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览2 苏门六君子文粹 全览3


  钦定四库全书
  苏门六君子文粹巻六十一
  济北文粹六     宋 晁补之 撰五代史杂论
  李克用几危者数
  李克用追黄巢于宛朐不及而还过汴休军封禅寺朱全忠飨克用于上源驿克用醉卧伏发郭景铢灭烛以水醒面而告以难随电光缒尉氏门出还军中天复元年全忠大举击晋晋人大惧㑹天大雨霖梁军多疾解去二年梁军遂围太原克用大惧谋出奔云州又欲奔匈奴而梁军大疫解去
  右新史唐纪第四巻全忠所忌惟克用几危者数矣而卒免既而李氏果代朱氏岂非天耶
  李克用为燕出兵
  干寜元年冬李克用攻幽州李匡俦弃城走追至景城见杀以刘仁恭为留后四年仁恭叛晋克用以兵五万击仁恭战于安塞克用大败天复六年梁攻燕沧州燕王仁恭来乞师克用恨仁恭反复欲不许其子存朂谏曰此吾复振之时也今天下之势归梁者十七八强如赵魏中山无不听命是自河以北无为梁患者其所惮惟我与仁恭耳若燕晋合势非梁之福也夫为天下者不顾小怨且彼常困我而我急其难可因以徳而懐之是谓一举而两得此不可失之机也克用以为然乃为燕出兵梁围乃解去
  右新史唐纪第四巻庄宗之得天下此其机也人情快目前之忿而暗身后之利其察不察间不容髪惜其雄勇有逺略如此至其得天下而为之殆今日不为明日计而蔽于所好权在近习国将颠而不知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夫性习之相逺不至于是将凡人之情困则忍而思深乐则不图后理固然哉
  李嗣源劝庄宗入汴
  李嗣源劝庄宗入汴嗣源以千骑先攻封丘门王瓉开门降庄宗后至见嗣源大喜手揽其衣以头触之曰天下与尔共之拜中书令
  右新史唐纪第六巻自李克用力战伐与梁为敌国庄宗能继其业遂得天下斯亦难矣方庄宗之入汴梁固未灭也㑹其得意遽思与人其之唐社稷未立天下之定于我未可知而所以许嗣源者己极矣好胜尚气喜于意外一旦之获而不图后日无以复加之弊其亡非不幸也
  太祖养嗣源为子明宗养从珂为子
  明宗本蕃人太祖养以为子赐名嗣源庄宗遣嗣源讨赵在礼于魏军变遂入汴 废帝本姓王氏明宗掠得之养以为子名曰从珂愍帝以为北京留守遂据城反以兵入京师
  右新史唐纪第六第七巻庄宗之入汴也嗣源先攻封丘门克之即拜中书令明宗之南也得从珂兵在后而军声大振即封潞王夫养非族类以为巳姓而用其功以取天下功髙位迫而不知图之祸可胜言哉然庄宗始与梁战河上明宗功为多晚节溺于倡乐明宗取之其理固宜至明宗春秋己髙从珂之势既迫大臣屡言忍而不断以贻后患为可惜也夫虽然明宗与从珂所以篡人而有之其迹略同而明宗于五代享国差久而从珂不旋踵而败则亦各才之分也
  髙祖徳刘知逺
  明宗与梁人战徳胜晋髙祖马甲断梁兵几及刘知逺以所乘马授之复取髙祖马殿而还髙祖徳之愍帝出奔遇髙祖于卫州知逺遣勇士石敢侍髙祖以虞变耶律徳光送髙祖至潞州临决指知逺曰此都军甚操刺无大故勿弃之后徙知逺领归徳耻与杜重威同制杜门不出髙祖怒欲罢其兵职赵莹以为不可遣和凝就第宣谕乃受命
  右新史第十巻五代惟梁唐并立夹河百战而唐得之梁又内乱其失国固无可疑者晋取于唐汉取于晋周取于汉皆勲臣阻兵以危疑促祸推其草昧君臣之分未定而藉人之力以取大宝一人得之一人从而伺之至其己迫反为所取曾不旋踵悲夫徳不足以相君臣又牵于旧恩以不早辩其失也尚谁咎哉故必有圣人出而后天下大定非数也理也
  王檀招纳亡盗
  王檀字仲美京兆人事梁为天平军节度使尝招纳亡盗居帐下帐下兵乱入杀檀
  右新史第二十三巻古奸雄拥地阻兵招纳逋逃苟须其力以济者多矣檀事梁无贰且纳盗以为爪牙欤则恩不足怀威不足制而养虎自遗患可为世之奸豪戒也
  王䖍裕立梁旗帜以解晋兵
  王䖍裕琅邪人邢州孟迁降梁为晋所围太祖遣䖍裕以精兵百人疾驰晋围入邢州迟明立梁旗帜于城上晋人以为救兵至乃退巳而晋兵复来䖍裕不能支迁执䖍裕以降于晋见杀
  右新史第二十三巻韩信用市人战所以能变化若神者其技惟不穷于㧞旗立帜之间故也䖍裕以百人入晋围晋遽为解去亦奇矣得其一说而不知所以善其后至其复来安坐而受䌸真儿戏哉
  李茂贞犯京师
  昭宗以宰相徐彦若镇鳯翔李茂贞不奉诏昭宗以茂贞不逊不能忍以问宰相杜譲能让能以为茂贞地大兵强而唐力未可以致讨鳯翔又近京师易以自危而难于后悔昭宗怒曰吾不能孱孱坐受凌弱乃责让能治兵而以覃王嗣周为京西招讨使令下京师市人皆知其不可茂贞遂犯京师昭宗为杀两枢密赐让能死让能曰臣固先言之矣唯杀臣可以纾国难昭宗泣下霑襟
  右新史第四十巻唐之衰也以六军之士不能当一镇其所繇来渐矣其患如大疽之著要害终溃而死而让能曰姑舍之以待其自溃而巳夫岂无一朝之䇿徼幸于复全乎史称昭宗为人明隽初亦有志于兴复而外患巳成内无贤佐颇亦慨然思得非常之才而用匪其人徒以益乱夫国之将亡虽有天命然拱手而待灭亦良可惜矣
  李克用请击李茂贞
  茂贞与韩建王行瑜犯京师谋废昭宗立吉王保未果而李克用亦举兵茂贞惧乃杀宰相韦昭度等而去晋兵己破王行瑜请击茂贞昭宗诏罢晋军克用叹曰唐不诛茂贞忧未巳也
  右新史第四十巻唐所以未即亡正以强藩自相持也使克用遂灭茂贞唐之亡更速云
  庄宗斩张彦而入魏
  梁末帝以魏军素骄难制乃分相澶卫三州建昭徳军魏博贝仍为天雄军以贺徳伦为节度使分牙兵之半入昭徳效节军将张彦执徳伦纵兵大掠末帝谕以诏书彦裂诏书抵于地乃迫徳伦降晋徳伦惶恐曰惟将军命乃奉书庄宗庄宗入魏徳伦以彦逼己阴诉于庄宗庄宗斩彦于临清而后入徙徳伦为大同军节度使右新史第四十四巻庄宗所以得入魏繇彦叛梁而降晋也其迫徳伦以降晋于梁则负矣而宜无以得罪于晋也然而徳伦诉之庄宗庄宗终以逼其长为不顺而斩彦彦死而魏人之心滋益服鸣呼庄宗可谓有君天下之度矣
  张全义不欲掘梁太祖墓
  张全义临濮人亡入黄巢贼中后事梁为魏王庄宗入汴自洛来朝泥首请罪改封齐王初庄宗欲掘梁太祖墓斵棺戮尸全义以谓仇敌今巳屠灭其家剖棺之戮非王者以大度示天下也庄宗以为然
  右新史第四十五巻全义草贼耳其谏庄宗意虽徳梁而为此说亦庶乎长者之言也
  太祖以文珂代王守恩
  王守恩为静难军节度使西京留守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时周太祖以枢密使将白文珂等军西平三叛还过雒阳守恩以使相自处肩与出迎太祖怒即日以头子命文珂代守恩留守守恩方诣馆谒坐于客次以俟见而吏驰报新留守视事于府矣守恩大惊不知所为遂罢去奉朝请于京师
  右新史第四十六巻周太祖虽时巳贵方将兵有功而守恩亦位髙悍倨难制至以尺纸自外易留守顷刻而代而守恩束手从命上下帖息不敢有一言其取大位非一日之势也
  刘处让为枢密使
  唐制枢密使常以宦者为之自梁用敬翔李振至庄宗始用武臣而权重将相髙祖时以宰相桑维翰李嵩兼枢密使刘处让与宦者心不平之杨光逺之讨范延光也以晋重兵在己掌握举动多骄恣其所求请髙祖颇裁抑之处让言此非上意皆维翰嵩等嫉公耳兵罢光逺诉之髙祖不得巳罢维翰等以处让为枢密凡所陈述多不称㫖处让丁母忧遂以其印付中书而废其职右新史第四十七巻刘处让传枢密使自唐以宦者为之内持权胁制人主其患非一日之故也庄宗改用武臣而安重诲之徒实制朝廷髙宗夺以付宰相名实称矣虽其初宦者武臣不悦至为罢维翰等然卒废枢密使不畀近习握兵之人自此始可谓有逺虑者也
  髙季兴朝京师
  荆南髙季兴初为汴州富人李让家僮梁祖奇其材开平中为荆南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唐庄宗时其下劝季兴入朝京师既归庄宗心悔遣之季兴曰吾行有二失来朝一失放还一失且主上百战以取河南对功臣夸手抄春秋又曰我于手指上得天下其自矜伐如此吾可无虑矣
  右新史第六十九庄宗能嗣其先志复雠攘敌遂灭梁而有天下当此之时威震诸侯季兴惶惧首以身朝如庄宗之言未大失也而季兴遽知其无能为自此遂安枕无勤王意而庄宗不终其业亦卒如其所料观季兴虽始以奴隶乘时乱离至拥旄钺然智识如此其跨有十州传子若孙岂偶然哉
  契丹请听盟约
  契丹初尝推一大人建旗鼓以统八部某部大人遥辇立时刘仁恭据有幽州数出兵攻之每岁秋霜落则出兵烧其野草契丹马多饥死即以良马赂仁恭求市牧地请听盟约惟谨
  右新史第七十二巻论者谓战国时如燕赵小国内御强秦外攘戎狄孤立而无患不闻其以币赂事人而偷安也其说信然观仁恭非有英杰之才内困太原之讨且殚其力以求附梁虑亡不暇而犹能外病契丹至反以马赂仁恭求不侵扰惟恐不得然后知昔燕赵之所以守其国者亦必有说而后世猥曰契丹强大非古之比至以中国全力不能一日忘北顾忧夫使边臣虑国如燕赵仁恭之图己事而朝廷不预此唐之盛时所以用三节度捍边而无忧也











  苏门六君子文粹巻六十一
<集部,总集类,苏门六君子文粹>



  钦定四库全书
  苏门六君子文粹巻六十二
  济北文粹六     宋 晁补之 撰䇿问
  各言其志
  问圣人立经术以教天下使天下学者同出于一师意甚美也然圣人能以夫所同者养人心而不以夫所同者害其志则善观士者亦必于其不同焉而得之道之所归则并事之所措则并时之所遭则并而繇众心度之则仁智之见父子殊向志岂可一哉自回也由也亲与圣人语而要以所愿非子之所愿则士之遭时有用亦各言其志而已何必同乎士穷年抱经局促无所效平居相与语则曰不吾知也借使诸君得以其所学与民繇之其愿愤悱自致者何以哉亦按图以御马邪则马之情有所不能尽故观诸君以是觊亦有异闻也
  形礼俗
  问上有所好下必有甚焉者皇帝勇智学古不厌菲饮食卑宫室欲以躬行表正万邦此甚盛徳也而天下或莫知圣学之宗自冠婚丧祭人伦之所厚而缙绅学士家自为法不有等宜菲则礼废美则礼没下逮庶人贱丑僣差不度要以刺绣文倚市门有财者得为之其弊至于今固在也岂圣人所以风化天下者聋瞆有不洽耶将人安于所习而溺于所闻不可以遂复也不然则庶民厥臣所以达大家者或未也诸君强学将以施于有政则辅上之泽而成其志形礼俗岂所宜后哉
  御戎之䇿安在
  问自昔为国以谓御戎无上䇿夫时异事异便则为制顾议者不察尔䇿岂有定不可乎昔匈奴席冒顿之始强能以其力为中国患绝塞而北自以汉不能至而汉率二三岁一出或二千里不见一人匈奴亦罢极苦之窃譬夫抟鼠当衢善遁易失灌垣熏穴则生无聊赖故欲战在我则不欲战在敌其理然也自汉群臣多附韩安国议而后世亦或以王恢马邑无功为解迄于今纷纷无适从然其大要所出则不过乎两涂缙绅之儒则守和亲介胄之士则言征伐是两者繇先王之时考焉缓急先后孰可哉今天下虽已安而备患不忘诸君行见用矣则时异事异凡所以制今其䇿将安出也
  心性离合
  问学者欲以一身为天下之事则反一身而观焉凡在我者宜知之既曰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声也鼻之于臭也性也又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心之官则思然则有性又有心一身之视听纳尝所主者安在哉夫妇之所与知而其至则察乎天地若是者性能之乎心能之乎合处则一何得有两名离居则两不可为一致敢问二者果合也离也性之动有情而心之动有志有意有思有虑敢问情之所以异于志意思虑与夫志意思虑之自相为异者何如将情起而四者从之乎抑四者起而后情从之乎不然则情与志意思虑或未始相随也君子小人之所同然者在性与心虽然有才焉有识焉或相什伯或相千万二者岂与生俱生有生则固异乎或者生而后有特养不养充不充之异也诸君之学欲克已守约以一知万则必讲乎此然后应物成务无行而不可
  欲守令如汉故事
  问易曰地上有水比先王以建万国亲诸侯三王之治时用是维天下外薄四海咸析之土秉圭戴璧世世承式何其盛也秦灭六国罢封建置郡守县令而有人民者任自此轻于是藩篱决弛民散不保汉起而牧之因秦所立损益济治郡守县令遂置不废而天下亦赖以安寜盖有刺史入为三公郎官出宰百里者此其为法之得惟其任守令犹诸侯不使仅仅按文书赴期㑹如此而已惠赐得专刑罚得省有利得行不便得改然后龚黄卓鲁俊民出焉而后世进取多门士累于名髙而官郡县者皆号俗吏至以龌龊自爱名称职此何为者也国家稽古建官凡郡县之任其选盖已慎矣今欲如汉故事守令重禄出长入治且尊表之使人不得以岁月之格取成有司群假而軰授则凡前所是亦几于可行而无害以谓如何
  孔孟荀言尧舜三代
  问孔子断书自唐虞而尧舜谓之典言常道也荀子独曰五帝之间无传政道不过三代法不贰后王夫孔子之所取而荀子之所去然则荀子以书为不足于政乎天时地化人事之纪盖三代异正而孔子于时则行夏或忠或质或文盖三代殊尚而孔子于文则从周二者前乎此尧舜何其未尝用后乎此时王何其莫之革也然则荀子于言道不过三代法不贰后王其意亦奚不可哉孟子取龙子之言曰治地莫善于助莫不善于贡夫道诚不可以过三代之治有法善有法不善则后王所循虽欲为不贰可得乎孔子孟子荀子学者之所从焉以正疑殆今必居一于是愿折𠂻之无略
  王通之世何族其学何授
  问孔子没孟轲氏作孟轲氏没荀况扬雄氏作荀况扬雄氏没圣人之道殆不传魏晋而下士无山林川泉之材学不知其所宗营营驰骋于末流道以益晦而数百年间河汾之陋乃有王通出焉通尊孔子其才自视三子比考其书殆庶几于知孔子校孟轲不皆醇而于荀况杨雄未悖也其书所述世家次叙与诸父族子具存其弟子门人若公卿大臣事业班班有见于唐然而不因通书知之则与通并时或学于通而达曾莫有一人道之者盖笃信好学如韩愈于轲于况于雄皆发明之而不及通然则通之世果何族其学亦谁授哉去通之世若此其未逺也近通之居若此其甚也而顾且疑焉有不能辨则后此者柰何邯郸鬻曲者托之李奇人知其非李奇也而皆弃今通书固在考之圣人为有合叅之二子为未悖不可以弃也诸君博洽愿以所闻质之
  欲悉考三王之学
  问六经之说道为难知道之说皆㣲见其意而学者之于道㣲见其意而显言之如隔云霓望日月可见而不可知翛然自喜曰是所以为道不识夫明而晦者何为哉自其浅者学焉目前之事显而日用者非一如观鸟兽也如观草木也见则可知而人皆以为近甚矣夫求道者之蔽也平居相与言则土苴治天下而有所用之则适效一事或以病于乏材凡此奚补也昔之人学射者不学射先学视学御者不学御先学趋道之所繇有逺近学之所至有先后故反之于躬行则如攻坚木先其易者节目在后此所以教人者虽入孝出悌洒扫应对为近且末而有庠序之所宜先讲者也三王之学其法具在今欲悉考其说与诸君一二肄之以致所达于上可得而详闻乎
  四民
  问古者司空居四民时地利而太宰以九职任焉闲民无常职也而所执者犹有事故少而习长而安教足以本之于其俗业足以守之于其世而民不离先王之法坏而死徙或出乡四民或杂处其言哤其事乱教不同业不一而能不精由管仲之说以观后世处士必就闲燕去而役田野则非也处农必就田野去而役官府则非也处工必就官府去而安市井则非也处商必就市井去而安闲燕则非也车服无制丧祭械用无数故民志无自定善恶无自别勤惰无自简禁令无自行难以合易以离易以薄难以厚其弊樊然莫正也今欲法先王以施政事则将一旦而迁焉听不能无哗抑为之宜不亟则求其于国有利而无害于民有从而无违于古可考也
  诚信之说
  问道莫若诚心莫若诚遇事应物莫若诚天地得此动静有常日月得此信出信入信死信生舜孔子圣人也得此而后明象忧亦忧象喜亦喜其道一以贯之颜渊贤人也明而后得此三月不违仁故曰道莫若诚心莫若诚商丘开有在于此扬于地无䃣韩娥有在于此歌哭易情华周杞梁之妻有在于此而变国俗荆轲卫先生有在于此白虹贯日太白蚀昴齐庶女有在于此雷电下击李广有在于此射中石没镞故曰遇事应物莫若诚然则诚之至亦神矣哉记曰诚者自成也成有亏乎否耶将学焉则所繇者何路所出入者何门及其至也何得哉以信为近耶则诚非信也盖信不足有不信以信为非耶则修辞闲邪凡所以立而存之又自此始也然则四五者柰何请循其本
  迁固之失
  问春秋不作而迁固以良史名其言暴耀旁肆横发贯穿甚博而至其收敛则罗𫌨事理甚细不遗读者亹亹数千载间如相对语此范晔而下所不若也虽然晔之说曰迁文直而事核固文赡而事详今考其书所谓直而核赡而详者其是其非其言果何质也道不同不相为谋为异端故也然则迁之叙六家可谓知道者非耶中人可与上下而上智与下愚不移为分定故也然则固之叙九等可谓知人者非耶王通曰史之失自迁固始也然则前乎此姑勿论后乎此可无得者欤而迁固之所以失又何事也愿并求昔之说折𠂻安在将献诸上以佐有司之阙
  钱币
  人之生须菽粟以食布帛以衣生理之所不能一朝阙则皇皇从之为二者故也圣人有以日中为市不欲使各滞其用以相妨将使之通功易事而两得则钱币于是乎生焉事无常势时有轻重故民患重则有子权母而行焉所以为轻民患轻则有母权子而行焉所以为重轻重之权惟其时也然则今欲施之柰何古者生财有大道故菽粟布帛之出如流源狼戾纯束邻里足以相仁则钱币安得而重哉耕之为事也劳织之为事也扰方春而作寒暑易矣然后仅得衣且食则不昏作劳之民以是为趋利缓故游手而坐都市朝怀千金暮贾百金则饮酒博奕嬉戏以自如操菽粟布帛而贸者适市见欺十偿七八则售矣于此虽欲钱币轻安可哉夫先王有所不得已而权焉以济民用今使天下皆弃本而争趋末则可乎饥未尝食之也寒未尝衣之也山岳之臧不竭鼓铸之工不息而天下之民皆曰钱币为不足然则操利势者宜何如以究斯患哉愿极言之
  礼乐
  问王者功成作乐治定制礼夫时异事异礼乐非亡也而所病者才难以贾谊之臣而文帝之问顾止于鬼神以太宗之君而房杜之才不闲于礼乐故二主者终其施设治功如此可太息也家人有器焉终岁不用则扞格而难操乃至具名物而藏有司旷时不一试则亦以陋矣主上复古百度修理征伐四克可以归牛马销锋镝而肄锺鼓玉帛之事者莫盛于斯时然而凋落已久有其废之莫能举者将一朝而复之则病古今殊习无所从正盖髙论者主情而弃文龌龊者循法而遗意甚者苟且便安而曰不敢此何为者也且井田之不可施于田肉刑之不可施于刑则势有所未利论礼乐则虽制作设施小不备而中和之用在人者犹是也革而化之借使先王未之有者便则为用其谁曰不然愿释三累而闻折𠂻之说
  河决
  问闻而知之孰与见而知之之详粤之镈燕之函秦之庐胡之弓车夫人而能为之生于其土者习于其事然则河之说居水滨者所知也禹疏百川作十有三载乃同其致力焉者河为多凡所以载之髙地播为九河同为逆河若此者用力已勤矣亦行其所无事者非耶世非不逺也自三代至于唐然而中间数决者惟西汉地非不广也自积石至于海然而中间数决者惟东郡是二者其故独安在也意者天灾流行有縁其类致者耶将堤防人事有豫不豫者耶抑㑹其适然是固无情有不足穷者耶为之说者非一家也而要其归莫详贾氏敢问三䇿者施于今孰去孰取小吴之役仍岁所病且转败而为功乎其举以不烦为善则诸君之虑岂特版筑茭薪之间而已也
  焉政
  问自昔为国马政尚矣阜马佚特駣有教驹有攻而执而散而圉以纲恶而颂良比毛而齐物即田而从戎其事载于经可考也牡马騋牝王室之所废公室之所修诗人与之然则马之于政岂缓哉平城之役猛将如云谋臣如雨而困𩧪白骍骊之骑绝汉之战匈奴孕重堕㱩罢极苦之而以马少不能复出故后之制军强弱视焉上有常徳以立武事将贤士勇器利食充而眷顾未忘有稽天讨者万一在此比设监牧之官又诏民蕃马意良而法美矣为今之民虑马取于五路取诸其产则或良而病不皆出取非其产则或出而病不能皆良又有合二者之说徙西北什一之种变淮浙荆湖之类则卑宜髙小宜大而又所病者淮橘汶貉地气之化也夫讲万岁毛仲之术以错诸今以民则不劳以马则可用其说何取
  兵法
  问用兵之法太上贵仁义其次务节制下政无之齐隆技击魏恃武卒秦矜锐士是数国者措诸兵法为不得已虽然法无常是与事轸转观其所以日夜教训整齐其民而用之岂固无得哉锱金论赏利在一首疾呼斩决忽如飞鸟此齐技击之得也然何为而不可以遇魏之武卒犀兕三属服矢五十赢粮而趋及暮百里此魏武卒之得也然何为而不可以遇秦之锐士忸以庆赏犹以刑罚获五甲首而隶乡里此秦锐士之得也然何为而不可以当桓文之节制而桓文之节制在兵法为可道在秦兵之精悍为不冗者何以也谓数国者皆干赏蹈利之兵庸徒鬻卖之道苟便一时无所长短则其得失宜杂利害各异而卒之秦所以强魏所以弱齐所以又弱者其故且安在也反而用之使骑劫将强田单将弱则强弱之势于此乎未辨敢问兵之得失利害胜负之算在将非也斋战疾皆子之所谨则诸君亦安得曰未之闻也而已哉
  汉唐将相
  问道二文武而已安危之所注意焉者在相与将天下之所少非群有司之材也张良帷幄萧何镇抚韩信战功三人者皆称贤于髙祖其功为孰盛陈平智王陵戅周勃厚三人者皆铭功于刘氏其贤为孰先少卿寛弱翁严两人者为相不同同有声于汉应变者崇守文者璟两人者为相不同同有声于唐李将军简程卫尉烦两人者为将不同同有声于汉汾阳惠临淮威两人者为将不同同有声于唐是十数子者去就取舍参差龃龉不啻十指然皆以济治何哉相之材曰坐而论道将之材曰智信仁勇严谓十数子者其才足以堪此否耶曰不然乎则语治若汉唐其相其将其才犹不足绍而况治不若汉唐者柰何诸君夙夜强学以待问则于有司一二之访不可以灭裂塞也
  用法
  问天下有治法无治时圣人有因时无因法前主所是著为律后主所是疏为令今夫所是者情也一人之情千万人之情是也则立法以御世舍情何以哉政不足以仁民而民䧟于罪焉者多则因事设法绵绵日出覃若蔓草降秦而言求其不苛且滥若汉与唐者几希萧何所作其存不可以枚数也而历世所传律令具在本朝因之以为理其日改月降损益济治则以年系之曰某敕者而已事或先王未之有则以敕从事凡此以趋人情之所安否乎然律令不变如经敕损益之如纬前之所下今日而益今日所用后日而损欲吏习而民安可得哉夫教化未明习俗未成则解而更张所以为善治政行丰美之后则法也犹四时也与民为信焉者也其可以无素定耶尝试稽之三王验之汉唐宜之当时成一代书以遗天下其笔则笔削则削是非详略柰何士大夫学焉以入官大者出入经术细者析毫剖芒屈指而甲乙明白当事至于坐堂据案木索在前愀然有非其情者则施设论决若不在于已出曰法吾无如之何也岂国家至仁恻怛先有司之意耶诸君举于乡而所习者有在于是则平日之论议愿遂闻之
  仪礼
  问六经行于今其残不完者惟礼而礼之中仪礼为最完窃复之文王周公所以用其意者亦精密矣或曰日昃不食肉肉必干日昃不饮酒酒必酸先王之为礼必其强人以所甚难三揖而后升百拜而一献授受盥洗奠执缭绝至于使人几不胜其故何也盖自韩愈犹苦其难读以谓于今诚无所用之则后世学者有而不讲亦固其理夫四民世事则士尤不可以不知学诵先王之言而服今之服用今之器杂委巷之说相与次且龃龉于其间然且安之不亦鄙而可怜哉将学焉则又忠信强有力者常寡也凡此者柰何尝试谈之

