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正公集_(四部丛刊本)/卷第九 中华文库
范文正公集 卷第九 宋 范仲淹 撰 宋 楼钥 撰年谱 景江南图书馆藏明翻元天历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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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文正公集卷第九
后学时兆文校正
后学黄水校正
后学李鳯翔校正
十五世孙启乂同校
十六世孙惟元同校
上时相议制举书
天圣八年五月日其位某再拜上书于昭文相公〈阁下〉
某昨者伏𫎇圣恩优赐差任盖钧造之际靡不𫉬所退
省踈拙且惊且惧况唐虞旧域风俗淳俭狱无积讼亭
鲜过客栖迟仰何以报国然尝试思之似有所𥙷敢
不冒黩而言之夫善国者莫先育材育材之方莫先劝
学劝学之要莫尚宗经宗经则道大道大则才大才大
则功大盖圣人法度之言存乎书安危之几存乎易得
失之鉴存乎诗是非之辩存乎春秋天下之制存乎礼
万物之情存乎乐故俊哲之人入乎六经则能服法度
之言察安危之几陈得失之鉴析是非之辩明天下之
制尽万物之情使斯人之徒辅成王道复何求哉至于
扣诸子猎群史所以观异同质成败非求道于斯也有
能理其书而不深其㫖者虽朴愚之心未可与适道然
必顾瞻礼义执守规矩不犹愈于学非而博者乎今文
庠不振师道乆缺为学者不根乎经籍从政者罕议乎
教化故文章柔靡风俗巧伪选用之际常患才难某闻
前代盛衰与文消息观虞夏之纯则可见王道之正观
南朝之丽则知国风之衰惟圣人质文相救变而无穷
前代之季不能自救则有来者起而救之是故文章以
薄则为君子之忧风俗其坏则为来者之资今朝廷思
救其弊兴复制科不独振举滞淹询访得失有以劝天
下之学育天下之才是将复小为大抑薄归厚之时也
斯文丕变在此一举然恐朝廷命试之际谓所举之士
皆能熟经籍之大义知王霸之要略则反屏而弗问或
将访以不急之务杂以非圣之书辨二十八将之功勲
陈七十二贤之德行如此之类何所𥙷益盖欲伺其所
未至误其所常习不以教育为意而以去留为功如
所量恐非朝廷劝学育才之道也何哉国家劝学育材
必求为我器用辅我风教设使皆明经籍之㫖并练王
霸之术问十得十亦朝廷教育之本意也况文有精粗
理有优劣明试之下得失尚多何患去留之难乎今或
伺其所未至误其所尝习则天下贤俊莫知所守将博
习非圣旁攻异端圣人之门无复启发逮于后举差之
益逺如此则制科之设足以误多士之心不足以救斯
人之弊恭惟前圣之文之道昭昭乎为神器于天下得之
者昌失之者亡后世圣人开学校设科等率贤俊以趋
之各使尽其心就其器将以共理于天下故书曰咸有
一德斯之谓矣愿相府为此一举傥昌言于两制如能
命试之际先之以六经次之以正史该之以方略济之
以时务使天下贤俊翕然修经济之业以教化为心趋
圣人之门成王佐之器十数年间异人杰士必穆穆于
王庭矣何患俊又不充风化不㒷乎救文之弊自相公
之造也当有吉甫辈颂君之德吾相之功登于金石永
于天地者矣四海幸甚千载幸甚干犯台严无任僣越
