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¹耶路撒冷王﹑大辟之子﹑宣播大道﹑其言曰﹑

²吾观万事﹑空之又空﹑虚之又虚﹑

³光天之下﹑营营操作何益之有。

⁴代迭更大地恒存﹑

⁵日出日入﹑运行不息﹑

⁶风自北来﹑复自南至﹑回旋靡定﹑

⁷百川归海﹑海不见其溢﹑河水从所来而来﹑复所来而去。

⁸万物运动、言之不能尽、睹之不胜睹、闻之不胜闻。

⁹有必复有、成必再成、天下之物、咸非新创。

¹⁰如言新创、何谛视之、则自昔已然。

¹¹往者已难追忆、来者亦将遣忘。

¹²余为以色列王睹耶路撒冷、

¹³专心致志、穷察天下事、知上帝以斯任畀人、使竭其心思。

¹⁴天下之事、我已灼见、无非捕风捉影。

¹⁵曲者不能直、缺者不胜数。

¹⁶我窃自思、我得大业、具智慧、耶路撒冷人、自古以来、未有若此者也。

¹⁷我专我心、穷察智愚、祗徒劳焉

¹⁸盖多智多忧、识见愈广、则忧愁弥甚。

第二章

¹我窃自维、试耽宴乐、试乐逸游、明知归于无有。

²我言嬉戏惟狂、宴乐无益。

³我姑以酒为欢、若无智然、而仍不敢失度、庶知人生在世、最乐者何事、

⁴于是兴工作、建屋宇、作园囿、

⁵种葡萄、栽百果、

⁶凿沼池、灌林木、

⁷购仆婢、得丁男、牛羊繁衍、前此在耶路撒冷、未有若是之盛。

⁸我广贮金银、集四方贡物、以及乐官伶女、后妃嫔御、充于后宫、

⁹日以昌大、前此在耶路撒冷未有能比拟者也、然我不逾吾闲。

¹⁰凡目前之宴乐、人心之嗜好、无所禁止、劳而获之、逸而享之。

¹¹由后而观、觉劳而得者、莫非捕风捉影、于事无益、

¹²我为君足以致此、岂他人所能及哉、我察智愚。

¹³知智愈乎愚、光愈乎暗。

¹⁴智者明目、愚人行暗、及其终也、何异之有。

¹⁵窃思愚者死、智者亦死、虽智何益、岂非虚哉。

¹⁶智愚既同归于死、而后世忘其名、天下事皆作如是观。

¹⁷斯世所为、殷忧戚戚、莫非捕风捉影、故我不乐其生。

¹⁸我一生劳瘁、不可为悦、盖所经营、必遗于后起之人、

¹⁹子孙智愚、难以逆料、惟我竭其心思、劳苦毕生、彼得而主之、岂不尽属于虚哉。

²⁰可知经营百事、绝无馀望。

²¹人之劳心力、运智谋、凡事亨通、后人逸而得之、尽属于虚、大可悯也。

²²人生于世、辛勤忧戚、何益之有、

²³终日劳苦、终夜不安、亦属于虚、

²⁴以我观之、上帝所赐、既勤劳而得之、则必以饮以食、

²⁵安坐而享、乐莫大焉。

²⁶上帝所悦者、赐以智慧欢乐、若恶人则劳苦之、以其所积货财、赐于善良、凡百之事、无非捕风捉影、以此益见矣。

第三章

¹天下万事、各有其时。

²有时可生、有时可死、有时可植、有时可拔、

³有时可伤、有时可医、有时可毁、有时可建、

⁴有时可哭、有时可笑、有时可哀、有时可跃、

⁵有时可掷石、有时可敛石、有时可怀、有时可弃、

⁶有时可得、有时可失、有时可守、有时可舍、

⁷有时可分裂、有时可弥缝、有时可默、有时可言、

⁸有时可爱、有时可恶、有时可战、有时可和。

⁹且人之经营操作、何益之有。

¹⁰上帝使人勤劳、我见之矣。

¹¹上帝所为、皆合其时、而无不美、使人察之、始终莫测。

¹²以我观之、人在斯世、莫若为善而享福。

¹³上帝赐人、勤劳而得之、式饮式食、安享其成。

¹⁴我知上帝所为、永立不移、无能损益、使人寅畏。

¹⁵有而复有、成必再成、或去或来、上帝所循环。

¹⁶我遍览天下、公庭听讼、当秉公义、而反徇私、

¹⁷窃思上帝鞫善恶、赏罚有其期。