  苏门六君子文粹巻六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苏门六君子文粹巻六十三
  济北文粹六    宋 晁补之 撰
  䇿问
  性
  问记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静之为名善恶不得而居孔子曰性相近此生而静之说也学孔子而近者如孟轲荀况扬雄或以为善或以为恶或以为善恶混而孟子道告子之言曰生之谓性性犹湍水又曰性无善无不善又曰有性善有性不善而至于韩愈又以谓性有三中人可与上下而上智与下愚不移夫性一也自六者观之其源既已大异而末学之辨波澜滋广道之不明也道之不行也以学者不尽其性而已孔子之言经也经不可刋反经以正诸子之异则或善或恶或善恶混必居一于是矣以夫生而静且相近者为性则其曰生之谓性性无善无不善者其说亦奚不可也然而告子未尝知义惟曰从其白于外也是岂性之说也哉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诚之在我者如是则诸君之语性不可以外诸已而求也
  阵法
  问古者以农教战以战教农农战非异道也自夏后少康有田一成有众一旅而法始兴至周井九百亩其中为公田数起于五成于八此阵法所从出也兵法曰馀奇为握盖大将所居以制四面八阵而要其说四为正四为奇所谓奇正者于八阵安所设也以为非古欤万二千五百人以为军万之有二千二千之有五百则馀奇为握其意犹是也诸葛武侯用以强蜀叠石八行以遗后世而天下莫或知者将其法已亡无所从考也抑前者㣲其传后者昧其习耶不然无所贵于兵不足尽究耶夫鱼丽鹅鹳伍承弥缝之说于传具在岂皆无考乎唐太宗南征北伐遂一天下而李靖长于为阵其状屡化无常乍方乍圆忽然而阴忽然而阳靖亦多才矣哉上以常徳立武事练将训兵皆有图法将本三代之意合诸家之术而修诸有司农隙讲事则诸君之学无所不在盍少申之使有司得详乎
  六经
  问在则人亡则书圣人不作其道载而之后世者六经为备故能知六经之说则治在我记曰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夫六经同道而不同者辞耳人之学之遂至于动作威仪言语之异凡此何以也或失则愚或失则诬或失则奢或失则贼或失则烦或失则乱岂六经亦有弊欤抑若是果先君子之言耶非也以谓法而不说故而不切约而不速则其精㣲盖非一言之所可尽然而有曰以道志以道事以道行以道和以道阴阳以道名分者要其归极此否乎圣人之言逺如天贤人之言近于地天不可俄而度则其言待近者而后喻今曰九师起而易道㣲三传作而春秋散则数君子者岂皆于经无补秪以为害而得罪学者如此其甚哉愿讨论之
  扬雄论周官左氏司马迁当否
  问孔子没儒者能以其学明天下莫如扬雄雄习孔子后世学焉以要诸圣则其为说宜若考之而无不当者今雄书论周官曰立事左氏曰品藻太史迁曰实录夫周公之徳与周之所以王郁郁乎其文之盛抑立事而已也不然则雄之言何独取诸此也富而艶其失也诬则左氏之品藻也何有甚多疏略或有抵牾则太史迁之实录也何有然而曰品藻曰实录辞达如扬雄岂苟乎哉或曰有所是有所非亦品藻也于此乎长而已不害其为诬无所增无所损亦实录也于此乎长而已不害其为抵牾则雄之意又信若是者非耶闻也见也无所从考则君子不论三者其书固在非疑且殆则学者之所讲安得而阙也
  
  问自昔观士莫难于论将何则人固未易知知人亦未易也则世必有前识若萧何者然后可以得淮阴于未识不然则如赵括之可穷以辞天下几何不繇是而信之人有不能治一妻一妾者有不能芸三亩之宅者持筹而坐百万并进则翛然不劳于其间平居无事袒裼按剑志厉青云而闻金鼓之声失气不振此情之反也然则将其可以不试欤世方尚文无所用此则置勿论而万一临事不知其安所取之孙武之试于吴也以妇人孙膑之试于齐也以上中下马夫舍其卒伍而用妇人用马非将之常也两人者唯其无所不可用以有功故卒之武能将吴以入楚膑能将齐以却魏用其试也今天下以将名官环列辅郡者且数十人亦盛矣或者不敢以其能之于从容闲暇而信其用之于仓卒扰攘也则凡欲观此柰何骊山之阅虽郭元振几困而薛讷解埦乃独不动若是者曰能可乎为讲其术
  馈运
  问论天下之势非平居养兵之为难兵出千里坐而饷焉使不乏之为难一人荷戈前敌一人持糒从后亦足矣然且樵苏有后爨之忧师徒无宿饱之具敢问此其为难者何也王离涉间围巨鹿章邯筑甬道而输之粟知兵如项羽渡河沉船以示士卒必死九战乃绝甬道败秦军敢问甬道柰何其施于今将可用者非耶诸葛武侯出祁山以木牛运出斜谷以流马运夫萃数万之众岖﨑险绝间而食有馀斯已奇矣今考之蜀志其说甚详盖象牛马引重致逺而力不穷其法至于头腹背肋舌齿之细寸尺具在而患未始用不知用之又柰何尝试使考者述焉损益其法以佐军用则凡此亦利乎不利也古者务食于敌不有智将谁能知之抑必假人力转移以赒急则谷者盖兵之司命不可以不先讲也
  常平
  问管仲相桓公通轻重之权曰岁有凶穰故榖有贵贱令有缓急故物有轻重人君不理则蓄贾游于市乘民之不给百倍其本矣故为之轻重敛散不失其时此常平之法所从始也汉数征伐天下虚耗而耿寿昌以善为算得幸令边郡筑仓榖贱增价而籴榖贵减价而粜名曰常平其法视时而低昻岁上中下谷无常价而价不失平綦贱以贵入故不伤农綦贵以贱出故不伤末贱下极则虽贵入而实非贵贵上极则虽贱出而实非贱故不害于公设有旱干水溢食至足而民莫知此其为法盖后世未有改也主上稽古既富而教故所务尤先于理财比复大农官置常平使者法甚美也虽然法在国行在人趋时若猛兽摰鸟之发而犹或后故贱不以时入则害公贵不以时出则病私甚者至利于积泉而惮于积谷故法滋害是岂朝廷所以先有司重民食之意哉夫积泉则有贯朽之忧蓄榖则有红腐之患今欲通其变使无偏弊则非疏通明于治体者孰能知之
  军政
  问国家患投募之冗游手无赖者起而为兵难以练易以骄故为之法曰使兵出于农户二丁取一四则二之以为保甲人农则朴朴则易用此于先王之意盖未悖者也井田不修民得卖买先王之籍扫地而尽以区区之齐而管仲相焉自五家之轨合为三军而政事乃定盖不皆法先王而后世亦莫之或加此其为得者何哉虽然是政也政行乎平居在君兵用乎仓卒在将有教士三万人足以横行天下而使不肖者用之则十步之内不能以前却如节设有赏罚谁能赖之吴起之制军曰虽绝成阵虽散成行投之所往天下莫当名曰父子之兵夫说以使民民忘其死唯东山为盛不知出此而驱民于万死一生之地可使相亲如父子此非吴起所及也安得长者之言哉尝试陈之
  太元
  问孔子没圣人之道得孟子而传孟子没后世学者思之㣲莫如扬雄扬雄为太元凖易数起黄锺历本太初仪用浑天规模乎始而尽弊乎终终故穷穷故变变故神㣲六经与孟子后世立言者莫能加则太元之为书岂诸子而已哉易曰乾元用九乃见天则夫数始于一成于三变于九九律之首也其起黄锺盖取诸此然犹有疑者言天与历者从昔数家叅差不齐而其名察发敛大较所加亦各有验今独本太初而用浑天何哉不然则雄为思之㣲于此不革而因将必有当也抑所谓凖易者亦凖其数非耶诸君之学要以无所不窥平居立言采其辞以为美缋绣错然观者不厌虽然擿我华而不食我实则可乎愿相与思其义稽之于大道效之于气物验之于人事发䝉振落以摅未悟者之疑
  欲建四时之官如何
  问古者命重黎司天地命羲和宅四方至周六官盖兼重黎羲和之职以施六事法至详也周衰六官咸废王制殄灭而阴阳干行事与时迕汉代秦立稍欲复古举贤良咨群䇿而阴阳灾异之学自此始起大要仿易春秋洪范月令以为解而配之人事若风马牛其应益阔故时君怠焉以为难知因弃不务而任人寝轻凌杂术技甚可叹也夫一官废则一事弛马医牛人用有所在不可以不修也而况其大者哉今欲遵魏相之言如汉故实分命四人各举一时则其设官当以何名其名职当以何事其择可任之人当以何术凡此于先王遗文足考也愿遂闻之
  取士
  问孟子有言若夫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天下安能必得豪杰之士则夫待文王而后兴者中人皆然陶冶而成之孰非可用此济济多士所以称乎诗也主上修身以道而取人以身设为学校庠序以教之自中人以上庶几成材而下者䝉被圣泽习俗寖善繇周而来至于今未有也虽然天爵所以崇仁贤而人爵所以励不肖聚天下之士付诸有司中年之考校非有诚心乐善之美则绣其鞶帨以近名誉者孰从知之先王之教也建首善自京师夫使居邑国者则有终南嵩少之谚得不太息于斯欤将所养非所用所用非所养则凡欲救此者亦必有道不然则教行丰美之后有不帅者简而放焉于此其时也抑为之法者柰何
  盐法
  问金玉珠贝象骨犀角虎豹之皮天下言宝货尽此而不知圣人特以权使人为之通有无足财用而人之于此亦岂若饮食不可须㬰已也哉天下有非金玉珠贝象犀骨角虎豹之皮而列宝货者海濵斥卤渗漉所加不养而滋人之赖之与榖同化唯盐而已十口之家十人食盐百口之家百人食盐未尝劝课而旦暮欲之所以养生不能乏者然也古者与民共财平民力田有馀譬诸钓弋人自取给不营于上故法无弛张而利常阜后世费日益广与其一切皆取于民则牢笼不毛烹煮水卤收其弃利犹法之善也今夫地井皆干于公浮食奇民无所逾禁财足赖矣然议者曰资商以阜通而官收其算与官转输而民不得私卖买孰便于公孰宜于民抑旁出以供比乡其力有劳逸欲均其价有低昻欲平二者何去何从其详可得闻欤管子曰假名有海之国集盐于吾国夫以千里为国不必去其国也然集盐有道况以天下为国则出之吾国东移之吾国西岂固难哉欲使法行如古于国可以取盈而家获作咸之利将不必釡十五吾受而官出以百其饶如此然后为美也
  财用
  问时天时力地力惟酒与食爰作稼穑斯民也三代之所以无冻馁也夫天有时地有力而作者则在人风雨霜露神气之养九土之所宜十二州之所出鱼盐米粟丝麻纻絮玉石金锡丹砂珠玑皮角齿羽竹箭柟梓果菜之产其饶若烟海民情所喜好被服饮食奉生送死之具夫人而得赖焉故财有馀于取而人不争天子富有四海视备色听备声食备味而邦君卿大夫士庶人其养以是为差㣲其权以役使天下农而食之虞而出之工而成之商而通之天下不知财所从来如管夷吾计然范蠡白圭猗顿之徒皆以匹夫操是权而私之在国则霸强在家则润屋此为术岂固无足传者哉后世壤地充斥物非加少也然仅仅不足更费汉事匈奴冶山煮海种艺长育通有无易贵贱生财之术十倍前世而国用民力增窘盖自天子不能具纯驷将相或乘牛车男女力作日夜无休时而不足当卒岁之衣食夫贫富之道莫之予夺而古者巧有馀如彼后世拙不足如此其故何也岂时异事异天地之物固亦有赢耗之量耶将为舒用者疾耶抑轻重取予之非其数耶不然则山泽之藏常羡矣旦旦而取之不可以为羡耶记曰与其有聚敛臣寜有盗臣二臣者均不可养借有数子者尝试与论衣食之原人弃我取人取我予犹诸地上之遗也可以无与民争锥刀于不足而皆赡则夫为术亦必有道愿商略之
  吏部
  问尚书之设吏部实先诸曹夫群天下之才而官之其贤不肖能鄙相与殊情其惰若勤其过若功参差异宜使一人焉长之一人焉贰之必若权衡之于轻重诚陈于此而物辨乎彼无所或欺顾岂轻哉上若稽古训迪厥官而吏部之选为特盛岂以夫八柄之所废置有在于兹者然也今官制三省之属与寺监掌贰内自两制外逮使者皆命于朝廷而吏部所掌间拟丞簿舍是则郡守以降凡州县吏目常调者而已校其有劳无罪与其岁月之久近任举之多寡流品之清浊以为升降按格而授之不逃锱铢法故良矣然天下之士必其在数者而才则用之必其不在数者而才虽才也以其不在数者则不用必其在数者而不才虽不才也以其在数者则用之若是可乎以为举而付诸有司有司听其自择则废置之权王所独任虽太宰能以其事诏之而已有司何预焉亦将使之遵成法治成事一断于格无所专达则又以中铨名职卒所谓甄㧞者安在抑上欲有用非亲且近不求诸有司之所升降取舍则长民秀才何自而知哉繇汉而来此职寖重其间能以鉴裁清白名一时谁者为盛幸条其说以备上之采焉
  