战汗之至某再拜
与欧静书
七月十二日高平范某谨复书于伯起足下近滕从事
子京编李唐制诰之文成三十卷各于文首序其所以
而善恶昭焉足下命为唐典以仆观之似所未安典之
名其道甚大夫子删书断自唐虞巳下今之存者五十
九篇惟尧舜二篇为典谓二帝之道可为百代常行之
则其次夏商之书则有训诰誓命之文皆随事名篇无
复为典以其或非帝道则未足为百代常行之典乃知
圣人笔削之际优劣存焉如诗有国风雅颂之别也李
唐之世三百年治乱相半如贞观开元有霸王之略毎
下诏命多有警䇿失之者盖亦有矣如则天中宗昏乱
之朝诛害宗室戮辱忠良制书之下欺天蔽民人到于
今𡨚之傥亦以典为名跻于唐虞之列不亦𦔳欺天之
丑乎是圣狂不分治乱一致百代之下尭舜何足尚桀
纣何足愧也仆不天下君子将切齿于子京乃请以
綂制之名易之而足下大为不可贻书见尤仆谓制者
天子命令之文无他优劣庶几不损大义尔足下谓册
制之𩔖有七何特以制名焉七者之名有则有矣然近
代以来曁于今朝王言之司谓之两制是制之一名统
诸诏命又有待制承制之官皆承奉王言之义也又令
诏诰宣敕圣旨之𩔖违者皆得违制之坐亦足见制之
一名而统诸命令也故以统制为名以明备载其文不
复优劣观其文者使自求之而治乱之源在矣足下又
谓吕不韦辈著春秋贾谊之徒著书文中子著六经而
无讥其僣者非也盖春秋以时记事而为名也优劣不
在乎春秋二字而有凡例变例之文书者载言之名而
优劣不在乎书之一字而有典谟誓命之殊诗者言志
之名而优劣不在乎诗之一字而有国风雅颂之议诸
儒拟春秋诗书之名盖不在乎优劣之地也未有乱典
谟训诰国风雅颂之名者足下以唐之制书咸可为
典则唐人之诗咸可为颂乎足下又谓唐有六典杜佑
著通典以此二书为证亦未也六典者唐之官局可为
令式尊之为典者亦唐人一时自髙尔又通典之书叙
六代沿革礼乐制度复折中而论其可者以为典要尚
庶几乎矧二书之作非经圣人笔削又何足仰为大范
哉足下博识之士当于六经之中专师圣人之意后之
诸儒异端伯起不足繁以自取或足下必以统制为非
则请别为其目典之为名孰敢闻命某再拜
与周骙推官书
六月十五日同年弟范某再拜奉书于周兄去年秋滕
子京集李唐制书得一千首欧伯起请目之曰唐典仆
始末阅其本而酌以重轻请避尧舜二典曰有唐统制
伯起以书见让谓典为是谓制为非仆亦辨而言焉而
伯起不释今复贻书云中有册文十五或因其旧名可
曰有唐册制仆前书云必以统制为非则请别为之目
以典为名孰敢闻命伯起谓典谟训诰其来逺矣夫子
因其旧史优劣不存焉仆谓旧史之文亦不苟作圣人
笔削经史皆因其旧可者从而明之其不可者从而正
之未尝无登降之意也是故言易则因先王之卦从而
讃之有圣人有后有君子之辞焉刋诗则因前人之作
从而次之有国风雅颂之伦焉修春秋则因旧史之文
从而明之有褒贬之例焉书亦史也从而序之岂独因
其旧篇无优劣之意仆谓典谟训诰之文或因其旧而
次之亦圣人之优劣也伯起谓夏有政典周有六典仆
谓政典者果夏书耶虞书耶夏或有之何不列之于书
或见删于圣人此又不足称矣周之六典者周礼云天
官掌建之六典乃周之法度书于典册非记言之例
也夫子删书之际六典不预焉伯起又谓有汉典魏典
晋典梁典仆谓此四典者必文人苟作或佞之于前或
失之于后非其正史君子不取也自尧舜而后历代之
