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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音

汉世庙讳皆以近似之字易之,如讳“邦”之字则曰“国”,讳“恒”之字则曰“常”,即如讳“世”之字曰“代”,讳“民”之字曰“人”也。村学究不知,以为名邦字国,名恒字常,是以讳为表德矣。文义不通,多误小学如此。

尝见褚河南贞观中一帖,内有“世”“民”二字,皆不减画,心窃疑之,及考唐史,太宗在日,二名不连者毋避。及高宗即位,乃讳二字。盖《礼》:“卒哭乃讳,所以敬鬼神之名。”生者则不相避也。以此推之,贞观中,“世”“民”二字,临文止是不连,未尝更易,永徽以后,乃以“人”讳“民”,以“代”讳 “世”耳。

六朝最重私讳,即人主于其大臣,亦讳其先世。南宋武帝尝使江智渊以王彧父讳戏之,智渊正色不肯,上怒曰:“江僧安痴人,痴人自相惜”。智渊伏席流涕,竟不肯戏。私讳之重如此。然亦过矣。《礼》有“父前子名,君前臣名”。以人主名其先臣,未为大失,何至伏地流涕?盖武帝以此相嘲,非待臣之礼,宜其辱也。

汉文短丧,权制三十六日,至唐犹遵之,惟玄宗、肃宗之丧始服二十七日,代宗遗诏天下,吏人三日释服。宰相常衮以为:古者卿大夫从君而服,皇帝二十七日而除,在朝群臣亦当如之。中书舍人崔祐甫以为:朝臣、庶人不当分别,凡百执事,孰非吏人?皆应释服。相与力争,竟从衮议。二人故有隙,以是相左,然衮议是也。二十七日,视汉文之制也,已自减少,岂可更从三日?且公卿大臣以吏人自处,亦不明大义矣。衮之排祐甫非也,其论丧礼是也。

唐之庙制,以太祖比后稷,高祖比文王,太宗比武王,皆以为世室不迁,其下三昭、三穆,满则迁于夹室,盖三昭、三穆在世室之外,故为九庙,盖九世也。今以九帝备庙数而不及七世,则不合于礼矣。

唐时明堂制度,其宇上圜覆以清阳玉叶。清阳,色也,玉叶亦瓦之类。今大享殿及圜丘阑干皆用回青瓦,亦清阳玉叶之类。

夏、周九鼎之制,不可详考,武后更造明堂,铸铜为九鼎:豫州鼎曰神都,高一丈八尺,受千八百石;冀州鼎曰武兴;雍州鼎曰长安;兖州鼎曰日观;青州鼎曰少阳;徐州鼎曰车源;扬州鼎曰江都;荆州鼎曰江陵;梁州鼎曰成都。各高一丈四尺,受千二百石。各铸山川物产于其上。又铸铜为十二神。十二神者,十二支所属也。皆高一丈,各置一方,即秦皇铸金人十二之遗意也。

唐高宗作蓬莱宫,正殿为含元殿,含元之后为宣政殿,宣政之北曰紫宸殿,则内朝听政之所也。大会则于含元。

金銮殿在龙首山之坡陇,殿旁有坡,谓之金銮坡,其上东有学士院,今称翰林院为銮坡,本此。

唐制,正衙早朝,金吾将军秦:左右厢内外平安。国初朝贺大礼,有指挥使起居,亦此意。

唐制,每御延英,令诸司长官二人奏本司事,谓之待制,又令常参官日引见二人,访以政,谓之廷对,亦曰次对。盖宰相对延英既退,则待制、次对官皆得引对也。宋时谓之转对。

唐时,中官柄事者四人,最贵左右中尉,次则上下枢密院使,谓之四贵,又有南北宣徽两院,亦要职也。朱温既诛宦官,尽罢内司,乃以其党蒋玄晖为宣徽南院兼枢密院使,王殷为宣徽北院兼皇城使,始用外官矣。

