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䝉训_(四库全书本)/全览 中华文库
童䝉训 全览 |
钦定四库全书 子部一
童䝉训 儒家类
提要
〈臣〉等谨案童䝉训三卷宋吕本中撰本中有春秋集解已著录是书其家塾训课之本也本中北宋故家及见元祐遗老师友传授具有渊源故其所记多正论格言大抵皆根本经训务切实用于立身从政之道深有所禆中间如申颜李潜田腴张琪侯无可诸人其事迹史多失传赖此犹可以考见大略固不仅为幼学启迪之资矣考朱子答吕祖谦书有舍人文所著童𫎇训极论诗文必以苏黄为法之语此本无之其他书所引论诗诸说亦皆不见于书内故何焯跋疑其但节录要语而成已非原本然删削旧文不过简其精华除其枝蔓不应近语录者全存近诗话者全汰以意推求当时殆以商㩁学问者为一帙品评文章者为一帙有内编外编之分传其书者轻词华而重行谊但刻其半亦未可定也其书初刻于长沙龙溪讹舛颇甚嘉定乙亥婺州守邱寿隽重校刋之有楼昉所为跋后绍定己丑睂山李𡌴守郡得本于提刑吕祖烈复锓木于玉山堂今所传本即明人依宋椠翻雕行款字画一仍其旧最为善本今亦悉从之焉乾隆四十二年九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 校 官〈臣〉 陆 费 墀
钦定四库全书
童䝉训卷上 宋 吕本中 撰
学问当以孝经论语中庸大学孟子为本熟味详究然后通求之诗书易春秋必有得也既自做得主张则诸子百家长处皆为吾用矣
孔子已前异端未作虽政有污隆而教无他说故诗书所载但说治乱大㮣至孔子后邪说并起故圣人与弟子讲学皆深切显明论语大学中庸皆可考也其后孟子又能发明推广之
大程先生名颢字伯淳以进士得官正献公为中丞荐之朝用为御史论新法不合罢去泰陵即位以宗正丞召未受命卒于家其门人共谥为明道先生先生尝以董仲舒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为合于圣人仲舒之学度越诸子者以此故门人以先生学之所就以明道见其志焉
小程先生名颐字正叔举进士殿试不中不复再试元祐初正献公与司马温公同荐遂得召用侍讲禁中旋又罢去遂不复用绍圣中贬涪州元符还洛大观间卒于家学者谓之广平先生后居伊阳又谓之伊川先生二程先生自小刻励推明道要以圣学为己任学者靡然从之当时谓之二程
二程始从周茂叔先生为穷理之学后更自光大茂叔名敦颐有太极图说传于世其辞虽约然用志高逺可见也正献公在侍从时闻其名力荐之自常调除转运判官茂叔以启谢正献公云在薄宦有四方之游于高贤无一日之雅
张戬天祺与弟载子厚关中人关中谓之二张笃行不苟为一时师表二程之表叔也子厚推明圣学亦多资于二程者吕大临与叔兄弟后来苏昞等皆从之学学者称子厚为横渠先生天祺之为御史用正献公荐也二程与横渠从学者既盛当时亦名其学为张程云荥阳公年二十一〈一本作十九〉时正献公使入太学在胡先生席下与伊川先生邻斋伊川长荥阳公才数岁公察其议论大异首以师礼事之其后杨应之国宝邢和叔恕左司公待制皆师尊之自后学者遂众实自荥阳公发之也
关中始有申颜者特立独行人皆敬之出行市肆人皆为之起从而化之者众其后二张更大发明学问渊源伊川先生尝至关中关中学者皆从之游致恭尽礼伊川叹洛中学者弗及也
伊川先生尝识杨学士应之于江南常称其伟度高识绝人逺甚杨学士是时犹未师伊川也
安定胡先生之主湖州学也天下之人谓之湖学学者最盛先生使学者各治一事如边事河事之类各居一斋日夕讲究其后从学者多为时用盖先生教人务有实效不为虚言也是时孙公莘老名觉顾公子敦名临最为高弟
正献公之在侍从也专以荐贤为务如孙莘老觉李公择常王正仲存顾子敦临程伯淳颢张天祺戬等皆为一时显人
正献公既荐常秩后差改节尝对伯淳有悔荐之意伯淳曰愿侍郎宁百受人欺不可使好贤之心少替公敬纳焉
荥阳公尝说杨十七学士应之乐善少比闻一善言必书而记之荥阳公尝书于壁云惟天子为能备物惟圣人为能备德应之遽取笔录记之
杨应之劲挺不屈自为布衣以至官于朝未尝有求于人亦未尝假人以言色也笃信好学至死不变荥阳公尝赠之以诗云独抱遗经唐处士差强人意汉将军应之元祐间用范丞相尧夫荐馆职不就试除太学博士出为成都转运判官有属官与之辨论应之嘉其直即荐之朝其自成都召为校书郎有逺房舅在蜀中官满贫不能归应之尽以成都所得数百千遗之其自立如此
邵尧夫先生受学于李挺之之才李之才受学于穆修伯长穆伯长受学于陈抟希夷其所传先天之学具见于易图与皇极经世故程伯淳作尧夫墓志云推其源流逺有端绪震东方也巽南方也离南方之卦之类此入用之位如天地定位干南而坤北山泽雷风水火相对即先天之位先生既没其学不传人能知其名而不知其用也尝欲传其学于伊川伊川不肯一日与伊川同坐闻雷声问伊川曰雷从何方起伊川云从起处起盖不领其意先生既没元祐间谥康节
邵康节以十二万四千五百年为一会自开辟至尧时正当十二万年之中数故先生名雍字尧夫名雍取黎民于变时雍也字尧夫取当尧时中数也四千五百年数未详其居洛阳亦取天地之中
邵康节居卫州之共城后居洛阳有商州太守赵郎中者康节与之有旧尝往从之时章惇子厚作令商州赵厚遇之一日赵请康节与章同会章豪俊自许议论纵横不知敬康节也语次因及洛中牡丹之盛赵守因谓章曰先生洛人也知花为甚详康节因言洛人以见根橃而知花之高下者知花之上也见枝叶而知高下者知花之次也见蓓蕾而知高下者知花之下也如长官所说乃知花之下也章黙然惭服赵因谓章先生学问渊源世之师表公不惜从之学则日有进益矣章因从先生游欲传数学先生谓章须十年不仕宦乃可学盖不之许也