¹⁸又思世人行事、上帝察之、欲人知异于禽兽者几希。

¹⁹世人禽兽、同一气之呼吸、其必死无以异也、则人不远欲禽兽、而万事悉归诸虚矣。

²⁰其生也作以土、其死也返于土、俱归一所、

²¹人之神、升于天、兽之精、降乎地、谁念及之、

²²惟我窃思、人既勤劳以得之、莫若安乐以享之、厥后之事、难以逆睹。

第四章

¹我复思天下之秉钧者、虐遇民人、民罹其酷、靡不堕泪、慰藉无人。

²我窃思死者较生者为尤幸。

³又思未生于斯世者、未见斯人之秽行、较生而复死者、尤为幸甚。

⁴我观世人、劳而得功、同人媢嫉、此亦捕风捉影而已。

⁵愚者束手、自取败亡。

⁶宁寡得而宴安、毋多财而劳瘁、是皆捉影也。

⁷我遍观天下、有一事更属虚幻。

⁸有人块然独处、无兄弟子女、不与友朋交接、然亦劳苦不已、虽得货财、不以为足、不敢自用、不知遗谁、此属于虚、更贻后患。

⁹二人为侣、胜于一人独居、可相助以有成。

¹⁰若一人倾跌、则一人为之扶持、独居而蹶、援手无人、岂不难哉。

¹¹同寝多暖、独寐少温。

¹²一人不胜敌、二人相助则克之、绳有三重、则不易断。

¹³君耄无智、不从箴谏、不如幼冲、反多明慧、

¹⁴有始而幽囚、后治国家者、有始为君王、后作穷民者。

¹⁵更有兆民禀令、不之父而之子者、

¹⁶及其为君、从者无数、而后人卒不颂其美、此亦捕风捉影之事也。

第五章

¹诣上帝殿、必愼必恪、倾耳以聆、勿效愚人、作恶献祭、不自知其非义。

²勿造次启口出言于上帝前、盖上帝在天、尔在地、故言必寡。

³多虑多梦、多言多拙。

⁴愚鲁者流、上帝所不悦、凡指上帝而发愿、当偿勿缓。

⁵宁勿许愿、毋许而不偿。

⁶勿以口所许、陷于罪戾、毋告祭司、以所许之言为误、恐上帝震怒、败尔所为。

⁷梦寐多属幻境、浮词亦属空虚、惟尔当畏上帝。

⁸尔观州邑强暴、虐贫枉法、则勿殷忧、人虽居高位、更有尊于彼者、鉴察其所为、其上又有至尊至高者。

⁹莫重乎农事、上下咸获其利、

¹⁰以金为宝者、金不足以满其心、惟货是好者、货不足以充其欲、此亦属于虚而已。

¹¹财充则用繁、有财何裨。

¹²劳者食无馀、每见其安寝、富者因多财、恒不遑假寐。

¹³旷观天下之人、深可悯惜、积贮货财、自取其害、

¹⁴既遭患难、货财俱失、虽有子孙、无业可遗。

¹⁵盖裸而出世、必裸而归土、所勤劳而得者、毫不能携。

¹⁶良可悯也、其入世若是、其逝世亦若是、捕风无益、徒劳而已。

¹⁷毕生蒙昧、多病多愁。

¹⁸以我观之、上帝使人一生操作、式饮式食、安享其成、岂不甚美。

¹⁹上帝赐人以赀财、供其食用、既劳而得之、当逸而享之、

²⁰盖上帝使人欣喜、已往者不萦其心、未来者不撄其虑。

第六章

¹天下人可为长太息者一、

²上帝赐人货财、锡人尊荣、无所不有、己不敢逸、他人享之、此属于虚、深可叹也。

³人有百子、又获遐龄、生不能享福、死不得善葬、以我观之、胎未成人者、较彼愈美。

⁴未成之胎、来以虚、去以暗、其名不存、

⁵未睹日光、未知世事、较彼悭吝、又获平康。

⁶吝者生于世、虽永寿二千年、未尝一日厚于自奉、其后与众同归一邱。

⁷人之勤劳、为口腹计耳、乃心不知足。

⁸人而智、与人而愚、有何愈。贫而智、与富而愚、有何愈。

⁹宁享现在之福、勿作出位之思、莫非捕风捉影。

¹⁰粤稽古昔、始抟土以为人、由此得名、以迄于今、若此焉得与全能者辩。

¹¹辩论愈烦、则艰难丛集、果何益之有。

¹²人生斯世、历日无几、如影沉西、逝世之后、不识复有何事、以是观之、安在所谓真福。

第七章