  问徳成而上艺成而下尧舜三代官人以徳使人不失徳若夫艺古人多有之而岂其所先哉周官六艺射居其一以谓射者虽男子之事其容与节皆比而持弓矢审固亦艺而已矣于徳何有然考诸礼经圣王务焉以选诸矦卿大夫士以观盛徳者在此不已重乎曰与之习礼乐反求诸已不怨胜已者可也用是择士使与于祭则羿逢蒙若养繇基尚矣抑乡之所升于司徒司徒之所升于学司马之辨论其才而官之者于是有未必用耶不然行同能偶而后以射别之则卒其所取乃不在于射也学者之论莫若折衷于夫子矍相之圃使二三子出延客扬觯而语或去或处至仅有存者凡此又何意也愿并闻之
  老子
  问扬子曰老子之言道徳吾有取焉尔及其捶提仁义绝灭礼乐吾无取焉其善言老子者独扬子引而合之中庸无间然晋之衰二三子学其说而不明自何晏王弼唱于其前以谓无也者开物成务无往而不存夫无之以为利有之以为用此老子语也独曰无可乎阮籍王衍又相与学而过之籍有重名衍为三公天下化焉清谈有馀而无补于救乱其君子皆以在位旷达不事事为髙其小人皆以在下无法守为便故风俗靡靡栋折墙坏痿痹不能举至有不喜送丧裸袒言笑缞绖饮酒子字其父而不以为非独一裴𬱟愤其不尊儒区区焉举众论而排之曰老子有以而然其举静一之义合于易之损益艮节论老子用无心于合易设有合特四象而已乎否则𬱟之意殆将以知白守黑受天下垢絓诸子之委辔也至于阮瞻对王戎则又曰将无同以圣人贵名教而老庄明自然从而异之抑瞻与戎亦可谓知言者非耶道徳仁义礼儒者同焉今必曰绝仁弃义礼者乱之首则二三子亦安得不翛然喜之至为是頺弛而不振哉而王通犹曰非老庄之罪其故何也
  原庙
  问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子之于事亲无所不用其极也则礼虽先王所未有而后世以义起之亦何不可哉上以至徳顺民得万国之驩心而四海以职来祭其在宗庙所以观徳于天下者礼既备矣而老佛之宫往往祖宗神御所在意者严事未极故合诸一宫因汉制为原庙岁时馈食如家人礼此大孝不匮有加无已天下之所以颂歌而顺化者也然窃闻之叔孙通汉儒宗名知礼其一时损益固不必皆出先王而要之讨论润色大意犹是敢问原庙之制与夫荐献在汉礼有可言者欤其作仿于通耶亦前此矣顾苐弗深考耶且曰益广宗庙大孝之本则宜无不可而必其无坏复道因以为名则方其筑武库南民知其不为原庙柰何欺之哉通于是欲名知礼得乎尝试言之

  苏门六君子文粹巻六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苏门六君子文粹巻六十四
  济北文粹六     宋 晁补之 撰䇿问
  舒民力厚风俗等事始终本末
  问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上以仁心仁闻遵先王之道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其于治天下盖无所不用其极也已为矣已行矣则所以待安荣积美者固宜有嘉㑹之期今田畴则辟也而民力未舒货财则通也而国用未给学校则设也而人伦未明教化则修也而风俗未厚官府则具也而人材未选赏罚则信也而功罪未彰兵武则训也而蛮夷未柔大之制礼作乐改正朔易服色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者皆上之所垂心积精虚已仄席夜旦以求也敢问是六七者孰本孰末孰终孰始孰先孰后苟得其序而训诸天下则所以致期月之可三年之成者恶乎而宜夫学之为王者事则固欲其有用或诵诗三百而不足乎一献则绿衣纻絮虽多亦奚以为将必有疏通知治体之士遗浅陋而论著明者也
  用威爱之道
  问徳惟善政政在养民王者务养民以徳而已徳不足有威爱然而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功后世不原于徳而务威爱或失则猛或失则寛盖爱克而罔功者有矣未有威克而济者也始皇方斧将相方刀沛公入闗民之望之犹鲋逢西江也文景恭俭继以休息天下滋殖刑用不试而循吏出焉吴公文翁皆谨身率先居以廉平王黄朱龚郑邵之徒所居民富所去见思呜呼盛矣而治优柔网漏吞舟民衣食有馀豪杰少年或相与椎埋饮酒乱齐民自瞷氏两高定襄寺门诛死者跆藉国中股弁而吏治亦从而酷矣夫数十年间上所以为治下所以为俗未大异也而吏缘之政寛猛殊势若战冰炭其故何也岂其上赏罚好恶之偏亦有以致此耶将吏以一切相帅成风遂往不反耶抑所谓循吏如龚黄者使之在三代时其治安所比也而伉直若郅都守正若赵禹又安得名酷吏而已哉或曰奉法循理亦可以为治则髋髀之所固已莫胜不然鹰击毛摰又不可以为治将求先王所以用威爱之道宜必有说也
  
  问天之所生地之所养物有材人有力使之必报之劳之必息之百日之蜡一日之泽赐所以为狂而子所以为乐也记曰伊耆氏始为蜡蜡者索也其名安取或曰夏商之祭有嘉平清祀至周而后曰蜡则蜡者将其事则伊耆氏其民则周者非耶不然则夏商之祭与周之蜡抑其事自异也八蜡所记故主先啬伊耆为神农之氏则先乎神农岂复有为啬者欤而说者之于八蜡取昆虫而遗草木又信乎否也腊先祖五祀以疈辜祭四方百物见于经或曰是蜡也或曰非蜡也二者繇礼文考之安所从正先啬古天子则宜若诸侯所不得祭而仲尼尝与于蜡賔此鲁也而得祭何哉以谓使之必报之劳之必息之曰仁可也何以为仁之至曰义可也何以为义之尽凡此于五经为莫重而繇汉以降灭裂而未白者也愿详质之
  
  问道无非物物无非数自宓羲氏画八卦黄帝获宝鼎迎日推䇿尧以闰月定四时成岁是三圣人所以神而明之为后世法者繇数起窃深推之数始形变数实无形与天地存往来昧昧间不可分若有终始无所得循自一适万变化无垠复于其一兀然独在自一而上一莫能载则圣人所以先得诸心幽赞而生以之开物成务而卒于和顺道徳者其㣲若此岂直世俗术技乘除子母之差盈缩之间而已哉上以神心执道之枢观其㑹通有举无废此建五学以养群士庶几成材而犹患数之不明操觚持筹凌杂胥史故复诏立博士与弟子员所以待之盖视四学意甚美矣虽然均数也仲尼用以述易同民吉凶谓之神物而考诸周官司徒所职仅名六艺保氏所教才止九数在汉义和亦为小学至于魏晋苐列史官唐虽置学而要之所习类非易数岂星历气朔土田粟米朝夕所用于是为急耶将四营二篇其法虽在不有圣人莫之能究耶抑学者必先粗者后其精者耶不然则隶首所作盖不本于易与易固异也上方教士以此且举诸其废而不讲之馀固不得不先于其近今其书咸在若九章周髀海岛之类设或非古而所以知数将必自此始顾可忽哉荀子曰学数有终夫学而至于有终遗数可也盖有不知而作则君子所病诸君盍试精思且副上所以广学之意欤
  
  问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鞟犹犬羊之鞟所贵乎文者以其有别也大人则炳君子则蔚辩人则萃见乎外不揜乎内者如此故古之观人者谨焉盖莫谨于汉汉之文同风三代其一时行事类是而陵夷晋宋群丑乱夏士大夫相与为言语于鞍马流离之间因以靡靡不能复振譬之草木百鸟灼然其华嘤然其鸣奄忽物化声采偕尽而好事者犹往往而传溺其淫辞以誳法度独一王通起而论之知其亦有君子之心而知其亦有小人或傲或冶或怨或怒或纎或夸鄙而贪诡而捷以谓皆古之不利人夫玩其文不索其实遂往不反则风俗斯殆而通于此能辞而精之则通也亦可谓知言者非耶本朝以言取人盖文盛矣士平居入孝出弟行有馀力然后学文而有司一日之进退则卒不在行今庶几乎亦欲因其言而观焉非好学深思心知其意者孰能近之必曰以言取人失之宰予孔子犹病则通于此其能知者复何以也愿并闻之
  祭祀
  问昔者明王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徳莫大乎天地而王者成位乎其间所以报之其义一也六经不完三王之礼其详不可得闻已而周官具在学者讲之犹或不明盖有礼天于地上之圆丘而有所谓燔柴于泰坛有礼地于泽中之方丘而有所谓瘗埋于㤗折谓一祭耶而或曰丘为自然坛折封土其义何以不同天子祠天地则天者天神地者地示耳而五帝与昊天上帝同曰帝山林川泽丘陵坟衍之示与土示同曰示至其言祀大神示则凡所谓帝所谓示者亦皆及乎否耶日用辛也而有曰用日至犊用骍也而有曰用骍黝服用衮也而有曰用大裘凡此或于地不及焉亦何义也素车陶匏煎盐鸾刀是于三王孰考或者其同乎而其有苍璧又有四圭有黄琮又有两圭至于乐之变或六或八其数复安取也用辛用日至则岁一报焉而已而或曰祭天岁九祭地岁二多学如郑氏宜不苟者也此其为说于经又何所质哉上方举先王之废典而大缉之虽制度考文天子之独而讨论阙遗则学校之所得共愿详著焉以待旁求
  幸学
  问王者化民成俗未有不繇于学者古之天子视学兴秩节祭先圣先师养老习舞以升俊造而简不帅意诚美也后世治虽不若先王而至于教学亦所先务汉唐之盛二三王者犹亲行焉国家得天下以仁百有馀岁庠序大兴主上天纵神智加以缉熙光明所为垂心愤精惓惓恻怛盖未尝一日不在诸生也而几年于兹既卜禘矣诸生相与延颈企踵而望属车之清尘亦未尝不在于此也意者肃恭宗庙焦劳万几或未遑暇耶无乃崇术立教大法信备而成材尚寡未足以迂临幸耶不然则莫行久之顾且复举礼仪必肄而后可耶夫礼仪嘉事博士弟子之所宜朝夕讲也尝试考之先王六经所载草具其事将以献诸朝廷或者清闲之燕命有司警大昕扆在堂跸在庭章甫峨峨抠衣执经各诵所闻诸生亦乐乎否也
  山泽之禁
  问平土宜五谷而山泽资货殖夫古之为国所重民食盖五谷为先货殖为后也虽然平土以封而不以封者名山大泽而已非曰其可食日用人之赖之与谷同化者于此为饶耶周官井田一夫百亩各有分地而虞衡之职厉禁所施有曰使其地之人然则设不以封而欲作其材焉固授之民也抑所谓厉禁者亦以家受地无得越此而多取耶将万民共之特以时入不时则不可耶或者邦工王府之入国用足矣而后其馀民乃得有耶不然九赋之所赋以政取之使与夫入者同输于公其职宜有常也国家比修六官之属而曰虞与水者实掌山泽惟曰宝藏所兴不以夺民刍荛雉兔与之皆往若此可也抑法无限则工商庶民不有常职而盗林麓陂池之饶或乘马食肉而不佐公家之急甚亡谓也弛之如汉不加均节诸侯煮匹夫冶则已寛敛之如晋论以重法至或弃市则已虐盍亦本之三王稽之后世宜必有为法适中可行乎今者幸条数之
  刑书
  问易曰圣人以顺动则刑罚清而民服刑罚虽圣人弗能去也亦曰勿挠勿撄期于清而已疏或漏吞舟之鱼而密则无所措手足惟夫咸中时乃有庆主上仁心所以闵焉博稽旧章大布新典厉禁兹省鞭朴用希天下皆曰天子恻怛其于百姓有罪且固去之非固取之呜呼美矣而议者以谓法欲其乆乆则吏习而民安辑之十年成而后颁此不刋之典也然而治无常事法固轸转事之出无穷则法之应之亦无穷抑无复损益耶则琴瑟不解工不能御亦变而趋时务出其便则朝夕以改前此者是已恶在其为成书也吏或未之讲民或未之观藏诸有司付在胥吏人有从违莫之避就岂主上猷告示有位与民宜之之意哉且欲如同官岁时读法使人耳目熟于见闻有善得以迁而有罪得以逺亦奚不可愿商略之
  字书
  问古者观飞蓬窽木而知为车为舟观鸟兽蹄迒之迹而知为字夫蓬木蹄迒天也而为车为舟为字者人则原书之起岂人力也哉河洛有书鳯鸟有文孰规模是孰制作是譬之一身手足有位耳目有职五藏百骸各有本末能观吾一身则推而观夫天地鬼神山川草木鸟兽蛇虫杂物奇怪其情其状无不可知而字之说庶几穷矣百工之事皆圣人作而仓颉能知之敢问仓颉孰与圣人而智若此科斗之变有大小篆与科斗同声异形敢问因耶革耶因则科斗与篆不殊革则篆不出乎科斗抑壁间竹书文或非篆必以篆求之其义岂能皆与科斗合哉字之为言孳乳而无穷网罟耒耜迄于宫室皆变而通之以趋后世之利然则即科斗而为篆即篆而为隶傥便一时亦奚不可而隶学者莫道何哉将后之作者其知浅陋不足以知圣人惟意损益无所法象则废焉可也而自朝廷学校至于家人里巷䇿牍檄劵咸以隶写之是又何哉且破桔槔以复抱瓮与民同于初则苟且纰缪而害于义者无若书为甚凡此柰何
  衣服之制
  问道化无形盖有不言而喻人心者至于为之纲纪文章以藩饰天下使民有常徳而无觊觎则衣服之制虽其于化民也外抑古人所先而不敢忽者欤冕而垂旒衮十二章王以象道而公侯伯子男其制以是为差燕衣缟衣元衣以养老者不可以加幼缁布皮弁爵弁以加幼者不可以养老都人之缁撮无用于野野人之黄冠不施于都其义岂无所当哉自天子出以礼义授则人于是焉荣之否则终朝三褫以讼而受者为不足钦岂曰无衣以己所制者非安且吉呜呼何修而得此于人耶礼义既亡法度不审门闗无苛而奇袤之民用以乱古广袖之谣流于四方均中国也而齐鲁异制况断髪文身者乎且欲反古以救其弊凡此奈何民无常心惟其耳目习熟闻见者为是今一旦革焉不非且笑者几希亦其所作有损益所施有先后将俾不悖于古可宜于今则非疏通知治体者安可以议此愿极言之
  屯田
  问管子曰粟行五百里则众有饥色古者患此故当其戍守闲暇择寛大地而教之耕平居有蓄积之备而仓猝无飞挽之困以之多战人农则朴朴则易用且力有馀可与持乆此屯田之法至于今犹利也汉事匈奴使发射士诣朔方屯田张掖而先零之讨赵充国上十二事其说最详然或者以谓充国之论施于当时为便耳智者因世而度宜则论无常是敢问十二事者举而用于今孰得孰失魏以任峻之辟而破蜀晋以羊祐之垦而平吴两人者之于佐军功不减萧何此其为法之利岂无可言者哉国家修六官以正百度而尚书之属有以屯田名者将沿历代之法而推行之且自朔方始必得充国峻祐知务之才俾之典领劝课而后可敢问择人立法何以
  赏罚
  问或曰治天下欲无事治天下果无事乎唐虞三考黜陟幽明周官以八柄诏王驭群臣帝独盛于唐虞王莫若周其于黜陟废置彰善而瘅恶不能一朝去也而言治天下欲无事何耶上执道之统出应帝王譬诸四时变化其成在乆是非已明而赏天下之功罚天下之罪在此时也今考功刑部论为成格非大赏罚功当赐帛罪止输金犹告四方以为劝沮意诚美矣然天下之人其君子固已宿道向方而小人之革面怀其肺肝或诬功罪以近赏而逺罚孰从正之齐威王烹一人封一人而齐国人人无敢饰非务尽其情上方示人以好恶动为道言为法则齐人之事犹爝火不足道也凡此柰何将必有博习明于三事之体者知所以救也
  开言路
  问古者敷奏以言庶言同则绎上有大事与天下共之所以防壅蔽而近公正也汉有諌大夫有议郎有博士凡朝廷法出令下事之张弛皆得以所见预讨论故汉之文章炳然可观后世因之有百官转对或五日起居言事或阁门拜章至于建隆淳化之盛亦时举焉盖其馀也今官制自通直郎而上皆升朝官夫仕而位王朝朝之事何不可言大昕警跸簪组在庭赞谒而出无所预朝事岂天子所以求多助开敢言之意哉今欲如祖宗故事修百官转对遵汉用谏大夫议郎博士集议得失以今揆昔势有因革亦可乎不可愿闻其说
  平籴
  问古者平籴齐物开市不乏所以使农夫俱利抑兼并不得滞谷而饥者食贱也夫平籴以待水旱边陲屯输貔貅所聚不耕而仰𫗦者众故朔方有便籴有措置以时入谷而措置所藏以待仓卒之发领诸使者付之官属期㑹劝课以王命行之无虑不集虽然通都大邑囷窌鳞比独取诸此则患谷之至不广亦入之旁近则谷不在仓逺者数百里近者数十里转输都邑不能无劳又便籴之积以廪吏以饷军故量入为出仅以足用今措置之榖非仓卒不发且承平日乆烽燧无警借使十年不出则红腐之患若此柰何抑视年之丰凶以时敛散则备不常具又何以待仓卒之发是三四者有司之所宜闻也幸条疏之
  冠礼
  问六经惟礼若强人而人之情不可以无礼袒而起趄箕坐大呶则市人亦且睥睨去之常试爼豆于士君子之间端冕而坐则虽有小人犹将敛颜色愧其不似而欲其似况天下之人其始不皆小人哉此古者重冠礼所以谨其始也呜呼礼之本意非亡而礼之文灭柳宗元记孙氏冠其子曰某子冠毕则有曵笏却立而外庭大笑者天下不以非外庭而以固孙氏甚矣士君子之好礼者㣲也上比临轩悼礼俗之未形以下询诸生学士诸生学士盖讲议洽闻然或不免于溺辞章而晦法度礼用不举今欲举三代之遗而求所以施诸今其义何以三加称尊而弁服之制不同可得闻乎冠于阼醮于客位爰字孔嘉使之弃幼志而顺成徳若是可也以见于母而母拜之以见于兄而兄拜之不已太重乎曰成人而与为礼欤则大夫之冠也父命之母也兄也则礼答父也则不与为礼何哉无大夫冠礼古也而公侯有冠礼为夏之末造则古者冠礼盖独施于士抑童子未成人而顾得与士齿其说又安取
  