䖍州人李潜君行先生笃行自守不交当世年五十馀监泗州僧伽塔人弗知也右丞范公彝叟为发运使始深知之力荐于朝除太学博士校书郎绍圣中力求去知蕲州遂请老君行之学专以经书论语孟子为正舍此皆不取如七世之庙可以观德则专守七庙其他言庙数不同者皆无取也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也则是合祭天地无疑也其言南北郊其言圆丘郊禘异礼皆不取也其学简而易明以行已为本不为空言东莱公与叔父舜从皆与之游
君行先生尝言学者当以经书论语孟子如秤相似以秤量众说其轻重等者正也其不等者不正也
田腴诚伯笃实士东莱公与叔父舜从之交游也尝从横渠学后从君行游诚伯毎三年治一经学问通贯当时无及之者深不取佛学建中靖国间用曾子开内翰荐除太学正崇宁初罢去
诚伯叔父明之亦老儒也然专读经书不读子史以为非圣人之言不足治也诚伯以为不然曰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如不遍览非博学详说之谓
徐积仲车先生山阳人小许榜登科初从安定胡先生学潜心力行不复仕进其学以至诚为本积思六经而喜为文词老而不衰先生自言初见安定先生退头容少偏安定忽厉声云头容直某因自思不独头容直心亦要直也自此不敢有邪心后因具公裳以见贵官又自思云见贵官尚必用公裳岂有朝夕见毋而不具公裳者乎遂晨夕具公裳揖母先生事母至孝山阳人化之
先生尝为文训励学者云仲车先生一日升堂训诸生曰诸君欲为君子而使劳己之力费己之财如此而不为君子犹可也不劳己之力不费己之财诸君何不为君子乡人贱之父母恶之如此而不为君子犹可也父母欲之乡人荣之诸君何不为君子又曰言其所善行其所善思其所善如此而不为君子未之有也言其不善行其不善思其不善如此而不为小人未之有也元符三年荥阳公自和州谪居起知单州道过山阳因出过市桥桥壊堕水而不伤焉仲车先生年几七十矣作我敬诗赠公云我敬吕公以其德齿敬之爱之何时己巳美哉吕公文在其中见乎外者古人之风惟贤有德神相其祉何以祝公勿药有喜诗后批云前日之事桥梁腐败人乘蹉跌而公晏然无伤固有神明阴相其德愿为本朝自重生民自重
熙宁初荥阳公监陈留税务时汪辅之居陈留恃才傲物独敬重公横渠先生闻之语人云于蛮貊之邦行矣于吕原明见之
正献公尝称荥阳公于张文潜云此子不欺暗室荥阳公之监陈留税也章枢密质夫楶知县事雅敬爱公一日因语次暴陵折公公不为动质夫笑曰公诚厚德可服某适来相试耳
元祐中荣阳公在经筵除司谏姚舍人辉中勔当制词云道学至于无心立行至于无愧心若止水退然渊静当时谓之实录建中靖国元年丰相之稷迁礼部尚书荐荥阳公自代词云心与道潜〈一作志以道宁〉湛然渊静所居则躁〈一作里〉人化闻风则薄夫敦
荥阳公入大学时二十一岁矣胡先生实主学与黄右丞安中履邢尚书和叔恕同斋舍时安中二十六岁为斋长和叔十九岁安中方精专读书早晨经书毎授五百遍饭后史书可诵者百遍夜读子书每授三百遍毎读书危坐不动句句分明和叔时虽少当世时务无不通晓当世人材无不遍知
荥阳公教学者读书须要字字分明仍毎句最下一字尤要令声重则记牢
正献公简重清静出于天性冬月不附火夏月不用扇声色华耀视之漠然也范公内翰淳夫祖禹实公之婿性酷似公后荥阳公长婿赵仲长演严重有法亦实似公焉
正献公教子既有法而申国鲁夫人简肃公讳宗道之女闺门之内举动皆有法则荥阳公年十岁夫人命对正献公则不得坐命之坐则坐不问不得对诸子出入不得入酒肆茶肆毎诸妇侍立诸女少者则从妇傍正献公年三十馀通判颍州欧阳文忠公知州事焦伯强千之方从欧阳公学正献公请伯强处书室命荥阳公从学焉其后正献公罢归京师请伯强同行欧阳公有送行诗所谓有能掇之行可谓仁者勇者也伯强性耿介不苟危坐终日不妄笑语毎诸生有不至则召之坐面切责之不少假借荥阳公幼时正献公与夫人严毅如此就师傅而得伯强其后有成非偶然也荥阳公尝言中人以下内无贤父兄外无严师友而能有成者未之有也
正献公年三十馀通判颍州已有重名范文正公以资政殿学士知青州过颍来复谒公呼公谓之曰太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欧阳永叔在此太博宜频近笔研申国夫人在㕔事后闻其语尝举以教荥阳公焉前辈规劝恳切出于至诚类如此也
荥阳公尝言世人喜言无好人三字者可谓自贼者也包孝肃公尹京时民有自言有以白金百两寄我者死矣予其子其子不肯受愿召其子予之尹召其子其子辞曰亡父未尝以白金委人也两人相让久之公因言观此事而言无好人者亦可以少愧矣人皆可以为尧舜盖观于此而知之
荥阳公张夫人待制讳昷之之女也自少毎事有法亦鲁简肃公外孙也张公性严毅不屈全类简肃简肃深爱之家事一委张公夫人张公幼女最钟爱然居常至微细事教之必有法度如饮食之类饭羮许更益鱼肉不更进也时张公已为待制河北都转运使矣及夫人嫁吕氏夫人之母申国夫人姊也一日来视女见舍后有锅釡之类大不乐谓申国夫人曰岂可使小儿辈私作饮食壊家法耶其严如此
叔父舜从既与东莱公从当世贤士大夫游尝训子弟曰某幸得从贤士大夫游过相推重然某自省所为才免禽兽之行而己未能便合人之理也何得士大夫过相与耶因思前辈自警修省如此
正献公交游本中不能尽知之其显者范蜀公司马温公王荆公刘原甫也荥阳公交游则二程二张孙莘老李公择王正仲顾子敦杨应之范醇夫黄安中邢和叔王圣美也东莱公交游则李君行田明之田诚伯呉坦求陈端诚田承君陈莹中张才叔龚彦和及彦和之弟大壮也
