣥色却非浅綘之色既非浅綘之色则非是三年练以此饰衣也不知孔氏何从却以绀为齐服盛色正义乃云绀𤣥色也正义自知其非故前后异解乃云孔氏以緅为三年练服疑其以縓为緅又云说文绀青赤色也若以緅为𫄸缁之间乃近齐服绀为青赤之色却近练服未知孰是䙝服与䙝裘礼记亦有䙝味皆言常所服食也正义以为红紫五方间色皆不用孟子以为恶紫之夺朱然则红亦夺朱矣必表而出之注疏谓必加上表衣然后出之如此却是𫄨绤之上加衣不可谓之表也凡衣在上者为表有物加其上者为袭如袭裘者是也今云表而出之则是单衣𫄨绤里必有衣也
  缁衣羔裘素衣麑裘黄衣狐裘
  礼记玉藻曰君衣狐白裘锦衣以裼之君子狐青裘豹褎𤣥绡衣以禓之麛裘青豹褎绞衣以禓之羔裘豹饰缁衣以禓之狐裘黄衣以禓之锦衣狐裘诸侯之服也犬羊之裘不禓不文饰也裘之禓也见美也君在则禓尽饰也服之袭也充美也是故尸袭执玉龟袭无事则禓弗敢充也说礼者谓裘上有禓衣禓衣上有袭衣袭衣之上有正服今参按礼家说凡六冕及爵弁无裘先加明衣亲身次加中衣冬则次加裘裘上加禓衣禓衣之上加朝服夏则中衣之上不用裘而加葛葛上加朝服即不言袭裘又礼记中亦不曾明言袭裘用何衣故吾以谓有表裘有禓裘有袭裘所谓表裘者以裘露外上不加服也禓裘者上加服但开露裘在外袭裘者即禓裘之服但掩裘在内不开露其美耳表裘最无礼故不入公门禓裘最有礼以其见美故君在则禓惟将重事与吊丧故用袭裘不敢见美故执玉龟袭主人既小敛则子游袭裘而吊也疏家云缁衣羔裘是诸侯君臣日视朝之服麛裘在国视朔之服卿大夫士亦皆然其受外国聘享亦用之石林云麛裘亦施于亲朝祭蜡黄衣狐裘谓大蜡息民之祭服也石林云狐裘亦施于燕居
  䙝裘长短右𬒮
  圣人亦不敢忘执事之劳学者其可自怠惰乎
  必有𥨊衣长一身有半
  必有𥨊衣窃意寒暑皆用之故下必字
  狐貉之厚以居
  石林曰七月诗云取彼狐狸为公子表然则何独记于夫子盖羔裘者朝服也狐裘燕居之服也鲁大夫有以朝服吊者故弟子记𤣥冠羔裘不以吊为正当时大夫岂无有狐裘以朝如桧之所刺乎故门弟子记此为正此说是
  去丧无所不佩
  按玉藻云凡带必有佩玉惟丧否孔子佩象环五寸而綦组绶注礼云凡佩必有左右左佩玉象徳右佩木燧火觽之属此事佩也孔子以象牙为环广五寸所以然者夫子失鲁司冠故谦不复佩徳佩示以无徳事也窃恐未必然君子无故玉不去身非特是象徳所以防闲此心如升车闻鸾和尔圣人安得去玉而佩象意者圣人左右佩之外添以象环记礼者载之云尔所不佩者除丧事之外无往而不佩也
  非帷裳必杀之
  衣裳之制上曰衣下曰裳不相连缀盖襞缁为裳状如今裙矣帷深衣之制衣裳相连被体深邃故谓之深衣所谓杀者交裂而缝之也且以深裳论之其法曰缝齐倍要齐衣之下也如摄齐升堂之齐要是与衣连处裳之上也其齐倍要之数者盖深衣十有二幅一幅阔二尺二寸以四寸为缝只有一尺六寸交裂之一头阔尺二寸一头阔六寸以寛头尽向下以狭头尽向上而合缝之此之谓杀深衣本分两去故有十二幅又如丧制内削幅尽以狭头向下寛头向上如裳前四幅后四幅各自为之前后不用连此皆所谓杀也按正义云帷裳者朝祭之服也在下之裳其制正幅如帷名曰帷裳然于礼无明文又据礼疏云或杀而下者谓朝祭之服则朝祭之服固杀矣今检杂记云其輤音菁有裧昌占反缁布裳帷素锦以为屋士席蒲以为裳輤丧车也裧车饰也裳帷所以帷车也用缁布为之 前辈尝论此为丧车之制然按氓之诗曰淇水汤汤渐车帷裳说者曰以帷裳而障车妇人之车也言女人乘车日涉淇水渐渍其车帷之裳由是观之非特丧车有裳虽妇人常所乘车亦有之参考前后注疏凡裳必杀此不可易也制独车裳以正幅为之此门弟子尝闻夫子论礼及此故耳
  羔裘𤣥冠不以吊
  檀弓载夫子曰始死羔裘𤣥冠者易之而已羔裘𤣥冠夫子不以吊盖羔裘以朝𤣥冠以祭凡吉事向𤣥朝服亦是𤣥冠始死未成服则易去此服用深衣盖此服可以养病而不治丧主人既成服则亦不当用羔裘𤣥冠吊之昔季桓子死鲁大夫朝服而吊则当时大夫固有失此礼者矣然季武子𥨊疾蟜固不说齐衰而入见及其丧也曾㸃倚其门而歌夫固有所为而为之也
  吉月必朝服而朝
  玉藻曰天子𤣥端而朝日于东门之外听朔于南门之外皮弁以日视朝遂以食卒食𤣥端而居诸侯𤣥端以祭禆冕以朝婢支反朝天子也皮弁以听朔于太庙朝服以日视朝于内朝说者曰天子𤣥端而朝日诸侯𤣥端祭端字皆当为冕盖天子以𤣥端燕居诸侯以𤣥端而视朝不应天子却用𤣥端朝日诸侯却用𤣥端致祭故改端为冕尔前辈又言有称𤣥冕有称𤣥冠者有称𤣥端者三者不同何也称𤣥冕者𤣥衣而𤣥冕此祭服也称𤣥冠者𤣥衣而𤣥冠此燕服也称𤣥端者通冠冕言之如𤣥端朝日与𤣥端以祭者谓𤣥冕也如𤣥端以居内则所谓端韠者谓𤣥冠也从此说免得改端字为冕按玉藻所言天子听朔当用𤣥冠视朝当用皮弁诸侯听朔当用皮弁视朝当用𤣥端视朝虽用𤣥端然𤣥端素裳者朝服也他𤣥端裳色不同者非朝服也何谓告朔何谓视朔古者天子告朔于明堂告朔之礼以特牲告于帝如其帝少昊之类及神配以文王武王于时因听治此月朔之事于明堂谓之听朔亦谓之视朔行此礼讫复祭于诸庙谓之朝庙又谓之享庙又谓之月祭诸侯受天子之朔于太庙公羊谓受于祢庙以羊告已乃听朔于庙中已乃祭他庙此告朔听朔之礼也又按玉藻载孔子曰朝服而朝卒朔然后服之据此而言窃意诸侯听朔于庙不敢朝庙群臣听朔朝庙既毕视朝于内朝始也诸侯与群臣在朝俱服皮弁及其退而视朝释皮弁而服朝服君臣皆然故曰朝服而卒朔然后服之鲁自文公不视朝之后此礼浸废夫子从大夫之后尝有位于朝不敢废此礼固不必问其君之行礼与已之退休也故曰必朝服而朝
  齐必有明衣布
  前辈多举明水火事说明衣凡祭祀所用皆称明取其明洁也然而朝服亦有明衣是说不可用也所谓必有明衣者齐之明衣不与常所用明衣混齐固别有明衣独齐则衣之尔所谓衣布者以布为之衣固当用布而曰明衣布者当时必有以纯为之者矣夫子尝曰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古者冕皆用麻至孔子时乃去麻用纯然郊冕犹用麻所以示复本也衣者古明衣用布至后世改用纯齐之明衣犹用布岂不如郊冕之犹用麻乎
  齐必变食居必迁坐
  此两句当作一段说不可拆总言齐事也按庄子举颜子云回家贫不饮酒不茹荤数月矣夫子曰此祭祀之斋非心斋也由是观之则古者祭祀之斋亦不饮酒茹荤故曰斋必变食然周礼载玉食一举注杀牲盛馔曰举王斋日三举注云斋必变食岂天子之礼固与卿大夫士不同乎居必迁坐者礼记称非致斋也非疾也不昼夜居于内则知君子平居昼处外食处内独致斋则昼夜居于内此居必迁坐也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食饐而餲鱼馁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不时不食
