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孟郊论仕进书
作者:独孤郁 
本作品收录于《全唐文/卷0683

    某还白:天下病不言久矣,吾子猥贶嘉言,以笃鄙人之志,是勖天下之心也,幸何独乎鄙人也,利何独乎是文耶!夫言岂一端而已矣,知恶而不言,是使天下之为恶者不思其惧也;知善而不言,是使天下之为善者不劝其慕也。此二者,天下之达道也。仆尝论之,安敢不争斯语,直以厄蒙摧颓?吾子之所闻见,虽欲激昂以是非,天下其谁一从仆之所云耶?吾子知仆射将宦游,访仆曰:“是役也,为身之役欤?为人之役欤?”意甚善。古人曰:“仕非为贫也。”又曰:“君子之仕,行其义也。”仆虽不肖,宁独以衣服、饮食、犬马、声色、屋室,使仆之屑屑欤?仆将沈弃蹇连乎,则抚循吾之躯何为也?其将奋飞腾凌乎,则君之建官行封,岂私吾饥而寒也?又曰:“亲戚处乎大位,力主人也。”足下之所谓亲戚者,曷若仆之有身耶?足下所待仆者,宁以曲私从义乎?天下之君子,固当有以自力也。粤其果有茂异,仆幸侧闻其风,曷敢不踊跃话道,于彼不识,况亲戚之无间乎?苟不能借此,第仆能富贵之,且犹莫许,而况又妄于他人耶?又曰:“不待位而言之,大道之言也。”信哉!古人有庶人谤于道,商旅议于市,刍荛者得进其狂妄焉。足下念仆孱性,而欲辅仆愚心,共至公于天下,是直谅多闻之益也。某则何幸?其将责仆以必闻,以至公之道,为市价于天下也。某何人哉?昔张安世为大司马车骑将军录尚书事,常有所荐,其人来谢,安世大恨,以举贤进能,岂有私耶,谢绝之。有郎功高不调而自言,安世应曰:“君之功高,明主所知;人臣执事,何短长而自言乎?”绝不许。已而郎迁幕府长史,郎辞去之官,安世问以过失,长史曰:“将为明主股肱,而士无所进,论者以为讥。”安世曰:“明主在上,贤不肖较然,臣下自修而已,何知士而荐之?”其匿名迹远权势如此。彼推扬贤哲,乃公卿大夫四岳十二牧之职也,而富平阴用,阳不敢当,如仆琐琐方困,奈何以上官他人之任,反以许乎人哉?东野用心,冀有以相照,幸无以僭越之道,深望于鄙人也。某顿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