  问天地始于无始日月五星寒暑昏明之运始于天地而历之原与有物者同始汉以来传所载有黄帝调历而其文不见于经所见独尧以閠月定四时成岁与中星宾日饯日而其法不详于传故学者忽焉夫先王所以正时作事厚生者于是乎在且其事则尧之所谨也顾不务哉抑经所见因推以为历使后世宗之亦可乎否也自汉至唐语历者凡几家而术凡几变其名察发敛大较安所出其损益盈缩以求合孰者为疏孰者为密其施于人事抑逺耶近耶或曰历本于易而律治之易之数与律之数皆不改而历必改易与律不改以之求阴阳每合历必改以之求阴阳又每合若此何也以谓天动物动乆必差差则必变以求合其说最近然知其乆将差则逆为法焉进退后先以齐之世岂无智者哉日官不能底日而日御不能不失日今欲复修其职而总其事其择人柰何扬子曰通天地人曰儒通天地而不通人曰伎故凡语历必求诸儒者为能尽愿讨论之
  货利
  问为国之所患法亡限而轻重敛散之权不干于公庶民农工商贾乘时取予富至侔封君或不佐县官之急而贫与拙者益困故为之法曰更繇租赋盐酒茶矾其物有禁丝麻竹木鸟兽鱼鳖果蓏有算上取焉轻十一重十二下赖焉多十九寡十八繇汉以来未之改也虽然法日设货日出民用不加少而县官之力滋屈犹曰法未善从而改之所以劝课推行第其增耗而为之赏罚甚明且具矣而吏日趋事比不增民疾作赴上而病于莫赡凡此何也夫人才无常是可则用之要骐骥以千里责狸狌而捕鼠用所在也卖酱隃侈洒削鼎食胃脯连骑马医击锺彼其以匹夫操是权而私之则与千乘同利乃至官师有司之贵禁凡自我莫之或夺而堇堇乎维日不足顾匪拙欤朱公在越而越强适陶则三致千金卜式牧羊而肥以致卿士以谓治国犹治家则将欲兴利盍试求之朱卜之间抑可哉
  
  问荀子曰如用真儒无敌于天下又曰仲尼之门人五尺之童子言羞称乎五霸所贵乎儒者道术无所不包非呻吟诗书俛焉白首之为贤其举先王之事而力无不可为之为贵然而管仲霸者佐也九合诸侯不以兵车仲尼称焉曰如其仁其功之在天下岂少耶世之言儒者曰孔氏之儒受业身通如由与求仲尼论其能乃不过于为宰而治赋尚且以自许使民有勇而见嗤为人聚敛附益而得咎至或见比于具臣何耶以谓真儒必周孔而后可则后世之赖于儒者何其寡曰不然欤则以由与求而尚不足盖才之难若是乌在其为童子羞称五霸也汉之名臣如贾谊董仲舒推明六经尊师而重道则仲舒为纯博达古今计利害于始萌探安危于未形则谊为当然而刘向谓仲舒伊吕无以加而管晏殆不及也至论谊则曰伊管未能逺过其才之长短等级固若是乎将向自离而言之未始为轻重也抑谊之好学俊杰特出董生何以先之江都之治乃牵于春秋灾异而五饵三表亦不免见笑于术疏岂二子者终未可与大有为耶将汉未尝举国而听之也




  苏门六君子文粹巻六十四
<集部,总集类,苏门六君子文粹>



  钦定四库全书
  苏门六君子文粹巻六十五
  济北文粹六     宋 晁补之 撰书
  上皇帝论北事书
  臣晁补之谨斋戒择日昧死上书皇帝陛下臣穷年抱经志愿局促绿衣纻絮多学无益窃甘野人自曝之温辄昧广厦重裘之燠退无尸祝尊俎之位进干庖人操刀之职不计僭越冒言天下之事陛下赦其狂瞽而矜其市井草莽有介然之心一赐察省天下幸甚天下之治莫大于制礼作乐而臣之愚以谓二事有在于施设之后者其所先举者以定天下晏然则礼不制而备乐不作而治凡此所缺特北边一事而已臣思之至深以谓陛下神道设教纪纲既正天下大定燕居而髙拱百工安职四民乐业矣而不能无一朝之事或经圣虑者庶㡬在此迺臣之狂瞽而深思所至有取万一则臣区区穷年抱经志愿局促犹不为绿衣纻絮多学无益夫岂惟天下幸甚臣之师教臣亦若此也北人强悍屡冒故疆使天下百年有为兵不得藏今四野肃清边不告遽而缙绅先生四方寒士或北首愤悱争道利害者非愿于太平无为之时生事觅功特以中国之地前王之旧有未复而已献言陈计者踵相接于国陛下优而容之如假种借耕久贷不偿亦不以券责岂非周慎再思万举万全以谓将欲取之必固予之不欲以所重施所轻哉内治未具不遑外忧心腹既宁手足当治以今准昔莫利此时置而不念何以异夫宿雨坳池科斗所泳不以时去设不害事而蛙黾日喧乃臣之所愿为陛下深思者特曰以中国之师责中国之地得地而师解不为无名如此而已陛下知兵之道愈于黄帝复古之功过于宣王披图在目长想逺虑则穷髪龙堆引领内附不待前箸而臣私忧过计窃不自揆忘已之愚不敢胶柱鼔瑟御马以书陛下一发天光使得竭忠则言而有罪非臣所敢避也夫北方之敌莫盛汉唐而所以制之亦汉唐为得三王以前事不经见战国之际人自为防遍举悉数则孰与四库之书终始为备百职之谋同异致详故臣辄皆置而不论论汉唐之所以制其强者其强可制则方其弱时不论可知汉病匈奴唐病突厥至于畿内鸣镝渭桥按辔六军败于朔方百姓陷于绝域其形如此之逼也然而列五单于灭两突厥擒回纥制延陀漠南塞北皆汉之赋卢龙松漠皆唐之府臣深思至此然后知北方之敌虽莫盛于汉唐而所以制之亦汉唐为得也冒顿乌维力足以弊汉而武帝雄才数战不倦匈奴绝漠自以汉不能至而汉率二三岁一出或二千里不见一人故匈奴至于奔走逃窜罢极苦之夫搏䑕当庭善遁易失灌垣熏穴则生无聊赖故欲战在我则不欲战在敌此其情自昔然也颉利突利进如飙风而太宗知兵善战虏在其术中而不悟两阵驰语二主坐携六骑临水群酋夺魄指灵朔之境曰我将灭之命有司更所与书为诏若敕思摩孱懦至感恩流涕愿为锁钥永镇北门盖五十年无突厥患臣尝壮二主以谓得一时之权置三王之事则汉唐之事犹在中策何遽无策乎今臣又计之耶律虽桀骜其强亦未有以过匈奴突厥者陛下神武不杀髙越前世制之得术可使绕指惟上之命何至越百馀年而不暇营哉臣请为陛下言契丹可取之形五古者外裔无大君长种落部族不相綂摄捽抟鬬击强者为制往往而聚者百有馀处胜不相推败不相爱尺地一民不自保而有也无城郭邑居故其民迁徙难制无耕田作业故其人食足不劳无文书约束故其人一而易使无营陈行伍故其人战自趋利彼以其智力之全不治四者而一之于鞍马射猎中国亦以其智力杂治四者日夜不息而以应敌人之至闲故其自视常以无法胜中国利则乌合噪而从人不利则云散四去欲追无所自汉时冒顿尽有北陲之地始不安其旧而有侈心尺地之民皆欲保而有之不能去也其后卫律教单于穿井筑城治楼以藏粟或者以谓彼不能守降及唐世尤以合中国之好为重至佩印绶服爵命废一置一皆决于朝廷其人之在中国者或乐而忘归北方自是益杂中国之俗乃臣以今料之则卢龙范阳中国故地又非特如此而已城郭邑居耕田作业文书约束营阵行伍四者皆因汉俗而彼无一长杂处而交治欲其民胥聴约束而下已难堪此其可取之形一也冒顿乌维伊种皆席匈奴之始强能以其力为中国患武帝中年力尽于用兵而朔方之患无岁无之然匈奴卒不能逾塞而南以有汉尺寸之地而阴山草木茂盛单于之所依阻者汉辄夺焉匈奴失阴山之后过之未尝不哭也颉利突利延陀之兵皆号精悍数入冦唐一旦至渭上薄畿内唐亦以其南征北伐之馀力完不弊日削月剥至夺其地而隶都䕶府不敢辄怨盖未有坦然肆志拥据形胜之地负恃甲兵之强如耶律之侈者臣尝计之其君亦非有冒顿颉利等辈沉毅雄勇之姿阿保谨特有天命而徳光之暴以谓晋之立自我晋亦不胜其德而屈之故献纳不绝使者相望且将竭府库帑藏以博其欢心而敌未餍也此如秦之并吞六国地不尽兵不止亦足悲也夫人之情胜则骄骄则不自强乘秋未霜则水滨之腐草犹足以争明于阴夜天寒既至万物将肃则莫或使之一夕而零其理然也璟明与贤类皆柔懦不事事隆绪称多谋不能复振焉宗真好乐两母争权至内相残当是时皆有可乘之隙而中国不取迄于今四十年彼其君苟非有过人之才臣知今日之治与璟明宗真未大异也夫知敌之主知敌之将则每战不殆彼曲我直我整彼乱此其可取之形二也石氏之割地当其需人之力制命在外无以异于晋惠公河外之列城买入而已无积仁累义之资一朝而有天下举天下之大鳃鳃然常恐其不能守何暇重割地哉譬穷室之人骤获千金不能经营贩夫孺子皆得以起而制其弊富家巨室力足以仁其四邻则四邻之外所衣食者犹我有也尚谁得而啬之哉石氏既亡京师不守中国为之一虚当时人君内忧其腹心外病其四邻中国狼顾自救之不暇故契丹得以窃计其不及图已而跳踉虚喝求以坚中国不动之心至于柴周天下小定以其享国之日浅乃能用一朝之议一战而胜以复三关繇是言之契丹虽强中国虽积衰之绪犹足以胜之况治朝哉耶律明时势已浸盛柴周之取三关盖人有告之者曰此本汉地何惜之有然则彼其平居骜然不顾跳踉虚喝岂固敢吝其非已有之分为所常守之资哉求以坚中国不动之心而已今国家百年太平而陛下神武不杀髙越前古心有所懐感动万里柴周叔世臣岂敢议然以今天下言之运偶圣人时在千一富万柴周力万柴周将贤则万柴周士勇则万柴周断而必行鬼神且避以攻外裔势易破竹此其可取之形三也太祖龙兴不折一矢不驰一马而有天下天下稽颡而称臣五国委命而下吏夏商之兴莫若此之捷也当是时举中国之兵十二万而已太宗皇帝继以神武之资经营四方至于大定并汾之讨师久于外虽迄奏功然仓廪之羡士卒之锐殚惫于河东太宗为社稷长虑慨然太息有恢复心士不弛弓马不解勒倍道兼行越数百里一日出塞金鼔之声如在天上敌不素备而燕城遂围分军收城所向辄靡天下以谓遂无契丹幽燕之人老弱登陴而望乘舆无意复战彼之计自谓力不足抗乃为先声张言兵至号五十万太宗重爱民命不肯以力服人欲退修徳以懐之而师久翺翔士马南首亦有怠意几举而舍燕既释围而诸将所下辄复失之盖臣闻之城中有谋执其帅而降者王师既还莫不泣下虽然契丹自是始有疑中国之心四方已定中国厌兵景徳之役乘中国不虞大举来攻章圣北巡天意助顺彍弩窃发遂陨达兰敌相顾自失屈首请命亦无复斗志当时之议以谓乘胜席巻两翼遮前大军从后可使无遗噍而天子嘉其既服亦弃不戮彼始痛自惩艾以谓战胜不可得而恃也夫太宗以收并汾之馀力计议无素仓卒北狩然而一举㡬复章圣以敌出不虞至围辅郡出师逆击然而一战遂却况今陛下席祖宗积累之旧敌不加强而中国之盛则倍前日肉食之谋刍荛之言垂数十年已审已备计成而动何虑不获此其可取之形四也太祖神武有希世之谋御将训兵临机料敌出人意表举天下之众宰制役使如视婴儿尝谓契丹之众不过二十万吾以十缣购一人二百万缣足矣以太祖神武左右之将不减卫霍灭越灭吴灭江南灭蜀灭河东天下已安四方之金帛充于内府士卒平居无事奕博超距志意无所骋当是时中国特不举设有为彼孰能御之者天下百年无水旱兵革法度致修人物阜安以三十年之通制国用山积水委汉唐所无则成太祖之志臣以谓固在于今日陛下建学设科使为士者知兵颁教立法使为兵者知战十有馀年堕慢疲软之气既获拯矣而坚甲利兵羡于四边偏州小戍不移而具臣窃以北道三数者言之通都要路一库之藏足以衣被十万况济之以大司马之备也骠骑西征偏师南略河湟六城交州九郡归命内附而飞挽之烦不及于边民此其美古未有也举事动众宜百日之费者今千日之费不忧乏宜百金之赏者今千金之赏不忧匮盖非徒以重费重赏为得也要以为前世之所不为者知今日之能为之而已顺流建瓴如风靡草以临不加强之敌此其可取之形五也兵法曰形兵之极陛下亦既知形则不图而何待臣请为陛下言所以破敌之策夫欲兴大事所病者兵不众食不充天下之言者必曰举二十万众度百日粮鸣鼓而攻之以临不加强之敌如孟贲之战婴儿何往而不可入而臣独计以谓非胜之难所以破之者实难以樊哙之骁悍自意得十万之众足以横行于匈奴而或者曰樊哙可斩夫使好奇之人不度是非不量利害髙论而慷慨其言固甚可喜然空语无施于实事则陛下尚谁取之今臣则不然举二十万众度百日粮非三年经营之不可借使以国家之盛一朝而可集衔枚缚马口千里奄至为计甚秘而人固有知之者矣绵十许州塘水之浸以彼入非易故我入亦难阻塞而阵燕亦起而拒白沟之南兵虽众食虽充非胜不能入也臣请为陛下效臣之狂计盖昔者尉陀据越汉兵出豫章出㑹稽而唐蒙独上书发巴蜀罪人下牂牁以出越人不意卒擒尉陀蜀姜维拒剑阁邓艾乃潜自阴平驰无人之地七百里卒降后主两人者若校之以事而索其情则皆近乎不知迂直之计而臣则以谓论越与蜀者不如是则不可得而入今敌之势亦何以异此臣请先为楼船百艘精甲万人浮胶东待渤海而勿发使大军出次于王畿声言以十万出瓦桥瓦桥敌所备出亦此入亦此在兵法则所谓以正合者也潜军其东以五万则自沧趋平州同时而偕发潜军其西以五万则自代趋云州同时而偕发平云非敌之所素备则沧代之兵宜易入两翼偕纵则燕之东西可扰矣东军入平州战且诱以稍西行附于瓦桥之大军西军入云州战且略翺翔乎蔚朔之间而东以牵制敌势敌必分军以御云州然后瓦桥之大军与东军合势而偕入则涿州新城不战而可收东军既弃平州平州备少懈然后渤海之精甲可以乘间入平州平州下则营并举矣乃间使渤海之师通髙丽曰中国责故地髙丽宜以尔兵从而析渤海之精甲三千背道绝险以径中京之南缭古北之后夺关而守之谨守勿战敌狼顾自救然后云州之西军鼓而东以取易州而与大军合吾兵益张乃稍乘胜逐北则燕城可围矣度燕城之大二十七里而止一人而守地六尺三围之则满卒三万守地无馀以二十万众顿燕南攻而围之若适三万则是野战以拒敌之大军者犹十七万也度敌之大军亦不过二十万尽燕城之大而以五万人实之不能容矣敌之名綂军在燕城者其所䕶契丹奚渤海兵马数才满三万而其曰侍卫在燕城者骑一万歩一万而止借使臣所闻未实敌能益之度燕城之大不过容五万则既渤蹊矣而大军相待伧囊未决其势不相救以三万锐师济以临冲云梯之械并力而急攻间使张良陈平不爱千金从反间啖城中大姓之子孙能以祸福谕其众使内附者许以封侯万户之赏彼在契丹或身居将相而服衣食饮不免于舆皂之贱一闻徳音宜有发愤内应如望并汾之师者一人有心则举燕城之内其势揺矣燕城可图则山前后之地虽未尽复可徐致也臣又率臣之意料之使敌能出上策中国之师始动彼无空国逆战亦以二十万拒大军而更练奇兵间道他径反乘我隙我大军逺戍深讨而敌兵出于不意释燕而自图则前功一发而尽废欲勿释耶而自治未可安能治人然而举塞上下许州言之大军出瓦桥矣又五万出沧五万出代敌亦以其军三析之而应我沧翼其右而霸与信安保定介其间使坚壁勿战则敌虽出奇兵亦必不能入霸入信安入保定代翼其左而保与广信安肃介其间使坚壁勿战则敌虽能出奇兵亦必不能入保入广信入安肃何则吾为之守者素也置是数者自渤海之东言之操舟于水固非敌之所宜便而其所不当忽万一可虞意者其西北之强乎昔唐安禄山以范阳乱称兵道沙漠犯京兆不期月耳臣尝考之图志则禄山所行自燕而西其迹具存不可不察也国家方恢复河湟全秦之力河湟之所仰或者思患而豫防之益全秦之地以待彼之出于不意如此而已臣又率臣之意料之合单于之才不闻其沈毅雄勇敢为难制如冒顿乌维颉利突利等辈比者其左右贤王谷蠡亦非有如张说所称阙持勒暾欲谷之徒超卓过人之才帖帖然慕圣道学文字工言语是口尚乳臭安知出上策哉彼计出于数者而皆不能遂则臣之所料不过举国兴师乌合蚁聚而已使彼先能扼古北口而守之渤海之舟师无以伺其利则我东军扼弥老符家私亭口之右以西军扼桃峪紫荆金坡口之左使其东西不能出奇而后大军鼓行而阵以挑其南彼进不能拒退无所逃不力战求胜则必有内顾自保之心此在兵法所谓穷冦臣请勿薄勿逼缓而持之置曹王居庸等关而无夺以开其生路我亦视白沟之南塘水之浸所从归者狭何以异于淮阴泜水之传餐东西与北三面薄阻而背阻塘水则士卒无所往其心宜固当是时陛下得人如韩信使乘其㑹则攘而扼之于井陉莫利乎此顾为陛下将者如何耳临冲云梯器械致脩士力致完以中国之善攻而加不能善守之敌则二十七里之城而已何为而不下燕城下坐其积以赏战士以臣度之三年可以无飞挽自京东西与河朔之列郡更辇缗榖以实之临以重臣列亭障于外燕可守也陛下以河湟六城之富孰与全燕河湟辽逺城中素空匮中国且能保而实之则全燕之富其易守可知也惟其城郭邑居耕田作业文书约束营阵行伍无一不出中国之旧今以中国之法守之其民宜易安燕城既守则凡石氏之故地犹不尽举者未之有也虽然臣犹有说者则在乎先胜而后战夫入人之地欲其不迷不可以不知地索人之情欲其不匿不可以不明间地可知间可明而军无选锋则兵不可以交不选锋而不较长短不合外助则虽多犹寡也臣请为陛下言所以必胜之道陛下诚得数十将用之则何患夫四五者为今之虑士已知兵兵已知战而臣独过计以谓令选于班列以将名官者患未试而已夫将欲兴大事不可以无重臣重臣君所信功业已试可使士卒素附可使四夷知畏可使位重徳亦重可使权重威亦重可使举一军二十万之众而重臣得其人军之命定矣千夫长万夫长才各不同则举二十万之军大吏偏裨二百人而后可也夫安能皆得重臣者而使之将委之有司之选耶则天下必有萧何之至明然后可以知韩信之未试不然则赵括之易言不穷天下㡬何其不以言而信之人之才有不能治一妻一妾者有不能耘三亩之宅者持筹挟算擐甲百万守地千里翛然不劳乎其间忘昔之短也平居自喜袒裼而按剑志如飘风而闻金鼔之声失气而死此人之情也然则将其可以不试哉天下之言兵曰微妙者祖孙吴然臣以谓是何以异于宋人之遗券宻数其齿而曰吾富可待岂不误哉陛下知人能哲兴大事选大将帅既已得其人矣凡此臣不敢议然臣以谓举二十万众而为之吏者二百人所试者在此而已子文之治兵终朝而罢不戮一人子玉之治兵终日而罢鞭七人贯三人耳然而君子与子文李广之行军逐水草不击刁斗程不识之行军严斥𠉀击刁斗自卫然而士卒乐李广将之才固不可而一也孙武之试于吴也以妇人孙膑之试于齐也以上中下马用之于妇人用之于驰马非将之常也两人者唯其无所不可用以成功故卒之武能将吴以入郢膑能将齐以却魏岂不用其试哉骊山之阅天子擐戎服以令贤如郭元振㡬以失军容而诛而薛讷解琬乃独有不动之军教使然也今天下之吏以将名官握兵柄习军事者环列于辅郡迨数十人平居无事大车驷马洋洋乎国中与之言兵而不能者㡬人若此臣岂敢以为遂乏才哉凡所以必待试而后可用者特不敢以能之于平居无事而信其用之于仓卒扰攘也陛下知人则哲能官人用人之仁去其贪用人之勇去其暴用人之智去其诈皆得其所以用则向之四主者凡可以委之大将而已以二十万之军度百日而后罢厮役在焉人日糒二升则率两日而食非万石不可百日则百万千日则千万边储不足以给则不可不权而入之于民今天下之买爵者𦈏钱五千髙得一尉下乃助教极矣为之说者曰商贾之子孙不可以揭而加之于民上此为说者之过也天下无赖之民游手不业计穷力尽者皆起而为兵能犯矢石致头首有一日之劳则纡朱懐金美爵厚廪往往而加之民上者皆是也何独至于民而疑之天下之民不幸而陷于盗贼白日杀人而夺之财亦可弃矣甚者窜山林晨夜啸聚州里为之揺动其中有一人焉造利而自言则赏千金而命之官未始疑也则夫商贾之子孙虽其类则贱矧未至于盗贼哉臣请卖爵如汉故事惟勿为郎而已其馀皆可易之以他秩得比朝籍与京师官率能入粟于边满三万石者为之等级以授事定而止不过假百人粟可充也昔武帝用晁错议卒弱匈奴乃臣区区意窃在此陛下幸听焉则其详有司可得而讲也何谓知地夫四夷之与中国其土地风俗刚柔险易之不同犹之城市之与山林并得其宜各便其欲未尝同也百蛮之地皆阻山负海逺者去王畿数千里一隅有故不得已而应就其近者调之则兵少不足以用欲置大军则病道里之辽首尾衡决仓卒不救设或遂能致之其土地风俗皆非国之所习知萃百万之众而顿绝徼之下欲深入不可欲致敌不能譬之逐兔丛林遇穴而失则良鸷逸足犹翺翔彷徨虽巧而无所效其理然也东南西南群夷皆绝逺致险论其近而与中国比者则莫若朔方盖古之时本非与中国近且比也逾塞而北至于寒霜逺野人迹所不至者乃稍稍屯聚盖李牧破林胡虽斥地千里而且不能吝自汉至唐迄于五代始侵寻蔓衍寖有中国之地自王畿而言则白沟之南千里而近耳置驿十数则举朔漠之事十日而传之可闻城郭邑居汉也耕田作业汉也文书约束汉也营阵行伍汉也举山前后之地而言之无为而非汉者臣尝披图而观起白沟趋燕城二百里而止居庸曹王大安黍谷崆峒之山环抱如箕而燕城峙其中自白沟而北众山而南燕城之四隅在箕中者其地如掌繇燕城之三隅东西南北众山之塞川关要害逺者不过四百里近乃二百里而止山非不可陟也水非不可涉也土地风气水泉百物之产又非中国之所不习也徒可徒骑可骑车可车何动而不可图正可正奇可奇伏可伏何动而不如欲顾为陛下将者如何耳何谓明间夫书生之论以谓仁义之兵无术而自胜比臣读孙子至所谓赏莫厚于间事莫密于间非圣智不能用间非仁义不能用间非微妙不能得间之实臣始不信今乃知之夫使仁义之兵无术而自胜则敌众我寡亦胜敌强我弱亦胜敌实我虚亦胜敌逸我劳亦胜敌有备我无备亦胜而圣人者何事乎教民七年而后即戎而其曰不教民战是谓弃之者又何用也夫仁义王者所以无敌于天下不得已而去焉兵可去而去仁义则不安至于不得已而用兵仁义非可忘而所谓权焉者盖圣人亦多有之而未尝去也孙武无王佐之才而其言有用于王者之事间非平日之所宜先也故非圣智不能用非仁义不能使非微妙不能得其实如此而已圣君叅之以获将士之心大将持之以制三军之命士卒获之以幸封侯之赏敌国取之则四境不能以是一日而安其理然也秦得由余而八国宾燕入秦闗而东吴破汉厚阏氏而冒顿解唐语突利而颉利疑此中国之以间胜者也韩王信在外而丐奴入太原卢绾在外而丐奴入上谷中行偃在外而汉不得美币市丐奴以至于唐突厥以万荣侍子而冦瀛州回纥以仆固懐恩而入泾阳此敌之以间而亦胜者也自昔兵家之用间者一胜一负不可得而数此其理易知其事难成天下不乏张良陈平之智不爱千金仗社稷之神灵所麾前移所指前死五间俱起莫知其道是谓神纪裹幽蓟之城百日而平使彼粟实可因而食使彼粟虚可因而墟也地可知间可明夫然后合三军之士而表其技且勇者此之谓选锋越有君子五千人秦之鬬士倍于晋若此皆选锋也凡兵尚义而保气义之所胜愚可明气之所加柔可强人之情非有钝利之殊也顾上所以表之何如而已一夫当死市袒裼而呼则千人为之失色童子按剑而先登则七尺之丈夫全躯保妻子者犹为之却也然则人之情岂固难知也哉前有大壑临之则魄堕而惧狼狈却踵则身在平地夫谁肯举足而蹈其危使为士卒者知有死之荣无生之辱夫然后顾平地不为安蹈大壑不为惧则攻何患坚城战何患坚阵哉吴起临阵有一夫不胜其勇遽前取首而还吴起曰虽勇非吾法也斩之吐蕃逼奉天浑瑊进单骑驰之挟其一将跃而出一军皆噪臣以为若此者皆可赏勿诛而吴起反之此用兵之过也锋可选然而不校长短则臣以谓兵不可以交何则天下皆以北人为善用兵而臣独计彼非能出奇合变循环无穷也顾其长在骑射而已自图志言之多马之地半出朔方而其能挽弓骑射盖亦天性使然赵武灵王变服骑射而繇是以取中山此其为策之得者非以其所长制其长哉冒顿控弦百万白登之围骍𩧪骊白各以其方之色自古以马战未有如此之盛者也汉武帝中年锐意马备阡陌之间盛或成群比战数胜丐奴罢极矣而其后亦以马少不能复出则度汉之杰以其长弊丐奴亦在骑不在徒明矣唐薛延陀不知以所长抗中国而自恃其数以徒胜执马者既收而徒不能复为卒以取败自是益自知其短于徒中国亦慕其所长而术制之比者朝廷置骑射又教民蕃马意良而法美矣而或者民之马虽蕃而未教故臣以谓置义勇置保甲则民马皆可以假而习夫马生其水土则人心可知然而教训之不安以之当马之新羁朝夕驰骋乎荆棘斥泽之地体安而心调者恐非敌也陛下诚用臣说则义勇保甲之籍于民者方其教时皆使之知习骑骑不足则更借之乎民马尝入而籍诸官者畨假之则民力不劳而马不病不过三年天下皆可用之马以是佐军则汉之战何以易此虽然犹有所需者则外助而已自昔为国未尝不其说以诮海滨之蚌鹬两自毙而后人能并得之匈奴方病汉而乌孙昆弥亦自以不得与中国通汉籍乌孙抚诸夷以孤匈奴之外援校尉常惠䕶五将军兵北击而昆弥常力战为汉军锋所杀过当匈奴遂虚于是丁令攻其北乌桓入其东乌孙击其西而匈奴析其兵支三敌国以南与汉争一旦之命卒以困弱至于裂五单于昆弥与有助也臣尝譬之乡邑之小盗三人而为辈则百不得以力擒一人焉争财而不平则二人者不制而自弊何则其素相知者审也陛下南面负扆冠带而朝百夷四海之内八荒之外心有所懐唯上之所命迺者髙丽折于辽不敢越辽而西以效其一日之力于中国陛下能抚之至绝海蹈越绵数千里而入贡阙廷陛下嘉纳遣使报聘増美于祖宗之礼臣闻之其国见使者至皆欢喜拥道自庆未始获也彼其折于辽久矣宜有所逞其志如乌孙昆弥者而臣未敢言焉凡此数者陛下得一重臣而委之与在廷一二之士尝得预闻腹心者皆可以使之杂而议然后臣之策庶几乎可效也兵既定石氏之故地已复臣请谨封疆严斥𠉀戒边吏无得以非中国之地而利丝毫以为功且示圣人以天下为度而致诚信以结之彼虽失燕知其本中国之旧而不以为吝中国亦与之讲好修聘欢犹昔时可使如伯氏之夺邑没齿而无怨言此百世之计也臣身未尝为吏则凡国中之议是非利害不知其果何从姑以臣深思所得发于畎亩愤悱之忠而不能以自揜者献之阙下陛下好问如虞舜亦幸择焉韩愈曰惟此蔡功惟断乃成故臣至此犹愿致其愚者则曰必行而已以臣之幼而学壮而欲行之心而又幸出于圣人之世三代之时以戴非常之治沐无穷之休褒衣博带学古人之事而名诸生之列每闻陛下德音虽在市井草莽欣喜自幸如第五伦其所愿伸喙道说以求补于万一者岂特此书之所叙而已然臣窃以谓礼乐为大而必其所先举者已定天下晏然然后礼不制而备乐不作而治区区之愚盖在于此臣身贱迹外其学甚野辄敢不避𫓧质之诛而冒言其所不当预之事懐不能忍愤悱自致无以异于传之所谓怒蛙而幸人君之一式陛下揭日月之光而蔀屋之幽得以容则臣疏远之言庶几乎可采而无罪若乃安畎亩之贱而不知圣人之世三代之时非常之治无穷之休亲逢之会为难遭则臣之伥伥不出门庭其失时亦极矣伏惟陛下万几之暇一留神聴焉天下幸甚臣无任俯伏待诏激切之至臣补之诚惶诚恐谨昧死再拜













