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涧先生大全文集_(四部丛刊本)/卷第四十五 中华文库
秋涧先生大全文集 卷第四十五 元 王恽 撰 景江南图书馆藏明弘治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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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涧先生大全文集卷苐四十五
说
迁固纪传不同说
余读宋儒论项羽纪传不同说以谓迁之意秦有天
下五载而后楚楚五载而后汉方秦巳亡汉未立天
下莫有攸属不可一日无君况封建王矦政由羽出
舎羽孰主㢤作纪所以系天下五载之权也立之传
班固意不过羽不可以抗汉因断之曰皆非也正以
二史之体不得不然尔在迁不得不纪在固不得不
传设使固取迁而纪是天有二日民有二王也其书
将载之汉代之首乎次于髙纪之下乎其为号曰
楚史乎曰汉史乎若以封建繇项氏出五年而后汉
天下不可无君乃属之羽曽不察首入凾谷者髙祖
之义师也授降轵道者秦民之真主也天命人心之
属汉〈明巳〉兆于秦十月五星聚东井之时也胡不考虞
芮之质厥成西伯受命之基也当阳之不驰去昭烈
■淂綂之年也若籍者正炎汉之一驱除耳矧才封
已叛旋取复失安得为一日継统之主㢤若又曰固
之意羽不可以抗汉故传而迁汉太史也独可纪羽
而肩汉乎余故曰子长之𠩄以纪笔削历代之史也
其意盖以历年相承不可中阙犹存夫以月系时之
法也孟坚之𠩄以传先汉一代之史也余故曰二体
有不得不然者矣若宋儒之论恐求之太过耳
读史
余读留侯传云沛公入𨵿见秦宫室之盛帷帐狗马
之冨重宝妇女之羙欲留㞐之樊哙进諌子房固知
其不听此正教之使先耳盖良以沛公有为而多欲
者也至此天理昧而人欲肆矣非骤能一言回也若
已諌不入则莫之也故先之以樊卿使抑遏横流
少杀其方张之𫝑継以苦口逆耳之言警惧启沃使
黙识其神器𠩄在何眷眷于此耳髙帝能无从乎此
乃晋随㑹諌灵公三进及溜然后以赵宣子継之之
义也不然哙沛之屠狗者也安知夫汉之为汉张本
于此亟当力諌以成髙帝之业哉
对张中丞说
或者以张巡守睢阳之事为非曰古之人行一不义
杀一不辜虽淂天下不为况食邑人以为守乎余以
谓不然昔李翰表公握节死事与夫造唐之功婴城
之志亦云详矣然尚有𠩄未厌者翰特以功利为言
未极夫臣子当然之理行而冝之之义也昔伊川有
以武侯𠩄䘮弘多亦以不义不辜为疑者先生曰若
杀不辜以利一已则不可奉天之命讨天下之贼杀
戮虽多理固无害且陈恒弑君孔子请讨夫子岂得
〈讨恒〉时保不杀一人耶盖诛弑〈逆之〉贼有不得顾焉者余
亦曰此中丞之素心也公以一郡守之力横制百万
日滋之寇公岂不审夫强弱存亡之𫝑哉正以〈与城〉存
亡效死不去当然之理也若无巡则无睢阳无睢阳
则无江淮无江淮则唐之为唐未可知也由是而𮗚
公之心利一巳耶为天下耶夫武侯控全蜀之力燃
未灰之烬陈恒以穿窬之盗𥨸一隅之齐耳彼禄贼
者豨突之顷九县飙驰三精雾塞万姓以之𡍼炭大
驾为之蒙尘其弃城圗存望风崩赴者又何啻卄四
郡哉俾唐祚中微祸乱接踵卒至于亡安史阶之而
