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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马萨林同王后告辞出来,要回罗爱勒地方的宅子。他在这个扰乱世界,出入都有许多亲兵护卫,有时还改了装,扮做武官模样。他从宫里出来,有部马车等他,有五十名马队护卫,是康狄王爷派来的。他坐了马车,向河边沙度地方而来。他要这五十名马队,不全是来护卫,是要给巴黎代表人看他手下的兵多。

阿托士骑了马跟在后头,身上只少了一把剑。吉利模听见阿托士对阿拉密说的话,晓得主人是被捕了。他的主人使个眼色,吉利模会意,走到阿拉密身边。他跟随主人二十年,看见他人出险不止一次,这趟的事他看得很不相干,神色一点也不动。那班巴黎代表人,见过王后以后,就要回到巴黎。他们是先出门的,走在前头,离主教有四百码远。阿托士远远看见阿拉密,心里就想起来,以后全靠这一个人来救他。但是阿拉密的样子,仿佛是全不知道阿托士在后头。走到河边的时候,阿拉密回头看了一次,因为桥头有一座炮台,是王后的兵官守的,他看看是不是把阿托士关在这座炮台里。谁知阿托士并不停留。随着主教一道来。后来走到一处,是分路的地方,那里有一条路,是直通罗爱勒的。阿拉密又回头看,看见马萨林向罗爱勒那一条路走。那时候阿托士也看他,阿拉密把手指放在帽子上,仿佛是行军礼。旁人是不晓得,阿托士却知道,阿拉密是告诉他,有了打救的法子。

再过十分锺,马萨林就到了那个堡寨的院子。这座堡寨,从前是立殊理常住的。马萨林下得车来,甘明则走上前,问道:“求大人分咐,德拉费伯爵安置在什么地方?”主教道:“橙树园那里有个亭子,在亲兵房对过,你安置他在那亭子里罢!你要留心照应伯爵,他是王后特旨拿的。”甘明则道:“德拉费伯爵求你安置他在打猎亭里,同达特安在一起。”马萨林想了一会,甘明则见他迟疑不决,甘明则说道:“那里有四十名精壮亲兵,全是德国人,都是有过阅历的,这班人不见得同掷石党表同情。”马萨林道:“若是把三个人关在一处,我们就要添兵把守,我们现在办不到。”

甘明则微笑,主教看见了,晓得他的意思,说道:“你还不晓得他们的本事,我是晓得的。他们办了几件事,得过大句,我也晓得。我原派他们去救查理,他们虽然未曾救得查理的命,他们却是舍命去救的,始终都不放松,天意同他们为难,也是没法。”甘明则道:“他们既然忠心办事,你为什么把他们监禁?”马萨林道:“监禁么?打几时起,人家叫这个堡寨做监牢的!”甘明则道:“自从有人监禁过在这里以后,人家就叫这里做监牢。”马萨林微笑说道:“这几位不是监犯,是贵客。因为这个缘故,我窗子上加了铁条,门上也加了闩,恐怕他们讨厌我,要逃走。你看起来似乎我待他们同监犯一样,鞋袜我很敬重他们。我不久就要去见德拉费伯爵,同他谈谈,这就是我敬重他的凭据。我不愿意有人来打岔,故此请你安置他在橙树林的亭子里,我常在那里散步,高兴的时候就可以进去同他谈谈。虽然我们两个人的政见不同,却有许多事我倒很同他表同情。我们的意见,将来还可以融化为一的。”

  甘明则鞠躬,回头走向阿托士。甘明则走到跟前,阿托士问道:“怎么样?”甘明则道:“你所说的那一层,恐怕办不到。”阿托士道:“我是个老军人,我晓得服从的主义。你虽然要遵守上司的号令,但是你还可以帮我一点忙。”甘明则道:“我很愿意替你办,我现在晓得你是什么人,你原来很替王后立些大功。我还记得我去捉巴留士那一天,还是你的一个朋友救我的。除了上司的号令,我不能不遵守,其馀的事只要我的力量能够替你办,我是一定办的。”阿托士道:“你的好意,我很感激。别的事,我原不敢强你。我现在有一件事要求你,是无损于你的。”甘明则道:“那怕就是于我有点损,只管请你说。我老实告诉你,我对马萨林,也不是个盲从者。我愿意替王后办事,因为这样,我不能不替主教出点力,请你只管说,等我看办得到办不到?”阿托士说道:“我听说达特安也监禁在这里,我想想看,我既然也来了,为什么我不告诉他呢?”甘明则道:“这件事,主教倒没发过号令。”阿托士道:“既然这样,那就好极了。我烦你告诉达特安说,我现在是他的近邻;你还可以告诉他说,我住在橙树园那里的亭子里,马萨林不久还要同我说话。我还要同主教说,请他优待我们一点。”  