张横渠诗云若要居仁宅先须入礼门温公作横渠哀词曰教人学虽博要以礼为先伊川先生云子厚以礼教学者最善先有所据守然则横渠之教以礼为本也后程门高弟张绎思叔作伊川祭文云在昔诸儒各行其志或得于数或观于礼学者趋之世济其美独吾先生淡乎无味得道之真死其乃已或得于数盖指康节或观于礼谓横渠也
明道作邵康节墓志云昔七十子学于仲尼其传可见者惟曾子所以告子思子思所以授孟子者尔其馀门人各以己之所冝者为学虽同尊圣人所因而入者门户则众矣况后此千馀岁师道不立学者莫知所从来独先生之学为有传也先生得之于李挺之挺之得之于穆伯长推其源流逺有端绪今穆李之言及其行事概可见矣而先生醇一不杂汪洋浩大乃其所自得者多矣然而名其学者岂所谓门户虽众各有所因而入者欤语成德者昔难其居若先生之道就所至而论之可谓安且成矣观此志文明道所以处康节者无馀蕴矣
李公择尚书尝与荥阳公诸贤讲论行已须先诚实只如书帖言语之类不情缪敬尽须削去如未尝瞻仰而言瞻仰未尝怀渴而言怀渴须尽去之以立其诚伊川尝言今僧家读一卷经便要一卷经中道理受用儒者读书却只闲读了都无用处
顾公子敦内翰尝语东莱公云学者须习不动心事绪之来每毎自试久久之间果能不动则必自知曰我不动矣由此观之前辈所以自立非徒然也
陈莹中右司尝言学者须常自试以观己之力量进否易曰或跃在渊自试也此圣学也
绍圣中顾公子敦被谪过京师东莱公与叔父往见之子敦再三讲论行已如何云守至正以俟天命观时变以养学术
刘公待制器之尝为本中言少时就洛中师事司马公从之者二年临别问公所以为学之道公曰本于至诚器之因效颜子之问孔子曰请问其目公曰从不妄语始器之自此专守此言不敢失坠后任磁州司法呉守礼为河北转运使严明守法官吏畏之呉与器之尊人有旧相待颇异众器之不以为喜一日有人告磁州司户赃污于转运使者呉亲至磁州欲按其事召器之至驿舍堂中器之心不喜曰常时相待少异我已自不喜况今召我至堂中人得无疑我乎呉因问司户赃污如何器之对曰不知呉因不悦曰与公有契所以相问何不以诚告明日呉阅视仓库召司户者谓曰人诉尔有赃本欲来案尔今刘司法言尔无之姑去且谨视仓库俟北京回仓库不如法必案无疑也于是众方知器之长者然器之心常不自快曰司户实有赃而我不以诚告吾其违司马公教乎后因读杨子云君子避碍通诸理然后意方释然言不必信如此而后可
器之尝为予言当官处事须权轻重务合道理毋使偏重可也夫是之谓中因言元祐间尝谒见冯当世宣徽当世言熙宁初与陈旸叔吕宝臣同任枢密旸叔聪明少比遇事之来迎刃而解而吕宝臣尤善称停事每事之来必称停轻重令必得所而后已也事经宝臣处画者人情事理无不允当器之因极言称停二字最吾辈当今所冝致力二字不可不详思熟讲也宝臣盖惠穆公也
杨应之学士言后生学问聪明强记不足畏惟思索寻究者为可畏耳
伊川先生言人有三不幸少年登高科一不幸席父兄之势为美官二不幸有高才能文章三不幸也
近世故家惟晁氏因以道申戒子弟〈一非能以道训戒子弟〉皆有法度群居相处呼外姓尊长必曰某姓第几叔若兄诸姑尊姑之夫必曰某姓姑夫某姓尊姑夫未尝敢呼字也其言父党交游必曰某姓几丈亦未尝敢呼字也当时故家旧族皆不能若是
顷见陈莹中与关止叔沼与荥阳公书问其言前辈与公之交游必平阙书云某公某官如称器之则曰待制刘公之类其与已同等则必斥姓名示不敢尊也如曰游酢谢良佐云此皆可以为后生法
张才叔庭坚专务以直道进退不求苟得君子创业垂统为可继也若夫成功则天也才叔之学盖主于此张思叔因读孟子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慨然有得盖能守此则无不可为之事
后生学问且须理会曲礼少仪仪礼等学洒扫应对进退之事及先理会尔雅训诂等文字然后可以语上下学而上达自此脱然有得自然度越诸子也不如此则是躐等犯分陵节终不能成孰先传焉孰后倦焉不可不察也
吕与叔尝作诗曰文如元凯徒称癖赋若相如止类俳惟有孔门无一事只传颜氏得心斋
横渠读诗诗云置心平易始知诗杨丈中立云知此诗则可以读三百篇矣
韩公持国维闲居颍昌伊川先生常自洛中往访之时范右丞彝叟纯礼亦居颍昌持国尝戏作诗示二公云闭门读易程夫子清坐焚香范使君顾我未能忘世味绿尊红芰对西曛
龚殿院彦和夬清介自立少有重名元祐间佥判瀛州与弟大壮同行大壮尤特立不群曾子宣帅瀛欲见不可得一日径过彦和邀其弟出不可辞也遂出相见即为置酒从容终日乃去因题诗壁间其两句云自惭太守非何武得向河间见两龚近日贵人如曾子宣之能下士亦难及也绍圣中彦和为监察御史未能去大壮力劝其兄早求罢彦和遂去大壮不幸早卒虽彦和之弟实畏友也
李君行先生自䖍州入京至泗州其子弟请先往君行问其故曰科场近欲先至京师贯开封户籍取应君行不许曰汝䖍州人而贯开封户籍欲求事君而先欺君可乎宁缓数年不可行也
正献公幼时未尝博戏人或问其故公曰取之伤廉与之伤义
荥阳公尝言孙莘老李公择之为友友也
荥阳公尝言吕吉甫尝称李公择有乐正子之好善荥阳公尝言所在有乡先生处则一方人自别盖渐染使之然也人岂可以不择乡就士哉
侯叔献者少有声名熙宁初屡来求见正献公荥阳公因为公言叔献可比赵清献正献深不以为然云赵清献自守一世方成就如此〈一作方做到此地位〉后生有多少事岂可便比前辈既而叔献果建水事求进
姜潜至之仁宗朝老儒先生也不喜人作诗云招悔吝损心气
明道先生尝至禅寺方饭见趋进揖逊之盛叹曰三代威仪尽在是矣
正献公为枢密副使年六十馀矣尝问太仆寺丞呉公传正安诗已之所冝修传正曰毋敝精神于蹇浅荥阳公以为传正之对不中正献之病正献清净不作为患于太简也本中后思得正献问传正时年六十馀矣位为执政当时人士皆师尊之传正公所奖进年才三十馀而公见之犹相与讲究望其切磋后来所无也荥阳公独论其问答当否而不言下问为正献公之难盖前辈风俗纯一习与性成不以是为难能也