巳是迺周公𠩄必膺武侯不两立者也论者不处公
以大𧨏秪擿以救不至而食尽食尽而及人为非不
知李司徒郭中令河朔之举安阳之役屡战屡北纷
纷藉藉草野血者几千万人能必其事事合𧨏人
人得罪于唐室者乎若又曰上以政荒失乃残民
以复民何罪焉是则李郭亦不义之举耳传不云乎
臣民〈之于〉君犹子弟之于父兄也君父有难臣子奔救
馀有不睱顾者若大义既正安得徇夫区区之小节
哉不然则石碏不得为臣之纯而王𨹧乃贼恩之大
者也
读张籍书
予读籍遗文公书大率称公材识明睿当任著书之
事又曰不以此时著书待五六十后而有所为或有
不可及曷可追乎然公之志岂忘夫着述哉原道不
曰斯道也尧舜禹汤传之文武周公周公传之孔子
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焉荀与杨择焉而
不精语焉而不详又曰小醇而大疪意二子者虽云
升堂终未窥其窔奥也岂公之心继孟而下任夫道
綂者邪何藉之识必待公屡书而后悟哉而伊川亦
云公之见道固因文而发耳呜呼公五十七而殁若假
以数年其见于后丗者为如何哉夫五百岁而后命
世者出造物者固云靳矣而夺之遽何邪予不得而
知也彼籍之戚戚而恐公不及者竟如所言非有见
于公也特以阳一阴二之理而言耳道之难明也如
此噫
犬相乳说
转运杨公家有犬生子而毙求哺无所𫉬鸣咿咿殊
可怜有毙犬之母性甚狞既老乳乆绝走而顾睐彷
徨踯躅即其栖附而乳之既乳而乳真有遂尽活所
弃子噫犬之畜也非有慈祥不忍之性特感〈于所〉畜者
如此然老而复乳此亦异之大者杨公北燕人世为
巨族盛年以勇毅从事兵间其活人救物释难解纷
功亦多矣虽历州郡为顕䆠其友爱之情日笃一
日事姊如事亲敬兄如敬长以致弟念天𩔰兄鞠子
哀一门之内兄兄弟弟怡然而理顺暧然而气和若
棣华之相承手足之互为用耳何其伟哉传曰国之
本在家家之本在身盖一家之隆替系一身所行如
何尔其善恶感召殆影响之应形声也昔北平王道
行于家有猫相乳之兆董召南孝且慈有雉哺其犬
之祥今杨氏大感于所畜极不忍弃其后之意者表
公乐于为善之心油然生乎其中也其乳绝复生意
者见公福禄将老而未艾也巳弃之物遂𫉬生全意
者勉公故旧之恩所当复也丗之人以犬之悲嗥为
不祥非犬也殃自人召也是犬也持性于不忍为姑
乳之亦非犬致然也福开有先也夫冨贵福禄人之
所大欲也故韩子有云得之之难未若待之之难也
得 之于功或失之于行得之于身或失之于子孙
今吉祥止于杨氏者如此其厚而阴有所积也必矣
冝乎有犬相乳之报云呜呼杨氏其善持之既谈其
事恳予以叙故书
磔犬者说
王子逰于市见群犬逐一叟号呶而不去询其故曰
屠犬者也于是乎有感夫人之为不善祸从而矶之
亦何以异于是欤且犬之吠逐非有见于物也特为
气所感而巳至若雷霆之威人有叛父母䙝神明者
或下击而毙之岂造物者区区环域中特索夫若人
而敝之邪故先儒有言迅霆者天地之怒气无良之
人其凶戾与天地之气自相感激遂震以死此略无
疑者彼犬之见逐虽小大不殊理固然也从是而𮗚
人之方寸胡可萌一毫不善之念哉微则至于物怒
而见搏大则至于天威下罚故横浦云一念善则祥
风和气在于是一念𢙣则妖星疠亦在于是可不
敬畏之哉是知天气下感于人人气上通于天者犬
昭昭矣因笔此有以明夫感应正理不眩惑于神
怪诞之说云
钝说
夫器之为制小大轻重适厥用而已然以铦锐拙钝