¹芬芳之品、不如令闻、初生之时、不如死日。

²诣筵宴之家、不如入哭泣之室、在彼见人之终、生者当深思焉。

³喜笑不如忧愁、色虽有忧、心则克正。

⁴智者宁往哀戚之家、愚者喜诣宴乐之地。

⁵宁聆哲士之箴规、莫听愚人之倡和、

⁶愚人之笑、如荆棘、为爨火所焚、莫非捕风也、

⁷非义之利、使智为狂、惟行贿赂、坏人心术。

⁸事之始不如事之终、骄泰不如恒忍。

⁹毋急怒、毋蓄怨、斯愚人所为。

¹⁰勿是古非今、而尚论其事、此非智者所为也。

¹¹有智有财、二者兼得、其益不浅。

¹²智可庇身、财可助己、惟获智慧、可享永生。

¹³试思上帝经纶、彼使为曲、谁能直之。

¹⁴福来可喜、祸至可虑、上帝使二者迭相倚伏、俾忍不能逆料。

¹⁵我处尘凡、鉴观事理、见有为义而早夭者、见有作恶而寿终者。

¹⁶尔勿以为义过乎主、智超乎主、而自取其戾。

¹⁷尔勿以为恶浮于人、愚胜于人、而自速其亡。

¹⁸自义在所必戒、妄为尤所当绝、惟上帝是畏、患难可避。

¹⁹胸怀睿智之人、较邑中十长者、更有能焉。

²⁰普天之下、纯善无纤恶者、未之有也。

²¹言不闻、尔勿窃听、恐有仆婢毁尔者。

²²盖尔居恒、亦知尝毁人。

²³我察万事、欲求大道、而道离我甚远。

²⁴道甚玄远、谁能测度。

²⁵我尽心求道、欲知事理之所以、亦欲知愚昧之不善、

²⁶维彼淫妇、心若网罗、手若缧绁、较诸死亡愈苦、为善者避其凶、作恶者遭其害。

²⁷传道者曰、我察万事、欲知其详、而有所未逮、

²⁸简俊士于千人之内、犹可或觏、求哲妇于万姝之中、不能必得。

²⁹上帝造人、正直是务、惟人所为、机巧百出、我深察其故矣。

第八章

¹有智之人、明足以察万理、光华见于面、无不烛照、变刚为柔、孰能与于斯。

²既指上帝而誓、必守王命、

³勿谋不轨、勿致位而不辞、尔若是、恐于王怒、盖发号出令、由王独断。

⁴王之命莫能御、王所为、孰敢诘。

⁵守命无咎、哲士识时。

⁶万事各有其时、

⁷未来者人不及料、故遘多艰。

⁸气之呼吸不能自主、死之猝至、亦不自持、在彼疆场、不能幸免、多行强暴、终难逭罚。

⁹我详观天下事、见有陷害同俦者、

¹⁰强梁既没、出于圣京、葬于冢墓、民遂忘其所行、我观乎此、等于捕风、

¹¹恶不即罚、人专为恶。

¹²作恶之人、屡蹈罪愆、反享遐龄、然吾知寅畏上帝者、终必受厥绥祉、

¹³恶人不畏上帝、断难邀福、厥日无几、如影靡定。

¹⁴天下事可为长太息者、有时义人遭难、几同恶人、恶人蒙休、有类义人、我则曰、此属于虚。

¹⁵我又曰、上帝使人勤于操作、无少休息、莫若耽饮食、乐宴乐之为美。

¹⁶自是而后、我欲扩吾识见、遍览天下事、见斯世有人、永朝永夕、不遑假寐、

¹⁷亦见有人、欲观上帝之经纶、竭其心思、而不能得、有智之士、虽欲知之、亦不及知。

第九章

¹我竭吾心思、详察百事、知义人智人之所为、咸归上帝治理、惟观其人之所値、而上帝之眷顾与否、仍难逆料。

²万民所遭、初无或异、义不义、洁不洁、祭不祭、善不善、妄誓不妄誓者、亿兆亦同此赋畀。

³事有深可叹息者、人生于世、心怀恶而行猖狂、终归死地。

⁴生存之时、犹堪希望、生之犬愈于死之狮。

⁵生者知必有死、死者知觉已泯、赏赉已绝、记录已灭。

⁶所好恶所艳羡者、悉归无有、天下所经营、与彼无与、

⁷莫若以欣以悦、食饼饮酒、尔为是则上帝悦怿。

⁸章身之衣恒洁、沐首之膏不匮、

⁹上帝使人生于斯世、悉属虚浮、毕生操作、安享其所得、夫妇之间、必当眷爱欢娱、以至没齿。

¹⁰且尔竭心思、为所当为、转瞬之间、即归于土、在彼无工作、无计谋、无智慧。