  苏门六君子文粹巻六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苏门六君子文粹巻六十六
  济北文粹六     宋 晁补之 撰书
  上皇帝安南罪言
  臣补之昧死言臣闻杜牧曰国家大事牧不当言实言之有罪则自以其书为罪言安南之举贱臣轻言之亦罪也夫仁懐义率智谋信结而出之以勇阗然而鼔堂然而阵身被坚执锐奋臂大呼以先三军使三军之士进旅退旅如驱群羊如视婴儿与之往与之来莫知所之若是者臣不能布策挟龟迎日计月望云占风观星𠉀气雷声雨沐虹垂雾横晕珥光怪背建向破从孤撃虚六穷三刑生王囚死以察害凶以明利吉使三军之士逆之以止顺之以行不厌不疑至死无所灾若是者臣不能画地聚米相险度夷左青右白前鸟后龟无当天牢无处龙首髙陵知逆背丘知向林木之隰葭苇之陂一迂一直一亟一迟使三军之士所繇以入所从以归交挂圯绝不失地宜若是者臣不能驰一乘之车掉三寸之舌不甲不兵以行贼营晓以祸福谕以利害使贼交臂受事屈膝请和可以无战而屈人之兵若是者臣不能深沟髙垒清野以待示以所害欲战不可三时务农一时习武百姓家给人足鸡犬相闻使贼不敢南下而猎于岭东出而渔于海彻关弃传内外为一若是者臣不能臣负不能之才五且少孤不幸堕在荆棘泥涂之中荒楚幽秽不得预闻下士之议而私慕庶人所以传语者是以不胜犬马心愿效一言虽然凡所言者亦非曰能之特以理势之然否可道者也自交趾犯顺侵轶郡县溪岭骚然檄书日闻陛下仁爱逺民若保赤子忧勤宵旰思所以禁止安集者臣虽不备行列有目有趾莫非王臣故忘其怯懦以自试𫓧钺之诛谨叅古验今先论其所宜胜与所为未可取者而次条愚计于后以备执事者择焉传曰不先时而起不后时而缩又曰敌加于已不得已而应之谓之应兵应者胜陛下以父道育四国四国所宜欢欣咸以子来而交趾不道乃干大顺陛下谋于心谋于卿士以逮庶民设坛授钺应而讨之兵应者胜此其理势必胜一也兵起之初五管莫备贼至城下匝合不知而邕州刺史苏缄家世儒者不识金革汗马之劳卒遇大变乃能奋不顾身闭城乘垒连鬬宛转以婴贼锋兵败不屈血染砧几妻子女妇骈头为戮将吏偕死者至数十人逺近耸动争欲仗节前驱者此其理势必胜二也陛下即位以来精意武备设监置官以董军器金铁皮革筋簳胶漆精良百选刀矟矛枪㦸楯蔽橹矢弩胄铠鼔旗笳角凡军之须一切素具北益黄河之水以满隋渠南尽豫章之木以为船一船所载当中国车数十辆舳舻相衘以济南师此其理势必胜三也交趾之地不过中国一大郡叫呼跳梁不足以越千里疲弊空窭不足以支数岁陛下神武天旋雷动莫不蠢然况此小冦制之得术捐五管一城足以当贼有馀何至哓哓以烦执事者今析中国之众五一以伐之如举岱山压鸟卵此其理势必胜四也陛下谋臣计士布列中外适一事命一将皆试可乃遣而比岁更武举之科亲延于廷诹以计策天下小儿孺子莫不踊跃愤悱争试剑驰马指画论议以希功名其作新振起亦勇气百倍矣交趾徼外小国其人腥臊杂处非素知兵能出奇合变也乍聚乍散非有常性钞掠夺击与边人争一旦之命此如攫鸟逸兽虽角牙爪嘴轻利足奋而不知人能以机械网罟获之此理势必胜五也虽然胜可万全而有未可取也此事之情不可不察也陛下方拓西疆指图授算以取熙河六城如探懐中物虏逃遁不敢窥境上将狃近功士饱新赏带甲十万乘胜南指有轻交趾心臣以谓姑无谓交趾小蜂虿有毒不可忽也传曰鸟穷则啄兽穷则搏人穷则诈昔鲁人与邾人战鲁卑邾不设备而御之邾人败鲁使我军不知察此交趾示弱以坚我我迫其穷使奸谋得恃此其理势或未可取一也中国阴阳之中土气和适其生物如之故极寒甚热皆是伤病百越之地少阴多阳其人疏理鸟兽希毛故性能暑三月五月春草黄茅岚雾瘴氛上炎下潦飓风之所扇鼔且土多毒虫蚺蛇沙虱过而踣者犹十三四焉今以大军宿之其间久而不召强者病弱者死奚暇争功利哉此其势或未可取二也古者兴师十万日费千金故军无辎重则亡无委积则亡无粮食则亡臣请以汉贾谊之所论羌军质之暴师曽未一年兵出不逾千里费四十馀万大司农钱尽乃以少府钱续之今交趾之逺非特羌军也且辍畿内禁卒及调河北京东戍兵五六万以伐之倍道兼行三月而后至以臣计之人日糒二升则五万人之费日千石也行三月日千石舍未毕阵未定而十万石之粟去矣使其淹回未有成绩其为费可胜言哉孙子曰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锺当吾二十锺𦮼秄一石当吾二十石此计平地千里之法也今以京师直交趾五倍而言之则何啻二十锺二十石而后可以当贼之一矧其俗又非専以五榖为养也木实草根鱼鳖蚌蜃之为𫗦且其土之所出足以给其入安坐而待我若此虽十年不病阙食也传曰粟不如者勿与持久持久非逺行之利此其理势或未可取三也平陆之军习于车攻闲于骑鬬蹈蹂厚土大歩疾走左旋右折出入往来荡荡坦坦不可障厄而以之入于东南之幽前则重山后则复溪左则大阜右则深谷积石丛筱车以摧轮马以败蹄择土计地若不容足纵行则绝首尾衡行则绝两翼往不知所如来不知所返而贼生死其地其人如猿⿰犭冗󠄁 -- 狖上下坂险筋力百倍于华人倏起忽止适去已至从之如搏影不可得也传曰不用乡导不能得地利地利者兵之助故孟子所记亦先地利而后天时而将士非素知此其理势或未可取四也畿内禁卒周天下之材选赏罚素信约束素明拳勇亦当百矣然臣窃计之设比营而择或取左遗右或取右遗左参差不齐聚为一军则少非同巷长非并舍赉赐不偕受调发不俱行虽一之以旗鼔昼战目不能以相识夜战声不能以相知则临事难济而河北京东之卒又半杂新军尪孱贫窭不任田亩徒博饮酒计穷力尽之人乃起而为兵一旦遂驱之战不惟不足胜戈甲为病而其往也皆有戚戚羇旅之懐夫战勇气也气不盈不可必胜此其理势或未可取五也凡此较然易见虽五尺童子能道之而臣所以独不自已区区为国私忧过计者非以交趾果能为足拇病也以谓逺劳王师战久不决则士将不能无弊不可不察也夫交趾实古扬州之南境自三代盛时列荒服之外不及以政秦并天下略定扬粤以谪戍守五岭与越杂处以至汉而任嚣尉陁亦数以其地叛当是时有闽越东越南越东瓯西瓯谓之百越交趾百越之徼也其国距洛阳南万一千里人皆雕题文身项髻徒跣俗相习以鼻饮父子男女同川而浴今其地负海倚山阻险僻迂师行之道可以为正为奇为伏者非特一途而已也盖汉初遣王恢韩安国击越亦一出豫章一出㑹稽时唐蒙亦使越越人食蒙以蜀枸酱蒙归因又上书通夜郎浮船牂柯以出越人不意其后路博徳为伏波将军出桂阳下湟水按图湟水盖出于连州杨仆为楼船将军出豫章下潢浦按图潢浦盖出于广州故归义越侯二人为戈船下濑将军出零陵下漓水按图漓水盖出于桂州驰义侯发巴蜀罪人下牂柯牂柯即唐蒙所通道起夜郎者也于是五将军咸㑹越人或降或亡南越平为九郡至建武中交趾女子侧贰叛马援将平之援始自合浦縁海而行随山刋道盖千馀里如浪泊禁溪无功居风下隽壶头之路凡图记可见往往援所行也今其计谋所长不可得而知所可知者其出入往来死生之地仿佛具在师行所从不可不察也臣又以今言之居后踵前固不必皆出前人之旧而其大概濒湖以南要害之地朝廷因以分屯迭进至于明越馀杭海上诸郡负海无障塞中国所素不虞者臣愿以粗修守御备游冦凡此非特以待交趾而已臣乂以今料之使贼能为狂计固不出于三若外有合交据关守隘以老我师我顿兵绝徼之下旷日持久欲战不可引去则贼又复至回军转阵返而赴之贼又入保如初如是数年边人未有息肩之期此计上也若开关辟户误我以利诳我以弱设计诱我且战且却我易而不戒乃亟入之以堕贼计中贼度我归逺以奇兵断我后我进无所得欲退不能此计中也若弃关不守鼔行出隘唐突侵轶疾战自快轻勇悍亟分散四击大则劫城小则掠屯其入吾之地恐不深其争吾之利恐不及我主彼客彼轻我重我众彼寡虽强可虏此计下也贼出上计利在贼出中计利害半出下计鱼烂亡矣臣乂以今料之贼必不能出上计何则海外逺图固非交趾之弱所能恃虽近有群獠乂非固为交趾役也况敢侮王国乎意者辅车相依唇亡齿寒有不自安之心今臣姑置逺者而不论论群獠之近者则亦不可无以待之今见朝廷举大兵欲灭交趾彼其中能无介然疑似之心哉臣独计以谓诚能择使者如郦食其司马相如陆贾班超等辈乘驿持节以寛大镇之告以朝廷诛叛逆贼即伏行罢兵矣能从中国讨贼及反间致头首者计所得以赏以身从者赏以身以家从者禄以家以乡从者封以乡以县从者侯以县纵不能悉从可以少定其志则是不战而贼之形已窘矣臣又料之贼无他助其上计不能悉用或者犹参上而杂中计参上计据关守隘以老我师我虽众无所用之谓以大军当其衢虚张形势以疑贼而阴择精兵为三四间道绝径或薄其左或突其右设奇取之兵法所谓攻其所不守也昔蜀姜维拒剑阁邓艾乃潜自阴平行无人之地七百里凿山通道﨑岖险绝以毡自裹转而下士卒皆縁崖攀木鱼贯而进卒降刘禅此设奇者也杂中计开关辟户以诱致我我虽众亦无必入请留大军屯其后而以骁锐佯从之轻足利兵以为前行分屯拆队伏于两旁勿薄勿迫逺而挑之偶胜无追不胜疾归弃金遗鼔拔众以驰贼贪吾获可邀于厄卒前遇伏其众必覆兵法所谓引而去之令敌半出而击之利者也昔北戎侵郑公子突曰使勇而无刚者尝冦而速去之君为三覆以待之戎胜不相推败不相救先者见获必务进进而遇覆必速奔从之遂破戎师此设伏者也贼出上中而不利将悉众偕出以徼幸于其下计是固中国之利也请克日而取之昔魏祖伐关中贼每一部至魏祖辄喜破贼诸将问其故魏祖曰关中道逺贼若依险阻征之不一二年不可下也今皆来集众虽多军无适主一举可灭诸将皆服语曰连鸡不俱栖可离而解贼众之谓也此三说者譬之丸不能出于盘其大㮣如此然兵无常数故随所动而应之前必有减灶之说而后继之者得以起添灶之智顾为陛下将者何如耳贼出下计而又不利将大走逺遁亡海绝道以保窟穴臣请按甲勿从或曰按甲勿从何以立威于天下曩士卒所以犯晨夜冒白刃者惧不胜使幸胜奈何㡬举而弃之且贼窘穷无所知此如两䑕鬬冗中将勇者胜臣则以谓不然两䑕鬬冗中将内䑕胜且欲搏贼大海之间其势必与之相从于舟楫夫使吾三晋齐鲁之人失夷旷而为楼船鬬舰浮于狂澜之中平居无事目乱心悸而况乘以仓猝微风揺樯一夫荡橹我众骇矣又何暇与之校强弱胜负哉盖前世语水战以谓越人能入水负舟而杜牧所传郑年者能没海履其地五十里不噎今海上贾人亦往往遇水冦凿舟沉焉此其非中国所用以取胜故也故臣请按甲勿从而更设策修备以待之且陛下富有天下地渐日月之窟府笼山海之藏非以交趾嬴𨻻安定苟屚靡零曲阳比带稽徐西于龙编朱䳒封溪望海卑陬不毛方尺围寸之地为足有也又非以交趾生犀驯象古贝文螺琥珀翡翠鼊皮鲛革蕉纻桂蠹诙奇不法殚琐极细之物为足宝也不得已而问其罪足以威摄小冦使之悔过效顺归命中国而已贼既定臣请循古更选仁厚勇略堪任将帅者以为五管诸州刺史太守以岁月镇抚其民而因其家之可任者置土兵如保甲以时教习土兵之外乃募游军而就择将吏其地平居无事谨养而善别之以周知其心有故王臣失势欲复见其功者聚为一卒有死事之人昆弟欲为之报雠者聚为一卒有贫穷忿怒将快其志者聚为一卒有故赘婿人虏欲昭迹扬名者聚为一卒有故胥靡负犯之人欲逃其耻者聚为一卒加赐而时慰焉使之居其地服其俗安其水土便其械用因其粮食得以无烦执事而坐制其弊乃可以得志此百世之计也臣身非安南将吏民庶又不亲与交趾接也安能周知其虚实短长利害所在曰今日出某道取某屯明日出某道取某聚某道可以为正某道可以为奇某道可以为伏意者其大㮣理势之所在故臣得以臆计胸度而妄议焉若夫知已知彼每举不殆与敌变化循环无穷提军挈众动于九天之上此则大将军之任非臣所得而前知也臣愚疏外不知事体昧死陈愚计臣谨上














