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余客话/卷14 中华文库
卷十四
○译经
唐显庆元年,玄奘法师翻译梵本经论。时薛元超、李义府问古今译义何如。师曰:“苻坚时昙摩瞿译,中书侍郎赵整执笔;姚兴时鸠摩罗什译,安成侯姚嵩执笔;后魏菩提留文译,侍中崔光执笔。”引证极多,于是敕令译经,使十馀人如于志宁、来济、许敬宗、薛元超、李义府、杜正伦时为看阅。又谕有不稳当处,随时改正润色云。见藏经《三藏法师传》。宋时宰相衔带译经润文使,沿唐旧也。今日所传藏经,大抵皆六朝、唐人文士秉笔而书,而缁流中之通梵音解字母者,唱演而出。通中外之情愫,达华梵之岐音;随震旦之语言,翻月邦之教说。全凭字母以罄形声,而所传之字母,各不相同。盖缘诸僧生非一时,居非一地,其翻译诸经,亦各本其师传,初未归于画一。或字体本同而音呼迥别,或音呼不异而译写迥殊,较之西域元文,已经三易。其中舛讹,不但鲁鱼帝虎而已。
○译经高僧
佛法之著,由于经典之传。经典之传,由于翻译之力。自古译经高僧,殚心文律,克畅宗风,诚彼法之津梁,而禅门之扃钥也。一沙门僧伽,婆罗扶南国人。梁天监五年随舶至都,敕召译经。讫十七年,合一十一部四卷,即《大育王经》《解脱道论》等,用字母五十字。一沙门不空,本天竺婆罗门族,师事金刚智三藏,随住洛阳。自天宝至大历六年,译经五百馀卷,七十七部。不空译《文殊问经》字母五十字;《金刚顶经》字母五十字,《华严经》字母四十二字。一沙门竺昙摩罗察(晋言法护也),月氏人。历游各国,通各国音义字体,大赍梵经东归,译经百七十五部。世称敦煌菩萨月氏菩萨,所译《光赞般若经》字母四十一字。一沙门无罗叉,于阗人,于惠帝元康元年译《放光经》一部于陈留水南寺。先是颍川沙门朱士行西度流沙,至于阗,写正品梵文九十章,六十万馀言。于晋太康时欲送洛阳,国王不许。士行积薪烧经,誓曰:“若大法应流汉地,经当不烧。”言已投经,不损一字。国王骇服,送至洛阳。众请无罗叉译出,所译《放光般若经》字母四十二字。一沙门鸠摩罗什(此云童寿),天竺人。后秦姚兴弘始三年至长安,讲说诸经,凡三百馀卷。沙门慧睿等八百馀人随什传写,所译《摩诃般若经》字母四十二字。一沙门玄奘,姓陈氏,游西域十七年,贞观十九年还京。译《三藏要文》六百五十七部,所译《大般若经》字母四十三字。一沙门佛驮跋陀罗(此云觉贤),迦维罗卫人。义熙十四年孟襜、褚叔度请贤为译匠,将《华严》前分三万六千偈,诠定文旨。先后所出《观佛三昧海》六卷、《泥洹》及《修行方便论》一十五部,一百十有七卷,所译《华严经》字母四十二字。一沙门实叉难佗(唐名学喜),于阗人。天后证圣元年译《华严经》及《楞迦经》等,所译《华严经》字母四十二字。一沙门地婆诃罗(唐言日照),中印度人。天后时译《大乘显识经》等一十八部,所译《华严经续入法界品》字母四十二字。一沙门般若,罽宾人。元和间译经八卷,所译《华严经》字母四十二字。
○有无色空善恶
禅家不著有,不著无,却著不有不无。不倚色,不倚空,却倚非色非空。不思善,不思恶,却思无善无恶。
○三身
凡佛皆有三身:一曰法身,谓圆心所证。二曰报身,谓万善所感。三曰化身,谓随缘所现。
○宗
《维摩经》以不思议为宗,《金刚经》以无住为宗,《华严经》以法戒为宗。《涅槃经》以佛性为宗。
○如来
多陀阿伽陀翻为如来,《金刚经》“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为如来”。此以法身释也。又第一义为如正觉名来,此以报身释也。又《成实论》云“乘如实道成正觉,故名如来”。此以应身释也。《道院集要》云:“本觉为如,今觉为来。”《佛书杂说》云:“如者来之体,来者如之用。”
○能仁寂默