史无以典为名者何哉盖尊避尧舜为万世之师使后
之明王有所稽仰岂丘明班马之流咸不到伯起之心
邪伯起又谓元结有皇谟柳宗元有平淮夷雅元枊唐
人也而深于文不曰典而曰谟不曰颂而曰雅二君诚
不佞欤伯起非唐人也反为佞乎以其𠕋制特谓之典
岂有优劣之心乎如有优劣之心则不当以错综治乱
之文跻于三代之上炳尧舜之光明如无优劣之心唐
三百年𠕋制之文一旦易其名则何以哉进退无所据
而序引滋繁枝叶之云不复详释岂莠言乱正学非而
博者乎将固有所激而极其理要乎周兄积学于书得
道于心览圣人之㫖如日星之昭昭愿质其疑使来者
不敢窃乱于斯文甚善甚善不宣某再拜
与唐处士书
十二月日髙平范某谨再拜致书于处士唐君盖闻圣
人之作琴也鼓天地之和而和天下琴之道大乎哉秦
作之后礼乐失驭于嗟乎琴散久矣后之传者妙指美
声巧以相尚丧其大矜其细人以艺观焉皇宋文明之
运宜建大雅东宫故谕德崔公其人也得琴之道志于
斯乐于斯垂五十年清静平和性与琴会著琴笺而自
然之义在矣某尝游于门下一日请曰琴何为是公曰
清厉而静和润而逺某拜而退思而释曰清厉而弗静
其失也躁和润而弗逺其失也佞弗躁弗佞然后君子
其中和之道欤一日又请曰今之能琴谁可与先生和
者曰唐处士可矣某拜而退美而歌曰有人焉有人焉
且将师其一二属逺仕千里未𫉬所存今复选于上京
崔公既没琴不在于君乎君将怜其意授之一二使得
操尧舜之音逰羲黄之域其赐也岂不大哉又先王之
琴传传而无穷上圣之风存乎盛时其㫖也岂不逺矣
诚不敢𦔳南薰之诗以为天下富寿庶几宣三乐之情
以美生平而可乎某狂愚之咎亦冀舍旃不宣某再拜
答赵元昊书
正月日具位某谨脩诚意奉书于夏国大王伏以先大
王归向朝廷心如金石我真宗皇帝命为同姓待以骨
肉之亲封为夏王履此山河之大旌旗车服降天子一
等恩信隆厚始终如一齐晋文之盛无以过此朝聘
之使往来如家牛马驼羊之产金银缯帛之货交受其
利不可胜纪塞垣之下逾三十年有耕无战禾𮮐云合
甲胄尘委养生葬死各终天年使蕃汉之民为尧舜之
俗此真宗皇帝之至化亦先大王之大功也自先大王
薨背今皇震悼累日嘻吁遣使行吊赙之礼以大王嗣
守其国爵命崇重一如先大王昨者大王以本国众多
之情推立大位诚不𫉬让理有未安而遣行人告于天
子又遣行人归其旌节朝廷中外莫不惊愤请收行人
戮于都市皇帝诏曰非不能以四海之力支其一方念
先帝歳寒之本意故夏王忠顺之大功岂一朝之失而
骤绝之乃不杀而还假有本国诸蕃之长抗礼于大王
而能含容之若此乎省𥘉念终天子何于大王哉二
年以来疆事纷起耕者废耒织者废杼边界萧然岂独
汉民之劳弊耶使战守之人日夜豺虎竞为吞噬死伤
相枕哭泣相闻仁人为之流涕智士为之扼腕天子遣
某经度西事而命之曰有征无战不杀非辜王者之兵
也汝往钦哉某拜手稽首敢不夙夜于怀至边之日见
诸将帅多务小功不为大略甚未副天子之意某与大
王虽未尝髙会向者同事朝廷于天子则父母也于大
王则兄弟也岂有孝于父母而欲害于兄弟哉可不为
大王一二而陈之传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
不成大王世居西土衣冠语言皆从本国之俗何独名
称与中朝天子侔拟名岂正而言岂顺乎如众情莫夺
亦有汉唐故事单于可汗皆本国极尊之称具在方𠕋