宫人参随视朝起于晋代,六朝相因,至唐不改。《六典》曰:“宫嫔掌朝会赞相之事,引客立于殿廷。”唐诗所称,如“永外昭容紫袖垂,双瞻御座引朝仪”是也。崔胤尽诛宦官,止令内夫人至中学士院传宣圣谕,乃朱温将谋禅代,始罢宫人传宣及隋之仪,自此至宋、元末,不闻御朝对百官以宫女侍矣。

唐时郊庙,祠官谓之斋郎,及武、韦奠献,以宰相女助执笾豆,谓之斋娘。

唐时音乐盛于天宝,有《太常雅乐》二部,堂下立奏,谓之立部,堂上坐奏,谓之坐部;有鼓吹署令,所掌《铙歌鼓吹曲》,有龟兹、疏勒、高昌、天竺诸部,谓之胡乐;有教坊梨园法曲;有散乐杂戏;又有山车、陆船、舞马、犀象及宫人所奏《霓裳羽衣》之曲。每大酺赐宴,以次陈奏,即汉武角氐、角龙之戏也。高宗因立太子,敕宴百官,命散乐自宣政门入,太常博士袁利贞请罢散乐,甚为知礼。乃今大殿宴会以百戏承应,乃胡元旧习,与萧韶之响相去远矣。

冠服

六朝士庶乌帽,惟人主宴居著白纱帽。南宋废帝既弑,诸王就秘书省见湘东王,于时事起仓猝,王失履,跣至西堂,犹著乌帽。建安王休仁呼主衣,以白帽带之,即黄袍加身之意也。王敬则弑苍梧王,手取白纱帽加萧道成首。当时白纱名高顶帽,皇太子在上前则乌纱,在东宫则白纱,盖惟天子得冠之耳。

隋文帝即位,改服纱帽黄袍。解曰:纱帽,乌纱帽也,江南人主多服白纱帽,文帝乃用乌耳。古人庶人服黄,至是人主及百官服之,至唐时惟人主黄袍,百官亦不敢服矣。

魏、晋以来,王以卿士以幅巾为雅,用全幅皂向后补发,谓之头巾,俗因谓之补头,至宇文氏乃裁幅巾为四角。北朝服制多仍胡服,至后周用古周礼,始与群臣服汉、魏衣冠,而补头之制补矣。

补头乃后周武帝所制,裁幅巾出四脚,唐人以其脚向上,宋人始为放脚,今之蟝头盖放脚而稍屈其端使之向上,兼唐、宋之制者矣。

隋炀帝定舆服制度:五品以上,文官乘车,武官马加珂。可见文官乘车有所自也。珂者,螺属,生海中,其骨洁白,以饰马勒,世所谓鸣珂者,此也,《三都赋》“流离珂戍”即此。

隋时,百官从戎者皆戎服,五品以上通著紫袍,六品以下兼用绯绿,胥史以青,庶人以白,屠、商以皂,士卒以黄。自是文武常服遂以为品,至唐而稍润色之,以为采章矣。

唐高宗上元元年始定章服:三品以上服紫,金玉带;四品服深绯,金带;五品服浅绯,金带;六品服深绿,七品服浅绿,并银带;八品深青,九品浅青,并 俞石带;庶人服黄,铜钱带;其工商杂户不听服黄。武后在位,改八品九品皆服碧。此一代之制也。贞观以前尚沿隋制,稍有不同。今画十八学士服色,当以贞观中制度考之,即得其真张。俞不似铜,不知何物。一云石也。当俟详考。世图十八学士,武德中所服尚沿隋制。

称谓

西汉臣子称朝廷为县官,东汉称天子为国家,北朝称家家,唐称圣人,亦称大家、天家,宋称官家,胜国即称皇上,皆臣子私称,非对御之言也。西汉私语亦称陛下,辽、金称郎主。

西汉称诸王皆称大王,至曹操立为魏王,臣下进对始有殿下之称,自是相沿,遂为定制。

北齐高俨诛和士开,齐主使人召之,俨曰:“士开昔来实合万死,谋废至尊,剃家家发为尼,臣为是矫诏诛之,尊兄若赦臣,愿遣姊姊来迎,臣即入见。”姊姊谓陆令萱也,其时宫中呼嫡母为家家,乳母为姊姊,呼妇为妹妹。

侯景陷台城,湘东王绎方镇江陵,将举兵讨景,武陵王纪在蜀,谓僚佐曰:“七官文士,岂能匡济?”及纪攻江陵,为樊猛所败,以金囊掷猛曰:“愿卿送我一见七官。”兄弟行辈称某官,始见于此。然六朝臣下称君上,妻妾称主君,亦多曰官。

自晋以来,嫂谓叔为小郎,至唐犹然。宣宗责万寿公主曰:“岂有小郎病不往省视,乃观戏乎?”