释迦牟尼即能仁寂默也,能仁是姓,寂默是字。性从慈悲利物,字从智慧冥理。
○菩萨
菩萨即菩提萨埵也。经疏菩提名佛道,萨埵名成众生。《天台解》云:“用诸佛道成就众生,故名菩萨也。”
○释
僧家不用姓而称释,始于卫道安,以为大师之本,莫过于释迦,乃以释命氏。
○王随楞严疏序
宋天圣六年,王随撰《楞严疏序》云:“般刺译其义,房相笔其文。”先是三藏将梵本泛海来广州制止寺,遇宰相房融知南铨,闻有此经,遂请对译。融笔授乌长国沙门弥伽释,迦译语。则今之《楞严》,乃弥迦所译之梵文,而房融秉笔而书之者也。吾不知融之所书,果否尽协弥伽之梵文;弥伽之所译,果否不谬世尊之经旨。是皆未可知也。
○指月录
明瞿冏卿汝稷,字元立,常熟人,文懿之子。精于禅理,其所著《指月录》,释子奉之如紫阳之集注也。
○辟佛名文
安溪先生云:辟佛几篇名文,宜汇置一处。范蔚宗《西域传赞》,傅奕表,韩子《原道》《佛骨表》《与孟简书》,宋景文《李霨传赞》,朱子《释氏论》,合而观之,释氏无所逃罪矣。
○苏轼不溺于佛
唐以前文章之本儒学者推退之,宋以后文章之通释典者推苏长公。王阮亭诗云:“庆历文章宰相才,晚为孟博亦堪哀。淋漓大笔千秋在,字字华严法界来。”予谓长公不过藉为文境波澜耳,非溺于彼教者。今人读子由行状,遂以公为禅学之宗。按公议学校贡举书,极斥士大夫主佛老之非。又策云:“天子有七庙,今人饰佛老宫而为之祠,固已过矣。又使大臣兼官领之,岁费钜万,此何为者。”其言与《佛骨表》何异。又作《胜相院记》,谓沿其学者,大抵设械以应敌,匿形以逃败。窘则推堕滉漾中,不可捕捉。此数句说尽禅学自欺欺人之弊。公于释理至熟,而其言如此。盖公与世不合,姑以消其不平,聊资以为文。《庄子》云:“因之以曼衍,所以穷年也。”殆坡公之谓乎?又《贺坤成节表》云:“放亿万之羽毛,未若消兵以全赤子;饭无数之缁褐,不如散廪以活饥民。”观此乃知放生戒杀,不过节口腹之欲,以安素位之常,非有惑于彼教之言。偶有引据,皆藉彼言以证吾说。世人读忠孝节义之大文,而不信古人之为圣贤。读恍恍谐衍之剩语,辄斥君子之为异端。此学者所当戒也。长公作《司马温公行状》《富郑公神道碑》,如万斛水银随地涌出。蒙叟谓有得于《华严经》,称性而谈,无所不有,无所不尽。法界事理,开遮涌现。无门庭,无墙壁,无差择,无拟议。世谛文字固已荡无纤尘,何自而窥其浅深,议其工拙乎?盖公之学深斥释教之非,而公之文又深得《华严》之妙也。
○佛老都是忍心汉
昔人谓佛老都是忍心汉,人之所以为忠臣孝子义夫节妇者,其心皆有所不忍也,佛老则无所不忍。呜呼,君父何人,忠孝何事,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佛教源流
佛氏之学,其未入中国也,世尊大弟子阿难陀多闻总持有大智慧,结集世尊所说为修多罗藏。而诸尊者或后或先,各阐化源。优波罗集为四部律,谓之毗尼金刚萨埵。于毗卢遮那前亲授瑜珈五部,谓之秘密章句。无著天亲频升知足天宫,咨参慈氏,相与造论,发明大乘,谓之惟识宗旨。西竺龙胜以所得毗罗之法,弘其纲要,谓之中欢论。敦煌杜法顺深入华严不思议境,大宣玄旨,谓之华严法界观。此一大略也。自汉永平二年,佛法始入中国,厥后离为异宗,曰教,曰禅,曰律,凡三焉。魏嘉平初,昙柯罗始持僧祇戒本至洛阳,昙无德、昙谛等继之,立羯磨法。唐南山澄照律师道宣作疏以明之,四分律遂大行,是为南山之宗萨埵。以瑜珈授龙猛,猛授龙智,智授金刚智。唐开元中,智来中国,大建曼荼罗法事。大智、道氤、大慧、一行及不空、三藏咸师尊之,是为瑜珈之宗。唐贞观三年,三藏玄奘往西域诸国,会戒贤于那兰陀寺,因授惟识宗旨以归。授慈恩基,基乃网罗旧说,广制疏论,是谓慈恩之宗。梁、陈之间,北齐惠闻因读中观论悟旨,遂遥礼龙胜为师,开空假中三观止观法门,以法华宗旨授慧思。