正献公毎时节必问诸生有何进益
荥阳公尝言少时与叔祖同见欧阳文忠公至客次与叔祖商议见欧阳公叙契分求纳拜之语及见欧阳公既叙契分即端立受拜如当子侄之礼公退而谓叔祖曰观欧阳公礼数乃知吾辈不如前辈逺矣
童䝉训卷上
钦定四库全书
童𫎇训卷中 宋 吕本中 撰
本中尝问荥阳公曰兄弟之生相去或数日或月十日其为尊卑也微矣而圣人直如是分别长幼何也公曰不特圣人直重先后之序如天之四时分毫顷刻皆有次序此是物理自然不可易也
荥阳公为人处事皆有久长之计求方便之道只如病中风人口不能言手不能书而养疾者乃问所欲病者既不能答适足增苦故公尝教人毎事作一牌子如饮食衣裳寒热之类及常所服药常所作事〈常所服药如理中圆之类常所作事如梳头洗手之类及作某亲等书〉病者取牌子以示人则可减大半之苦凡公为人处事毎如是也
王尚书敏仲古毎事必为人求方便之道如河朔旧日北使经由州郡毎北使将至民间假贷供张之具至烦扰敏仲奉使即言之朝乞令河朔人使经由处皆支官钱置什物储之别库专待人使自此河朔无复假贷之扰矣王公临事毎如此也
荥阳公与诸父自少官守处未尝干人举荐以为后生之戒仲父舜从守官会稽人或讥其不求知者仲父对词甚好云勤于职事其他不敢不慎乃所以求知也本中往年毎侍前辈先生长者论当世邪正善恶是是非非无不精尽至于前辈行事得失文字工拙及汉唐先儒解释经义或有未至后生敢略议及之者必作色痛裁折之曰先儒得失前辈是非岂后生所知杨十七学士应之兄弟晁丈以道规矩最严故凡后生尝亲近此诸老者皆有敦厚之风无浮薄之过
前辈士大夫专以风节为己任其于褒贬取予甚严故其所立实有过人者近年以来风节不立士大夫节操一日不如一日夏侯旄节夫京师人年长本中以倍本中犹及与之交崇宁初召任诸州牧授学制既朌即日寻医去后任西京幕官罢任当改官以举将一人安惇也不肯用卒不改官浮沈京师至死不屈唐丈名恕字处厚崇宁初任荆南知县新法既行即致仕不出者几三十年范丈正平子夷忠宣公之子忠宣公当国子夷是时官当入逺不肯用父恩例卒授逺地后为祥符尉当绍圣初与中贵人争打量地界与辨曲直不屈得罪去刘丈跂斯立蹈〈阙〉 皆丞相莘老子登高科以文学知名仕州县自处约甚人不知其为宰相子也汪革信民政和间诸公熟闻其名除国子博士欲渐用之竟辞不受谢逸无逸临川人州郡欲以八行荐坚却之凡此诸公皆卓然自立一时不愧古人尔来流俗不复以此为贵矣
韩魏公留守北京有幕官毎夜必出游宴同官皆欲谮之虑公不听一日相约至日晚见公议急事乞召幕官久之不至众方欲白公所以公佯惊曰某忘记早来某官尝白某早出见一亲识矣其寛大容人之过如此又尝久使一使臣求去参选公不遣如是数年使臣怨公不遣则白公某参选方是作官久留公门止是奴仆耳公笑屏人谓曰汝亦尝记某年月日私窃官银数十两置怀袖中否独吾知之他人不知也吾所以不遣汝者正恐汝当官不自慎必败官尔使臣愧谢公之寛𢎞大度服人如此
崇宁初本中始问杨中立先生于关止叔止叔称杨先生学有自得有力量尝言常人所以畏死者以世人皆畏死习以成风遂畏死耳如习俗皆不畏死则亦不畏死也凡如此皆讲学未明知之未至而然
东莱公尝言凡众人日夕所说之话如赵丈仲长诸公都无此话也众人所作之事如杨公应之李公君行诸公都不做众人做底事也
李公公择毎令子妇诸女侍侧为说孟子大义
唐充之广仁毎称前辈说后生不能忍诟不足以为人闻人密论不能容受而轻泄之者不足以为人
陈公莹中闽人也而专主北人以北人而后可以有为南人轻险易变必不可以有为
待制叔祖都不说梦云既妄也何用说为
明道先生尝语杨丈中立云某作县处凡坐起等处并贴视民如伤四字要常观省又言某常愧此四字明道先生言人心不同各如其面所不同者皆私心也至于公则不然
陈公莹中言人之为恶虽至于谋反大逆若有一念悔心使临刑之际说我悔也便须赦他便须用他
荥阳公尝言后生初学且须理会气象气象好时百事是当气象者辞令容止轻重疾徐足以见之矣不唯君子小人于此焉分亦贵贱寿夭之所由定也
荥阳公尝言朝廷奖用言者固是美意然听言之际亦不可不审若事事听从不加考核则是信谗用谮非纳善言也如欧阳叔弼最为静黙自正献当国常患不来而刘器之乃攻叔弼以为奔竞权门器之号当世贤者犹差误如此况他人乎以此知听言之道不可不审也崇宁初荥阳公谪居符离赵公仲长讳演公之长婿也时时自汝阴来省公公之外弟杨公讳瑰宝亦以上书谪监符离酒税杨公事公如亲兄赵公事公如严父两人日夕在公侧公疾病赵公执药床下屏气问疾未尝不移时也公命之去然后去杨公慷慨独立于当世未尝少屈赵公谨厚笃实动法古人两人皆一时之英也饶德操节黎介然确汪信民革时皆在符离毎公疾病少间则必来见公而退从杨公赵公及公之子孙游焉亦一时之盛也赵公毎与公子弟及外宾客语但称荥阳公曰公其尊之如此杨公与他人语称荥阳公但曰内兄或曰侍讲未尝敢字称也盖荥阳公中表惟杨氏兄弟尽事亲事长之道可为后生法
荥阳公为郡处令公帑多蓄鳆鱼诸干物及笋干蕈干以待宾客以减鸡鸭等生命也
徐仲车先生畜犬孳生至数十不肯与人人或问之云不忍使其毋子相离
孙丈元忠学士朴正献公所荐馆职也尝为本中言某尝对侍讲讥笑程正叔一日侍讲责某云正叔有多少好事公都不说只拣他疑似处非笑他何也某因释然心服后不敢复深议正叔今世之士如孙丈之服义亦少有也侍讲谓荥阳公也
荥阳公尝言少年为学唯捡书最有益才捡便记得精便理会得子细
又尝言读书编类语言相似者事做一处便见优劣是非
荥阳公尝说攻其恶无攻人之恶盖自攻其已恶日夜且自㸃检丝毫不尽不慊于心矣岂有工夫㸃检他人耶