甘明则道:“大约你们在这里不会久的。主教刚才说的,这里不是个监牢。”阿托士微笑,说道:“我恐怕这里是有秘密监房的。”甘明则道:“这是不同的,我也听说过。但是马萨林不过是个意大利的光棍,想在法国地财,也不敢十分的难为你们。他同立殊理不同。立殊理是什么事都敢做的。秘密监房,仿佛是王上才敢用的,他还没得这种胆子。况且人人都晓得你被捕,你们那两个朋友被禁的话,不久也是人人都知道的了。法国的贵族,是要追究你犯了什么事关监,还要打听你的踪迹。秘密监房的事,你倒可以放心。近来这十年,秘密监房不过说来吓小孩子的。你不必着急,我把你到了这里的话,去告诉达特安。现在的事体,是千变万化的,我恐怕不到半个月,我还要求你帮我的忙。”阿托士问道:“这是怎么讲?”甘明则道:“我恐怕那时候,帮主教要把我关监。”阿托士道:“如果有这样的事,我无不尽力帮忙的。”甘明遇道:“我晚间请你吃夜饭,你可以赏光么?”阿托士道:“多谢了,我今天觉得很不高兴,我恐怕陪你吃饭败你的兴,我多谢了,请你不要见怪。”

甘明遇领阿托士到橙树园的亭子楼下。原来过了橙树园是个大院,院子里有许多人,都是守堡的兵同佣人。院子是个马掌式,马萨林住的房子在当中。这一边是橙树园的亭子;那一边是猎亭,达特安所住的地方;再过去就是个极大的园林。阿托士到了房间,从铁条中间向外望,望见对过亭子的墙同房顶,问道:“那是个什么地方?”甘明则道:“那个就是猎亭,你的两个朋友住在那里。那一幅墙原是有窗子的,被前主教立殊理封了。这个堡寨拿来做监牢用,是不止一趟了。现在马萨林把你监禁在这里,也不过是学立殊理的办法。假使那边墙上的窗子未曾堵塞的话,你在这里用暗号,还可以同你的朋友说话。”阿托士道:“主教说要来见我,你看是真的么?”甘明则道:“他告诉我,要来见你。”

阿托士看看这个有铁条的窗子,叹了口气。甘明则道:“这间房很象监房,况且不定期有铁条窗子。但是你是个有势位的人,又是个极明白的人,你为什么要同那班无知无识的掷石党办事?我老实说,我原想我们法国之内,惟有你一个是真王党,我万想不到你会同巴留士、巴朗玛、威奥勒这班人做了同党,人家以为你的母亲是个律师的老婆。你为什么要做掷石党?”

阿托士道:“不做掷石党,就要做主教党,只有两条路走的。我想了好久,后来我就定规做了掷石党。不管怎的,掷石党还是句法国话。我就同波孚公爵、布伊朗公爵、笛拉波公爵入了掷石党。这是同王族同党,不是同律师、状师们一路。我来问你,帮马萨林有什么用处?可惜这幅墙不会说话,不然这幅墙可以告诉你,马萨林待他手下出过力的人是什么样。”甘明则大笑说道:“达特安关在那里,已经有一个礼拜,那一天不大骂主教!假使那幅墙会说话,再说出来是很难听的。”阿托士摇头,说道:“可怜这个达特安,他是个顶天立地,最忠义的一个人,若是有人伤害他或伤害他的朋友,他是要报复的,做出来的事情,是令人可怕。那两个人都是不要命的,是很难对付的。倘若是你管他们,你却不甚好交代。”

甘明则微笑,说道:“你说他们两个人是不要命的么?我看你是吓我的。第一天,达特安很激动那些守兵,要激动他们同他打架,一连闹了三天,后来渐渐的驯下来,现在简直的同一条小羊羔一样。他现在常唱喀士刚曲子,众人听了都好笑。”阿托士问道:“杜威朗怎么样?”甘明则道:“他的确是个无赖。第一天,他拿他的大肩膀打碎了窗子,现在也学了达特安的样子,终日说笑话。”阿托士道:“这就很好,我听了很高兴。”甘明则想起马萨林分咐的话,同阿托士刚才说的,倒有点不放心,问道:“你以为他们这两个人,不会这样安静的么?”阿托士一想,许是达特安有了妙计,不好说破他,答道:“他们原都是性急的人,一个是喀士刚人,一个是披喀狄人,开头是要动火的,后来自然渐渐的冷下来。我同你说的话,原是说他们向来的脾气。”甘明则以为那两个人果然是这样,很放心告辞走了。只剩下阿托士一个人,住在那间大房子里,心里很着急,盼望马萨林来,要晓得他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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