思授天台国师智觊,其说乃大备。觊授灌顶,顶授智威,智威授惠威,惠威授重朗,朗授湛然,是为天台之宗。隋末,顺以法界观授智俨,俨授贤首。法藏至清凉国,统国师澄观追宗其学,著《华严疏论》数百万言。圭峰、宗密继之,而其化广被,是为贤首之宗。瑜珈久亡,南山亦仅存,其行于今者,惟慈恩天台贤首,而天台为尤盛,此则世之所谓教也。世尊大法,自迦叶一十八传至菩提达摩,乃弘教外别传之旨,谓不立文字可以见性而成佛。达摩传慧可,可传僧璨,璨传道信,信传弘忍,忍传曹溪大鉴禅师慧能,而其法始盛。能二弟子曰怀让曰行思,皆深入阃奥。让传道一,一之学江西宗之,其传为怀海。海传希运,运传临济慧照大师义玄。玄立三玄门以策励学徒,是为临济之宗。海之旁出为沩山大圆禅师灵佑,传仰山智通大师慧寂,父倡子和,微妙玄机,不可凑泊,是为仰山之宗。行思传希迁,迁之学湖南宗之,其传为道悟,悟传崇信,信传宣鉴,鉴传义存,义存传云门匡真大师文偃。偃之语言如青天震雷,闻者掩耳,是为云门之宗。玄沙师备,实偃之同门友,其传为桂琛。琛传法眼大师文益,益虽依华严六相唱明宗旨,而迥然独力,不涉凡情,是为法眼之宗。迁之旁出为药山惟俨,俨以宝镜三昧五位显诀三种渗漏传昙晟,晟传洞山悟本大师良修,修传曹山元证大师本寂,而得大振,是为曹洞之宗。法眼再传至延寿,流入高句丽。仰山三传至芭蕉,彻石晋开运中,亦亡弗继。云门曹洞虽仅存,然不绝如线,惟临济一宗,大用大机,震荡无际,久盛于世,此则世之所谓禅也。律学均以南山为宗,真悟智圆律师允堪著《正会记》等文,实出六十家释义之外,是为会正之宗。至大智律师元照,复别以法华开显圆意,作《资持记》,乃与会正之说不能有同,是为资持之宗。二宗虽并存,而学者多遵资持之教,是则世之所谓律也。大抵佛之为道,本无二门,自去圣既邈,源远而流益分,于是思异指殊,各建户庭,互相矛盾。禅则讥教为滞于名象,教则讥禅为溺于空寂。若律之为用,虽禅教所共持,而取舍各不同。至于为禅教之学者,又各立异以取胜,一彼一此,不相出入。自教宗言之,慈恩立三教,天台则分四教,贤首则又为五教。自禅宗言之,慧能与神秀同授法于弘忍,能则为顿宗,秀则为渐宗。道一、神会同出于能,道一则密契心印,神会则复于知解,其不同如此,至若天台教宗之一也。而四明知礼孤山智圆性善性恶之说,如冰炭之不相投。临济禅宗之一也,而或以棒或以喝,至横川拱则复以声偈,其示人之要,如枘凿之不相合。支派乖错,论说纷纭,殆不可得而悉数也。
○鬼怪
朱子一日论鬼怪事,深诋佛法之非。有人曰,信有之。朱子问:“公见否?”曰:“曾见有鬼为祟,闻寺锺一扣,则鬼一伏。”朱子曰:“大抵此鬼亦即公辈人所为耳。”安溪云:“盖生前如此信鬼,死后安得不尔。”予谓此等人,生前为人时,尚不足重轻,死后为鬼,纵极作祟,又安足畏。
○神鬼塑像
咸阳魏孝廉(毓梅),丁巳计偕至都门,游彰义门古寺中,见女像甚妍丽,戏语同人曰:“娶妻得此足矣,何必阴丽华哉!”时魏年少未婚也。归寓,夜半一女子靓妆入,如昼所见,魏为所惑,每夜必至。两阅月,病不起,寻卒。吾乡城隍庙两廊塑皂隶像数十,数年前忽夜出作祟,邻女有被蛊至死者。愚民祭祷,日数百人,逾年不止。后有老成人数辈纠合乡人持杖击碎竖像,焚躯投之运河,从此寂然,人心始安。宋(○按当为唐)人《三水小牍》所载女灵观事,与孝廉事绝相类。魏为家君丙辰乡试所录士。南中雕手塑庙像如生,往往邪祟凭之,所在多有。北方刘銮塑尤著名。入庙者无论妍丑,皆不必动心,彼自无因而入。过于敬畏与过于亵狎,皆足致殃。明道先生于寺庙布席,令勿背佛像,语门人云:“凡具人形者,皆当以人礼待之。”又与伊川同入庙,明道见佛揖而进,伊川则否。门人问之。明道曰:“但论年齿,他也比我多几岁,一揖何妨。”富郑公在洛每与邵尧夫至寺,见佛躬身致敬。尧夫笑曰:“无乃为佞乎!”
