巻七十二 临川文集 巻七十三 巻七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临川文集巻七十三   宋 王安石 撰书
  答徐绛书
  答李资深书
  答韶州张殿丞书
  答司马谏议书
  答曾公立书
  答吕吉甫书
  与王子醇书四
  与赵卨书
  回苏子瞻简
  与陈和叔内翰简
  答许朝议书
  答蔡天启书
  与参政王禹玉书二
  答曾子固书
  答徐绛书
  某启某鄙朴未尝得邂逅而䝉以书辱于千里之逺固已幸甚足下求免于今之世而求合于古之人不以问世之能言而欲有取于不肖此某之所以难于对也自生民以来为书以示后世者莫深于易易之所为作不出足下之所求文王以伏羲为未足以喻世也故从而为之辞至于孔子之有述也盖又以文王为未足此皆聦明睿智天下至神然尚于此不能以一言尽之而患其喻之难也况以区区之中材而遇变故之无穷其能皆有所合而卒以自免乎虽能有所合而有以自免其可以易言而遽晓乎此某夙夜勉焉而惧终不及者也其能遽有以进左右者乎然学者患其志之不同而有志者欲其为之不已某与足下幸志同矣如为之不已佗日邂逅得各讲其所闻择其可以守之庶其卒将有得焉葢古之人其成未尝不以友者此亦区区有望于君子也
  答李资深书
  某启辱书勤勤教我以义命之说此乃足下忠爱于故旧不忍捐弃而欲诱之以善也不敢忘不敢忘虽然天下之变故多矣而古之君子辞受取舍之方不一彼皆内得于已有以待物而非有待乎物者也非有待乎物故其迹时若可疑有以待物故其心未尝有悔也若是者岂以夫世之毁誉者概其心哉若某者不足以望此然私有志焉顾非与足下乆相从而熟讲之不足以尽也多病无聊未知何时得复晤语书不能一一千万自爱
  答韶州张殿丞书
  某启伏䝉再赐书示及先君韶州之政为吏民称诵至今不绝伤今之士大夫不尽知又恐史官不能记载以次前世良吏之后此皆不肖之孤言行不足信于天下不能推扬先人之功绪馀烈使人人得闻知之所以夙夜愁痛疚心疾首而不敢息者以此也先人之存某尚少不得备闻为政之迹然尝侍左右尚能记诵教诲之馀盖先君所存尝欲大润泽于天下一物枯槁以为身羞大者既不得试已试乃其小者耳小者又将泯没而无传则不肖之孤罪大衅厚矣尚何以自立于天地之间耶阁下勤勤恻恻以不传为念非夫仁人君子乐道人之善安能以及此自三代之时国各有史而当时之史多世其家往往以身死职不负其意葢其所传皆可考据后既无诸侯之史而近世非尊爵盛位虽雄奇俊烈道徳满衍不幸不为朝廷所称辄不得见于史而执笔者又杂出一时之贵人观其在廷论议之时人人得讲其然不尚或以忠为邪以异为同诛当前而不栗讪在后而不羞苟以餍其忿好之心而止耳而况阴挟翰墨以裁前人之善恶疑可以贷褒似可以附毁往者不能讼当否生者不得论曲直赏罚谤誉又不施其间以彼其私独安能无欺于冥昧之间邪善既不尽传而传者又不可尽信如此唯能言之君子有大公至正之道名实足以信后世者耳目所遇一以言载之则遂以不朽于无穷耳伏惟阁下于先人非有一日之雅馀论所及无党私之嫌苟以发潜徳为已事务推所闻告世之能言而足信者使得论次以传焉则先君之不得列于史官岂有恨哉
  答司马谏议书
  某启昨日䝉教窃以为与君实游处相好之日乆而议事毎不合所操之术多异故也虽欲强聒终必不䝉见察故略上报不复一一自辨重念䝉君实视遇厚于反复不宜卤莽故今具道所以冀君实或见恕也葢儒者所争尤在于名实名实已明而天下之理得矣今君实所以见教者以为侵官生事征利拒谏以致天下怨谤也某则以谓受命于人主议法度而脩之于朝廷以授之于有司不为侵官举先王之政以兴利除弊不为生事为天下理财不为征利辟邪说难壬人不为拒諌至于怨诽之多则固前知其如此也人习于苟且非一日士大夫多以不恤国事同俗自媚于众为善上乃欲变此而某不量敌之众寡欲出力助上以抗之则众何为而不汹汹然盘庚之迁胥怨者故也非特朝廷士大夫而已盘庚不为怨者故改其度度义而后动是而不见可悔故也如君实责我以在位乆未能助上大有为以膏泽斯民则某知罪矣如曰今日当一切不事事守前所为而已则非某之所敢知无由㑹晤不任区区向往之至
  答曾公立书
  某启示及青苖事治道之兴邪人不利一兴异论群聋和之意不在于法也孟子所言利者为利吾国如曲防遏籴利吾身耳至狗彘食人食则检之野有饿莩则发之是所谓政事政事所以理财理财乃所谓义也一部周礼理财居其半周公岂为利哉奸人者因名实之近而欲乱之以眩上下其如民心之愿何始以为不请而请者不可遏终以为不纳而纳者不可却葢因民之所利而利之不得不然也然二分不及一分一分不及不利而贷之贷之不若与之然不与之而必至于二分者何也为其来日之不可继也不可继则是惠而不知为政非惠而不费之道也故必贷然而有官吏之俸辇运之费水旱之逋䑕雀之耗而必欲广之以待其饥不足而直与之也则无二分之息可乎则二分者亦常平之中正也岂可易哉公立更与深于道者论之则某之所论无一字不合于法而世之𫍢𫍢者不足言也因书示及以为如何
  答吕吉甫书
  某启与公同心以至异意皆縁国事岂有它哉同朝纷纷公独助我则我何憾于公人或言公吾无与焉则公何尤于我趣时便事吾不知其说焉考实论情公宜昭其如此开喻重悉览之怅然昔之在我者诚无细故之可疑则今之在公者尚何旧恶之足念然公以壮烈方进为于圣世而某𦬼然衰疢特待尽于山林趣舍异路则相呴以湿不如相忘之愈也想趣召在朝夕惟良食为时自爱
  与王子醇书四
  某启得书承动止万福良以为慰洮河东西蕃汉集附即武胜必为帅府今日筑城恐不当小若以目前功多难成城大难守且为一切之计亦宜勿隳旧城审处地势以待异时増广城成之后想当分置市易务为蕃巡检大作𪠘宇募蕃汉有力人假以官本置坊列肆使蕃汉官私两利则其守必易其集附必速矣因书希详喻经画次第秋凉自爱不宣
  