  苏门六君子文粹巻六十六
<集部,总集类,苏门六君子文粹>



  钦定四库全书
  苏门六君子文粹巻六十七
  济北文粹六     宋 晁补之 撰书
  上吕相公书
  窃尝深推天下之故以谓王者之措国欲大而有容其所以期于天下者欲缓而不迫夫为天下宰不能大而有容天下之情杂然并至欲一一以核则堂上之言异于门外门外之言异于百里而况天下之至逺能鄙之相形利害之相倾日效于前将无时而安不能缓而不迫揭揭然欲表天下之善而置之以厌天下之争髙为度而责不及逺为程而要不至天下之不及不至者众而善人始危又尝窃太息以谓盖自成汤文武之季而圣人固已叹其流之不可复曰虞夏之道寡怨于民商周之道不胜其弊又曰后世有作者虞帝弗可及也已矣夫以商周之治诗书载之后世想望不可得而见者而圣人蔽之一言曰不胜其弊何哉以谓夏道未凟辞而不求备不大望于民商人未凟礼而求备于民周人强民未凟神而爵赏刑罚穷矣夫凟与未凟诚何足以议虞帝之至髙而不求备不大望于民犹足以识夏政之未改至于商人则凟辞矣周人则凟礼矣求备于民犹可而强民则已甚故孔子喟然致志盖伤之也夫惟其能大而有容缓而不迫故如天地之大寒暑自运而当生者生当杀者杀虽有不得其所谁能怨之若夫望于天下之治也重而蕲于民之应之也亟于是乎上之智始不同而下多遁民上察而下缺然且不返此民所以不堪而怠也㳟惟仁祖临御四十二年其间礼乐制度光明纎悉岂遽可以议三代之同风而壅培长养功成于久泽浸四海天意得而百乐生民被其施有三代致治之实者战伐屡兴于边亡将覆军而逺戍黩武之叹不起于民水旱间作于时公窘私罄而流离死亡之怨不闻于下士弊于末习学问浮剽岂能皆本经术尚道理而文采足以赴用议论足以忠国民狃于安乐风俗奢美岂能皆守禁令知廉耻而欢欣足以相庆患难足以相恤其根本结于人心其基甚大而固而末流堤防小疏类出于大而有容缓而不迫者圣人有作其法之所损益某不可得而知而至于挈国之大势则虽有虞帝诚不能改已再惟圣君贤相相与勤劳天下九年于兹天下之大势已定者诚知出此其始待以立者曰公公故明明故当当故欲揺之者难故变法易令出于期月而未尝拂天下之心举贤而民悦黜不肖而民惧而天下不得而异议下寛大之诏一切便民而民知上之爱已甚于父母可杀而不可离循此而守无改其道自可以长治而某愚不肖独私忧过计以谓明天子在上尊徳乐道从諌如不及而大臣又务以其至公同天下之心挟奸病国不容于公议者又皆已逺去而一时进于朝者又皆曰忠且良矣宜其小大协恭戮力驯致四门穆穆之美追还三代直道之盛而士大夫用意过当趣操介狭好恶矛楯毁誉陵杂同国而处者言人人殊夫所贵乎国多君子者岂欲其必同然古之君子盖亦曰和而不同焉耳其和者志也其不同者事也夫不和而可以为国实难某岂敢以褊心小智轻量在事之群才然借曰如前所陈者皆忠且良也耶则所谓忠者固无异忠而所谓良者固无异良矣比肩事主同意为善而势骎骎焉若欲相为消长盛衰此何为者哉人何可以异忠则必有不忠者挠其间人何可以异良则必有不良者病其内强者以智倡而弱者以愚附从天下之公议遏而不得行方今之虑莫大于此诗曰其维哲人告之话言顺徳之行其维愚人覆谓我谮民各有心顺徳者君子之性而疑者事之暌也故诗人忧而戒之意者士大夫亦欲合而不可相疑而不亲形格势阻方且尽龃龉之情而贻朋党之患因以害政而某所虑者犹不在是盖以谓君子必自好务徳竞而不务力争使夫小不同者时亦小训焉以快其小不平而君子又务退避而不已则忠良之势侵而后脱有大不同者俛焉抵其巇而入之则凡今之为同异者曽何足道盍亦譬国于同舟奚取于胡越哉虽然事何至于是亦可为智者道难为流俗言者也伏惟相公道徳之学经纬之才光映于近古天子之所信倚以伏天下之心士大夫之所仪范而慕从其日夜思念欲为天下开坦涂而亡群疑薫太和而导百顺者亦必在此固将益振公议务白善人以拯救之耶然有一于此孟子曰以善服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养人然后能服天下夫服天下必以善而所以用善者不同以养人则听以服人则违为天下安可以善服人哉尚敦重则剽疾者疑贵明达则深阻者忌与辨敏则浅謇者忿进辞技则椎拙者忮至其他用一事则不便者必从而非之然八者之情亦何足以相贤愚而敦重明达辨敏辞技又为国者所必须而不废则亦安可与夫剽疾深阻浅謇椎拙者并皂而同驱彼其矫已以为人所为则不可而谓人之视已若见其肺肝然故常以不容而为奸非夫在上者有以养之是苟无罪又不可去也虽然有道孟子曰君子之所以教者五有如时雨之化者此以善养人者也为天下惟无私然后可天下固不可以皆贤且能而忠与良者又世之所望而难得也则如牧羊焉姑视其后者而鞭之可矣至其所必去则必其败群者也然而扬子曰有天下者审其御而已矣御得其道则天下狙诈咸作使御失其道则天下狙诈咸作敌何世而无狙诈先王岂惟不去尚有以使之故其敌者失也夫然故措国能大而有容缓而不迫是之谓以天下为天下天下知朝廷所以待之者公而责于人者不尽故人易以进而其志平若夫峻赏明罚岂不足以彰善而沮恶扶正而抑邪而古之语大道之序者常以谓九变而赏罚可言赏罚果难恃以独治哉天下有大功罪与士与众同焉而废置之非难也而有所谓难者前却之志而疑似之行两可之词而常试之为此中人之所以不自立而陷于邪欲君子之类众则若此者皆当教之不改而后诛又有尝已自暴不可复还者设欲懐之其道无繇然且革面以蒙利而内有不服之心焉者虽小而必察故君子尤难之然至其所必去则必其败群者不害为大而有容缓而不迫也某不敢广引以乱视听书曰尔无忿疾于顽无求备于一夫必有忍其乃有济先王之立政其寛如此至于进厥良以率其不良亦曰从厥攸好而已矣岂强之哉昔曹参为相用吏必择谨厚长者而言文刻深欲务声名者辄斥之人有细过専掩匿盖覆而子窋之谏以无所请事者弗听也参之意亦深矣方时出于百战之后武夫悍士功名之气嚣然而未己参务揉训其粗武崛强之心而辑安其休息无为之业不得不尔至于诸葛孔明患蜀土人士専权自恣君臣之道寖以陵替故先峻法以绳下乃稍收其民望而用之以谓宠之以位位极则贱顺之以恩恩竭则慢所以致弊实此之由故绳且限之亮固知为治之体不苟出于此倘非乘蜀之弊不如是之亟使亮当文景时不知与曹参意能异否也伏惟相公敦大知微至于赏罚亦何足为执事者道而要曰主尔忘身国尔忘家先务有以大服天下之心益收贤俊之助而后均调其参差不齐之际以弥缝其侵蠹之隙而后天下之贵名盛业可得而长守国是一定施于无穷过此则百官有司之所当务其大者御边治河澄官冗而节财用消水旱而惠困穷虽相公勤劳不以一日置是而不念而某以谓凡此天下必有能为相公以身办之者而相公之所宜虑独天下之大势哉今天下之大势若巨川然堤防千里深厚而完固亦足恃矣盍尝视其曲无蚁垤浸淫者焉而已某获见相公门下将十年侍坐听言相公固有采拾教戴之惠而又职事在文字辱通籍殿陛下五日一叙立以望天子之光明窃不度量不敢自比于在阙门之外而轻犯出位之诮不知其当言与否而进之犹以谓语之至者不敢载之于书而浅者又不足听故粗道其意之所先者以代匮伏惟相公垂意裁择幸甚
  上苏公书
  古先哲王之世士无贵贱而道同国无逺近而俗均王公大人服冠剑而坐庙堂握图印而临海县所以宰制万物役使群动者有道而穷岩深林长啸逺引之人所以为藏迹而不耀闭口而不传者亦是道也邹鲁之郊洙泗之间老幼叙于席男女别于涂乡饮时祭执边献豆之容不阙于堂而家塾党庠鸣琴击磬之声不乏于耳流风善政相渐成俗以波及夫宋卫燕晋秦楚者亦是俗也世衰道微诸侯错立而国自为治家自为法矣徳礼之所全刑政之所厚山川之所产风气之所习故其民思虑不纯而趣舍异向不幸而小道异术群起而乘之驾徜徉之文张诡怪之事而使人动目骇耳而为列御寇庄周诋前言往行而自大尊礼法刑名以为贤而为荀卿韩非峨冠博带髙谈乎九州之外闳大而不经文具而难施而为邹衍邹奭微辞隐语滑稽不穷其混迹若髙其䝉恶若卑而为淳于髡稷下学者伏车结驷东奔西驰而使楚兵不得合临淄秦甲不得下凾谷而为苏秦张仪左手把人之袖右手揕人之胸义不返顾计不旋踵以快一时之忿而为荆轲聂政盖先王之道披猖磔裂此其极矣而秦汉已降则又有山东出相山西出将之说鲁多平原广野土厚而水深故民朴而少文齐北有渤海南有琅邪鱼盐货利之与俱故其民险而多诈晋介齐秦之面搏燕楚之胁其道四平舟车之所交㑹甲兵之所驰突故其民危而好乱燕土确北迫匈奴马羊水草之所聚故其民健而少虑秦倚华山阻函谷膺击韩魏垂头中国一夫当闗百夫莫前故其民勇而轻鬬楚接吴越之封杂荆舒之地故其民剽而难恃其馀穷邦小国不可殚数要之天下荡然无复先王之民矣繇汉历唐虽贤君相望异人间出慨然太息有忧天下之心而卒之道不同俗不均者其来有渐也某不佞尝窃叹此夫有盖天下之名而后可以服天下之心有服天下之实然后可以望天下之化阁下布衣单车﨑岖出蜀一日而声振四方四方之士拱手而来降向风而交驰可谓有盖天下之名矣横身当职不肯碌碌出辞吐气无所阿避可谓有服天下之实矣然则天下之所为望而化者非阁下何以哉昔者文翁一入蜀而蜀之民虽县邑小吏皆知文雅之可好常衮一治闽而闽之人感厉读书颖脱而出者相望于途夫大江之南五湖之间其人便捷而多能轻清而好奇阁下亦既知之矣阁下之入吴也吴人固已有随舳舻于末流望冠盖于后尘者使阁下少借之以貌薄诱之以言彼孰不油然喜翕然变哉故某将首为吴人庆而次为天下有望于阁下而化者庆也某济北之鄙人生二十年矣其才力学术不足以自致于阁下之前独幸阁下官于吴而某亦侍亲从宦于吴也故愿随吴人拜堂庑而望精光焉盖闻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某非能贤且善也而方其盘辟俯偻从众人之后以幸君子之知而不自慊某虽不能亦阁下所宜容而矜之传曰苟以是心至斯受之而已辄敢进其说以累执事者伏惟幸恕而少进之
  再上苏公书
  昔者尝有言于左右而未获奉教不敢进亦不敢退辄复俯心下首因门下人以求毕其区区之说而少试其愚阁下容察之某少驽野不喜学及冠非有闻于道徳也顾尝自信以谓尊其所知则明而狃于所习则昏一逐纎缟而鬻狐裘入楚市而为秦语人皆笑之自以为得也虽然不佞生十五年知读阁下书阁下盖尝自谓学出于孟子矣孟子之学以详说者为说约而执中者为近之逺以知天下事大以观海之澜而近取于牛山之木小得于食槁之蚓兼陈杂举而㑹归于理则其所统者可知始某不能识阁下之心而窃观其为文豪重敢决旁肆横发呼吸阴阳出入鬼神𥈭然莫穷其指意之所施伏而悸仰而思恍乎若目前之所尝闻而未悟每睹而不识者而皆会于吾前又如入深山行大泽以观风云之相遭奔腾交㑹窈冥昼晦揺川振谷蹶木发屋忘其岐道之所从城郭之所向而顷之雷止雨息光景复开则四海一色物象皆还矣以是察阁下胸中千变万态不可殚极而要以萦纡曲折卒贯于理然后知阁下之所为自许者不诬也天下之士方且争雄鬬妍自立门户则虽有服天下之名而信阁下之实者又乌能一一识夫阁下之心舒而博巻而约者哉夫争名于朝争利于市朝之所贵名之所归也市之所趋利之所聚也某诚欲有求于名耶则方王公大人髙门垂箔跃马疾驱言语咳唾足以荣辱后生者皆可以柔声而乞亲揺尾而乞怜也诚欲有求于利耶则非特阳翟之大贾滇蜀之野人其智皆可祖其术皆可传也于此无所争乃独伥伥然欲抱其所知以求伸即其所慕而愿师其言名数通于将吏而足两及于君子之庭阁下察某之独何为哉夫冠鸡佩猳之由货殖游说之赐生异乡识异趋而使不得夫子而为之托则才不才固未可议也是以司马子长积怨发愤思附青云之士者岂虚言也某不佞切眷眷于是矣夫九九之术非可以推天而测地而千金之骨非可以越涧驰坂也然齐侯纳之燕昭市焉何则盖将因小以来大借虚以招实耶有人焉其学既不为九九之贱而其质又不若朽骨之无用也而终已洁诚以求出于阁下之门不识阁下其庸何说以拒之耶必曰待其从容也而后尽其声则某有将升堂攀木而一叩焉
  上杭州教官吕穆中书
  某闻三代之前天下无可治之事而贤者无急仕之意天子与其二三大臣终日接膝都俞唱和于其上而海内之民相与动心向风欢欣鼔舞于其下方是时也政教平而赋敛轻礼义行而刑罚止天下已治士虽有尊主庇民之业而无所用之则往往引手而去括囊晦迹以尽其生笑歌优游以乐其时山巅水涯布衣韦带樵渔衰老之人负担行路之夫与之语有可惊之言而施于政有可见之效若此者不知其㡬何人也三代已降世既多事贤者不忍拱手以视天下之纷纭而思有以治之则争相奋厉发于畎亩之间挟奇策以干时君曳长裾而游王门以身任职以职任事各务有立于世而士始有好功名之心其不获知于斯时而退伏于山林者则皆当日之无能人也故人不知隐居之可尚而皆以有用为贤然而天下亦以治其后晋之士大夫不知为此者将以趋时弊而窃有慕乎隐者之名于是乎弃礼法遗冠冕以求为养髙之术而晋天下之事亦靡靡不振无与治者甚可叹也陵夷至于唐而终南嵩少至号为仕途捷径则其失隐者之风为益逺矣夫君子非固为隐亦非固为不隐也三代之前无可治之事则隐而不失为髙三代而降世多事矣思有以治之则不隐不失为贤矣若夫居不可隐而固隐焉则又何矫情拂道之甚也晋唐之士其失以此国家承平百年政令日新主上慨然思有以追两汉之馀而复三代之故焦心以问治降意以下贤而士之懐瑾握瑜者纷纷籍籍云翔蜂起奔走自效不待招来盖某尝游于齐楚之郊见夫带经而耕者莫非求仕也而后知今日之无隐者设有之亦皆今日之无能人尔夫进不能少补于世退以受无能之名则与夫孟子之所谓自弃者何以异哉某济北鄙人也生十年而学学九年矣尝自谓幸出于有为之世而耻矫晋唐之风故尝历四方以观郡邑之政治游上庠以服天子之教化从士大夫论议以知当日之施为措置而稍稍自饰以求去鄙野之容窃闻执事以经术文章取上科以开敏明辨入幕府而有职乎庠序见师于学者故某愿伏于门下而受教焉继之以所为歌诗杂文一编投献于左右凡此非求果有用于今也要以为不自弃而已不识阁下以为何如夫没世而无闻者君子之所疾则夫士之区区以自言者其亦有罪焉可也