○梁武宋徽
自古帝王崇释教者,以梁武帝为最,崇道教者以宋徽宗为最。然皆不以令终。
○秦以君主妻河
《史记》年表,秦始以君主妻河。君主,秦君之女,犹后世公主也。妻河者当是投之于河,如河伯娶妇故事,盖当时戎俗有此耳。吕东莱作《大事记》,改主为生,又改生为甥,无一而可。
○地狱
地狱之说,儒者不道,即释家亦未明言其在某方某地也。庞懋贤《文昌杂录》云:余读《会要》,唐贞观十五年,太宗遣新州刺史高表仁持节至倭国,在新罗东南,居大海中。表仁浮海数月方至,云路经地狱之门,亲见其上气色蓊郁,又闻号叫锤锻之声,甚可畏惧,则竟实有其地在海中矣。又《吉凶影响录》载黄靖国至一狱,云是唐武后狱,内以大瓮贮数万蝎螫之,酷吏奸臣皆各有狱。荒诞不经,又与于二氏之甚者也。魏叔子作《地狱论》,虽曰文人戏笔,然终非儒者所宜。
○文人寓言
宋玉《招魂》,长人土伯,则夜叉罗刹之伦;烂土雷渊,则剑树刀山之地。文人寓言,实异说之滥觞也。魏、晋而后,愈演其文,释氏之书亦窃其说。一言不知,可弗慎欤!
○普陀
普陀山,梵书中有三处:一在厄纳忒克之正南海中,山中有石天宫观自在菩萨游舍,是乃真普陀。一在浙江之定海县海中,为善才第二十八参观自在菩萨说法处。一在土伯特,今番名布达拉也,亦为观音化现之处。释氏之书,本自西域,于彼地山川应有所据,然不可考矣。
○酷吏如阎罗
吴道子画地狱变相,一片婆心,不意为来俊臣辈作说法也。读《史记•酷吏》十人列传,如对森罗殿上十阎君,刀山剑树,镬汤炉火,纵横交陈。寒夜篝灯,披讽一过,阴风飒飒,殆不减高表仁海上之所见矣。
○七佛三十三祖
七佛:毗婆尸佛(九百九十八)、尸弃佛(九百九十九)、毗舍浮佛、拘留僧佛(现在贤劫第一尊)、拘那含牟尼佛(二)、迦叶佛(三)、释迦牟尼佛(四)。三十三祖:摩诃迦叶(天竺第一祖)、阿难(二)、商那和修(三)、优婆鞠多(四)、提多迦(五)、弥遮迦(六)、婆须蜜(七)、伏驮蜜多(下有缺文)、胁尊者(十)、富那夜奢(十一)、马鸣大士(十二)、迦毗摩罗(十三)、龙树尊者(十四)、迦那提婆(十五)、罗睺罗多(十六)、僧迦难提(十七)、迦耶舍多(十八)、鸠摩罗多(十九)、阇夜多(二十)、婆修盘头(廿一)、摩罗(廿二)、鹤勒那(廿三)、师子比邱(廿四)、婆舍斯多(廿五)、不如蜜多(廿六)、般惹多罗(廿七)、菩提达摩(天竺第二十八祖。为中华第一祖)、慧可大师(天廿九。华二)、僧璨大师(天三十。华三)、道信大师(天三十一。华四)、弘忍大师(天三十二。华五)、慧能大师(天三十三。华六)。
○僧道藉以养游民
御制诗:御史有以沙汰僧道为请者,朕谓沙汰何难。即尽去之,不过一纸之颁,天下有不奉行者乎?但今之僧道,实不比昔日之横恣,有赖于儒氏辞而辟之。盖彼教已式微矣,且藉以养流民,分田授井之制既不可行,将此数千百万无衣无食游手好闲之人置之何处?故为诗以见意云:颓波日下讵能回,二氏于今亦可哀。何必避邪犹泥古,留资画景与诗材。真大哉王言也。方今二氏之教,不绝如线。正学昌明之会,彼说不足以惑世诬民。法海珠林,聊供词人之藻缋耳。况丛林绀宇,分养无告之民,生齿日繁,岂可泥腐儒之陈言哉!