或问荥阳公为小人所詈辱当何以处之公曰上焉者知人与已本一何者为詈何者为辱自无忿怒心也下焉者且自思曰我是何等人彼为何等人若是答他却与此人等也如此自处忿心必自消也
荥阳公尝说王介甫解经皆随文生义更无含蓄学者读之更无可以消详处更无可以致思量处
田诚伯常力辟释氏轮回之说曰君子职当为善
童䝉训卷中
钦定四库全书
童䝉训卷下 宋 吕本中 撰
荥阳公尝言孝子事亲须事事躬亲不可委之使令也尝说穀梁言天子亲耕以共粢盛王后亲以共祭服国非无良农工女也以为人之尽事其祖祢不若以己所自亲者也此说最尽事亲之道又说为人子者视于无形听于无声心未尝顷刻离亲也事亲如天顷刻离亲则有时而违天天不可得而违也
范文正公爱养士类无所不至然有乱法败众者亦未尝假借尝帅陕西日有士子怒一㕔妓以瓷瓦剓其面涅之以墨妓诉之官公即追士子致之法杖之曰尔既坏人一生却当坏尔一生也人无不服公处事之当荥阳公尝大书治人事天莫若啬于所坐壁上修养家以此为养生要术然事事保慎常令有馀持身保家安邦之道不越于此不止养生也老子之论亦当于理矣焦伯强千之先生尝称东汉〈阙〉 一节至颜子〈阙〉荥阳公不以为然列子称狐父之盗食爰旌目爰旌目义不食其食两手据地而欧之不出喀喀然遂伏而死狐父之人则盗矣而食非盗也以人之盗因谓食为盗而不敢食是失名实者也
易曰君子以俭德避难不可荥以禄大抵居困否之世惟贫与贱则可以免苟居权宠拥富厚鲜有不及者季札谓晏平仲子速纳邑与政无邑无政乃免于难晏子因陈桓子以纳政与邑是以免栾高之难大抵春秋之世以无邑与政为可以免齐与晏子𨚍殿其鄙六十卒不受也曰庆氏之邑足欲故亡吾邑不足欲也益之以𨚍殿乃足欲足欲亡无日矣与子雅邑辞多受少与子尾邑受而稍致之公以为忠而有宠卫与公孙免馀邑六十辞曰甯子唯多邑故死臣惧死之速及也公固与之受其半郑子张有疾归邑于公而使黜官薄祭尽归其馀邑曰吾闻之生于乱世贵而能贫民无求焉可以后亡敬共事君与二三子生在敬戒不在富也此皆古人辞尊居卑辞富居贫处乱世自全之道可以为万世贪冒不厌以致破家亡国者之至戒也
荥阳公尝言子产有数事失君子气象者如言民不可逞度不可改又曰子宁以他规我如此之类全无君子气象又言张良说汉祖诈秦卒大不类子房平日所为外高祖侍郎晋阳王公讳子融尝编集京师世家家法善者以遗子孙
前辈尝有编类国朝以来名臣行状墓志取其行事之善者别录出之以自警戒亦乐取诸人以为善之义也京师曹氏诸贵族卑幼不见尊长三日必拜
元符末叔祖待制公坐元祐党人贬道州未至先遣人赁屋两间时公亦挈家往既至屋窄陋甚更益一间以公状申郡守不敢往见是时上皇即位已议褒用矣韩原伯川先贬道州公以俱在谪籍不敢相见既原伯与公俱复官内徙原伯先受命往见公亦不敢与相见以为未受复官命也前辈慎事如此其亦能逺祸矣然且不免则亦命也
苏子由崇宁初居颍昌时方以元祐党籍为罪深居自守不复与人相见逍遥自处终日黙坐如是者几十年以至于没亦人所难能也
崇宁间张公芸叟既贬复归闭门自守不交人物时时独游山寺芒鞋道服跨一羸马所至从容饮食一瓯淡面更无他物人皆服其清德后生取法焉
崇宁间饶德操节黎介然确汪信民革同寓宿州论文会课时时作诗亦有略诋及时事者荥阳公闻之深不以为然时公疾病方愈为作麦熟缲丝等曲诗歌咏当世以讽止饶黎诸公诸公得诗惭惧遽诣公谢且皆和公诗如公之意自此不复有前作矣
张琪〈阙〉美京畿人久游太学诸生多称之擢第后守官卫州陈公莹中为郡颇厚待琪礼遇独异众人琪深感公恩意然亦不能晓独异之意崇宁间琪官宿州诸公贵人数欲招致之琪感陈公见待终不肯进盖琪之为人贤而差弱陈公所以异待之者欲以坚其意也琪终能自守前辈成就人委曲如此教亦多术矣
刘器之论当时人物多云弱实中世人之病大抵承平之久人皆偷安畏死辟事因循苟且而致然耳
绍圣崇宁间诸公迁贬相继然往往自处不甚介意龚彦和夬贬化州徒步径往以扇乞钱不以为难也张才叔庭坚贬象州所居屋才一间上漏下湿屋中间以箔隔之家人处箔内才叔蹑端坐于箔外日看佛书了无厌色凡此诸公皆平昔绝无富贵念故遇事自然如此如使世念不忘富贵之心尚在遇事艰难纵欲坚忍亦必有不怿之容勉强之色矣邹志完侍郎尝称才叔云是天地间和气薰蒸所成欲往相近先觉和气袭人也
丰公相之稷清节自守一意直道更无他说而未尝绝物张才叔盖师法之相之元祐间与荥阳公同在经筵有女之丧荥阳公问之曰以公定力如此必无过戚相之云正为未能如此
李君行先生绍圣中致仕归䖍州元符庚辰岁诸公既还朝廷君行驿召赐对管勾宗子学比国子司业盖有阴沮之恐在要地者伊川先生尝问从学者李君行何以复出从学者对曰李司业承朝廷美意不得不出然且归矣君行既至京师即引疾得归
伊川先生尝有门弟子日赴歌会过差先生闻之大不乐以为如此绝人理去禽兽无几尔〈一本作几希〉
正献公作相时毎月以上尊分遗亲旧杨十七学士应之公之甥也月送两壶杨学士得酒即送酒家易常酒数壶欲饮酒即取之东莱公以为杨学士英气伟度必不以唇舌间霑玩上尊滋味为美也得酒贵多不问美恶过人逺矣
李君行先生之长子格笃行博学克肖其父而长于四六表章早岁登科绍圣中知江宁府上元县荥阳公知太平州李以启事贺公其略有云知府侍讲蕴命世之雄才赋经邦之逺器令问令望起韦平旧相之家嘉谋嘉猷翊舜禹重熙之代危诚独立直已不回从容进退之仪挺达始终之节李寻以病不起学士大夫惜之国语公父文伯之母告季康子君子能劳后世有继又谓其子圣王之处民也择瘠土而处之劳其民而用之故长王天下又曰民劳则思思则善心生逸则淫淫则忘善忘善则恶心生沃土之民不才淫也瘠土之民莫不向义劳也左传亦言民生在勤勤则不匮以此知勤劳者立身为善之本不勤不劳万事不举今夫细民能勤劳者必无冻馁之患虽不亲人人亦任之常孏惰者必有饥寒之忧虽欲亲人人不用也公父文伯之母与左传所记皆故家遗俗相传之语其必自圣人出也然则后生处身居业其可不以勤劳为先而孏惰自弃其身哉