某料大王必以契丹为比故自谓可行且契丹自石晋
朝有援立之功时巳称帝今大王世受天子建国封王
之恩如诸蕃中有叛朝廷者大王当为霸主率诸侯以
伐之则世世有功王王不绝乃欲拟契丹之称䆒其体
𫝑昭然不同徒使疮痍万民拒朝廷之礼伤天地之仁
易曰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
仁是以天地养万物故其道不穷圣人养万民故其位
不倾又传曰国家以仁𫉬之以仁守之者百世昔在唐
末天下恟恟群雄咆哮日寻干戈血我生灵腥我天地
灭我礼乐绝我稼穑皇天震怒罚其不仁五代王侯覆
亡相续老氏曰乐杀人者不可如志于天下诚不诬矣
后唐显宗祈于上天曰愿早生圣人以救天下是年我
太祖皇帝应祈而生及历试诸难中外忻戴不血一刃
受禅于周广南江南荆湖西川有九江万里之阻一举
而下岂非应天顺人之至乎由是罢诸侯之兵革五代
之𭧂垂八十年天下无祸乱之忧太宗皇帝圣文神武
表正万吴越纳疆井晋就缚真宗皇帝奉天体道清
净无为与契丹通好受先大王贡礼自兹四海熙然同
春今皇帝坐朝至晏从谏如流有忤雷霆虽死必赦故
四海之心望如父母此所谓以仁𫉬之以仁守之百世
之朝也某料大王建议之初人有离间妄言边城无备
士心不齐长驱而来所向必下今以强人猛马奔冲汉
地二年于兹汉之兵民固有血战而死者无一城一将
愿归大王者此可见圣宋仁及天下本不摇之验也
与夫间者之无乃异乎今天下久平人人泰然不习
战𨷖不熟纪律刘平之徒忠敢而进不顾众寡自取其
困馀则或胜或杀伤俱多大王国人必以𫉬刘平为
贺昔郑人侵蔡𫉬司马公子燮郑人皆喜惟子产曰小
国无文治而有武功祸莫大焉而后郑国之祸皆如子
产之言今边上训练渐精恩威以立有功必赏败事必
诛将帅而下大知纪律莫不各思𡚒力效命争议进兵
如其不然何时可了今招讨司统兵四十万约五路入
界著其律曰生降者赏杀降者斩𫉬精强者赏害老㓜
妇女者斩遇坚必战遇险必夺可取则取可城则城纵
未能入贺兰之居彼之兵民降者死者所失多矣是大
王自祸其民官军之𫝑不𫉬而巳也某又念皇帝有征
无战不杀非辜之训夙夜于懐虽师帅之行君命有所
不受柰何锋刃之交相伤必众且蕃兵战死非有罪也
忠于大王耳汉兵战死非有罪也忠于天子耳使忠孝
之人肝脑涂地积累怨魄为妖为灾大王其可忽诸朝
廷以王者无外有生之民皆为赤子何蕃汉之限哉何
胜之言哉某与招讨太尉夏公经略宻学韩公尝议
其事莫若通问于大王计而决之重人命也其美利甚
众大王如能以爱民为意礼下朝廷复其王爵承先大
王之志天下孰不称其贤哉一也如众多之情三让不
𫉬前所谓汉唐故事如单于可汗之称尚有可稽于本
国语言为便复不失其尊大二也但臣贡上国存中外
之体不召天下之怨不速天下之兵使蕃汉边人复见
康乐无死伤相枕哭泣相闻之丑三也又大王之国府
用或阙朝廷毎歳必有物帛之厚赐为大王𦔳四也又
从来入贡使人止称蕃吏之职以避中朝之尊按汉诸
侯王相皆出真拜又吴越王钱氏有承制补官故事功
髙者受朝廷之命亦足隆大王之体五也昨有边臣上
言乞招致蕃部首领某亦巳请罢大王告谕诸蕃首领
不须去父母之但回意中朝则太平之乐遐迩同之
六也国家以四海之广岂无遗才有在大王之国者朝
廷不戮其家安全如故宜善事主以报国士之知惟同