  易于颐卦说谨言语节饮食盖颐为口祸之门也其出于口者可以招祸其入于口者可以生疾故圣人于颐致戒焉厌犹属厌之厌不以其精细而属厌此所谓食无求饱之意也
  割不正不食
  古者割牲皆有正数肱骨三肩臂臑也股骨三肥音纯古百切觳也脊骨三正脊也脡脊也横⿱兆目 -- 脊也燕有折爼所谓殽脀也割不正谓不合正数也
  不得其酱不食
  酱者臡醢齐爼之总名也其法用鱼肉莝之杂以麹渍以美酒为之至如韭葅之属亦以醯醢杂之方成其醢酱用以调和饮食其味咸凡进食之礼以醯酱处右所谓醯酱者以酰和酱也賔每饮以肴擩人悦反染也酱而食之故公食大夫礼宰夫自东房授醯酱公设之賔三饭以湆酱注云湆汁也歠湆以肴擩酱食正馔也三饮讫彻酱食庶羞也故炙亦无酱不得其酱不食谓所食之酱各有所宜若濡鸡醢酱之类谓调和也鱼脍芥酱之类谓配食也注云酱馔本也又云饮食之主也
  肉虽多不使胜食气唯酒无量不及乱沽酒市脯不食孟子曰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老者可以食肉矣礼记以为酒者所以养老疾也然则酒肉固为老疾设也圣人之御酒肉自节约若此学者可不知所戒哉观周礼食酱与礼记内则所载圣人为是君亲饮食之节详矣独不可以自奉尔古人相见以脯修故人多自有曲礼曰以脯修置者左朐右末
  不撤姜食不多食
  檀弓曰丧有疾饮酒食肉必有草木之滋焉以为姜桂之谓也盖丧有疾不得已而饮酒食肉意在滋味必以姜桂乱之不撤姜食岂其薄滋味之谓乎
  祭于公不宿肉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祭于公不宿肉窃意此两句谓君赐祭肉于助祭之臣也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此谓夫子受君之赐也孟子称夫子从而祭燔肉不至不税冕而行以此知从祭既退膰肉继至所谓祭于公不宿肉也夫子拜君之赐必须自食之如君赐食必正席先尝之之类食之有馀必须三两日间食之若出三日方始不食耳此受君之福又非他赐比也
  食不语𥨊不言
  不观曲礼玉藻少仪无以见乡党当相兼看之观曲礼所载毋搏饭毋放饭毋流歠毋咤食登城不指城上不呼将上堂声必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车上不广欬不妄指古人于饮食言语之间其不敢轻也如此而况于圣人乎
  虽蔬食菜羮𤓰祭必齐如也
  古者遇食而必祭除水浆不祭外饮食脯醢之类皆祭肉必祭肺鱼必祭膴大脔也瓜祭上环而食其中当其祭时以其恍惚以与神明交安得不敬盖圣人之制祀也实有是事故有是礼非姑曰如是焉耳诗云匪且有且
  席不正不坐
  古者肆筵设席于地席阔三尺三寸有奇毎一席坐四人天子诸侯而下重数不同席不常设尊者有所往则童子奉席而从客至则为席若饮食之席则不对设非饮食之席则对席席间函丈席东乡西乡则以南方为上南乡北乡则以西方为上盖共坐则以席端为上独坐则以席中为尊尊者宜独坐故常居中若有五人则长者必异席卑者侍坐于所尊必退席谓在尊者席之旁也敬毋馀席盖侵席端而坐不使席端有馀敬之至也其升席也不自前不自上抠衣趋隅由下而升其降也自前曲礼所谓毋踖席玉藻所谓登席不由前为躐席者是也若虚坐尽向后不害玉藻所谓徒坐不尽席尺是也若食坐尽当向前玉藻所谓读书食则齐豆去席尺是也若弟子有问当避席负墙而立为人子者坐不中席为有尊也父子不当同席男女不当同席虽姑姊妹女子子已嫁而反兄弟不与同席而坐有丧者当専席而坐说者曰専单也单席谓不重席也有忧者侧席而坐说者曰侧独也独席谓不舒他面席也
  乡人饮酒杖者出斯出矣
  乡人饮酒非乡饮酒礼是邻里岁时自相聚会之礼也六十杖于乡则杖者固六十以上矣大率相聚会少者之礼当先往后罢
  汉书地理注云鲁濵洙泗之间其民涉渡幼者扶老者而代其任俗薄长老不自安而与幼者相让故孔子叹曰甚矣鲁道之衰也洙泗之间龂龂如也礼义兴行幼者扶老而老者安之逮其踧踖不安而俗薄矣此圣人之所叹也
  乡人傩朝服而立于阼阶
  案月令季春之月曰命国难九门磔禳以毕春气仲秋之月曰天子乃难以达秋气季冬之月曰命有司大难旁磔出土中以送寒气说者曰季春之难难阴气也是月也日行历昂昂有大陵积尸之气气佚则厉鬼随而出命方相氏帅百隶驱疫以逐之仲秋之难难阳气也是月宿直昴亦有大陵星名主尸气积尸之气故也季冬之难难阴气也是月也日历虚危有坟墓四句星名之气为厉鬼将随强阴出害人也季冬之月言大难者盖季春惟国家之难通及诸侯仲秋惟天子之难至于季冬下及庶人故谓之大难今论语所称乡人傩者是季冬大傩也然则世固有厉乎昔禹铸九鼎象物而为之备使民入山林魑魅魍魉莫能逢之君临臣丧以巫祝桃茢祓除其不祥夫固有是理也但圣人在上鬼有所归乃不为厉绝地天通勿使降格如斯而已礼记曰乡人禓音伤孔子朝服立于阼存室神也大夫用朝服祭故以祭服存其神
  问人于他邦再拜而送之
  问人于他邦不必尽用苞苴箪笥之属凡言语皆通问也谢上蔡云若于同国则不必拜也此所谓疏数中礼今人不问逺近例言再拜
  康子馈药拜而受之曰丘未达不敢尝
  古者大夫有赐于士则拜受于家不在则往拜其门康子使人馈药夫子拜受礼也正义云凡受人馈遗可食之物必先尝而后谢之则夫子未尝而谢之矣圣人所谨斋战疾医不三世不服其药盖重之也孟子云大夫有赐于士不得受于其家则往拜其门注云阳虎恐夫子便答使人故瞰亡而馈之玉藻云大夫亲赐士士拜受又拜于其室敌者不在拜于其室以此知大夫虽不亲赐士士若不在亦往拜其室敌者若是朋友亦不拜故曰朋友之馈虽车马非祭肉不拜
  廏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
  按正义云廏焚者夫子家厩也王弼云公厩也家语云孔子为大司冦国厩焚子退朝而之火所乡人有为火来者则拜之子贡曰敢问何也孔子曰其来亦相吊之道也吾为有司故拜之以此知是公厩不问马弟子记所见云尔其实圣人所重在人故不暇问马亦不是有意分别人畜帷盖及犬马圣人于一物亦惧伤之或云伤人乎者春秋新延厩之意非也
  君赐食必正席先尝之君赐腥必熟而荐之君赐生必畜之
  玉藻曰君赐车马乘以拜赐衣服服以拜赐君未有命弗敢即乘服也酒肉之赐弗再拜所谓再拜者既拜受于家又往拜于君以此知若车马衣服之赐非有君命弗敢即乘服若君命之即乘服以拜于君所如酒肉则遂拜受熟则先尝之腥则熟尝之生则畜之不复再拜于君所也