元祐末李君行先生与杨应之学士同在京师安静自守诸公以其不附已不甚肯进用赵公君锡无愧为中丞当荐御史问荥阳公所当荐者公以应之为对无愧亦不能用更举杨畏子安为御史杨畏后反攻无愧绍圣初应之病卒苏子由罢知汝州李君行先生往见之与之论当世事子由恨知君行之晚当时议者谓杨李二公如在言路必不肯委靡自己纵无所益亦必极言而去也
司马温公既辞宥密之命名冠一时士无贤不肖皆所归重而两程先生孙莘老李公择诸公尤推重正献已而二公同居洛中熙宁末正献起知河阳明道以诗送行曰晓日都门飐斾旌晚风铙吹入三城知公再为苍生起不是寻常刺史行又与温公同饯正献复有诗与温公云二龙闲卧洛波清此日都门独饯行愿得贤人均出处始知深意在苍生盖以二公出处无异且恐温公以不出为高也及正献公自河阳乞在京宫祠神庙大喜召还遂登枢府人或问二程以二公出处为有优劣二程先生曰正不如此吕公世臣也不得不归见上司马公争臣也不得不退处盖自熙宁初正人端士相继屏伏上意常不乐以为诸贤不肯为我用故正献求在京宫祠以明不然上意始大喜
元祐间伊川先生既归洛中寄范公淳父书云丞相久留左右所助一意正道者实在原明尔〈原明荥阳公字也〉伊川尝言杨应之在交游中英气伟度过绝于人未见其比可望以托吾道者应之乐善尚德而论议不苟以富文忠公处事犹不免有心如孙威敏操行不能端一石守道行多诡激特以两人附已乃荐威敏代已荐守道可任台谏又如刘原父文学绝人而喜讪韩富亦加摈抑凡此之类未免有心况常人乎虽然毫发之失生于心术其流之敝有不可胜言者岂不要贤师友以正救其微邪此应之之论也
太宗真宗朝睢阳有戚先生者名同文字同文有至行乡人皆化之睢阳初建学同文实主之范文正与𥞇内翰颍之父皆尝师事焉戚纶其后也所居门前有大井每至上元夜即坐井傍恐游人坠井守之至夜深则掩井而后归寝尝有人盗其所衣衫者同文适见之喻盗苐将去然自此慎勿复然坏汝行止悔无及也盗惭谢而去同文竟以衫予之南康学中至今有戚先生祠堂范文正公初从戚先生学志趣特异初在学中未知已实范氏子人或告之归问其母信然曰吾既范氏子难受朱氏资给因力辞之贫甚日籴粟米一升煮熟放冷以刀画四段为一日食有道人怜之授以烧金法并以金一两遗之又留金一两谓之曰候吾子来予之明年道人之子来取金文正取道人所授金法并金二两皆封完未尝动也并以遗之其励行如此后登科封赠朱氏父然后归姓
师友渊源必有所自未有无因而然如周茂叔先生官守南安军为守所不礼两程之父太中公自䖍州差摄南安倅与茂叔相善力庇护之其后两程皆师事茂叔陕西侯无可先生二程之舅贤豪独立与申颜先生为友申先生死侯先生倾家所有予之
关止叔尝言伊川门弟子且是信得及师说
陈莹中尝作责沈文送其侄孙几叟云予元丰乙丑夏为礼部贡院㸃检官适与校书郎范公淳夫同舍公尝论颜子之不迁不贰唯伯淳能之予问公曰伯淳谁也公黙然久之曰不知有伯淳耶予谢曰生长东南实未知也时子年二十九矣自是以来常以寡陋自愧得其传者如杨中立先生亦未之识也云云所谓责沈者叶公沈诸梁也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叶公当世贤者鲁有仲尼而不知宜乎子路之不对也莹中以谓世有伯淳而已不知宜自责者也今世之人闻已所不知其不愠而发谤骂者几希矣况能自责日夜以为愧乎莹中之所以超绝古今特立独行而不顾非偶然也莹中为都司上会子宣论日录书云目今观之成哀之世使大臣之门有负恩之士则汉之宗社未至危亡然则为大臣者不欺其君尽忠之士亦安忍负其门哉如此等语皆足以立懦夫之志矣其后上吕吉甫书列子有言世以生人为行人则死人为归人矣行而不知归失家者也此御寇未了之语生死无时而不一四大无时而不离何待死乃为归乎其生也心归其死也形化归而待化复何俟于言哉其精识逺见殆过古人此盖诱吉甫使之为善老子所谓常善救人者也
高邮守晁仲约有大贼过城下欲攻城守醵民金与贼贼乃去范文正公富郑公同在政府郑公建议守不能死守乃以金与贼失节当诛范公以为守能醵金却贼为有功纵不欲赏安可诛耶既退富公愠曰方今患法不举方欲举法而多方沮之何以整众范公密告云祖宗以来未尝轻杀臣下此盛德之事奈何轻坏之且吾与公在此同寮之间同心者几人虽上意亦未定也而轻道人主以杀戮臣下他日手滑虽吾辈亦未敢自保也富公曰闻高邮人欲食守肉范公曰高邮守既能为民却贼民感戴之不暇岂有欲食守肉之理仁庙卒从范公议明日富公称疾不出仁庙问宰执富弼何以不出范曰必是为争高邮事上曰富弼非卿门人耶范曰富弼虽与臣相知然弼为人守义不回心不安者不肯从也此正是弼好处上曰此却是卿好处后范富俱罢政富以事召至京师谮之者甚众或以为富公有不臣之意至京城不得见者累日富公甚恐惧且悔建议高邮之非叹曰范六丈真圣人与吾浅见不同
荥阳公尝榜文中子数语于家中壁上云子之室酒不绝注云用有节礼不缺也
周恭叔行已尝言见吕与叔博士说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浩然之气充塞天地虽难得而言非虚无也必有事焉但正其名而取之则失之矣又不可忘之也忘之者不芸苗者也正其名而取之者非苗者也
伊川先生尝言成王不当赐鲁以天子礼乐使周公在必不受也故曰鲁之郊禘非礼也周公其衰矣后世儒者以为周公能为人臣所不能为之功故赐人臣不得用之礼乐此尤伤教害义也为人臣如周公始可故曰不以舜之所以事尧事君不敬其君者也
范正平子夷尧夫丞相之子贤者也能世其家尝言其家家学不卑小官居一官便思尽心治一官之事只此便是学圣人也若以为州县之职徒劳人尔非所以学圣人也
