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主义史》序
作者:蔡元培
1918年7月23日
本作品收录于《新青年/卷8》和《社会主义史

    社会主义史序

    我们中国本有一种社会主义的学说;如论语记孔子说:“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就是对内主均贫富,对外不取赎武主义与殖民政策。总运孔子说:“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就是“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的意义;且含有男人平等主义。孟子许行说:“贤者与民并耕而食,饔飧而治。”就是“汛劳动”主义。

    国又本有一种社会政策。周礼“小司徒经土地而井牧其田野”。“遂人辨其野之土,上地,中地,下地,以颁田里”。孟子说“乡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设为庠序学校以教之”。汉书食货志:“民年二十受田;六十归田。七十以以,上所养也。十岁以下,上所长也。十一以上,上所强也。”“女修蚕织”。“春令民毕出在野;多则毕入于邑。……入者必持薪樵,轻重相分,斑白不提挈。多民既入,妇人同巷相从,夜绩女工。……必相从者,所以省费燎火,同巧拙而合习俗也”。虽是偏着农业一方面,但不能不认为社会政策的一种。后来儒常常想恢复井田,但总没有什么机会。

    西洋的社会主义,二十年前,才输入国。一方面是留学生从日本间接输入的,译有“近世社会主义”等书。一方面是留学生从国直接输入的,载在新世纪日刊上。后来有民声周刊,简单的介绍一点。多数派政府成立以后,介绍马克思学说的入多起来了,在日刊月刊中常常看见这一类的题目。但是切切实实把洲社会主义发起以来,一切经过的情形,叙述出来的,还没有。我友懋献辟司所增订的克卡朴社会主义史用白话译出,可以算是最适用的书了。

    氏此书成于一八九二年,于社会主义的学说,叙述得颇详。但是社会主义派最近的运动,自然有遗漏的。经开司于一九一三年增订一回,加入的不少。虽然大战以后,国新政府的设施,国际联盟条约中劳工规约的讨议,各国同盟罢工的勃起,矿山铁道国有问题的要求,这些重大事变远没有包在里面。但是一九一三年以前的事实,很可以资考证了。

    氏,都是英国人,自然是稳健派。所以对于以前的社会主义,很有消极的批评。又如辩护家庭;辩护宗教;辩护中央与地方政府;甚且辩护国的殖民政策;读的人一定有嫌他们不彻底的。但是他们所叙述的给我们的教训,已经很多。

    在这部书里面说:“现在一般有名的研究家,都承认历史——经济的历史在内——是许多有次序的现象之连续体,凡在连续线内的各种情形,都有种种特别的事实和倾向标明出来”。“一个时代的失败,常指出以后一个时代中成功的路道”。“我们讨论社会主义运动的问题,不独当以历史和人类为准则,这须特别参考现在流行的各种势力——工业的,政治的,社会的,和道德的势力”。狠可以令我们猛省,知要实行这种主义,必要有各种的研究。不是随便拈出几句话头,鼓吹鼓吹,就有希望的。

    他说:“差不多没有一国的工界像国的工界一样,受那种难以名状的痛苦。从前国工人毫无知识,作工的时间极长,工价极廉,他们既没有政治上的权利,又没有一点组织;所以常被压制”。这不是我们工界的时间缩影么?但是“最近几十年来,国社会主义运动以组织坚固和包罗宏富两点着名”。“从国探入他的协作和自助;从国探入他的政治上的策略和根本上的原则;从国采入种种理想上的倾向”。他的特点是“他的协作的大组织”。“国的协作社会已经使国的工党根深蒂固,在世界各国中,除德意志外,没有能和他相比较的”。这不是我们应当注意的方法么?

    他叙工团主义的起源,说:“国人发生三种观念:一,工人阶级在政治上得不到救助;二,国会是一华自谋私利的空谈家,他们只要有官做,或有贿得,他们就会牺牲他们向来的主义;三,中央政府是一个仇敌”。因而工团主义的观念:“一,工界的救援不在乎政治方面,而在乎自助和自己组织团体;二,要制胜资本家,不在乎公众所组织之政治性质的团体,而在乎工界所组织之工业性质的团体;三,工人第一是一个作工的人,如做矿工,工程师,成制棉工人,第二才做一个国民”。“工团主义是纯粹工界的产物。不是一个人的力量造成的;他是由许多不著名的人之种种意见相合而成的;他的发生是出乎自然的”。我们国无论什么组织,总是有政客想利用他;那国的工团主义不是我们应该注意的么?

    他说:“人类发展之中,有两种要素:就是脑力的发达和合华原则的发达”。又说“ 从现时过渡到社会主义时代,……一定是渐进的,必先做一番预备功夫,使大多数人民的知 识,道德,习惯,和组织都合于一种更高的社会经济的生活”。这就是工人教育问题。第一是学者的加入;如“美国各大学校学生中有许多是社会主义者,这些人中间有许多是在国各大学得过学位的。当一九一〇年,各校社会主义社有十支社,到一九一二年增至五十二支社”。又如国“费进会在各地方组织支部……在牛津大学剑桥大学,和别的大学里面,都有支部。……近来联合成一个大学社会主义同盟会”。第二是特别的教育;如社会民主党有教育委员会,“当一九一二年至一九一三年的时候,对于经济学,历史,文学,美术,社会主义,哲学,协作运动,工联主义,政治学,和各种专门学科,共讲演 三千五百次。此外,还公开无数的音乐会,欢迎会,和演戏等”。“又有一种活动影戏,也是用作传播社会主义之用的”。“柏林有一个社会主义学校。在这个学校里面;每年有三十一个当选的年龄不同之男子和妇女,教授普通史;社会史;宪法史;政治经济学;社会主义的历史和学说;社会和工业的法律;演说术;和作文法;新闻事业;和别的学科”。“设一个妇女部;……预备各种小册子和别种印刷品在妇女中分发”。“设法使青年和社会主义相接触,组织六百五十个地方委员会,专办这一类的事务。还办一种特别的新闻纸,名为劳动少年。在二百七十四处地方设有少年图书馆。自一九一二年至一九一三年举行演讲会四千五百次;开音乐会和欢迎会二千四百零五次;举行旅行会,博物院参观会等等共一万四千三百次。他又刊怖小册子八十二万五千份,分发国内各青年”。这不是我们应当效法的么?

    我读了这部译稿,发生许多感想。特将重要一点的写出来,表示我介绍此书的诚意。

    中华民国九年七月二十三日蔡元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