  侍食于君君祭先饭
  玉藻曰若赐之食而君客之则命之祭然后祭先饭辩遍字尝羞饮而俟若有尝羞者俟君之食然后食饭饮而俟
  又曰侍食于先生异爵者后祭先饭
  说者曰祭者祭先也礼敌者共食则先祭若降等之客则后祭若臣侍君而赐之食则不祭若赐食而君以客礼待之则得祭又须君先命之祭后乃敢祭也先饭辨尝羞者饭食也谓君未食而臣先食遍尝羞膳此忠孝之至犹尝药之意也饮而俟者礼食未飧必前啜饮以利滑喉中君既未飧臣尝羞毕啜饮以俟君飧臣乃敢飧耳若有尝羞者谓别已有尝羞之人则吾不得祭亦不得尝羞但饭饮以俟君食毕然后食耳所谓侍食于先生异爵者谓先生与异爵之人皆吾所敬也故后主人所祭若敌体则主人延客先祭先饭者亦为尊者尝食也以此侍食于君君祭先饭者是君不以客礼赐食之时当君之祭而圣人先饭辨尝羞矣
  疾君视之东首加朝服拖绅
  夫礼虽先王未之有可以义起疾病而见君其礼如此夫子尝行之矣力疾舆见扶掖不拜后世之礼亦有可用者
  君命召不俟驾行矣
  父召无诺之意言其至速也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此言常礼也
  朋友死无所归曰于我殡
  子夏问于孔子曰客至无所舍而夫子曰生于我乎馆客死无所殡夫子曰于我乎殡敢问礼与仁者之心欤孔子曰吾闻诸老𥅆曰馆人使若有之恶有之而不得殡乎以此知朋友死无所归于我殡非所以为仁亦非所以为礼也赤子匍匐将入井趋而救之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亦非要誉于乡党朋友而然也古者见人弗能馆不问其所舍既馆矣则当以同室待之尔
  朋友之馈虽车马非祭肉不拜
  大抵尊者之赐无有不拜受者虽物之微者必拜大夫有赐于士士不得拜于其家则往拜其门独朋友是敌体故不必拜若拜则过乎礼矣惟祭肉则拜其先祖之赐尔
  𥨊不尸居不容
  此学者观圣人于𥨊处之间其详如此亦只是自然中礼故纯熟如一玉藻曰君子之容舒迟见所尊者齐遫足容重手容恭目容端口容止声容静头容直气容肃立容徳色容庄坐如尸燕居告温温声气容色头目手足皆有自然之容学者学此贤者守此圣人忘此居不容者言无事乎此也所谓燕居告温温也
  见齐衰者虽狎必变见冕者与瞽者虽䙝必以貌人多言轻贲此非圣人之论也贵贵为其近于君也贵而冕贱而瞽圣人曷尝二其心哉变则为之动心矣
  凶服者式之式负版者
  孝子衰服之外前有衰长六寸博四寸广袤当心左右有辟领广四寸出于衰后有负版在背上广出于辟领一寸言孝子哀戚无所不在也前辈云式负版者谓丧服也虽曰凶者式之然止式负版者虽缌功之类固不式也
  有盛馔必变色而作
  进食之礼客必祭主人辞曰不足祭也祭者盛主人之馔辞者言非盛也客飧主人辞以疏然孔子食于季氏不辞不食肉而飧者以其待已及馔非礼也有盛馔必变色而作者谦不敢当也所谓客若降等执食兴辞之类是也然御同于长者虽贰不辞偶坐不辞谓其盛馔不由已不敢辞也
  迅雷风烈必变
  玉藻曰若有疾风迅雷至则必变虽夜必兴衣服冠而坐所谓变者如此昔者天大雷以风成王与群臣尽弁以启金縢之书葢天威非常天子当自察其天下诸侯卿大夫当自察其国家士庶人当自察其身
  升车必正立执绥车中不内顾不疾言不亲指
  周礼保氏有祭祀之容车马之容此所谓车马之容也曲礼曰凡仆人之礼必授人绥若仆者降等则受不能则否绥挽而上车之索也又曰车上不广欬不妄指立视五隽式视马尾顾不过毂国中以策彗恤勿驱尘不出轨皆谓其惊众也此与城上不呼同意
  色斯举矣翔而后集曰山梁雌雉时哉时哉子路共之三嗅而作
  此两句是题目圣人偶见山梁之雉知时如此故不觉兴叹子路共之共读如恭字周礼所谓共王膳羞之类是也子路所共未必是圣人所叹之雉盖古人士以雉为贽是以子路得有此为圣人之共盖色斯举矣与翔而后集圣人有见于雉如此而子路未必知徒闻圣人之叹耳退而共之亦不必是错会圣人之意盖自见雉而献犹古人食芹献君之意耳三嗅者示不逆其意至于不食则圣人固不忍于此也
  先进第十一
  子曰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
  先进依明道先生说先进犹前辈后进犹晚进也言前辈于礼乐如进趋揖逊之类大率朴野后生于礼乐皆楚楚可观所谓君子犹今言士大夫也如孟子无君子莫治野人之类是也若吾辈用此只得从前辈耳此一段不是言周时文弊圣人有意救弊如此且如今世前辈做事大率近厚吾辈有所欲为亦须依仿前辈可也
  子曰从我于陈蔡者皆不及门也徳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无所不说
  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此是圣人检察颜回处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无所不说此是圣人自检察处苟非圣贤言无从违应答如响大有害理处
  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
  孝哉闵子骞此一语国人于其父母昆弟同然一辞故曰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所谓州闾乡党称孝之类是也闵子之孝世言衣单事公羊载一事极好曰古者臣有大丧则君三年不呼其门已练可以弁冕服金革之事君使之非也臣行之礼也闵子要绖而服事既而曰若此乎古之道不即人心退而致仕君子葢善之也
  南容三复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
  乱之作也言语以为阶故祸患之来未有不出于多言者三复白圭宜乎其免于刑戮也
  季康子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
  鲁哀公季康子问弟子好学亦未必知好学之为难也圣人则不当轻以好学许人前辈有云颜回绝好学万世之下实难其人
  颜渊死颜路请子之车以为之椁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鲤也死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