心向顺自不失其富贵而宗族之人必更优恤七也又
马牛驼羊之产金银缯帛之货有无交易各得其所八
也大王从之则上下同其美利生民之患几乎息矣不
从则上下失其美利生民之患何时而息哉某今日之
言非独利于大王盖以奉君亲之训救生民之患合天
地之仁而巳乎惟大王择焉不宣某再拜
答安抚王内翰书
某咨目上安抚内翰学士某处事踈略忤朝廷意既去
职任而尚懐国家之忧如卞生献璧不知其止足虽可
刖而壁犹自贵柰何有昏眩之疾举止少力不堪王事
岂当预闻贤大夫之末议阁下此行采西北士庶之言
欲下情之无壅又询及猥陋某敢不罄其所见诚无取
焉昨者西戎僣中朝之号四海愤怒虽困天下义当讨
伐今贵称兀卒以避中朝取汉唐故事如单于可汗之
𩔖此理颇顺其馀须索尚有议论与夺或失此机㑹卒
无休兵之期如更有沮败则用何道却行招纳国威愈
屈为祸转深傥朝廷欲雪边将之耻必加讨伐苟得良
帅如汉之段纪明唐之李靖诚可行焉其下如今朝曹
玮之材尚堪委以大事不然则重为国家羞昔秦汉威
加四夷限长城勒燕山困弊中国终成大悔至如西晋
之衰群胡乱华五代以来屡有侵侮累朝欲刷太耻终
无成功真宗皇帝取汉文之䇿结和通使休寜北陲为
天下景福四十年矣今按史记律书有汉文之议言髙
㫖逺可谓明主矣致天下和乐通于律吕故马迁著于
八书有㫖哉其备边之议虽复纳好固不可懈也陕西
沿边二千里州军城寨以兵𫝑分守皆不得巳贼毎全
军而来此则以寡击众必将发奇谋出死力然后可御
也不必大决胜但观衅而攻使来不厚𫉬去不全胜
纵边患未息而无长驱之害亦足为御边之策柰何将
佐之中少精方略或因门地巧于结托以取虗名或出
军班昧于韬钤以致败事须鉴覆辙速于更张宜于沿
边及诸处使臣军贠中搜访智勇之人如资地至浅勲
劳未著即使权领职任令手下各有兵甲俟其有立即
时进擢庶可用之才早补将帅之乏如箭手殿侍姚
贵刘廷光軰可观其效又泾原地平少险奇兵难用伤
残之后人心忧怯将来贼之入寇恐多由此路须益兵
五万大为之防不然或有所不支乘虗而进关中一扰
众必大溃天下有危事矣惟阁下以众叅取为国家
圗之不宣某再拜
上吕相公书
某启仲秋渐凉伏惟相公台候万福某奉命此行至重
至忧初欲道中上记以未到边隅无可述者或有屑屑
之见奏牍具焉𥘉至长安见九江太尉首传台旨颇言
开释寻来鄜延路巡按北视金明之役止数日复还延
安极边之情指掌可见金明一邑旧寨三十六人马数
万一旦荡去后来招安到蕃部三百来户不足为用又
塞门寨围逼十旬诸将逗留无敢救者军民数千一时
覆没及废承平南安长寜白草四寨弃为虏境延安之
北东西仅四百里藩篱殆尽近修金明聊支一路将修
寛州以御东北非多屯军马亦不能守必须建军其利
害具于奏中〈所奏札子方永兴军系署今有圗子先具呈上〉今延安兵马二万
六千患训练未精将帅无谋问以数路贼来𫝑何策以
待皆不知所为但言出兵而巳此不可不为忧也或得
其人精练士卒山川险恶据以待寇俟有斩𫉬乘胜深
入贼𫝑一破鸟散穷沙复旧汉疆宜有日矣如未克胜
贼𫝑不衰纵入讨除岂肯逃散或天有风雨之变人在
山川之险粮尽路穷进退有患此宜愼重之秋也自延
州至金明四十里一河屈曲渉者十三度此言山川之
恶也或遇风雨不敌自困某今与延安当职议定约束
急于训练俟其精强可御可伐亦令录奏乞朝廷特赐
威命则边鄙可定庙堂无忧别路兵马少处临时制置