○八功德水
萧梁神僧宝志遗像,在鸡鸣山塔中,非近世工匠所能塑。今孝陵,乃志公葬处,傍有八功德水,泉脉甘美。刘诚意改葬之,掘地见二大缶对合,启之,志公端坐于内。发被体,指绕腰。瘗既迁,水亦随往,因建灵谷寺。八功德水:一曰清,二曰冷,三曰香,四曰柔,五曰甘,六曰净,七曰不饇,八曰蠲屙。
○五百罗汉
宋元丰中,久旱,裕陵祈祷甚力。一夕,梦有僧乘马驰空中,口吐云雾,觉而大雨随至。命中贵物色之,于相国寺五百罗汉中第十三尊略仿佛,迎入内观之,正如所梦。元绛喜雨诗云:“仙骥𥬞云穿仗下,佛花吹雨布天流。”盖指此也。
○明祖最恶僧尼
唐会昌中,沙汰僧尼,毁寺四千六百馀区,毁招提兰若四万馀所,归俗僧尼二十六万,大秦穆护袄僧二千馀人,收良田数千万顷,奴婢十五万人。盖官造者为寺,私造者为招提兰若。大秦穆护者,释氏之外教,如摩尼之类。袄,胡神也。武宗好道教,故汰僧,是乃平添数十万游手坐食之人,不知何以置之,岂能安静无事乎?明太祖最恶僧尼,尝聚僧尽埋土中,仅留首土上。命铲之,名铲头会。有一僧铲去一首,复生一首,如此数十次。遂下度僧之令,沙弥至者三千馀人,中有冒请者。帝怒,命皆戮之。吴僧永隆请焚身以救免,帝允之。永隆取香一瓣,书风调雨顺四字,语中侍曰:“烦语陛下,遇旱以此香祈雨,必验。”乃秉炬自焚,异香逼人,群鹤舞于龛顶。帝乃宥三千人。时大旱,以遗香祷雨,即应。上曰:“此真永隆雨也。”朝廷举事,自有大中至正之道。其上矫枉过直,必至违道逆情,其下亦反常为怪,乃物极必反之势。圣明之世,岂有是哉!
○湖隐上人赞
元牍记石刻有《湖隐上人赞》云:非俗非僧,非凡非仙。打破荆棘林,透过金刚圈。眉毛厮结,鼻孔撩天。烧了护身符,落纸如云烟。有时结个茅庵荒山巅,有时长安市上酒家眠。气吞九州,囊无一钱。时节到来,奄如脱蝉。涌出舍利,八万四千。赞叹不尽,而说偈言。呜呼,无赖不测,此殆所谓秃颠者乎!
○佛徒作恶
北方寺庙多建于元、明时妃嫔太监等,一寺之费至数十万。帝师受戒,其令与诰敕并行。后妃公主拜跽受戒,甚有为大布施者。下令骂西僧者断舌,殴者断手。相传每春三月,太监斋僧,必用腥肉。其干儿义子皆市井无赖,甚至构寻娼妓,以苇席为棚,纳妓其中,任诸僧取乐,名曰大布施,为来世轮回转身成男之地。元之僧有有妻者,呼曰梵嫂,又曰房老。彼时河南大相国寺中僧,皆有妻。元时胡僧哈麻等,进房中运气行淫之术,号抵揲儿,元帝皆习之。胡僧又以咒术迷人,令男女交合,磨脐过气,深种善根。传佛子佛胎之说,谓之秘密教,见《笔麈》。元设宣政,掌天下释教,天下寺宇共四万二千馀所,僧尼二十一万馀人。
○海陵王抑僧徒
《金史•海陵纪》,以右丞张浩、平章政事张晖每见僧法宝,必坐于其下,失大臣体,各杖二十。法宝妄自尊大,杖二百。又《张通古》传,磁州僧法宝欲去,浩、晖留之不得,朝官又欲留之。海陵诏三品以上官责之曰:“卿等每到寺,法宝正坐,卿等坐其侧,朕甚不取。佛者,一小国王子,能轻舍富贵,自苦修行,由是成佛耳。今人崇敬,以希福利,皆妄也。况僧者往往不第秀才,市井游食,生计不足,乃去为僧。较其贵贱,未可与簿尉抗礼。闾阎老妇迫于死期,遂归信之。卿等乃复效此,失大臣体。张司徒老成旧人,三教该通,足为仪表,何不师之,乃师法宝耶!”