  事当问轻重若始死未有棺敛之具则师友当有共财之义不论朋友虽乡党所知皆然若葬而无椁此事却可省盖丧称家之有亡敛手足形还葬而无椁称其财斯之谓礼若有可以取具之资而不用是为废礼万一贫无以为葬至于假贷于人费力而为之则决不可葢不特丧礼凡事当如此今世又有贤者急于济人不爱其力此诚可以为法然须从内起要须是自家父母兄弟妻子与亲戚乡党先尽其心矣而后推其馀以及人此所谓施由亲始也
  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天丧予
  古者圣贤出而行道必赖其徒相与辅佐之故曰无其徒弗能也天之始生圣人也又有颜渊子路群弟子为之佐则似有意于斯世者己而颜渊子路皆死则天之无意于斯世也明矣颜渊之死非丧颜渊也丧夫子也非丧夫子也丧斯文也子路死子曰噫天祝予圣人平日所以待子路者无一事假借之及其既死痛恨若此乃知平日警䇿之力正所以成就之将与之共斯世也
  颜渊死子哭之恸从者曰子恸矣曰有恸乎非夫人之为恸而谁为
  古者亲戚故旧死哭于其家有来吊者则拜之故师哭诸𥨊朋友哭诸𥨊门之外所知哭诸野妻之兄弟为父后者死哭之适室故子路死夫子哭于中庭有人吊者而夫子拜之颜渊死夫子哭之恸而不知与夫子适卫遇于一哀而出涕乃知哭死而哀非为生者县子曰哭有二道有爱而哭之有畏而哭之古者制礼以称情后世乃抑情以从礼所谓礼者忠信之薄其有见于末世之礼乎
  颜渊死门人欲厚葬之子曰不可门人厚葬之子曰回也视予犹父也予不得视犹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予不得视犹子者谓其葬也不得如伯鱼此则门人之故也然则夫子之言亦不行于门人乎此无他见义不明欲以申朋友之爱而不知其非义也故尝谓颜渊死门人厚葬曾子𥨊疾曾元不欲易箦子路有姊丧而弗除伯鱼之母死期而犹哭门人葬夫子三斩板而已封与子路请祷使门人为臣夫子死门人以有若似夫子欲以所事孔子事之凡此类其意皆以善为之而不知其非义如伯鱼死圣人不徒行以为之椁颜渊之丧馈祥肉入弹琴而后食之其丧颜子也若丧子而无服丧子路亦然皆是圣人断制以义处门人中如曾子执亲之丧水浆不入口者七日子贡反筑室于场独居叁年然后归可敬而不可及也
  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曰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
  夫子何以知子路未能事人若能事人定能事鬼神何以知子路未知生若能知生定能知死不复来问矣人事不尽而曰可以事鬼神此身不自知而曰知死皆欺也
  闵子侍侧訚訚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贡侃侃如也子乐若由也不得其死然
  门弟子在圣人之侧各随其气质之刚柔学问之深浅自见于容色之间盖所谓天机自动也前辈说子乐谓夫子于群弟子中气象不可形容但知其和乐尔当用此说若说群弟子侍侧气象如此而夫子乐则子路之行行圣人固忧之何乐之云若由也不得其死然亦非夫子语是门弟子记一时之事葢行行两字未足以尽子路气象故终之曰若由也不得其死然深言其行行之甚也
  鲁人为长府闵子骞曰仍旧贯如之何何必改作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
  案左传昭公二十五年昭公欲逐季氏居于长府注云官府名九月戊戌季氏杀公之于门遂入之窃意季氏恶昭公欲改为长府有伐木削迹之意故闵子骞有此语曰仍旧贯如之何又何必改作是自彰其恶也故夫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所谓有中者谓深中季氏之失也此事甚隠惟闵子与圣人知此意故相与叹息尔案左传定公元年六月昭公之丧至自干侯戊辰公即位季孙使役如阚公氏将沟焉阚者鲁群公墓所在也季孙恶昭公欲沟绝其兆域不使与先君同荣驾鹅曰生不能事死又离之以自旌也纵子忍之后必或耻之乃止季孙问于荣驾鹅曰吾欲为君谥使子孙知之对曰生弗能事死又恶之以自信焉用之乃止秋七月癸巳葬昭公于墓道南孔子之为司冦也沟而合诸墓昭公出故季平日祷于炀(“旦”改为“𠀇”)公九月立炀(“旦”改为“𠀇”)宫推此事观之则鲁之欲改为长府容有此理闵子骞之意荣驾鹅之意但荣驾鹅显而言之闵子骞隠言之尔
  子曰由之瑟奚为于丘之门门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
  按家语子路鼓瑟孔子闻之谓冉有曰甚矣由之不才也夫先王之制音也奏中声以为节流入于南不归于北由今也匹夫之徒曾无意于先王之制而习亡国之声岂能保其七尺之体哉冉有以告子路子路惧而自悔静思不食以至骨立夫子曰过而能改其进己矣由此观之由之瑟奚为于丘之门者当是有杀伐之气习为亡国之声故夫子罪之由也升堂未入于室者是静思改过之后也
  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曰然则师愈与子曰过犹不及
  学不至于变气质纵有学问随其气质自为成就终堕于一偏子张之过子夏之不及皆是随气质成就如此往往门人中不特子贡以为子张胜于子夏大抵皆有此论独圣人知其然天下事不当问其资质或生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若资质虽美不到极处与资质不美者相去几何是所谓五十步笑百步也何况过与不及其资质亦无以大相过随其所到等为不中耳圣人之门若子张子夏大率议论行事都相反至此虽子贡亦不免以为疑子夏既除丧而见予之琴和之而不和弹之而不成声作而曰哀未忘也先王制礼弗敢过也子张既除丧而见与之琴和之而和弹之而成声作而曰先王制礼不敢不至焉二公所行亦皆有理皆当于圣人之意而卒不免于偏者谓其立意一定非所谓时中也子夏之门人问交于子张子张曰子夏云何对曰子夏曰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张曰异乎吾所闻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二公所言亦不叛于圣人之论只縁是执定一说以为必然故也大率子夏之论多循循然惧违规矩而子张之论大率展托开广学者观二子之得失可以自省矣
