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周颙书(并答所问)
作者:张融 南齐
本作品收录于《张长史集

张融白:吾未能忘身,故有情身分外。既化极魂首,复为子弟留地,不欲使方寸旧都,日夜荒没。平生所困,横馗而草,所以制是门,律以律其门,非佛与道,门将何律?故告气缓命,凭魄申阴,数感十应,通源定本,实欲足下发予奇意。果能翔牍起情,妙见正析,既赴所志,今为子言。

周之问曰:“《论》云:‘致本则同’,请问何义是其所谓本乎?”答彼周曰:“夫性灵之谓性,能知者也;道德之为道,可知者也。能知而不知所可知,非能知之义;可知而不为能知所知,非夫可知矣。故知能知必赴于道,可知必知所赴。而下士雷情波照,鼓欲噪神,精明驱动,识用沈霭,所以倒心下灌,昭隔于道。至若伯阳,专气致柔,停虚任魄,载营抱壹,居凝通静。静唯通也,则照无所没,魄绪停虚,故融然自道。足下欲使伯阳不静,寗可而得乎?使静而不怕,道亦于何而可得。今既静而两神,神静而道二,吾未之前闻也。故逗极所以一为性游简,且韵猖狂,旷不能复,行次战思,定霸宇内,但敷生灵以竦志,庶足下罔象以扪珠。是以则帝属五而神常一,皇有三而道无二。凫乙之交定者,鸿乎?吾所以直其绳矣。”

周之问曰:“言道家者,岂不以二篇为主?言佛教者,亦应以般若为宗。二篇所䝿,义极虚无;般若所观,照穷法性。虚无法性,其寂虽同;住寂之方,其旨则别。”答彼周曰:“法性虽以即色图空,虚无诚乃有外张义,然环会其所中,足下当加以半思也。至夫游无荡思,心尘自拂,思以无荡,一举形上,是虽忘有,老如骞释,然而有忘,释不伐老。当其神地悠悠,精和坐废,寂然以湛其神,遂通以冲其用。登其此地,吾不见释家之与老氏,陟其此意,吾孰识老氏之与释家,逗极之所以无二亲情,故妙得其一矣。直以物感既分,应物难合,令万象与视听交错,视听与万象相横,著之既已深,却之必方浅,所以苦下之翁,且藏即色,顺其所有,不震其情,尊其所无,渐情其顺,及物有潜去。人时欲无,既可西风昼举而致,南精夕梦,汉魂中寐,不其可乎?若卿谓老氏不尽乎无,则非期于得意,若卿谓尽无而不尽有,得意复爽吾所期。卿若疑老氏尽有,而不亮以教,则释家有尽,何以峻迹斯时?卿若以释家时宜迹峻,其犹老氏,时峻此迹逗极之同,兹焉余意。

周之问曰:“《论》云:时殊故不同其风,是佛教之异于道也。世异故不一其义,是道言之乖于佛也。道佛两殊, 非凫则乙。”答彼周曰:“非凫则乙,迹固然矣。迹固其然,吾不复答。但得其世异时殊,不宜异其所以之异。”

周之问曰:“未知高鉴,缘何识本?”答彼周曰:“综识施本,已吐前牍。吾与老释相识正如此,正复是目击道斯存,卿欲必曲鞠其辞,吾不知更所以自讼。

周之问曰:“若犹取二教以位其本。恐战狱方兴,未能听讼也。”答彼周曰:“得意有本。何至取教。”

周之问曰:“若虽因二教同测教源者,则此教之源,每沿教而见矣。”答彼周曰:“诚哉有是言。吾所以见道,未壹于佛,但吾之即此言,别有奇即耳。”

周之问曰:“自应鹿巾环杖,悠然自击,儒墨訚訚,从来何诤?”答彼周曰:“虞芮二国之鬬田,非文王所知也。碎白玉以泯鬬,其别有尊者乎?况夜战一鸿,妄巾凫乙,斯自鹿巾之空负头上,环杖之自诬掌中,吾安得了之哉?”

周之问曰:“苟合源共是,分迹双非,则二迹之用宜均去取奚为翔集?所向勤务唯佛,专气抱一,无谨于道乎?”答彼周曰:“应感多端,神情数广。吾不翔翮于四果,卿尚无疑其集佛。吾不翔翮于五通,而于集道复何晦。且宝圣宜本,迹匪情急,矧吾已有所集,方复移其翔者邪?卿得其无二于两楹,故不峻督其去取。”

周之问曰:“吾则心持释训,业爱儒言,未知足下雅意佛儒安在,为当本一末殊,为本末俱异邪?”答彼周曰:“吾乃自元混百圣,同投一极,而近论通源,儒不在议。足下今极其儒,当欲列儒围道,故无属垣耳隙,思潜师夜,以遂图掩天城,恐难升之险,非子所跻,则吾见师之出,不见其入也。吾已谓百圣同所投,何容本末俱其异。更以沥势倒兵,恣卿智勇。吾之勇智,自纵横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