周恭叔又说先生教人为学当自格物始格物者穷理之谓也欲穷理直须思始得思之有悟处始可不然所学者恐有限也恭叔又言阴阳不测之谓神〈横渠先生云两在故不测〉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知然则圣人之道仁知者皆不能测也一阴一阳之谓道仁且知夫子所以既圣也乾坤之于易犹阴阳之于道仁知之于圣也故曰乾坤其易之缊耶乾坤成列而易立乎其中矣乾坤毁则无以见易易不可见则乾坤或几乎息矣李君行先生说武王数纣之罪曰郊社不修宗庙不享历观诸书皆以郊对社盖郊者所以祭天社者所以祭地也南郊北郊五帝之类皆出于周礼圣人书中不见也严父配天之礼盖始自周公若自古有之则孔子何得言则周公其人也列爵惟五分土惟三盖至周始定若夏商以前俱如此则书为妄也因言吾徒学圣人者当自用意看易诗书春秋论语孟子孝经而已中心既有所主则散看诸书方圆轻重之来必为规矩权衡所正也又言史书尚可最是庄老读时大段害道
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富有之大业至诚无息日新之盛德也
田腴诚伯尝说他用心多使气胜心毎心有所不善者常使气胜之且云自知如此未得为善也
诚伯又言读书须是尽去某人说某人说之心然后经可穷矣
李君行先生学问以去利欲为本利欲去则诚心存矣李君行先生说年二十馀时见安退处士刘师正解春秋文字甚爱之从他观其文他亦不惜也后于楚州聚学他一日见访问曰李君在此何欲答曰为大人令去应举令及第后归今次以期服碍却欲且就此处修学以俟后次应举也刘曰不然夫不可得而久者在父母之左右也君行于是便归乡然则刘师正者君行之师与又云尝语君行今之人所以为学者某却不会如此为学
徐仲车先生少年时为母置膳先过一卖肉家中心欲买他肉遂先于市中买他物而别路于归途为顺且亦有卖肉者因自念言心中已许买他家肉若舍而之他能不欺心乎遂迂道买肉而归且云已之行信自此始也又言少年时逐日以衫帽揖母一日当见贵官乃用幞头襕衫因自念言天下之尊无逾父母今反不若见贵官自明日以幞头襕衫往揖母焉家人之见者莫不笑之既久亦不笑也且云巳之行敬自此始也
徐仲车见门人多于空中书一正字且云于安定处得此一字亦用不尽
徐仲车说以信解诚不能尽诚至诚无息信岂能尽之乎
伊川先生尝说杨子云云圣人之言逺如天贤人之言近如地是不然也当为他易数字曰圣人之言其逺如天其近如地其逺者须谓之逺其近者须谓之近也范辩叔说今太学长贰博士居此住者皆利于养资考求外进也为之学生者皆利于岁月而应举也上下以利相聚其能长育人才乎此于本亦已错了更不须言也
田诚伯说仲弓问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简仲弓未以为然也乃曰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不亦可乎居简而行简无乃太简乎子曰雍之言然仲弓未以圣人之言为然而问之而圣人以仲弓之言为然也学圣人者如仲弓可也且云见君行如此说
诚伯说公羊不知圣人之意也故其立言多伤教害义至如母以子贵子以母贵及人臣无将将则必诛此二者尤甚至令西汉时尊崇丁传及诛大臣以为将谋恶者盖用公羊之说也其为天下后世害甚矣
李朴先之说临离洛时请教于先生先生言当养浩然之气语先之云观张子厚所作西铭能养浩然之气者也
先之说以举业育人才不知要作何使用
诚伯说近世学者恐无有如横渠先生者也正叔其次也又云向日因看正𫎇书似有个所得处又云每见与叔中庸解便想见其为人由是观之诚伯师横渠也刘元承元礼尝师事伊川说纪侯大去其国大者纪侯之名也齐师未入境而已去之则罪不在齐侯也故不书齐侯焉又见伊川先生说仲尼曰惜乎出境乃免须终身不反始可免罪
宿州高朝奉说他师事伊川先生尝见先生说义者宜也知者知此者也礼者节文此者也皆训诂得尽惟仁字古今人训诂不尽或以谓仁者爱也爱虽仁之一端然喜怒哀惧爱恶欲情也非性也故孟子云仁者人也乐文仲说眉浩学士事亦好常见人写字不端正必须劝戒之或人问之曰每事无不端正则心自正矣陈正端诚说王辅嗣王介甫有大段不通处须要说应故也田明之说易所以尤多过者须要说无应故也易中自说上下敌应刚柔相应之类甚多岂得谓之无应但不可执定耳
又说邵尧夫先生说孟子虽不说易然精于易者也且云能说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及禹稷颜子易地则皆然非精于易岂及此乎
李君行说他每日常多只读易书诗春秋孝经间读孟子
田明之说他常只读易论语孟子老子杨子如庄子未暇读也
呉叔扬绍圣中尝说世人多欲胜于学故无所不为惟陈莹中学胜于欲故有所不为且云莹中今诸公非不知他但不可得而用也
又说字说诗字从言从寺诗者法度之言也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惟诗不可拘以法度若必以寺为法度则侍者法度之人峙者法度之山痔者法度之病也古之置字者诗也峙也侍也痔也特以其声相近取耳
又说今之学者必要一其说是不知圣人之意也无妄之往何之矣言无妄之世往无所之也无妄之往得志言无妄而往则可以得志也其言无妄之往则一其所以为无妄之往则异也
任淳夫说庄子倏忽混沌之说郭象只以为者败之解之则解经者何用多言
范子夷说其祖作外任官时与京中人书居京慎勿窃论曲直不同任言官时取小名受大祸因言吾徒相见正当论行已立身之事耳