  某启承巳筑武胜又讨定生羌甚善闻郢成珂等诸酋皆聚所部防拓恩威所加于此可见矣然乆使暴露能无劳费恐非所以慰恱众心令见内附之利谓宜喻成珂等放散其众量领精壮人马防招随宜犒劳使悉懐惠城成之后更加厚赏人少则赏不费财赐厚则众乐为用不知果当如此否请更详酌荡除强梗必有榖可获以供军有地可募人以为弓箭手特恐新募未便得力若募选秦鳯泾原旧人投换仍许其家人刺手承占本名官土人贠节级更与转资即素教之兵足以镇服初附事难遥度心所谓然聊试言之尔诸当条奏想不惮烦露次劳苦为时自爱不宣
  
  某启得书喻以御冦之方上固欲公毋渉难冒险以百全取胜如所喻甚善甚善方今熙河所急在修守备严戒诸将勿轻举动武人多欲以讨杀取功为事诚如此而不禁则一方忧未艾也窃谓公厚以恩信抚属羌察其材者收之为用今多以钱粟飬戍卒乃适足备属羌为变而未有以事秉常董毡也诚能使属羌为我用则非特无内患亦宜赖其力以乘外冦矣自古以好坑杀人致畔以能抚飬收其用皆公所览见且王师以仁义为本岂宜以多杀敛怨耶喻及青唐既与诸族作怨后无复合理固然也然则近董毡诸族事定之后以兵威临之而宥其罪使讨贼自赎随加厚赏彼亦宜遂为我用无复与贼合矣与讨而驱之使坚附贼为我患利害不侔也事固有攻彼而取此者服诚能挫董毡则诸羌自服安所事讨哉又闻属羌经讨者既亡蓄积又废耕作后无以自存安得不屯聚为寇以梗商旅往来如募之力役及伐材之类因以活之宜有可为幸留意念恤邉事难遥度想公自有定计意所及尝试言之春暄为国自爱不宣
  