  苏门六君子文粹巻六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苏门六君子文粹巻六十八
  济北文粹六     宋 晁补之 撰书
  答外舅兵部杜侍郎书
  补之再拜昨自苏公以尚书召适与左右兵部同事意两公平日未尝相与处往未必合故尝为苏公极言左右居家行已莅官及物之意苏公固不以补之言为过及辱赐书道联职甚亲逺闻欣喜不已补之于苏公为门下士无所复赞然刚洁寡欲奉已至俭菲而以身任官责嫉邪爱物知无不为繇是不忽细务其有所不得尽视去官职如土芥凡规模大较与左右近者非一事也来书犹怪其尚气好辩此非补之所能知自非圣人各有所长亦有所短然伯夷班圣人之列矣而孟子尚以谓伯夷隘君子不由夫孟子所谓君子者必若孔子无可无不可而后可也不然望望然去之若将凂焉者苟病其未和则凡能虑祸忍诟摧刚为柔熟视出胯下者皆可以免夫此议矣隘者见排而不㳟者并获罪见排且获罪矣而不害其并列于圣人则孟子之心盖可见矣西汉名臣惟汲黯郑当时汲黯好直谏多大体而性倨少礼面折不能容人之过士亦以此不附而郑当时性长者常引丞史以为贤于已与官属言惟恐伤之山东翕然称郑庄黯以倨得不附而庄见誉长者似庄胜也然至于淮南有邪谋数汉庭臣惟惮黯而庄乃获讥趋和承意不敢甚斥臧否庄于此不反愧黯哉虽然汲黯为直不为忮郑当时为和不为谀故良史同称推贤则汲黯郑当时此其大体皆有所长而亦皆有所短故补之以谓自非孔子无可无不可未免于见议者君子以同而异若是可也方今老成言行足以矜式后进者非左右乎俗异教离党同门蠹道真十室皆是补之以谓众贤和于朝则幽逺趋向自一而事无不可为不识左右以为如何后赐一言幸甚幸甚cq=43
  答刘壮舆论国语书
  补之再拜辱书以国语二事相切磋甚厚所援据通洽而议近正又以知别后学问之益殊欣喜也然齐桓晋文同功一体皆仲尼之徒所不道虽晋文入异此但一事未可言优于桓也亦不当称周之盛徳以类其迹之近似者以大重耳子犯之谋而疑后世凡圣人所以与霸者非与其假仁义也与其假仁义以成功而民赖焉方其走狄避患区区窃仁义之迹以图济其私未足称于大君子之前也亡人从者其文义可观而士溺焉若进疑于岐山盟津退不失为季札则僭且不类甚矣岐山盟津来书所谓拟人必于其伦者此甚不可若退为季札则非重耳之本心也岐山去国而成国无豳岐之异夫何所待盟津以国为天下退修徳以待之非诸侯公子失国反国之比又重耳以谗出逃父之诛不与奚齐卓子争立足矣国人自杀奚齐卓子国无君而已义嗣入可也胡为委幼且不肖之夷吾以敝晋而流祸如此其酷哉若曰桓讨子纠则髙梁之事与生窦奚辨壮舆其未之思耶凡补之所为论者以摘夫假仁义之微情使当其分而止不欲使夫谲甚而疑圣也岂善冀芮之谋以子犯为诚不及者哉以谓夷吾亦晋嗣苟可以入而存国虽走梁而援秦奚不可者卒其不与夷吾则入晋而不能善晋也苟善晋春秋亦将与之使桓文徒窃仁义之名以济其私而其成功民所无赖则春秋犹不与公羊论享国长短美见未见固非是要之春秋随事褒贬无始终善者也其曰实与而文不与迺补之犹反是圣人于齐晋皆文与而实不与实不与者以其假仁义文与者无王不得已也孟子谓彼善于此为至论壮舆疑于王迹则假者之情后终不得而诛矣又荀息事始意壮舆许息之死再得来问乃与补之论其悖者无异荀息世未有知其非者也独吾两人非之耳凡小人之事主也生则阿其欲以蒙利死则择利而背之荀息阿献公之生罪也死则曰虽无益也将焉避之是岂小人之所能哉故后世惑焉以其复言乱信义之实而左氏述其忠正公羊类夫仇孔非壮舆卓然自信几何不胥而靡也召忽死子纠天下不称其是亦不诛其非始无善而终无恶也荀息死奚齐论者至今谓夫疑于信义也否则荀息何足议哉虽然荀息愚不幸既许其君以死矣至于不济壮舆以谓宁死而不贰之为良抑贰而不死之为是将死与不死于荀息无轻重皆不可也天下固无皆不可之义壮舆必能处之矣惟其要终之义不足以救初之恶与其苟免如犬彘则死为可进故补之以谓进荀息以甚苟免之祸知宗元为学春秋而通者不然则可以死如召忽可以无死如管仲要其忠义所在何如耳张禹李𪟝蒙䘮邦之旧事与荀息类而禹𪟝皆不死为愧于荀息若曰汉唐事禹𪟝不得预其祸则狐掘之必狐埋之已首祸而身不预则何如馀非面不尽
  答刘壮舆书
  补之答示漫浪翁图赞并所以名堂与亭之意以壮舆志业岂老且不售畸乖自放者之比其所以名者意不在是鲁直为赞以反之此善谕人之意非反也合也扬雄为反离骚补之尝谓屈原没后惟雄为知原者故其言曰如玉如莹爰变丹青如其智如原之如玉如莹不可以丹青变而伤原之一其质不能与丹青变以异而见尤也乃圣人之智则异于是此但如原之智而已矣然则丹青岂果可以变玉哉若曰外与之化而内不化原其免矣故颇摭骚词而反之非反也合也始欲为诗寓此意其间而不作诗久深避以言来诟又杂为五诗以名堂与亭轩斋泉则意不属姑书此托之图后则犹诗也元次山介特名重唐世足以愧阘堕者百辈然语诸大方之家则未通也何足学哉记曰人莫不饮食鲜能知味也学犹饮食固有常珍奚事异馔合万宇以聚庐载百族与并游想壮舆亦俛仰此间又奚以漫浪而异为补之再拜
  
  沈丘县学记
  民可以诚化而不可以文治吏功可以岁月致而不可以一朝成古者继世以立诸侯又命之教而为学使各以其身化于其国然中材之君意竭于有为而先王之事业旷时而不一睹况夫后世吏不得久于其官而庠序之教已微吏有爱民不苟之心不幸或不得为而去或虽为之名具而实亡以其卤莽灭裂仅存之馀而施之其久坏不安之俗故为其事而无其功豪杰逺识之士以谓是区区何益于为民而不为中材乍存乍亡而不肖者尽弃不省而好更张喜事者乃始务修此以盗名于众人不为之中则学之存否于吏治之损益信未有繋也盖如卓茂鲁恭其治至使民相仁爱不犯有司而亦不闻其朝夕与民诵诗读书舞乐释菜常常从事于此而惟其诚心实事则固有以得之然俗吏至或一切务簿书狱讼财赋无爱民之意士亦不本乡党庠序而游侠四方専以干禄于此以为文不足为或不得久而不为则至于俗隳弛已甚本又不立孰从而维之谯郡张柔文刚好学而有文为令沈丘尝曰位无贵贱皆可以行志民无古今皆可以道理齐也则欲以其学试之沈丘使民于衣食必以时教民于相牧养必以孝弟廉耻三年而民有改文刚喜曰吾所知信是吾民可与言矣乃从其邑子论古之学者所以治心修身非干禄之意而士亦欣然相与化之乃建学孔子庙中貌象堂室东西序之房与祭器廪庖皆有所盖为屋四十楹可以待乡先生之讲道而来子弟之愿游者属补之记补之曰世之所患先王之事业不可为非先王之事业不可为而其势不得为治天下有本而徒于其末救之则智不胜无以为之大而仅为之小则力不足虽然导民之道唯其所欲无不可成民尝见者则识之尝为者则能之耳目习熟于此而中心不喻人情无有也文刚于是能知其本则其所施设宜有先后非特以备观美人为亦为而已武城弦歌夫子戏之曰割鸡焉用牛刀然亦各以教其人使知道则子游之意卒乎为是以为不告朔而饩羊可遂去则夫子之所悼也民常病诈而至其化上之所为则甚信晋之俭秦之好车马郑卫之音宛丘之婆娑以诗书所记行四方察其风俗无不近者当其一时上之所为岂自知能入人如此之深耶其渐靡使然朝鲜去箕子千载至汉时其民饮食犹以笾豆民不相犯耻淫僻其后吏及贾人往者稍侵之俗乃益衰朝鲜夷貊况中国哉后之来者尝无忘文刚所欲为则沈丘之民虽使世世知好学俗纯厚易治无不可也元祐二年五月十日晁补之记
  祁州新修学记
  先王以礼为天下礼行而民有耻以乐为天下乐行而民向方以庠序养天下之才而君子之学洋溢于四海先王之须数者以治如此而自后世视之则常若迂逺而不切于治之情夫古与今一也而先王之用礼乐则如帛缕之于衣榖米之于食每须而常效而后世之用之则如观殊类之好而名异国之物虽存而犹亡射乡食享裼袭之文而笾豆之器钟磬柷敔缀兆之容而搏拊之节是先王之所朝夕用以为礼乐者也而行之于后世则文龃龉而情不安若度十指而合方圆非圣人复生不可得而定是先王之礼乐终不可用于后世也然而后世亦何尝一日而无礼乐贤君良吏诚心于为治各因其世所用者而用之以合恭敬而交欢欣亦不见其少虽声音服器灭裂于已坏之馀而参差于不同之绪至杂野人里巷之说而用之盖礼乐自此而亡然亦或自此而存何则其文异其实在也至于庠序先王之所以教人事父兄亲宗族而善乡党内之于治心行已外之于事君牧民盖亦如此而止矣而世之为士者闻先王之教则漠然若非其身之所当任而惟其文词记诵所以干有司者为师起粟辟屋而俟之三岁而一取士集于堂者如市否则掉臂而不顾盖仅有存者夫如是则州里之有学特以为求仕者之舍耳而于治诚何补哉然尽弃而不举専以文法赋敛目前之所急者为务则民益野一州而有学则一州之为士者多一邑而有学则一邑之为士者多使夫世之所谓贤有智者不出于士则已贤有知者而必出于士则为士者多盖先王之教所以在也河北自五代兵革迁徙之馀而士日少至本朝百有馀年朔方之民得安于衣食而伟人巨公间出于其地仕于四方以文学政事显者往往而有祁州又支郡而求举于有司者率常百馀人旧有学不复葺学者至散而入他郡宫苑使董侯之为守始至慨然以为先务而郡贫力不足以为乃敛菜圃之课当入于守者日二千钱举而新之藉其圃之入以其半为学者之食其居处安其资粮足而无患矣复得前进士彭城赵君怀之以教授学者日至弦歌之声逺闻使其子逌以书抵补之求为记补之以谓自三代之亡繇秦汉至于今所以教养人材者固无复先王之旧凡几百千年矣而忠臣孝子仁义之人操守廉洁之士器足以任重而致逺明足以解疑而释惑强足以胜难而处剧朝廷用之则重舍之则轻天下有之则治无之则乱者亦凡几何人而岂其必出于先王之庠序亦各因其世之所有取之长才秀民杰然于众人之中若物之精华不可得而揜终不以教养非是晻暧而不出亦何必曰春夏教礼乐秋冬教诗书十有三年而舞勺成童而舞象中年考数九年大成论辨而升黜之一切皆如先王时而后得哉有诚心若古之人则处今之事而要古之效何适而不可龚遂黄霸汉良二千石此两人何必文武成康之吏其教民成俗亦何必文武成康之法而正使文武成康之用吏亦不过如此归于治而已虽然此可为通人道难为守文不知变者言也董侯以文法中第而不用顾以其才雄于诸将武人之间而其政事施设先后如此惜也其试之小不获试之大也故叙其意而刻之
  林虑县学记
  先王之治其实不可为也而文可为夫文亦安足为哉盖文者实之所寓而存也并文而去之实之所存与有几然则存其文是存其实也遵古人之迹而为之加以诚心不倦而能久则实斯可几也已食饮以笾豆夷而有先王旧也则朝鲜可求礼被髪而祭于野中国而用夷事也则伊川为戎此非夫文存则实存文先䘮则实并亡者乎故鲁不弃周礼则君子以谓未可动子贡欲去饩羊则圣人以谓我爱其礼此深知为治之意者其于守先王之故本末惟谨虽其既绝之绪不可复之馀而堇堇焉不欲其废而不举者如此也无棣刘君演好学良士其为林虑令也下车而问庠序之政若令之事莫先于此者而先圣之祠有堂而无序风雨屋坏雀䑕之所舍不足以备登降供礼亊刘君愀然不乐以语其僚曰此于事若缓而急者吾闻之君子米盐狱讼吏之力可以朝夕为者至为则为之一日去则已矣若夫事之大而缓者其举百一盖未尝为而去者相辈也我不敢以后吾之所急顾一钱一工之在官者令不得専焉使吾常知所急不敢后日储之不足岁储之有馀则学之成必其有时矣盖自始至至将去逾二年而学成为屋五十有五楹貌象一新讲有堂休有房廪廥饎㸑有所宾客诸生之至者曰美哉昉于此前此无有也于是乃介其主簿真定耿君辄求文于补之以记之耿君儒者道刘君所以治其邑事皆若此一二修举类不苟然者士相与歌其能民闻其欲去而戚者甚众也人之言曰以儒术縁饰吏事儒术之不可一日无也如此昔子产为郑陈伐之子产能以其众入陈盖数俘而出致地而还以献捷于晋而晋人犹难焉子产陈周之徳数陈之罪甚顺而有礼晋人乃受之仲尼曰晋为伯郑入陈非文辞不为功夫子产之功不在其对晋时而晋之受之又不以其功可尚卒之其事所以显而不泯者独其文辞足以发非若俗吏一切用其力于簿书法令之间而不知縁饰有礼义何足道哉然则刘君以谓于事若缓而急者不可忽也
  智近斋记
  传曰计人之所知不若其所不知宇宙至广万物至伙千古至逺众理至幽而欲以七尺之躯方寸之地尽揽而悉储之譬之芥纳山人知其不可故神智大矣徳配蓍卦而昔人犹或以谓智有所困神有所不通虽然圣人若常通而不困夫常通而不困岂特其生而知之皆备于我者能若是亦必曰好古敏以求之也而天下之不知者迺始曰圣人必其生而知之故不穷其曰好古敏以求之者孔子之所以自贬圣而不居之意是也不然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律天时袭水土删诗定书雅言执礼至于韦编三绝曰我于易则彬彬矣是固孔子所以学也岂曰我生而知之学皆可已哉虽然自其常通而不困语之神不可知而智则学者可以俱至舜称智臧武仲亦称智而臧武仲去舜逺虽才异亦学不造其极也学造其极则无不知故智之为言惟好学为能近平居无事反观而内融上思千载若存若亡中揽四海若隐若显下索将来若绝若续譬空中雨欲数其滴有不胜知者矣欲知之奈何惟学而已矣学则圣人之智可近而不逺故物量无穷而圣人之智亦无穷用无穷逐无穷亦穷则凡理之不可胜知者有不能外吾之所察易曰通乎昼夜之道而知此古人所以事至而辨物来而名也可谓不智乎事物之过吾前如日月更代而无止而吾之所以应之如井泉愈汲而愈不竭盖学之效如此不可谓不智也顷余术不与时偶废官休其廛八年而巷之草没屐或唁之辄自语曰足固未尝刖而士相与戒而逺之曰是其术也不利人眤且招悔而袁君耕道得往来从余者亦八年其意不衰或谢不见或乍见而不留卒不怼或旦暮见或易与言如家人卒不悔余叹曰甚矣耕道可谓好学也抑人所戒逺利近悔奈何耕道犹笑自如而余记诵益落文学益疏顾无以应耕道求又不敢以其不知而作者语之虽语之而知也无涯使耕道何自入故第诵中庸语曰好学近乎智以勉之好学云者非孔子颜渊不得以私相与然各从其志独颜渊得好学而已哉时习之为说譬冰水为之而寒于水苟不已则所不知当益知故求智者莫近反而言之则好官爵好货财至塞其心如蹊间之茅者皆愚矣人之所以无知若草木自愚其心者耕道可不反戒而逺之惟恐其似若彼之相与戒而逺我哉因为之名其所居斋曰近智耕道勉之乃栋牖花竹起居之佚视听之适则不足道也大观四年七月十有四日记