  季氏富于周公而求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
  按左氏哀公十一年季孙欲用田赋使冉有访诸仲尼曰丘不识也三发卒曰子为国老待子而行若之何子之不言也仲尼不答而私于冉有曰且子季孙若欲行而法则周公之典在若欲苟而行之又何访焉弗听论语所载葢谓此也言周公之典具在季氏取民已富于周公而冉有助季氏用田赋孟子所谓赋倍于他日是也门人之中有小过者圣人亦优容之谓其犹是学者之过若出于圣人之门而为人聚敛是真非学者所当为其全体都是别人鸣鼓而攻之何不可之有
  柴也愚参也鲁师也辟由也喭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
  愚与鲁何以异愚则有所不晓鲁虽晓而钝礼记有敖辟之辟则辟者堂堂之失也吕博士曰喭者俗学也传称喭者俗论也今按夏谚字从言此从口不同喭与唁同谢曰喭则御人以口给此说恐然所谓恶夫佞者谓其以口给御人也或谓四子资质愚鲁者可以入道亦未必然只看学问何如耳苟至于变气质四者所到一也若犹未能随其分量皆有害道处四子之中若曾子可谓能变气质矣平生鲁钝如此一唯之对天下之敏亦无过于此矣若三子者亦大得学问之力如高柴执亲之丧此人子至难也不死于卫之难不可谓愚子张书绅之事亦不甚辟子路悔过骨立亦不甚喭子路平生勇锐至死时却从容回也其庶乎正所谓颜氏之子其殆庶几也屡空者非谓有时而不空也回忘仁义是谓空矣回忘礼乐则又空矣此之谓屡空谓其此处用功不一二而止也赐不受命非所谓天命之命谓其不受圣人之命犹韩退之所谓籍湜辈屡指教未知能不叛去之类是也货殖者多学而识之之意也亿则屡中非方人之谓谓其以闻见之私窥测圣人之道虽时见一二而不知其大全终是亿度来也夫子尝曰赐也汝以为多学而识之者欤对曰然非欤所谓然与非欤者即所谓亿也
  子张问善人之道子曰不践迹亦不入于室
  夫子尝曰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者斯可矣善人吾不得而见之得见有常者斯可矣今子张问善人之道盖谓圣人之道逺而难及故思其次亦犹冉求公孙丑之意也圣人答之曰天下之事不问小大无有一蹴而至者善人之道虽曰易致不践其迹亦不能到其深奥处若移此功用力于其上者成就岂可量哉
  子曰论笃是与君子者乎色庄者乎
  论笃者谓议论之的确者也今人泛然为论则是非曲直特未定也若论到的实处是非曲直一毫不差不待辨而明矣的实之论是与君子是与色庄识者必有以知之矣
  子路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冉有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公西华曰由也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赤也惑敢问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前辈谓一番疑是学者一番进此语极好圣人之门造化人才处正在此善学者于此察之则思过半矣闻斯行诸不必谓闻道但事事如此大抵事当先闻于父兄然舜有不告而娶之事此之谓时中
  子畏于匡颜渊后子曰吾以女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
  大抵处死当有道处患难之际岂有敢死之义顺受其正而已若君父在患难义苟当死奋身不顾敢死可也今匡人之围虽与夫子同处患难而夫子无恙是义不当死也回也又安敢违义而敢死乎
  季子然问仲由冉求可谓大臣欤子曰吾以子为异之问曾由与求之问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今由与求也可谓具臣矣曰然则从之者与子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也
  天下之大逆苟非穷㓙极恶之人皆自知免冉有子路孔门之高弟何至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也窃谓此言为季子然发也夫季子然者季孙意如之子意如亲逐昭公死于外是可为也孰不可为也圣人此言深折奸心而破其胆所谓春秋成而乱臣贼子惧也然由求二子岂为无罪八佾之舞泰山之祭伐颛㬰用田赋此篡弑之渐也二子不能力争而左右之此其意以谓是小事耳不足致死力夫岂知圣人事事不放过者是乃所以遏绝乱源也
  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贼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子曰是故恶夫佞者此一段多引子皮使尹何为邑事证是固然矣然其间又有说人多言高柴愚恐不可从政然吾视季羔为卫之士师刖人之足俄而卫有蒯瞆之乱走至郭门刖者守门而脱之季羔问曰吾亲刖子之足今吾在难此正报怨之时而逃我三者何故哉刖者曰曩者君治臣以法令先人后臣欲臣之免也愀然不乐见君颜色臣又知之以此观之则子羔固善从政者此一事固在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后然推此类考之子羔亦不可谓之愚也窃谓费季氏之邑为费宰固季氏所亲信之臣也以子路之果冉有之艺犹䧟溺于季氏若使子羔而为季氏宰使不从季氏则必得罪于季氏矣故曰贼夫人之子子路不悟此意直与夫子论学夫读书固未必便是学然不读书直于社稷人民上学莫误人否圣人之意子路已失之故不暇与之论是非曲直曰是故恶夫佞者谓其不听人说话一向用口给御人且是教训不入也