用之多寡故有败之寿夭之异焉赵君仲器物多
艺能喜筮而绝市道𮗚化而乐诱人古所谓不居朝
廷而𨼆医卜之中者之流也一日愕然以所感告予
曰适过梓人氏頋砻削之器纵横前陈例乏完好因
诘之曰操几何而致然尔岂材劣弱鍜砺弗精而
然邪匠者曰不然彼斧斤刀锯之属铦乎其锐者也
特以朝夕从事乎削斵砻刮或半岁一易或旬月一
易逺者不逾期年比更新而无孑遗矣因指其辏轮
之 锤曰是置于吾祖用于吾父今传于予惟其碇
然朴钝用寡而无所损益故能寿于彼而若是其乆
也仆因曰岂独物乎人则亦然进锐者退必速任重
者道能逺是轻锐者不若坚钝之为愈也夫木讷之
仁朴鲁之忠外视之若痴绝而缓于事及其临大莭
处大政守固宻而罔䟽挺刚健而不夺亦何异兹锤
之辏圜轮纳叠拱刜蟠根𨼆错节支离者周比而无
间倔𭛌者妥怙而端平由是而𮗚可谓宣力𪪺多收
功攸厚者哉彼丗之人秪知利之为利曽不悟钝之
为利广且博而寿且乆矣予闻其说而韪之吾将蔵
吾器飬吾钝敛吾圭角息吾气机引重致逺俟时而
动以利天下可乎赵君曰嘻子其得用而不括出而
有𫉬语成器而动者之道也于是乎书至元壬申二
月九日题
服色考
陈节斋祐以宣圣像设既素而绘仍以服色为言曰
冠服之制所从来尚矣然自三代之丗变易去取其
义有不同者某虽不敏试请而详之夫冕平而旒笄
衡而纮上衣而下裳垂绅而履舄系而带佩而绶此
三代王者不易之制也今宣圣其纮其芾其纯其舄
皆丹乎质唯服之色尚玄何也考汉晋志书天子以
袀玄皂缯为大祀之服于孔子服色非可据而明
也谨按大戴礼云有虞氏皇而𥙊深衣而飬老逮乎
夏后氏王以水德色尚黒易而端玄裳故收而𥙊
燕衣而飬老又诸侯以天子燕衣为视朝之正服有
殷氏以金符德色尚白易而练衣缟裳故哻而𥙊缟
衣而飬老及周有天下以乌火王色尚赤宜乎以赤
为飬迺曰冕而𥙊玄衣而飬老何居郑玄云周则兼
二代而用之也若夫四代之礼飬国老于胶序盖天
子师而学之也唐孝明皇帝尊师重道爵孔子以王
列弟子为素臣至于冕服之制亚次之秩庙宫之法
飨献之礼讲明论议亦云极矣今之制寔开元仪也
其义正袭郑氏之说耳故冕服尚玄用夏礼也朱芾
斯皇示周制也锦绅素质兼祖法也彼领𬒮縁饰又
复纯赤何也诗素衣朱襮者是也襮为领诸矦之服
也据尔雅黼领为襮黼绣为领丹朱则其縁也又范
晔云天子祀天地宗庙释奠先圣皆服袀玄縁领以
绛汉明帝以纱为中单或者疑此乃中衣表而出之
非縁也予以亵红紫为非后之贤者加诸乎夏后氏
云其色赤则示赤心奉神明而已兹㮣𥙊服而言也
在吾夫子则不然特又明夫周所尚之之义也盖孔
子帝者之师礼王者之后以天子燕衣为之御周大
夫士私朝朝玄端夕深衣孔子以时则周人也以臣
则鲁司寇也以后则啇之孙子也其道则尧舜禹汤
文武周公其法则礼乐刑政而后王报功报德有罔
极焉者曰公曰矦曰师曰玉曰帝可也宜乎用三代
服色而兼备于一躬也尢昭昭矣又有曰方而心者
当乎膺曲而领者施于朱襮之上何也此盖汉犹有
之者故朱勃衣方领能矩歩乃学者之服也其象
则圎上而方下盖取诸乾坤迨晋隋唐以来天子有
事乎郊祀通天束白假带方心曲领犹存乎前
代之制耳其十哲服色大同而章有降杀之异下至
七十二子佩服皆青士子父母具纯衣以青体少阳
而致敬也其带则缟有受道之质也夫诸子乃以士
从父师而学者也诗不云乎青青子衿殆学者之常
服云
鸾刀说
余往岁客汴梁陈君逹夫出示玉刀长二尺许锋首
斜削广馀五寸玉水苍色极光润扣之声清越以长