又说仲尼圣人也才作陪臣颜子大贤也箪食瓢饮后之人不及孔子颜子逺矣而常叹仕宦不达何愚之甚若能以自己官爵比方孔颜侥幸甚矣
又说凡人为事须是由衷方可若矫饰为之恐不免有变时任诚而已虽时有失亦不覆藏使人不知但改之而已李君行田明之俱说读书须是不要看别人解者圣人之言易晓看传解则愈惑矣田诚伯说不然须是先看古人解说但不当有所执择其善者从之若都不看不知用多少工夫方可到先儒见处也
陈端诚说易须是说到可行处始可
陈莹中说书曰惟彼陶唐有此冀方今失厥道乱其纪纲盖尧授舜舜授禹禹授启三圣一贤相继未始失道也至太康失邦故上推陶唐而云今失厥道自尧至太康百二十年矣
又说大舜有大焉善与人同舍己从人乐取于人以为善自耕稼陶渔以至为帝无非取于人者取诸人以为善是与人为善者也故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夫能如是故能养其大体而为大人故能格君心之非而使天下利见故能言动以为法则后之人急急然唯欲已为是也恐其畔己以利诱之以害驱之天下终不以为然而自以为过天下何愚之甚
又说安而行之圣人也自非圣人皆利而行之者也何也欲迁善逺罪是利于善也欲忠于君是利于忠也欲孝于父是利于孝也其馀皆然今之学者不能见其近者小者而妄意谈其大者逺者故终汗漫而无成也陈莹中说学者非独为己而已也将以为人也自王介甫解经止尚高论故使学者弃民绝物管仲晏婴霸者之佐一也桓公杀公子纠管仲不能死有三归反坫官事不摄可谓违礼之极矣崔杼弑君晏子从容于其间成礼而后去可谓有节矣然孔子之称晏子则曰善与人交久而敬之而已及称管仲则曰如其仁如其仁岂不以管仲功及天下所济者广而晏子独善其身而已哉又说阴阳灾异之说虽儒者不可泥此亦不可全废王介甫不用此若为政依介甫之意是不畏天者也〈已上皆绍圣中语〉
前邵倅呉朝奉说近世士大夫太不以节操为事因说与他立节非一朝一夕所能为盖在平日之所养也他甚然之时李自明在坐云此事闲时说时甚易在于临事时要执得定耳因言昔人有自谏官以言事被责时兼判国子监乃与诸生往贺焉盖嘉祐以前以言事被责为荣也既见颜色惨沮殆不能说话昔人尚如此他人未易能也呉因言自小读书用得工夫不正当立节非素养不能若学得不正则所养亦非也
陈莹中又说学者非止读诵语言撰缀文词而已将以求吾之放心也故大畜之卦曰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所谓识者识其是非也识其邪正也夫如是故能畜其德所以言天在山中者前言往行无有纪极故取天之象焉
莹中说今有人曰仕宦显达者使天下谓之贤人则不可使天下谓之不贤人则可矣使天下谓之贤人是自取其善而归过于其君也使天下谓之不贤是自取其恶而归美于其君也曰是不然此乃李斯分谤之说也不能尽受其恶名使恶名不及于君是李斯而已何况天下谓之不贤未必不为其君之累也
又说范子思所知所守过于其兄范氏家学便有使处又说孔子以柔文刚故内有圣德而外与人同也孟子以刚文刚故自信其道而不为人屈也众人以刚文柔故色厉而内荏也却说与他杨子之书唯是说到孟子之书如自得之发于面平旦之气养浩然之气之类皆自得处孔子则并自得处亦无
又说学者非特习于诵数发于文章而已将以学古人之所为也自荆公之学兴此道坏矣
又说凡欲解经必先反诸其身而安措之天下而可行然后为之说焉纵未能尽圣人之心亦庶几矣若不如是虽辞辩通畅亦未免乎凿也今有语人曰冬日饮水夏日饮汤何也冬日阴在外阳在内阳在内则内热故令人思水夏日阳在外阴在内阴在内则内寒故令人思汤虽甚辩者不能破其说也然反诸其身而不安也措之天下而不可行也呜呼学者能如是用心岂曰小补之哉
庄子曰道之真以治身其绪馀土苴以治天下国家曰是不然礼记曰诚者非独成已也将以成物也我之所得者不能尽推于人非圣人之道也但行之一身有先后耳孟子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方其穷也独善一身之道乃兼善天下之道及其达也兼善天下之道乃独善一身之道也施于一身而非有馀也施于天下而非不足也是之谓圣人之道学圣人者不能以孔子孟子为心而专以庄周为我之书为说乌在其学圣人也
莹中说为学日益为道日损寻常人便说作两事失之逺矣盖语学则益道则损二卦未尝偏废也所损者惩忿窒欲所益者见善则迁有过则改也若用此说方始可行不然则虚语也又云胡先生在迩英讲损益卦专以损上益下损下益上为说
童䝉训卷下
昉儿时侍乡长老尝从旁窃窥所谓吕氏童䝉训者其间格言至论粗可记者一二稍长务钻〈阙〉举子业而亲旧几案上亦不复有此〈阙〉矣世道之升降于此可占也客授金华太守丘公先生语次及之且曰昔先公每以训子侄某初在傅日诵习焉将求善本刻之学宫或太史祠中使流布于世昉因从臾成之曰书出于吕氏刻于祠堂宜也会公有民曹之命迺出钱五万以从初约吕兄巽〈阙〉 家所臧本最为精密前此长沙郡龙溪学皆尝锓木而讹舛特甚丘公所诵习者未知何所从得也初舍人吕公以正献长孙逮事元祐遗老与诸名胜游渊源所渐者逺〈阙〉转徙流落之馀中原文献与之俱南〈阙〉即畴昔所闻见者辑为是编仓部既手写而臧之巽伯又是正而刋之庶几可以传矣书之所载自立身行已读书取友抚世酬物仕州县立朝廷纲条本末皆有稽据大要欲学者反躬抑志循序务本切近笃实不累于虚骄不骛于高逺由成已以至成物岂特施之童𫎇而已哉虽推之天下国家可也巽伯属记始末因辄附所闻于其后是亦丘公之志焉尔公名寿隽字真长文定公之嫡长子云嘉定乙亥中秋日四明楼昉谨书
童䝉训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