  子路曾晰冉有公西华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子路率尔而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求尔何如对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赤尔何如对曰非曰能之愿学焉宗庙之事如会同端章甫愿为小相焉㸃尔何如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曰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㸃也三子者出曾晰后曾晰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巳矣曰夫子何哂由也曰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唯求则非邦也与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唯赤则非邦也与宗庙会同非诸侯而何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此一段见得古之学者平居志向在此他日施设亦在此如虞廷诸公明刑明礼皆専掌一职终身不易却不比后之学者事事不学待出来仕宦事事要做临末事事都败可见得古之学者不敢自欺量度自家才质各有用于世分毫不敢过说又见得孔门中宗庙之美百官之富莫不皆在然不曾用此为大事且道秦汉以来有一人如子路当千乘之寄介于强国之间又承饥馑丧乱之后两三年间可使有勇又复知义可是人才功业在圣门中更看不见圣人闻此亦付之一笑而已圣人所以哂子路者不是道他做不得所以与曾㸃者亦不是道他便做得圣人之意深逺学者不能测也天下事固是担当在我然事亦有不可必者子路如何便道我必能如此看他意思便有将智力劫持之意且如冉求公西赤亦是说辅佐诸侯事业何以言之安有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诸侯之国者宗庙会同而非诸侯之事者但二子不敢分明说着不比子路便说千乘之国将诸侯事业便担当在身上大是不委曲也又如曾㸃所言前辈谓便是尧舜气象固是如此然亦不必太深言之圣人所以喟然者正是有感于其心未暇论曾㸃也道之不行便是得如子路诸子各行其志亦无复以利泽生民退而与二三子自乐其乐亦复不得已之意此圣人所以喟然也其实诸子优劣亦难専用此看圣人亦不就上面责他观亦各言其志一句圣人忠恕之意亦可见观曾㸃异乎三子者之撰与三子之言何如意思都与圣人别
  颜渊第十二
  颜渊问仁子曰克已复礼为仁一日克巳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人由已而由人乎哉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学者始乎礼成乎礼何谓始乎礼夫子所谓约我以礼非礼勿视聴言动是也何谓成乎礼夫子所谓克己复礼天下归仁孟子所谓动容周旋中礼者是也葢学者初于何下手礼乃其入门也及其成也他何所见只有动容周旋中礼而已克己复礼只此便是为仁故曰克已复礼为仁克已不是一日工夫到得复礼却是一日夫克已复礼所以为仁者向时私欲未克则此身方为吾累何况于物到得一日克尽复归于礼昭彻无碍别无一物但见天下都在仁中此身与万物皆在泰和之中故曰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已此亲切极尽之辞也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此克巳之要道也外此圣人教人无它道矣
  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仲弓曰雍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张范阳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连上说谓傲慢不敬彼已皆有所不堪故不敢以不敬加诸人此说亦新然亦不用太奇在邦无怨在家无怨不必说己怨只是人怨无已怨易无人怨难若能用力于此律已甚严与人甚恕暴慢之气不设于身体则心平气和与物无忤持此道也在彼无恶在此无射所谓笃恭而天下平也出门如见大賔而下视克已复礼在邦无怨而下视天下归仁虽功用有浅深然其用功于克己则一而已矣
  司马牛问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讱曰其言也讱斯谓之仁已乎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
  仁者其言也讱犹孟子所谓浩然之气难言也司马牛不识此意指其言也讱为求仁之方故夫子答之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所谓言之者指仁言之也然则夫子何以不答司马牛之问仁前辈谓司马牛多言而躁即此语乃是教之入门也
  司马牛问君子子曰君子不忧不惧曰不忧不惧斯谓之君子已乎子曰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
  君子不忧不惧所对亦如前谓君子能不忧不惧非谓自不忧不惧求为君子司马牛依旧不识此意却不知内省不疚大段用功来是恁次第人也张范阳谓司马牛虽能忧其兄之将乱未能内省不疚所谓不疚者直是区处得君父兄弟之间皆无病乃好徒然忧惧济恁事
  司马牛忧曰人皆有兄弟我独亡子夏曰商闻之矣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
  今参考左氏传司马牛之兄弟往往皆不贤而魋特甚耳不特魋一人也司马牛之忧不是为魋虑也迺见兄弟如此忧祸及焉使向氏绝祀于宋身死族灭者非兄弟之故耶子夏寛譬之曰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果使向氏因魋绝祀而身死灭绝是固天命也虽忧何益果天命不至此则父子兄弟罪不相及伯棼之乱而子文不乏祀叔虎之恶而叔向不及祸又何忧焉但行吾敬与物无忤政复违之他邦以辟其乱四海之内固有知我者矣昔季友适陈以辟庆父之乱君子美之而又何忧焉事到难区处时若见得分明以顺境行之亦不至挠乱其心徒然忧恼无益也然子夏亦只是说得丧明之事可见
  子张问明子曰浸润之譛肤受之诉不行焉可谓明也己矣浸润之谮肤受之诉不行焉可谓逺也已矣子张异时以闻为达今日安知不以察为明故夫子以逺告之所以再言者葢谓一两番不行未足以见其明久久无隙可行是真不行矣此所谓逺也不行非是说了不行是不敢来说葢人有此意不敢行己绝之于冥冥中矣