其拊容握末有环背通刻柷敔状端有窍圜彻陈曰
乱后入太常官舎得之不审何物于何所用予曰此
省牲之鵉刀也其端之圜窍盖用繋鵉未所施环即
着和耳传曰锋有鵉环有和是也礼云割刀之用鵉
刀之贵贵其义也端有钤取其奏刀中莭声和而后
断环有和取其断非和则刿和非断则牵天以秋粛
物和之以兊圣人以义制物而和之以仁鵉刀以和
济割此其义也诗云执其鵉刀以启其毛又曰鵉刀
以刲何休亦曰鵉刀宗庙割切之刀然孔氏有古刀
今刀之异古刀迟缓难用宗庙用古刀者修古故也
由是而观今刀古刀其实皆以金为之此玉也其何
能割切哉岂汉唐而下三代之礼实亡名存者非一
刻玉为刀郊祀之际执以示古仪乎至于去质从华
亦由近代用金玉为匜爵代越席以皋比也恐未尽
惟彦伯太详覧
涿州移置考
至元八年秋九月予以省觐来涿因拜谒孔子清庙
遂读唐贞元中使待莭都督幽州诸军事彭城刘公
建孔庙碑乃知州治本幽州卢龙军属邑范阳县也
至代宗大暦𥘉诏始分范阳归义固安三县为涿州
治范阳涿郡即涿郡故地为名按舆地广记汉𥘉髙
祖始立涿郡魏文帝改范阳郡其地左碣石右督亢
南控鄚城百里而遥北连幽蓟百里而近唐巳耒中
间控制蕃戎部落甚众又河流萦带前后有林麓陂
池之利周广磅礴郁为雄藩及辨读辽綂和卄八年
州刺史广陵髙公移庙碑阴记云旧庙本在南城东
北隅是年刺史髙公移置南城东南隅康庄之左因
复悟今州城南北若连环然意者置州时展筑南城
而广大之今市中隔门本故县城南门也𮗚此前后
证据甚明无可疑者噫予往来幽涿间盖十年于兹
尝以隔门之制为惑询访土俗莫详其故且方物之
辨一事弗知君子耻诸不图闻一得二使数年之疑
一旦涣然冰释亦可喜也特表而出之敢贻涿之好
事君子以俟更孜云
缔观说
吾郷黄冠师房公軆鸿厖貌古而心通读儒书喜营
治尝作吴殿于棣华庵故址缔构日予与亡友季武
子文往观见工人数十附立楹颠方纳栱驾梁为事
其枘凿缝缩有略不相认者众工争左右晲材分绳
墨曰不少缪即縆驱锤按呼号半空强以力相下良
乆终无柰木何一工者举手招众曰听无哗众瞪目
东北向率弭耳受嗾予二人从𠩄向顾之见一老道
士伛偻拥败絮曝日坐短垣下俛其首扪虱略不一
仰睐苐抗声腾言以手画空而已云东西行若干寸
南北起若干尺此蹇傲者彼之𠩄枝撑也彼拗捩者
此之所走侧也上工即如教欻众材轧然作声若相
寻而契果安贴停稳不逾若𠩄料予问道士于房曰
此始谋𦘕宫扵堵断手载名其上者也予因有感于
中迺知天下之事有大有小人之材有能有不能俾
细大不捐󠄂区处适当此宰相之聀也君人者何乎
不治苟明大者反知其小任小者反其大是上下
错缪冠屦倒置欲求功成理定难矣哉持衡者曽梓
人軆要者之不若也师哑然曰笔之可也于是乎作
缔𮗚说
屏杂说
呜呼杂之为学其害道也甚矣麹蘖杂醴齐为弗醇
享饪𮦀鼎羙为之変味宫啇杂音奏为之惉滞君子
之所不取而不由也况学乎学而杂心则交错而贰
其行言则丛脞而昧于理动则拂乱而失其冝至于
文章翰墨一糅于杂偏驳不振尚何理之能著家之
可名乎谓为道尤判然离而旷且逺矣故传曰攻乎
异端斯害也已然我以文多学而识之又曰君子
耻一事之不知能无杂乎盖圣贤为学必务其大者
而使小者从焉其所以务之为者明理致知收放心
格庶物而已四者既主存于中虽诸子之说百家之
言日至于前犹众川之流朝宗而东常我之主孰能
雄而长之挠而浊之者哉况约之以礼详之以说为