不必仿此又张龙圗吏道精强但亲年八十寓于他郡
复言不练兵律延安重镇数郡仰赖不主戎政所失
则大假待制西人所望明镐亦细知边事惟相府裁之
某惶恐再拜
又
十一月四日具位某谨东望再拜上书于昭文仆射相
公阁下窃以文武之道一而文武之用异然则经天下
定祸乱同归于治者也传曰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
意将斯则将相之设文武之殊久矣后世多故中外不恬
二道相髙二权相轧至有大将军而居三司之上盖时
不得巳也五代衰乱专上武力诸侯握兵外重内轻血
肉生灵王室如缀此武之弊也皇朝罢节侯署文吏以
大救其弊立太平之基既而四夷咸賔忘战日久内外
武帅无复以方略为言惟文法钱榖之吏驰骋于郡国
以克民进身为事业不复有四方之志一旦戎狄叛常
爰及征讨朝廷渴用将帅大患乏人此文之弊也前则
刘平䧟没范资政去官次则韩𤦺与某贰于元帅不能
成绩以罪失职复以夏陈分处二道期于平定近以师
老罢去而更张之三委文帅一无武功得不为和门之
笑且议耶今归之四路复皆用儒彼谓相辅大臣朋奖
文吏他日四路之中一不任事则岂止于笑当尤而怒
之用儒无功𫝑必移于武帅彼或专而失谋又败国事
况急而用之必骄且怨重权厚赏不足猒其心外寇未
平而萌内患此前代之可鉴故裴度淮西之行不落韩
洪都统盖为此也某不避近名之嫌有表陈让愿相公
与两府大臣因而圗之如鄜延环庆二帅一路以文一
路以武泾原秦凤二帅亦如之使诸将帅髙者得色下
者增气如寡䇿略则择俊乂为之叅佐仍使鄜延环庆
二路如旧通其军政泾原秦鳯亦如旧制则谋可相济
兵可相援矣〈今王仲宝是环庆部署兼管鄜延兵马许懐德是鄜延部署兼管环庆兵马泾原秦〉
〈鳯副都部署于今亦然惟新命都部署则未有处分固不烦更改诏敕惟续降宣旨以兼之乃旧制也〉既
文武叅用二路兼资均其事任同其休戚足以息今日
之谤议平他时之骄怨使文武之道恊和为一何忧乎
边患矣某复虑朝廷以逐路部署为经略招讨之贰谓
之叅用则此使权杂伍于下不足为重仅之虗设或以
文换武谓之叅用则前日换者人皆以儒视之或以新
帅难动则某愿避此路以待武帅请主外计仍领安抚
旧名亦足救生民之困弊复可按边陲之利病咸得闻
于朝廷不为轻矣区区之意附记注梁学士逹于台听
愁道涂雨雪之阻故复拜此不任恳切忧惶之至不宣
某再拜
又
六月日具位范某谨斋沐上书于昭文仆射相公某近
者伏奉制命就除邠州观察使祗膺睿渥且荣且忧三
上让章未𫉬俞旨窃念某幼且贱始求五斗禄为飬
亲计怔忪进退惧不可得今朝廷以方面之重受兹宠
异为某之福可谓大矣岂敢忽千锺之重哉盖闻福者
祸之所伏故循墙而走思以避之何则居诸将诸军之
上责人死效而自以无功受国重赏于巳安乎其他利
害具在封奏复有大惧不敢闻于天听而敢陈之于相
府今西北耸动在北为大虽遣使脩好或可暂弭柰何
积年之谋一朝而发以数十万之贿便能充无猒之心
息举国之众乎必先困我而终于用兵万一某軰移帅
朔方居大使节度之下见利而举则加以擅兴之诛持
重而谋则诬以逗留之咎坚城深池之内自拥其精甲
救危赴难之际而授以羸兵利害不得言进退不得专
大敌在前重兵在后当此之时儒臣文吏何以措手足
于其间哉刘平之勇犹不克济此相公之所鉴也是则
系国家之安危生民之性命某岂可不自量力而辄当