  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圣人只作两件事说子贡却作三件事问圣人大意以为足食足兵信行于中故曰民信之矣盖圣人之制井地以足食丘赋以足兵外此一毫不敢过也如此则上下相信患难不相背负子贡之意大要以为若到急迫不得已处只得权冝济事如前辈所谓诸道以兵兴加赋为辞又权暂籍民为兵事则信似可去圣人以为决不可去者却不是迂阔乃是亲切事机若使上下相信死生不相背便是兵不足亦无大害古人固有一旅中兴者又如食不足亦怎柰何𢬵著一死却无后患遗祸若使上下不相信兵食虽足反为乱资是不能一朝居也何况守信之人正虽食不足亦未有必死之理观庄王围宋华元告急事有信而无食亦未必死也
  𣗥子成曰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子贡曰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鞟犹犬羊之鞟
  𣗥子成之意未必不善但说得不圆且如夫子之说礼与其奢也宁俭亦有此意但不如𣗥子成之实也子贡曰惜乎夫子之说君子谓下君子两字误子若只说人亦质而己矣固未甚害但不合实说君子却不得盖既说君子则不当独说质也若说文与质相似是虎豹之鞟犹犬羊之鞟也其可乎
  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说者谓有若对哀公事与所问无交涉当年饥阙用之时乃泛论平世之法真似迂阔者不知此乃至亲切之对也但哀公以年饥之故忧国有若以年饥之故先忧民尔夫忧民正是忧国也盖先王以荒政十有二聚万民一曰散利二曰薄征此乃救荒急切之政若㓙岁不薄征民力无从出只得流移或去为盗贼古所谓饥馑丧乱者正如此当此时国用于何取足却不知一时薄征民略可以自安必不流移岁月之间禾麦既登则国用取足是岂非所谓百姓足君孰与不足之说乎学者读此不当认有若意错以为论平世之法有若岂不知鲁赋已重一旦其君有年饥之问而对以平世不切之谈乎盖曰目今如欲救饥且减作十一之赋可少延以待其后固未暇论平世也
  子张问崇徳辨惑子曰主忠信徙义崇徳也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诚不以富亦祇以异
  古之人举诗只取其意不论其事诚不以富亦祇以异此我行其野诗也圣人取以为辨惑之说亦取其意也葢人之所以惑者是有所蔽也外间道理极分明中间溺于私情不能自克徒然扰扰真所谓惑也且如爱其人而欲之生明日恶之而欲其死世岂有是理好恶乱其外而内惑矣人之生死岂不在天与人君乎而我欲制其短长之命是诚不可能也徒为纷纷祇益缪尔人能于此辨惑暸然甚明则惑不待解而破矣诚不以富亦祇以异者犹谚所谓群鸟噪人不死祇益可憎耳
  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
  齐自庄公之乱又陈氏久専国政无君臣之分久矣景公之夫人燕姬生子不成而死诸子鬻姒之子荼嬖景公不立太子将卒使高国立荼寘群公子于莱明年陈僖子立公子阳生而杀荼齐自此乱竟亡于陈氏是景公之时君臣父子之道皆失故圣人之对及此当是时齐之君臣无上下皆知陈氏之篡齐但其事已成就视俛黙咨嗟叹息付之无可柰何而已景公与晏子坐于路𥨊公叹曰美哉室其谁有此乎晏子曰敢问何谓也公曰吾以为在徳对曰如君之言其陈氏乎公曰善哉是可若何对曰惟礼可以已之公曰善哉寡人今而后闻此礼之上也景公晏子之对问与此一段相似此其心分明知陈氏将有齐国而无如之何虽有粟吾得而食诸此意甚可哀也然则陈氏之事终不可弭乎易曰屯其膏小正吉大正㓙伊川曰当屯其膏之时而欲大正则㓙如鲁昭公高贵乡公是也当是时景公晏子自顾其徳不足以弭乱只得容忍无为速祸之计故胸中甚分明而外面行不得也然则如之何而可也非有夫子堕三都之徳是皆为鲁昭公高贵乡公之事也昔景公欲用孔子以尼溪之田封之晏子沮之曰儒者滑稽而不可执法倨傲自顺不可以为下今孔子盛容饰繁登降揖逊之节累世不能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君欲用之以移齐俗非所以先细民也呜呼晏子知礼之可以巳齐乱而不知夫子之可以行礼也使景公略知用夫子则陈氏之乱不动声色而齐可无事今晏子之言及此是亡齐者非陈氏也晏子也
  子曰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子路无宿诺
  折狱与听讼不同何谓折狱葢治狱之官轻重出入各有私见而狱不能决徐以一言定其可否莫敢不听此之谓折狱非听讼之谓也书所谓非佞折狱惟良折狱是也子路无宿诺是其平日未尝欺人故一言而人莫不信之
  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
  此一段不是为子路发所谓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者只是一事盖听而辨其曲直是服其言未服其心也必使之感悔自讼释雠解怨不争而去是所谓无讼也此事闗于所学其得失在已非由人也
  子张问政子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
  晋荀息曰臣竭其股肱之力加之以忠正不济则以死继之苟知此理人人皆可以为忠子张问政子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苟知此理人人皆可以为政大学曰心诚求之虽不中不逺矣人患不能自尽其心尔何事不可为子张之失正在此盖务外饰者必有骄惰之情久而必厌
  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解见雍也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
  今人多言见人做事须成就教他成亦是好事固是如此然亦须是分别善恶若果是美事岂可不成就之若是不好事其意以善为之而不知其非义方锐意不顾岂可不百方劝諌宁使人有沮壊成事之名而不可使吾有负此心之责若小人则反是见不好事往往与己意合力劝成之若美事未必合其意沮格不行者多矣