  某启乆不得来问思仰可知木征内附熙河无复可虞矣唯当省冗费理财榖为经乆之计而已上以公功信积著虚懐委任疆场之事非复异论所能摇沮公当展意思有以报上馀无可疑者也某乆旷职事加以疲病不能自支幸䝉恩怜得释重负然相去弥逺不胜惓惓唯为国自爱幸甚不宣
  与赵卨书
  某启议者多言遽欲开纳西人则示之以弱彼更倔强以事情料之殆不如此以我众大当彼寡小我尚疲弊厌兵即彼偷欲得和可知我深闭固距使彼不得安息则彼上下忿惧并力一心致死于我此彼所以能倔强也我明示开纳则彼孰敢违众首议欲为倔强者就令有敢如此则彼举国皆将徳我而怨彼孰肯为之致死此所以怒我而怠冦也老子曰抗兵相加爱者胜矣此之谓也至于开纳之后与之约和乃不可遽遽则彼将骄而易我葢明示开纳所以怠其众而纾吾患徐与之议所以示之难而坚其约圣上恐龙图未喻此指故令以书具道前降指挥如西人有文字词理㳟顺即与收接闻奏宜即明示界上使我吏民与彼举国皆知朝廷之意
  回苏子瞻简
  某启承诲喻累幅知尚盘桓江北俯仰逾月岂胜感怅得秦君诗手不能舍叶致逺适见亦以为清新妩丽与鲍谢似之不知公意如何馀巻正冒眩尚妨细读尝鼎一脔㫖可知也公奇秦君数口之不置吾又获诗手之不舍然闻秦君尝学至言妙道无乃笑我与公嗜好过乎未相见跋渉自爱书不宣悉
  与陈和叔内翰简
  某启今日承以劵致馈喻令来取与和叔交游三十年岂敢复相求于末度然人道所以相交际亦宜粗有礼非苟以豢飬为利而已是以不敢拜贶窃恐此非公指然乆客于此毎以烦费公帑为惭自是台无馈不亦善乎馀留面叙不宣
  答许朝议书
  某启连得诲示岂胜感慰岁暮冱寒想比日安佳顷在朝廷观公议法毎求所以生之想今为州亦用此意公寿考康宁子孙蕃衍当以此也咫尺思一相见情何有已唯冀良食自爱永绥福履不宣
  答蔡天启
  某启近附书想逹比日安否如何何时南来日以企伫得书说同生基以色立诚如是也所谓犹如野马熠熠清扰者日光入隙所见是也众生以识精冰合此而成身众生为想所阴不依日光则不能见想阴既尽心光发宣则不假日光了了见此此即所谓见同生基也未即会晤为道自爱数以书见及尊教授想比日安佳未及为书
  与参政王禹玉书
  某启越宿伏惟台候万福某乆尸宰事每念无以塞责而比者忧患之馀衰疹浸加自惟身事慢不省察持此谋国其能无所旷废以称主上任用之意乎况自春以来求解职事至于四五今则疾病日甚必无复任事之理仰恃契眷谓宜少敦僚友之义曲为开陈使得早遂所欲而不宜迪上见留以重某逋慢之罪也区区之懐言不能尽惟望深赐矜怜而已不宣
  
  某启继䝉赐临传喻圣训𠊓徨踧踖无所容措某羁孤无助遭值大圣独排众毁付以宰事苟利于国岂辞糜殒顾自念行不足以恱众而怨怒实积于亲贵之尤智不足以知人而险诐常出于交游之厚且据势重而任事乆有盈满之忧意气衰而精力弊有旷失之惧历观前世大臣如此而不知自弛乃能终不累国者盖未有也此某所以不敢逃逋慢之诛欲及罪戾未积得优游里闾为圣时知止不殆之臣庶㡬天下后世于上㧞擢任使无所讥议伏惟明公方佐佑大政上为朝廷公论下及僚友私计谓宜少垂念虑特赐敷陈某既不获通章表所恃在明公一言而巳心之精微书不能传惟加悯察幸甚不宣
  答曽子固书
  某启乆以疾病不为问岂胜乡往前书疑子固于读经有所不暇故语及之连得书疑某所谓经者佛经也而教之以佛经之乱俗某但言读经则何以别于中国圣人之经子固读吾书毎如此亦某所以疑子固于读经有所不暇也然世之不见全经乆矣读经而已则不足以知经故某自百家诸子之书至于难经素问本草诸小说无所不读农夫女工无所不问然后于经为能知其大体而无疑盖后世学者与先王之时异矣不如是不足以尽圣人故也扬雄虽为不好非圣人之书然于墨晏邹庄申韩亦何所不读彼致其知而后读以有所去取故异学不能乱也惟其不能乱故能有所去取者所以明吾道而已子固视吾所知为尚可以异学乱之者乎非知我也方今乱俗不在于佛乃在于学士大夫沉没利欲以言相尚不知自治而已子固以为如何苦寒比日侍奉万福自爱


  临川文集卷七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