之澄滓于其后者非一如是则何患乎问之该洽学
之博杂者哉戊子夏六月庚伏有七日发蔵曝书得
杂文百馀帙睨而视之皆予稚岁所阅习多曲学小
道废日力不少不𮗜喟然曰两汉而下学无师传安
宅旷而弗居正岐舎而弗由者其我之谓乎使吾老
而困困而无所成者职此之由务于𥘉而害其大之
为也于是命儿子辈屏而绝之板为三夹束置髙阁
且誓之曰今而后非有命不得发而妄阅以蛊惑其
心目大抵中人以下之性所偏者多同而特逹者或
鲜吾今是举正以巳之所偏且正汝之或失也是吾
不忍以误我于前者而又误汝䓁于其后也天其或
者果汝之贤而有全经全史在焉溯流探源采剥其
华实咀嚼其膏味少有所得以之修身齐家推而及
于物将见终身有用而不克尽者尚何以他为哉小
子其服之无斁作屏杂说
答客问
至元廿一年春正月予有中省郎曹之命
既而以事不果行或传予抵燕视其有不
可而归者呜呼诚身之未笃不为所信也
如此作答问以自见其辞曰
客有过秋涧而问者曰子不旬时而旌招者三将
谓𧼈装有期反柅其轮而脱其鞿者何也方今
王者无外四海一家渇于得贤以光国华有片善者
无不录效寸长者靡不嘉故有立谈而致卿相略而
不及其佗士或韦布进无资涯名不登扵仕版何得
挂铨曹之齿牙子今幸蒙见招未为不遇官列郎曹
名都省署切近论思周旋宰辅设或有为泽及黔庶
曽若无闻又复何顾岂子志愿未充班资尚卑重有
所觊其行迟迟予仰而叹俛而思人各有冝孰不自
知越分而行有乖无随予方以再命而伛偻尚敢以
锐进而为期也客曰岂子欲信犹屈道行未隆甘于
泥蟠以固其穷然闻
圣哲席有不腝援溺救焚予曰丗之康济固自我化
道之隆污盖有不为命者然墨突不黔其炊烟孔辙
几环于天下虽遑遑于救丗亦观时而取舍予且何
人敢妄为之驾也客复曰子岂年近耳顺歳月向迈
心智虽强膂力弗逮曰若不肖齿髪虽微未为衰暮
顾尝𭣄辔外台峨冠宪府从事有年艾服颇素其责固
重即其心则安道可行虽一日不去故黾勉尽瘁不
遑宁处通其考则为四百其月则去五予亦知力之
有所不及盖尝以明时可惜愤功业之不显著也客
曰伊怀既然子何见其一而二之不睹投㑹是机进
退馀𥙿忖其不可即以佗务尚不失邯郸之故歩不
犹愈于刻舟求剑守株而待其兔耶乃若而然客转
谈之误也今有司以是召我其行或否理之所当喻
也若顾量可否以改圗为举是先以不诚自将上欺
君父以幸为利取便巳故是又义之不敢与也客曰
然则子之志向果云何而可哉传不云乎士有二道
出处为大进退无常惟义所在又曰可乆可速其行
其止盖平日所素学不容以彼而易此今吾子坚欲
推挽抶之使前是茫洋径渉𧼈入于无涯之渊设若
有为徒劳勉旃至扵出处之道论之诚君子之不然
此吾之所以不果执宣父之鞭也故为可为于可为
之时则从而宁为不可为于不可为之时其咎即徴
杲其可之与㑹客何劳于𭄿惩吾年虽耄目顾矍铄
尚或堪于一行客唯而退于是笔之以自铭
谤解
予作谤解梦人以坏木寓蠹见示意者谤由我兴非
外至也然谤之惑人深矣公孰与制𥝠无以胜其
至肆行而不少惮以阴挤而为阳𦔳之者鲜克自
处欲弭之而无术也呜呼丗教下衰友道日壊𥝠好
恶者爱之者欲其生憎之者即其毙口溢金兰心包
蜮谨其藏已射其形亟为防巳螫其毒矣轻则噂
沓背憎浸润肤受妄生事端横造异议忘我大徳利
彼小𥝠倾良惠奸伤公害义认为憸人坐擅形𫝑苟
浅之为量者不自返而缩徒恚夫此胡为而致焉思
其稍逹藉𫝑投𢌿使恩仇两明以泄其忿懥恐非君