之逺虑近忧先圣之明训何敢苟宠禄之福忘丧败之
祸耶某谓朝廷用儒之要莫异其品流隆其委注众
皆望风禀畏以济边事比夫改为武帅与之叅用功相
万也某谓相公弼谐于内在天下安危之事不得而让
也某軰奔走于外经画百事亦不得而让也某今日避
此命者岂偷安之人哉诚有所存尔为国家先重其身
而安其心赖相公坐筹于内某軰竭力于外内外协一
奉安宗庙社稷以报君亲以庇生灵岂小节之谓乎恭
惟相公与二府大臣同忧天下之时必能恕狂者之多
言采愚者之一得某胸中甚白无愧于日月无隐于廊
庙惟相公神明其照某岂得而昧之干冒台严卑情无
任危切之至不宣某惶恐再拜
上枢密尚书书
某启云云伏惟枢密尚书台候起居万福某奔走道涂
疲困巳甚加应答文移中夕不𥧌无暇撰脩谢启伏増
惶惧某久在江外职业无可惟望废退以遂麋鹿之趣
而朝廷过听越次𭔃任拳拳荷不能无忧今至延安
北入金明视城垒之役且欲深见边事戎马之后原野
萧条金明北百里之间元有塞门栲栳二寨并李士彬
下蕃部寨三十六所悉巳荡去尽没蕃境人不敢诣又
此间随川取路夹以峻山暑雨之期湍走大石秋冬之
流屈曲如绕一舎之程渡涉十数山川之恶诸处鲜并
兵马出入所宜愼重又将帅无谋不务训练坐困粮道
惟请益兵兵聚城中无舎可泊人马𭧂露时苦寒凛库
缗空虗不议营构守御之术寂寥无闻张龙圗言累陈
乞只愿领郡求免军马之务诸将何禀焉某巳有奏章
乞别选人段待制西人所望无出右者明镐亦知边事
颇见疚心如佥议未谐即某不敢避儒生之𥮅岂能决
成但一方之忧未有当者此夙夜切切不得巳也秋霖
弗止禾穗未收斯民之心在忧如割近分擘延安兵马
作六将教习由鄜州之始其于利害奏牍具焉某𡖉翼
门下虽竭心力常惧贻知巳之羞此所以罄其短拙而
不知朝廷可否之意惟待罪而巳尚逺台座云云
与省主叶内翰书
某顿首窃惟皇上念天下之计至大至重思得良大夫
主之故窹𥧌阁下之贤复有此拜而人莫得间之忧国
者可不相庆然天下之计其难久矣自李唐中㣲天下
多事诸节度各聚州兵据征赋以自支故有尾大不掉
之衅起矣此非唐之本谋但四方纵横扑灭不暇故因
其有功而分裂之盖不得巳也皇朝开造天下特革其
弊重兵聚于京师至于诸节度之兵亦皆赡于度支诚
长世之䇿也然祖宗之初约天下之入以周其用则倍
有馀矣而八九十年间朝廷全盛用度日滋增兵颇广
吏贠加冗府库之灾土木之蠹夷狄之贪水旱之患又
先王食货之政霸王之略变通之术不得行于君子而
常柅于群吏则天下之计宜其难矣某岀于平感遇
非浅亦尝面陈君天下之计而应和者寡故不得行及
其居外固当不复为言今阁下再领大计必欲尽心为
国家逺图是君子可行之时非群吏之可柅也某欲笔
削于左右请公自行之则虑搢绅多言谓阁下力革前
数君子之为以结上意又欲言于朝廷俟当阁下主议
之亦惧𫉬晚节躁言之谤以故迟迟而莫能发但愧致
身有馀报国无状尔愿阁下熟念天下长久之计考前
贤至当之论则必变而通之非俟某之云云也残暑惟
自重为祷不宣某上
又
某启近辱真诲答以报之自信之心弗改于旧此金石
其诚对明神而无愧天下识者所以重道卿之髙正为
此矣然国之安危存亡系于其人正人安则王室隆正
人危则天下忧故君子安其身而后动易其心而后语
所以身安而国家可保岂特厚于巳耶汉李膺之徒黒
白太明而禁锢戮辱虽一身洁清千古不昧柰何邪正