○元觉发愿文
唐沙门元觉《发愿文》云:长得人生,聪明正直,不生恶国,不值恶王,不生边地,不受贫苦。奴婢女尼,黄门二根,黄发黑齿,顽愚暗钝,丑陋殊缺,盲聋喑痖,凡事可恶,毕竟不生。黄门,谓天阉不能行人道者。二根,谓兼男女二体两用人道者。然则今人幸生中华承平之代,为丈夫子,容貌端正,气质清明,即大欢喜矣(二根具男女二形,亦有数种。通书中载心房二宿具男女二形,是亦造化所感而成)。
○僧尼婚配
明末,沈阳城中僧尼过多。本朝定关东,选僧尼少壮者一千人,即成婚配。一时怨女旷夫咸得其和,欢声载道,所生之子女,另编籍为千丁。
○佛法如灯笼
元不鲁罕皇后丧子,问佛师云:“我夫妇以师事汝,止一子,何不能保护?”师答云:“佛法如灯笼,风雨至,则可蔽。若烛尽,则灯笼亦无如之何。”见《山居新话》。
○禁都城建寺
任城王疏请禁都城建寺,以为如来阐教,多依山林。今僧徒恋着城邑,正以诱于利欲,不能自已。此释氏之糟糠,法王之社鼠,内戒所不容,国典所共弃。
○尤侗论佛杂说
尤西堂晚年留心内典,尝云:不梵诵而安禅,不导引而摄生。二语极有味。杂说中载:僧问六祖,黄梅意旨什么人得。曰:“会佛法人得。”曰:“和尚还得否?”祖曰:“吾不会佛法。”赵州示众云,佛之一字,吾不喜闻。人能眼中无佛,则心中有佛。心中无佛,则四天下皆佛矣。今之学佛者,只画得一圆相耳。佛降生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天上天下,唯吾独尊。云门云:“我当时若见,一棒打杀与狗子吃。”人问赵州:“狗子还有佛性也无?”或曰有,或曰无。予笑曰:“若佛被狗子吃,则狗子定有佛性矣。嗬嗬!”某和尚因看庭前柏树子话,自号柏树。径山杲闻之,笑曰:“使其因干屎橛话,亦自号干屎耶?”闻者大噱。然予有转语难径山僧,问何如是佛。临济曰:“干屎橛。”既有干屎橛的佛,岂无干屎橛的和尚?恐径山开口,便落坑子里。嗬嗬!大慧云:“天命之谓性,是清净法身。率性之谓道,是圆满报身。修道之谓教,是千百亿化身。”虽于道理尚隔一层,然辨才无碍,亦可喜也。不睹不闻,无声无臭,西来大意,不出乎此。自诚明者,定生慧也。自明诚者,慧生定也。天地之道不二,而法门亦曰不二。至诚之道无息,而法界亦曰无尽。成己成物,犹之自利利他。形著变化,何异真如变易乎?学者熟读三十三章,则四十二章在其中矣。戒生定,定生慧。定慧相生,而总以戒为本。参禅之家,如促虚空,不若律门为修行第一义。古来宿德,未有不从戒入者。《法苑珠林》云:“本于仁则不杀,比于义则不盗,执于礼则不淫,守于信则不妄,师于智则不饮。”其所谓淫杀盗者,即君子之三戒也。人能受孔子戒,则菩萨戒不外是矣。故吾以释氏之禅,得曾子之一贯。释氏之律,合颜子之四勿。放生戒杀,虽人天小果,然小人女子,难感易流,不妨以此引其善念。吴道子画地狱变相,两市屠沽不售。东坡作岐亭诗,里中有不食肉者。皆曰未死神已泣,此语使人凄然也。洪州廉使问马祖:“吃酒肉即是,不吃即是?”答曰:“若吃是中丞禄,不吃是中丞福。”京江张相公一生不吃肉,曹子清内部语之曰:“凡牛羊鸡犬,皆有益于人,不杀宜也。若豕乃无用之物,天生以供庖厨,食之何害。”公笑曰:“然则天下之人,无用者多矣,将尽杀之可乎?”述之皆为绝倒。余戒杀有年,而老病不能持斋,犹食三净肉。东坡老饕,佛印且烧猪以待。罪过罪过。数则皆《西堂杂说》中语,殆王元美所云学道未离游戏者耶!