唐时称节度、观察为使家,诸州为州家,北司诸军为军家,今称军士为军家,本此。

唐末宫中称天子为宅家,如十六宅诸王为刘季述所围,升屋呼曰:“宅家救儿!”季述废立,何后趋至,拜请曰:“军容勿惊宅家。”亦称大家,如昭宗延朱温入见何后,后泣曰:“自今大家夫妇委身全忠矣。”朱友圭妇张氏告其夫曰:“大家已以传国宝付王氏,怀往东都矣。”亦称官家,如全忠谓寇彦卿曰:“汝速至陕,即日促官家发来。”官家之称始此。唐初称天家。

唐人重行辈,称其所尊皆曰几郎,如某人称张宗昌为六郎,马遂遣使请和,称朱滔为六郎,朱滔遣使说田悦,称为八郎,上至宫禁中称玄宗亦曰三郎,门生舍人称其主人之子亦曰郎君,妻家称女婿以姓,曰某郎。

唐时称父执及朋友之父为丈人,因称其母为丈母,今以岳父母为丈人丈母本此。妻父曰婚,婿父曰姻,二父相呼谓之亲家,自五代亦然。

五代称州将为使长,如李存矩为新州防御,骄惰不治,士卒曰:“使长不矜恤”是也。近代公侯郎君有称使长者,妃主内家有称使长者,取义不同,其名一也。

西北诸虏称中国为汉人,东南海夷称中国为唐人,各以其所服相承称之,不思其易世也,汉初,朔方匈奴亦称中国为秦人。金之官长皆称勃极烈,元之官长皆称达鲁花赤,岳牧郡县亦然。

元时,丞相谓之大必阇赤,“必阇赤”字音,疑即今“笔写记”,盖主文字之称,故以为丞相之称。自嘉、隆以来,士风文字雅好古风,官名称谓亦多从古,如称六卿为大司徒、大司马之类,此皆周官旧名,职任相合,称之是也。惟至台长无以称之,乃曰大中丞,则误甚矣。今之左右都御史,乃汉之御史大夫,左右副佥都御史,乃汉之御史中丞。在汉官仪,皆无大字,乃以大夫降称中丞,非所以尊之也。至于锦衣掌印,称为大金吾,顺天府尹称为大京兆,益无稽矣。名言之间,礼分所寓,岂宜猛浪如此。若各镇总兵称大将军,虽非今制,亦汉官名所有尔。

唐时宰相相呼曰堂老,两省曰阁也,尚书曰院长,御史曰端公。近日桂林吕公为江陵封君作志,称首揆曰端公,误。又少府乃县尉耳,近日称府佐曰少府,亦误。

今翰林相传以北门为美称,考其建官之由,起于武后擅权,多引文学之士,置在禁中,使撰《列女传》、《臣轨》、《乐书》、《百僚新戒》,凡千馀卷,因使密决奏疏,以分宰相之权,谓之北门学士,以其不经南衙,北门出入故也。后世相承,有内相私入之号,至今以为美谈,而不究其所由名,亦可惜也。

唐称给舍谓给事中及中书舍人也。今以给事中为给舍,中书舍人为中舍,则给舍为一官矣。

姒娣妯娌长少相呼之,称年长者曰姒,年少者娣,今俗呼兄妻曰姒弟妻曰娣者,误。盖《通鉴》注:以身年之长少为次,不以夫之长幼为序也。

有父称子公者,晁错父谓错曰“公为政用事,人口语多怨公”者是也。有父对子称臣者,霍去病过平阳,其父谒之,自称“老臣”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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