子以直而报之义也夫圣人所以列朋友扵天伦者
示其当重而亲匪大故则不容弃也又读小雅何人
斯篇彼𭧂之譛苏公也至𫉬戾失职亦云极矣略不
见声色于辞气何三代教化和平忠厚成士徳也如
是至好歌忠告反以不忍遽绝为言其亦审夫天伦
为重枉为小人之为也静言思之大有𢍆予心者予
虽愚而懦受人侮者不少然天之所𢌿于我者佀不
薄矣矧谚曰御寒必湏重䘮弭谤莫若自修大率常
情之所未免者其疚有十处巳之不恭也御物之不
诚也嫌与疑不择也毁与誉肆行也或以巳长格物
或以剽义沽名或出戏言犯众或恃口给陵人责人
太重而以骄吝自矜审先去此十病无瑕可摘谤奚
自而生㢤而复守之以敬慎将之以忠厚以苏公之
心为恕以中庸之教自处其或有作于上力易斯弊
上以格憸人之非心下以殄䜛口之罔极建中子民
归之以厚俾欲校欲报者亦不得贼其𠂻而发之如
此我之所谓疢者而或有瘳彼之所谓谤者亦庶几
其少熄矣作谤解
对鲁公问〈后�云思保岁寒之莭徇国家之难尔〉
颜鲁公唐一代巨臣论者当明其心求其迹则非也
公始终王室死而后巳盖素所蕴也不幸值唐中衰
以忠大节立于倾朝死觊一言有𥙷于国至扵老
不退休大率朋友之交遭罹患难尚有相死不轻去
之义况君臣乎及卢𣏌当国见其嫉贤乱政公复以
正言折之既憎公直重忤杞意至逊辝为谢终不少
解巳而有宣慰之命每读至此未尝不掩卷而兴嘅
也于时公岂不知一入贼庭撗噬虎口意者比之使
𣏌奸计媒孽其罪㗸𡨚入地霭而不可明是不若履
忠蹈义明死于使华之命尚或摧沮逆谋以激忠义
之士而愧夫天下后世乱臣贼子之心是乃不以李
郑𭄿而不行为得而以死扵义命为安也要令千百
世后义烈言言如严霜畏日有不可尚巳者此公之
心也尝以忠义者国家之元气世当頋护靳惜使信
其巳往不泯之志励夫将耒至簿之俗而为天下之
大闲如公者诚不可例与具臣者论其进退之迹也
若专以老不致事为嫌是又失见危授命之义也况
唐人之扵致政𥘉无定躰至元戊子秋八月廿日晨
起偶记往年对翰长之问特为笔此且发𠩄潜之幽
光云
俭训
人之生扵天壤间分𠩄当得者阴有曰料涪翁谓一
饭先书籍者是也未老前固不应空乏冻馁而死如
其𭧂殄过度以旬时之用为一朝之费促之而不给
者信有之矣故谚云兹焉不足往则太过此言虽微
可为永喻昔李文饶相而后当饫羊十万数未充
而斥盖已用者过侈故也此非明验可不鉴哉今
余一家二百指日所费以酌中计之且约五贯文是
湏千八百馀缗可支一岁其于庆吊賔客差徭之数
又不在内顾余生事四民之业一无所营而终岁所耗
如此造物者斡旋供亿亦巳劳矣吾何徳以堪之复
𣣔终日望望然致室之完羙此心断不可萌至量其
所入度其所出如且休接𨷂之说此念不可䟽也予
今年六十有二向之所谓心焉而志学焉而力者日
趍扵衰微安坐待哺外馀无能为秪有以勤俭律彼
使猥承家事而巳𫝊曰家当克俭焉当克厪焉又
曰生则在勤勤则不匮俭为徳恭侈𢙣之大也此虽
圣贤垂教格言不可斯湏离逖然孰不念而知之但
齿年未至不经其事之囏难者鲜不忽而略之是自
逺其恭德昧夫宁固之理可乎逮其已困叹彼之豊
伤巳之窘方思莭约以𥙷其不足不亦晚乎汝等其
勖哉毋替作俭说
𨘤山先生口诲
遗山先生向与頥斋张公〈讳徳辉字耀郷终河东宣抚使〉自汴北归
〈时■史相请为皆吉秃满作碑〉过卫先君命录近作一卷三十馀首
为贽拜二公于賔馆同志雷膺在焉先生略扣所学