○王士祯谓佛书不可信
王渔洋谓佛书最不可信者,如云太子初生,为起三时殿,择取五百妓女。形容端正,才能巧妙,皆以名宝璎珞其身,迭代宿卫。后太子启王出游,止阎浮树下。王恐其出家,唤令回国,更增妓女而娱乐之。不知宫中须许多妓女何为,古来有此豫教之法否。《妙法莲华经》诵写皆有利益,然开卷即说布施。如言或有行施金银珊瑚真珠牟尼砗磲玛瑙金刚诸珍,奴婢车乘宝饰辇舆,欢喜布施。又云名衣上服,价值千万。或无价衣施佛及僧,千万亿种旃檀宝舍众妙卧具。施佛及僧,如是等施,种种微妙云云。不知出世人需此许多长物将焉用之,抑与身心有何关涉,祗令俗僧援为口实,为清净寂灭之累而已。
○佛书观之即入
程子尝言,佛书直不必观,观之则入之矣。此特程子一人之见,鲁男子闭门之策耳。
○李石记佛之生
佛者,本号释迦文,即天竺释迦卫国王之子。于四月八日夜,从母右胁而生,有三十二相。当周庄王九年鲁庄公七年夏四月,常星不见,夜明是也。佛以三月十五日夜出家,二十九岁出家,三十五岁得道。皆见唐李石《续博物志》。
○清禁建寺庙
顺治十一年,定禁止创建寺庙。其修理颓坏寺庙,不得改建加广大(《会典》九十二卷)。又凡作道场,止许在本家院内,不许当街悬榜,绕街行走。违者官议处,民治以违禁之罪,僧道杖二十为民(康熙元年定)。康熙六年,礼部通计各省敕建大寺庙六千七十有三,小寺庙六千四百有九,私建大寺庙八千四百五十有八,小寺庙五万八千六百八十有二。僧十有一万二百九十二名,道二万一千二百八十六名,尼八千六百十有五名。共计寺庙七万九千六百二十有二,僧尼道士十有四万一百九十三名。
○大和尚
沙门住方丈领众者,俗尊之曰大和尚。按咸和五年,石勒称天王,奉佛图澄弥加敬,号曰大和尚。
○佛经虚妄
《造天地经》云:宝历菩萨下生世间,号曰伏羲。吉祥菩萨下生世间,号曰女娲。摩诃迦叶号曰老子,儒童菩萨号曰孔某。又《清净法行经》云:真丹国乃能从化,甚见侵侮。迦叶往为老子,净光童子往为孔某,又遣月明儒童往为颜回。三弟子者出生其国,乃能从化。故唐人杜嗣先有吉祥御宇儒童衍教之说,道家者流亦记庄王癸巳之岁,一阴之月,老君遣尹真人乘月精白象下天竺,于静饭夫人口中托生佛者。嘻,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小人无忌惮如此!藏经中此类不少,故应删却。
○六朝风俗恶劣
李延寿《南史》称宋主北侵,王玄谟夜遁,就逮将斩。梦有教诵观音经者,因获免。《北史》称卢景裕以败系晋阳狱,诵经而枷锁自脱,临刑刀刃可自折。六朝风俗恶劣至此,左道惑众,延寿修史载此猥鄙无稽之语,岂不令人喷饭。近日庸臣躬罹法网者,处囹圄之中,跪诵经咒,日夜不辍,吾见亦多矣。秋谳一定,悬首槁街,胡前效之不一睹耶!圣王之世鬼不灵,信夫!
○念佛
今人念佛名,手持戒珠记遍数。按《木子经》云:昔有国王名波流梨,白佛言:“我国寇疫谷贵,民困不安。”佛言:“大王若欲灭烦恼,当贯木子一百八个,常自随身;心称南无佛佗,南无达摩,南无僧迦名,乃过一子。如是渐次乃至千万,能满二十万遍,身心不乱,除谄曲舍命,得升炎摩天。满百万遍,当除百八结业,获常乐果。”此虽邪说,然止云心称,不似近日愚妇声唱呶呶不已也。
○顶赤生天
释教临卒,顶赤生天,腹赤生人,足赤沈滞。杨大年临终戒家人云:“吾顶赤跏趺,汝辈勿哭惊吾。”既而果然,家人惊号,则复寤而寝,遂卒。
○禅家长处
禅家合众而不哗,无怒而有制。执事者不辞其劳,居安者不愧其逸。明道先生尝见其会食,叹以为三代之礼乐可兴。吾人姻戚同室,不如其众多,反不及其整肃,何也?