¹¹我又遍览天下事、疾趋未必先至、劲旅未必获捷、有智未必得糇粮、聪明未必得货财、机巧未必沐恩宠、凡百之事、悉由偶然而至。

¹²譬彼水族羽族、猝罹网罗、人遘飞殃、出于莫测者亦若是。

¹³我观世事、智之所用甚广。

¹⁴设也城邑褊小、人民鲜少、大国之君围之、筑高垒以环攻、

¹⁵邑中有贫人、明哲是怀、施其智以救邑众、其后人无复念之者。

¹⁶我窃思之、智愈于力、贫者之智、为人藐忽、不从其言。

¹⁷宁从哲士之词、莫听昏君之论。

¹⁸智之为用胜于剑戟、惟一愚人与其间、则虽有嘉谋、亦为所败。

第十章

¹惟人调剂香膏、一入毒虫、则臭立变恶、人有尊荣、具智慧、名誉远播、一行不善亦若是、

²智之心捷若右手、愚之心拙若左手。

³愚者行于途、贡其不智之形、众人目击。

⁴长者怒尔、勿不辞而退位、必务柔顺、可免大过。

⁵天下事可长太息者、我尝见之矣、长者所行不善、

⁶使愚者坐高位、智者居末座、

⁷仆乘马、主徒行。

⁸掘坎阱、适陷其身、毁藩篱、必啮于蛇。

⁹移石必受其伤、伐木必遇其害。

¹⁰斧斤已钝、不加磨砺、则斩伐必费其力、智者知所当为。

¹¹施术制蛇之人未至、而人为蛇所啮、则彼之技无所施。

¹²智者之言益人、愚者之言害己。

¹³其言也始则拙、终则狂。

¹⁴未来之事、人难逆料、愚者哓哓、何裨于世。

¹⁵愚者徒劳无益、不知当行之道。

¹⁶器小者为王、则群臣以饮食为先、而邦必危矣。

¹⁷器大者为王、则群臣饮食以时、惟补其力、不敢沉湎、而邦必安矣。

¹⁸人惰而不修其室、则栋挠屋漏。

¹⁹人设宴以为乐、置酒以为悦、非金不足以致此。

²⁰毋私诅王公、毋在室咒大人、飞鸟必扬其声、羽族必报其事。

第十一章

¹汇水之区、宜播百谷、历日既久、可刈可获。

²颁食于众、勿以七八为限、盖尔后日贫乏、难以自料。

³油然作云、则沛然下雨、乔木北偃不可复南、南偃不可复北。

⁴疑风则不敢播谷、讶雨则不敢刈禾。

⁵妇有妊、尔不知魂灵如何而畀、骨骸如何而成。上帝缔造万物、其经纶非人所能知也。

⁶尔勿以朝吉而播、夕凶而勿播、朝夕俱可、不知其后孰美也。

⁷人生于光天之下、目睹日华、其神实畅。

⁸虽享遐龄、毕生逸乐、当思未来之日、忧患迭起、乃知事皆属虚。

⁹维尔小子、幼而嬉戏、其志愉快、随心所欲、随目所视、当思上帝必鞫尔、

¹⁰故必去欲绝邪、盖幼稚之时、亦属于虚。

第十二章

¹年当少壮、必及时敬造化之主、宜忆勿忘、斯时也、患难忧愁之日尚未至。

²既届其期、日月星辰必晦其光、云遮叆叇、雨降淋漓。

³守室者必战栗、有力者必卷曲、旋磨者寡而缺、窥牖者昏而黑、

⁴通衢之门已闭、旋磨之声不闻、鸟鸣而寝即起、讴歌而音不扬、

⁵不敢登高、行于途中亦多畏葸、以杏核为可厌、以螜虫为重物、生平嗜好、百无一存、人归窀穸、哀者行于衢。

⁶银索已解、金盂已毁、泉旁汲器已破、井上辘轳已折、

⁷人本抟土所为、死则返本、人之魂灵为上帝所赋畀、死则归乎上帝。

⁸○传道者曰、我观万事、空之又空、虚之又虚。

⁹我既有智、教民以智、专心求道、陈述箴规。

¹⁰我所云嘉言也、所录实语也、

¹¹哲士之言、譬诸刺、譬诸钉、一主所谕、众师所传。

¹²尔小子、以此为戒、著述若多、功不能竟、学而徒勤、适劳其心。

¹³事之大略、尔其听之、寅畏上帝、守其诚命、此人之大端。

¹⁴上帝必鞫万事、彰其隐微、或善或恶、加以赏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