喜见颜间酒数行令张灯西夹曰吾有以示之先生
慿几东向坐予二人前侍披所献狂斐且读且即
其后笔以数语攦其非是且见循诱善意而于体要
工拙音韵乖叶尤㘦致𢢽每篇终不肖跽授教再拜
起立夜向深先生虽酒神益爽气益温言益厉𮗜
泉蒙𦭘塞洒洒然顿释如醉者之于醒萎者之于起
也说既竟先生复昌言曰千金之贵莫逾于卿相卿
相者一时之权文章千古事业如日星昭回经纬天
度不可少易顾此握管铦锋虽微其重也可使纎埃
化而泰山其轻也可使泰山散而为微尘其柄用有
如此者况老成渐逺斯文将在后妹䓁其朂哉母替
坐客四悚有惘然自失不觉叹而发愧者既而鼔动
客去先生覆衾卧予二人亦垂头𠋣壁熟睡及𮗜日
上先生与客已觞咏乆矣于是胠箧取一编书皆金
石杂着授予曰可疾读吾听惬其音节句读不忒顾
先君字而谓之曰孺子诚可教矣老夫平昔问学颇
得一二岁累月积针线稍多但见其可者欲付之耳
可令吾侄从予偕往将一一示而𢌿之庶文献之传
罔陨越于下先君起拜谢不敏曰先生恵顾若耳何
𦍒之如王氏且有人矣敢不唯命期以眀年春当见
先生于西山时岁甲寅春二月也后三十五年戊子
冬十二月腊节前三日小子再拜追述
政问
至元九年春予以御史满秩除平阳路判官过辞诸
公以临民处已之教为请右丞相史公曰汝读书年
长乆在朝行今官外郡寅奉之心当常若在朝野时
至扵事机変转不可预料临时制宜可也翰林学士
鹿庵先生曰长次不睦及首沽虚声今天下之通患
推譲有终为上诗云靖恭尔位好是正直神之𦗟之
介尔多福况人事乎馀何言𥙊酒许鲁斋曰临政譬
之二人对弈机有浅深不可心必于胜因其势而顺
导之同僚间勿以气𩔖匪同而有彼此或有扞格当
以至诚感发无所争矣其后揔𬋩万奴耒尹亦请训
于开府史公曰今判官王某性纯直颇谙事傥有𠩄
疑当与可否至于左丞姚公吏部尚书髙公〈讳鸣雄飞〉每
以事使𣈆府者必有言頋慰至秩竟僚属友爱以理
而去时十有三年春三月也不肖今年六十有二老
不能用追思往事如此䓁格言有不可遗逸者因特
书云且寓夫强仕之不可复也是岁戊子秋七月丙
戌𥘉二日也
医说赠胡君器之
医者精微之术也又曰医者意也得于中而可以应
诸外通乎微而后可以逹其変此必然理也予素有
中脘疾二十年间凡三举发𥘉得扵燕也医𡊮以玄
胡剂疗之法既缓再宿而疾乃巳在赵薬以神宝名
者攻其中坚暝昡搜索上痛方厉而下动大作犹一
敌未退而复生一敌物虽去而泄不止予颓然而卧
力不胜而气巳惫矣间日而气始平其作于邢也陈
氏亦以𩔖赵剂者投之而为苦与先加剧焉今者
蹶动感似轻而痛则一上哄于中州旁刺于两胁后
延于膂𦟘撞搪冲拉头岑岑而气翕翕求少寐以休
吾烦且不得也胡君器之亦探药之粒如者曰朱砂
圆下之予顾其剂微于先疑为力更峻器之曰无虑
为苐下咽𮗜肠间少鸣而微痢则痛随止矣巳而果
然継以厚朴汤调之忽醒然而寐如释重而濯淸
风也师寤日髙三丈许予軆中巳平曽泄之不复作
而气之不少惫也器之天资髙业颛而学识明而
善断出新意而不泥古知其常而通其変尝曰人具
五行禀之者不一天有六气感之者无常病虽名同
而证实有异者苟以一概治之吾未见其能也故证
之壊者往往济而𫉬安昔霍嫖姚行师少衄多胜正
以不至泥古兵法顾所遇吾应之者为如何且予于
器之亦然作医说以贻之
秋涧先生大全文集卷第四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