相激速天下之祸汉室亦从而亡之仆以为与国同忧
之人宜弗为也如与国存亡则有视死于鸿毛者岂特
轻其巳耶今上睿圣至仁惟股肱协德则尧舜同功天
下为寿前者数君子感遇激发而髙议直指不恤怨谤
及群毁交作一一斥去虽自信于心未足为耻使太上
用忠之意谓吾道无可信者此不为重乎道卿能不鉴
此宜其与国同忧无专尚名节而忘家之大则天下
幸甚幸甚不宣某顿首
上吕相公并呈中丞咨目〈知苏州时〉
某咨目再拜上仆射相公伏𫎇回赐钧翰又访以䟽导
积水之事何岩廊之上而意及畎亩是伊尹耻一物不
𫉬之心也天下幸甚某连蹇之人常欲省事及观民患
不自安去年姑苏之水逾秋不退计司议之于上穷
俗语之于下某为民之长岂敢曲沮焉然初未甚晓惑
于群及按而视之䆒而思之则了然可照今得一二
以陈焉愿垂钧造审而勿倦则浮议自破斯民之福也
姑苏四郊略平窊而为湖者十之二三西南之泽尤大
谓之太湖纳数郡之水湖东一𣲖浚入于河谓之松江
积雨之时湖溢而江壅横没诸邑虽北压杨子江而东
抵巨浸河渠至多堙塞巳久莫能分其𫝑矣惟松江退
落漫流始下或一歳大水久而未耗来年暑雨复为沴
焉人必荐饥可不经画今䟽导者不惟使东南入于松
江又使西北入干杨子之与海也其利在此夫水之为
物蓄而停之何为而不害决而流之何为而不利或曰
江水已髙不纳此流某谓不然江海所以为百谷王者
以其善下之岂独不下于此邪江流或髙则必滔滔旁
来岂复姑苏之有乎矧今开畎之处下流不息亦明验
矣或曰日有潮来水安得下某谓不然大江长淮无不
潮也来之时刻少而退之时刻多故大江长淮会天下
之水毕能归于海也或曰沙因潮至数年复塞岂人力
之可支某谓不然新导之河必设诸闸常时扄之御其
来潮沙不能塞也每春理其闸外工减数倍矣旱歳亦
扄之驻水漑田可救熯涸之灾潦歳则启之䟽积水之
患或谓开畎之役重劳民力某谓不然东南之田所植
惟稻大水一至秋无他望灾沴之后必有疾疫乘其羸
十不救一谓之天灾实由饥耳如能使民以时导逹沟
渎保其稼穑俾百姓不饥而死曷为其劳哉民勤而生
不亦愈于惰而死者乎或谓力役之际大费军食某谓
不然姑苏歳纳苗米三十四万斛官私之籴又不下数
百万斛去秋蠲放者三十万官私之籴无复有焉如丰
穰之歳春役万人人食三升一月而罢用米九千石耳
荒歉之歳日以五升召民为役因而赈济一月而罢用
米万五千石耳量此之出较彼之入孰为费军食哉或
谓陂泽之田动成𣺌弥导川而无益也某谓不然吴中
之田非水不殖减之使浅则可播种非必决而涸之然
后为功也昨开五河去积水今歳平和秋望七八积
而未去者犹有二三未能播殖复请增理数道以分其
流使不停壅纵遇大水其去必速而无来歳之患矣又
松江一曲号曰盘龙港父老传云出水尤利如緫数道
而开之灾必大减苏秀间有秋之半利巳大矣畎浍之
事职在郡县不时开导刺史县令之职也然今之世有
所兴作横议先至非朝廷主之则无功而有毁守土之
人恐无建事之意矣苏常湖秀膏千里国之仓𢈔也
浙漕之任及数郡之守宜择精心尽力之吏不可以寻
常资格而授恐功利不至重为朝廷之忧且失东南之
利也某巳具此闻于相府仰惟中丞有忧天下之心为
亦留意于此焉干冒威重卑情不任惶惧之至
范文正公集卷第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