  季康子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季康子患盗问于孔子孔子对曰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
  此一段见圣人功用妙处阴有以转季康子之心而使不忌季氏在鲁无复君臣之礼鲁之臣子其不正者孰有大于季氏盖鲁之巨盗也观圣人子帅以正与苟子不欲两语若委重于季康子之意然观其意虽春秋之严不过是也昔仲弓为季氏宰问政子曰先有司夫鲁之乱正是君臣侵权犯分无复常职若使卿大夫各有司存则三威退听于家三军不作八佾不舞泰山不旅田赋不用鲁之君臣岂不大治今使康子一旦有感于圣人之言反而求之吾身感悔震惧其功用当何如此圣人之㫖意也
  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徳风小人之徳草草上之风必偃
  老子曰民常不畏死柰何以死惧之善哉言乎今天下之人日夜趋于死亡奸民日蹈陷阱何尝真畏死乎民不畏死而欲以死惧之虽尧舜不能也季康子论政立意在杀以为若杀无道可以就有道却不知就有道则可以止无道若杀无道以就有道世无是理也圣人不暇与之论是非直就康子身上教之子为政焉用杀之语婉而有直体虽使天下之恶人闻之犹当革心易虑盖康子方执鲁权使其狼戾杀人亦鲁国之巨害圣人一言可以使之感悔知过所谓仁人之言其利溥也季康子视三家与其父兄中差可语故圣人随其资质多方劝诱之如论语所载季康子两问政患盗问使民敬忠以劝门弟子好学左氏载用田赋事季康子使冉有访诸仲尼孔子在卫季康子以币召之圣人自卫反鲁观此则季康子亦略知有圣人矣
  子张问士何如斯可谓之达矣子曰何哉尔所谓达者子张对曰在邦必闻在家必闻子曰是闻也非达也夫达也者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在邦必达在家必达夫闻也者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在邦必闻在家必闻
  达非明达之达乃是达于蒐狩达于道路之达闻与达所以异者达是自我推之闻是自他人知之尔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三句只是一个诚实事事自㸃检不敢自侈大以欺人能如此看在何处皆有以先施之若闻不闻则在人固不可必也彼闻则不然直以智力取声名今人所以不敢欺人者正是赧然有所不安于其中若公然以色取仁𪦈然行之而不愧则亦何遽不足以欺世盗名哉虑以下人是一事言以身下人固难非贤者岂宜轻以身下之亦虽少入思虑可也察言而观色是自㸃检也
  樊迟从游于舞雩之下曰敢问崇徳脩慝辨惑子曰善哉问先事后得非崇徳与攻其恶无攻人之恶非脩慝与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非惑与
  善哉问只是问得亲切却不比泛然之问真有意改过迁善也先事后得只是事合当做且做向前去不必计较得失做来做去却自然会广大礼人不答吾当反敬见人不贤吾当自省自㸃检恐不及何暇问他人之恶此可谓自脩矣人之所甚爱者亲也其次身也一朝之忿遂至不顾是其所为如醉如狂可不谓之大惑乎人若能于此处察之则凡所谓惑者亦可哀矣辨惑若此庶几知天下之惑无大于此者他惑其有瘳乎
  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樊迟未达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樊迟退见子夏曰乡也吾见于夫子而问知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何谓也子夏曰富哉言乎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逺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逺矣
  横渠以为举直错诸枉兼答仁智说得甚深切恐经意未然盖樊迟自谓子夏言乡者吾见于夫子而问知不曾说仁若说子夏谓不仁者逺是兼说仁智然樊迟问仁子夏不知也盖爱人谓之仁知人谓之智此学者所共知也樊迟有何未达而疑之盖樊迟所以未达者知人之说也如仲弓所谓焉知贤才而举之齐王所谓吾何以识其不才而舍之之类也圣人之意以为人不易知如何人人知得但举直错诸枉便是为知人之法也樊迟又理会未得举直错枉了如何会使枉者直子夏推原此道以为帝王之治天下亦不过此道故曰富哉言乎舜只是举一皋陶汤只是举一伊尹不仁自逺岂非所谓枉者直乎举帝王己行证夫子之言则樊迟之问释然矣
  子贡问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毋自辱焉然则何取于朋友士有争友则身不离于令名今而曰不可则止是懐不尽于朋友也或者曰以全交也呜呼所谓全交者不竭人之欢不尽人之忠耳有过而不能争是足以为全交乎夫朋友有相死之义不可则止独不可再三乎故吾以谓此圣人论择交法也昔子夏之门人论交于子张曰子夏曰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张曰异乎吾所闻我之大贤欤于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贤欤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二子论交皆有所偏圣人之论则不然不尽纳亦不遽绝人相与之初未相知心一见语契固不在论或意以为不可亦未可遽绝忠告善道果不可则止不必与之友矣毋自辱焉与毋友不如己意相似辱如礼记所谓辱与弥牟之弟游之辱非危辱之辱也
  曾子曰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
  君子以文会友所谓粲然有文以相接是也诗曰朋友攸摄摄以威仪盖不如是则几于䙝而不可久矣以友辅仁者凡为是威仪于外是所以辅养其内也








  石鼓论语答问卷中
<经部,四书类,石鼓论语答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