○罗汉伽蓝代炊
明顾文康(鼎臣)少时寓寺中,盗邻家狗烹之。薪尽,揖一罗汉云:“有烦长老。”遂提以供爨。后陆少白(起龙)寓僧寺,得肥犬,竟掇伽蓝代炊,作诗云:“夜半狗羹犹未熟,伽蓝再取一尊来。”二公同负才望,性皆俊爽。顾位至宰相,而陆官仅行人,岂狗羹尚未饱啖耶?有志状元宰相者,当知所从事。文康后柔媚,为青词宰相,大失本来面目矣。嘉靖初,魏庄渠提学粤东,游黄梅寺,借观初祖衣钵,信手碎之,殊快人意。
○儒臣加僧号士大夫出家
《魏书•孙惠蔚传》,初单名蔚。正始中,侍讲禁内,夜讲佛经惬帝旨,加惠号惠蔚法师。此儒臣加僧号之始。《南史•刘勰传》,敕与慧震法门于定林寺撰经,证功毕,遂求出家。先燔须自誓,敕许之,乃变服改名慧地。《陈书•徐孝克传》,剃发为沙门,改名法整。此士大夫出家之始。
○五惑三见
孔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此神圣之极功,而学人入德之门亦不外是。释氏除五惑,袪三见。五惑者:一曰身见,谓执我所为也。二曰边见,谓随身计断也。三曰见取,谓执以为胜也。四曰戒取,谓非因计因也。五曰邪见,谓拨无因果法也。止观云见理之时,方断此惑。三见者:一曰俱生见。如诸虫兽,实不推理,行住坐卧,悟起我心,我即得利,虽利亦钝也。二曰推理见。如有明智,推理辨聪,起于我见,仍属钝使也。三曰发得见。见心猛盛,皆属于利,似断钝使,仍未曾断也。释氏说法多门,要不出圣人毋我二字,学子有志于道,于此当悟得下手工夫。由勉强以几自然,可以为尧舜,可以成佛作祖。
○无欲有欲
顺治甲午冬,世祖在南海子,论《老子》“无欲以观其妙,有欲以观其窍”二句之意。冯相国铨曰:“无欲即未发之中,有欲即发而皆中节也。”
○佛之初生
周昭王甲寅二月八日,世尊生于迦毗卫罗国蓝毗尼园波罗叉树下,从母摩耶夫人右胁而出。姓刹利,父净饭天,母大清净。生时九龙吐水,金盘沐已,周行七步。自言吾受最后生身,天上天下,唯吾独尊。相好庄严,具三十二大人之相。诸经有别,一说三十二相者,一足下平满,二千辐轮纹,三手柔软如兜罗绵,四指间网鞔犹如鹅玉,五诸指纤长,六足跟充满,七足趺相承,八双臂修直,九双腨圆如伊尼延鹿王,十阴峰藏密如象马王,十一毛青右旋,十二发毛上{麻开},十三身皮金色,十四皮润离垢,十五七处充满,十六肩项殊妙,十七膊腋佣直,十八容仪红满,十九身相端严,二十量圆孤柳,二十一颔臆狮子,二十二常光一寻,二十三齿白齐密,二十四牙鲜锋利,二十五常得上味,二十六舌覆面轮,二十七梵音频伽,二十八眼腱绀青,二十九眼睛如牛王,三十面如满月,三十一眉间白毫,三十二乌瑟腻吒犹如天盖。更有八十随好,俱如般若等说。
○佛像
周穆王庚寅,佛在秽泽,为阿掘摩说法,升忉利天。栴檀像始建世尊,成道八年,上忉利天,为母说法经九十日。优阗国王思慕如来,命大目连及毗首羯摩天,化为匠人,诣天宫摹佛相好,以栴檀香木刻像供养。既而夏满下降中天,王及大臣及国人民,同往迎佛。其像腾空向佛问讯,佛为摩顶受记曰:“我灭度千年以后,汝往震旦广利人天(元释念常《佛祖历代通载》)。”
○以抃文作梵文
僧惠洪《冷斋夜话》:景祐中,光梵大师惟净往京师传法院,以梵学着闻。景灵宫锯匠解木,木既分,有虫蠹纹数十字,如梵书状。因奏进。上遣都知罗宗译润经文,夏英公竦诣传法院导译,冀得祥异之语以谶国。净焚香审视逾刻,乃曰:“天竺无此字,不能辨译。”右榼恚曰:“大师宜领上意,若稍成文,译馆恩例不小。”而英公亦以此意讽之。净曰:“幸若蠹纹稍可笺译,诚教门光也。异日彰谬妄,万死何补。”富郑公每语客曰:“此人诚可谓佛弟子也,使其立朝,必能尽职。”不苟同于人,孰谓异教中无人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