  苏门六君子文粹巻六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苏门六君子文粹巻六十九
  济北文粹六     宋 晁补之 撰序
  何龙图奏议序代李侍郎作
  某尝论天欲平治天下其势有不期而自合者三始兴之主不以兵革本于得人心以得天下故天为之开其綂使宏且逺而其后世子孙出而承之者必恭俭爱人其徳之流行亦洽故为之培其基使逺且固此二者皆天也又世常忽于无难无与佐之孰戒而康故诗曰思皇多士生此王国夫王者将有为而士之生于其国者多此亦非人之所能为也有以开之有以培之与夫卒相之以士然皆非人之所能为故曰天欲平治天下其势有不期而自合者三何以言之尧授舜舜授禹禹用力而汤用兵尧舜不可及也而汤有惭徳禹不以兵革犹八年于外用其力者勤矣而太祖皇帝不驰一马不遗一矢雍容达节而有天下天下奔走而称臣五国稽颡而下吏其受命配禹而用力寡繇汤以来未有太祖之武也天固开之矣汉髙祖以马上取之至老于马上而不得休且继有诸吕喋血之祸而后文景起而施其泽两世遵业仅得休息于无为而仁宗皇帝席祖宗优游之盛传之百年无大变故乃身服恭俭以振徳之又四十馀年其守成比文景而施泽久繇汉以来未有仁宗之仁也天固培之矣方是时人君虚已于上而群臣并进各自明于下君臣有庆誉而下并受其福风俗醇厚君子多而小人少盖若董仲舒所言诗人美之为作上天祐之为生贤佐者呜呼岂人力也哉其一时将相文武光明硕大之材左右论思直谅多闻之士不可胜数而何公名其间公为御史諌官至列侍从终始一节知无不言近古之遗直者其所为奏议二百馀篇为二十巻其言安危治乱之至数弛张取舍之要务与其尤深切世病者当时略已施行其诚心出于忧国爱君简易而通非若世之无得于其中而以为文者荣华易瘁而难久也然则仁宗所以为治有徳跨文景而追成康有自致矣某是以窃叹于何公知天之生斯人有时而公之遭斯时有命二者适相值实难盖必有能听言之主导其臣使言而后能言之士至则夫生之者天也使之至者君也故君之权胜天然至有得士而不能用士以是隐则夫使其君能用而成功是乃所以为天相之之道故天亦终胜人昔吴季札观上国论其兴衰如指诸掌而独见蘧伯玉数人者以谓卫多君子其国无故此不探其天命之所在而祗以人事知之然至于今论知天者唯吴季札则天人之际固可见矣某昔为和川令㑹天子诏求直言士而公以天章阁待制使河东遽取其文上之幸以是知名今位政府于公为门下士故其子某以公遗藁求序而不得辞公名郯字圣从仕至某官云
  治通小序
  毁誉不敢浮事实因以加赏罚谓之袭情 赖之以生不可一日无也谓之饮食 天日之清明奴隶识之谓之共知 权言圣人之所独见也谓之夜行 所挈者要而顺者众谓之裘领 如挠止水恶其波起不如遄已谓之本宁 本强则精神折冲谓之折冲 譬如播种终必粒譬如凿井终必汲谓之可为 钩金舆羽不可为重轻之实谓之揣本 诚者政事之本也谓之致诚 常徳不忒世自低昂而吾之为常者一谓之常一事有根本不可须臾离也谓之辎重 先河而后海
  小式为本而大为末谓之务本 非其道虽微不可假人也谓之名器 五味异和谓之相济 始施之逆利在后日谓之要终 天欲风草木未动而鸟已翔谓之前应 小人以为翦翦耳君子畏焉谓之微大 象见其牙而小大可论也谓之迎知 推其𣲖而知其所从来深谓之逆流 黄金珠玉饥不可食寒不可衣谓之贵疏 中流失船一壶千金谓之贱适 事或不相谋而相病谓之鲁酒 一人曰玉十人曰珉举世皆曰珉谓之众意 事致其极则其后无以加谓之穷反 狂者东走逐者亦东走寒者战惧者亦战谓之似是 以挛拘之语疑域外之事谓之常谈 一言而得人之心谓之察鸣 谓狐为狸则不知狐又不知狸谓之胥失蚌鹬相持田父捃之谓之两得 繋舟水中鱼沉而
  鸟扬谓之同离 月不知昼日不知夜谓之物曲 且冬且夏谓之迭胜 攘公议之近似者以盖众口而济其私谓之借公 志大心劳所以求者非其道谓之非分 益而不已必损谓之胜惧 知所弱则强矣谓之削喜 事蛊物极而后可以转从新谓之转败 名实不亏而能使其喜怒移谓之朝三 欲近四旁莫如中央谓之近四 水避碍则通于海谓之曲成 寡能似徳拙言似默欲上者识谓之破庸 捷趋而速至中道而败憩不如椎之久谓之椎久 始驾马者反之车在马前谓之始驾 人取我予人予我取谓之独获 佃鱼网罟利随世与谓之知化 败不在大一毫蒙之谓之见微 无谓不效始终其告谓之养敢 胡越可使无异心谓之同舟 徒曰古人不我欺而不知时事已异谓之信书 旦用旦效暮用暮效而不以经久谓之欲速 挟事怀欺明能知之谓之诘诈 惟有徳能寛服其民其次莫如猛谓之量力 夕而烹牛牛乃飨客㑹其已食谓之失时 文是实非谓之名好 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谓之已甚 法析毫厘小遍大遗谓之蜜纰 以势使之钝者厉怯者奋谓之矢激 利不百不变法谓之重改 谟定于先群言不能易谓之不揺 毒蛇螫手勇士断其臂谓之存大 示之好恶而民知禁谓之止欲 有徳者进则朝廷尊谓之徳成舆马致千里舟楫渉江河谓之假物 入有拂士出有敌国谓之常存 尾大不掉谓之本弱 藩篱不饬谓之外轻 曲士不可以语道而圣人惟时变是守谓之达节 立不易方非招不往谓之守官 作法于凉其弊犹贪谓之谋始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谓之积微川泽纳污瑾瑜匿瑕谓之忠厚 苦节不可贞故教务因俗谓之人情 论卑古人而才不足逮当世谓之髙论 将以重之适所以贱之谓之过爱 见几而作不俟终日谓之转圜 以天下为心好恶不在其身谓之大度 若缓若纡为国之本不可以无谓之阔要 十羊九牧不若童子之独谓之専任 言异言逆视道以为则谓之不惑 不患众之不知患蔽谋者非谓之宝断 臣民异志则朋党进在明公议谓之一下 赏一切之功乱百世之法谓之贼下 举纲而略细谓之大体 数米而炊不足济天下谓之小节 始勿轻举人莫测然否谓之静胜 臣无求于其君故进退不累其身谓之取重 髙为量而罪不及逺为途而诛不至谓之大望 躬自厚而薄责于人谓之逺怨 杀身以为国然不足以拯世之溺谓之无益 理无常是事无常非谓之通变 今日用之明日不可复也谓之日改舍法任人废法法存谓之小纵 虚名无益事实而藉以镇人心谓之名髙
  海陵集序
  文学古人之馀事不足以发身春秋时齐鲁秦晋宋郑吴楚列国之大夫显名诸侯相与聘问交接陈诗扬礼见于言辞人称之至今想见其为人若不可及者皆有他事业尊君庇民举大而任重排难而解纷用之如榖米药石一日不可无而言辞者特以縁饰而行之耳战国异甚士一切趋利邀合朝秦而暮楚不耻无春秋时诸大夫事业矣而言辞始専为贤雄夸虚张听者为夺虽义理皆亡而文章可喜以其去三代春秋时犹近也其用以发身亦不足言至于诗又文学之馀事始汉苏李流离异域困穷仳别之辞魏晋益竞至唐家好而人能之然为之而工不足以取世资而经生法吏咸以章句刀笔致公相兵家鬬士亦以方略膂力専斧钺诗如李白杜甫于唐用人安危成败之际存可也亡可也故世称诗人少达而多穷繇汉而下枚数之皆孙樵所论相望于穷者也以其不足以发身而又多穷如此然士有无意于取世资或其间千一好焉惟恐其学之而力不逮营度雕琢至忘食寝㑹其得意翛然自喜不啻锺鼎锦绣之获顾他嗜好皆无足以易此者虽数用以取诟而得祸犹不悔曰吾固有得于此也以其无益而趋为之又有患难而好之滋不悔不反贤乎海陵集盖许君大方作亦穷而不悔者之一也君于诗好之笃盖辛苦刻篆呻吟裘氏者有年不幸其犁然之音与吾穷类然君少年自己得声誉至他事业行已莅官皆方进未可量何苦而为是闭闗弦歌霖雨饥饿之声乐之而不厌如此哉且以为后世名乎则孰与当身捷得权位之利抑谓利者君不近乎则后世之名于君亦复安有哉是未有以此语君者也是惑也补之既序此意以贤君能独为人之所不为者而非有希于世视趋利邀合犹胜然亦因以为戒君字体之与补之故人张芸叟张文潜陈伯修皆厚云
  离骚新序上
  先王之盛时四诗各得其所王道衰而变风变雅作犹曰达于事变而怀其旧俗旧俗之亡惟其事变也故诗人伤今而思古情见乎辞犹谓之风雅而既变矣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然则变风变雅之时王迹未熄诗虽变而未亡诗亡而后离骚之辞作非徒区区之楚事不足道而去王迹愈逺矣一人之作奚取于此也盖诗之所嗟叹极伤于人伦之废哀刑政之苛而人伦之废刑政之苛孰甚于屈原时邪国无人原以忠放不忍去欲返幸君之一悟俗之一改也一篇之中三致意焉与夫三宿而后出昼于心犹以为速者何异哉世衰天下皆不知止乎礼义故君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而原一人焉被谗且死而不忍去其辞止乎礼义可知则是诗虽亡至原而不亡矣使后之为人臣不得于君而热中者犹不懈乎爱君如此是原有力于诗亡之后也此离骚所以取于君子也离骚遭忧也终窭且贫莫知我艰北门之志也何辜于天我罪伊何小弁之情也以附益六经之教于诗最近故太史公曰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若离骚者可谓兼之矣其义然也又班固叙迁之言曰大雅言王公大人徳逮黎庶小雅讥小已之得失其流及上所言虽殊其合徳一也司马相如虽多虚辞滥说然要其归引之于节俭此亦诗之风谏何异扬雄以谓犹骋郑卫之音曲终而奏雅不已戏乎固尝推本知之赋与诗同出与迁意类也然则相如始为汉赋与雄皆祖原之步骤而独雄以其靡丽悔之至其不失雅亦不能废也自风雅变而为离骚至离骚变而为赋譬江有沱干肉为脯谓义不出于此时异然也传曰赋者古诗之流也故怀沙言赋橘颂言颂九歌言歌天问言问皆诗也离骚备之矣盖诗之流至楚而为离骚至汉而为赋其后赋复变而为诗又变而为杂言长谣问对铭赞操引苟类出于楚人之辞而小变者虽百世可知故参取之曰楚辞十六巻旧录也曰续楚辞二十巻曰变离骚二十巻新录也使夫縁其辞者存其义乘其流者反其源有力于诗亡之后岂虚也哉若汉唐以来所作非忧悲楚人之绪则不录
  离骚新序中
  刘向离骚楚辞十六巻王逸传之按八巻皆屈原遭忧所作故首篇曰离骚经后篇皆曰离骚馀皆曰楚辞天圣中有陈说之者第其篇然或不次序今迁逺游九章次离骚经在九歌上以原自叙其意近离骚经也而九歌天问乃原既放揽楚祠庙鬼神之事以摅愤者故迁于下卜居渔父其自叙之馀意也故又次之大招古奥疑原作非景差辞沉渊不返不可如何也故以终焉为楚辞上八巻九辨招魂皆宋玉作或曰九辨原作其声浮矣惜誓𢎞深亦类原辞或以为贾谊作盖近之东方朔严忌皆汉武帝廷臣淮南小山之辞不当先朔忌王褒汉宣帝时人皆后淮南小山至刘向最后作故其次序如此此皆西汉以前文也以为楚辞下八巻凡十六巻因向之旧录云然汉书至屈原赋二十五篇今起离骚经逺游天问卜居渔父大招而六九章九歌又十八则原赋存者二十四篇耳并国殇礼魂在九歌之外为十一则溢而为二十六篇不知国殇礼魂何以系九歌之后又不可合十一以为九若溢而为二十六则又不知其一篇当损益者何等也惜誓尽叙原意末云鸾鳯之髙翔兮见盛徳而后下与贾谊吊屈原文云鳯凰翔于千仞兮览徳辉焉下之断章趣同将谊仿之也抑固二十五篇之一未可知也然则司马迁以谊传附原亦由其文义相近后世必能辩之王逸东汉人最爱楚辞然九思视向以前所作相阔矣又十七巻非旧录特相传久不敢废故迁以附续楚辞上十巻之终而其下十巻自唐韩愈始焉离骚人不读久文舛阙难知王逸云武帝使淮南王安作章句至章帝时班固贾逵复以所见改易前疑亦作章句其十五巻阙而不说今臣作十六巻章句然则安与固逵训释独离骚经一篇不知固逵所改易者何事今观离骚经训释大较与十五巻义同或浅陋非原本意故颇删而存之而录司马迁史记屈原传冠篇首以当离骚序云
  离骚新序下
  司马迁作史记尧舜三代本纪孔子世家所引尚书论语事颇变其文字训诂至左氏国语则迁所笔削惟意迁欲自成一家言故加櫽括而不嫌也虽然迁追琢传记之辞可也而变尚书论语文字不可也补之事先朝为著作郎上即位备太史氏古文图书得损益之况传记乎离骚经始汉淮南王安为传按隋志传亡旧有班固叙赞二篇王逸序一篇梁刘勰序一篇而王逸云班固贾逵改易前疑则固此序或当时作者也然颇诋原狂狷摘其不合者逸髙原义每难固说勰附逸论然亦复失之固序曰君子之道穷达有命故潜龙不见是而无闷关睢哀周道而不伤又曰如大雅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斯为贵矣固说诚是也虽然潜龙勿用圣人之事也非所以期于原也又自淮南太史皆以谓兼风雅之义而固独疑焉夫国风不能无好色然不至于淫小雅不能无怨诽然不至于乱太史公谓原之辞兼此二者而已乃周道大雅岂原所得庶㡬哉虽迁亦不以是与原也世衰君臣道䘮去为冦敌而原且死忧君斯已忠矣唐柳宗元曰春秋枉许止以惩不子之祸进荀息以甚苟免之祸夫荀息阿献公之邪心以死其为忠也污矣惟其死不縁利故君子犹进之而原乃以正谏不获而捐躯方息之污则原与日月争光可也非过言也固又以谓原露才扬已竞于危国群小之中是乃上官大夫靳尚之徒所以诬原伐其功谓非我莫能为者也固奈何亦信之原惟不竞故及此司马迁悲之曰忠而被谤能无怨乎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而固方且非其怨刺怀襄椒兰原诚不忘以义劘上而固儒者奈何亦如髙叟之为诗哉又王逸称诗曰匪面命之言提其耳谓原风谏者不如此之斥逸论近之刘勰亦援逸此论称固抑扬过实君子之与人为善义当如此也至言浇羿姚娀与经传错缪则原之辞甚者称开天门驾飞龙驱云役神周流乎天而来下其诞如此正尔托谲诡以谕志使世俗不得以其浅议也如庄周寓言者可以经责之哉且固知相如虚辞滥说如诗风谏而于原夸大独可疑乎固大较喜訾前人如薄相如子云为赋而固亦以为赋也刘勰文字卑陋不足言而亦以原迂怪为病彼原嫉世既欲蝉蜕尘埃之外惟恐不异乃固与勰所论必诗之正如无离骚可也呜呼不几于同浴而讥裸裎哉又勰云士女杂坐娱酒不废荒淫之意也是勰以招魂为原作误矣然大招亦说粉白黛黑清馨冻饮穷年永乐勰以此为荒淫则失原之意愈逺原固曰世皆浊我独清岂诚乐此浊哉哀已之魂魄离散而不可复也故称楚国之美矫以其沉酣污泥之乐若可乐者而招之然卒不可复也于是焉不失正以死而已矣呜呼勰安知离骚哉抑固汉书称大儒孙卿亦离谗作赋与原皆有古诗恻隐之意而此序乃専攻原不类疑此或贾逵语故王逸言班贾以为露才扬已不専指班然亦不可辨也
  续楚辞序
  诗亡而春秋作其事则齐桓晋文其书王也以其无王也存王制以惧夫乱臣贼子之无诛者也以迄周亡至战国时无诗无春秋矣而孟子之教又未兴足迹接乎诸侯之境者谏不行言不听则怒悻悻然去君又极之于其所往君臣之道微冦敌方兴而原一人焉以不获乎上而不怨犹眷顾楚国繋心怀王不忘而望其改也夫岂曰是何足与言仁义也云尔则原之敬王何异孟子其终不我还也于是乎自沉与夫去君事君朝楚而暮秦行若犬彘者比谓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岂过乎哉然则不独诗至原而未亡于春秋之微乱臣贼子之无诛者原力犹能愧之而扬雄以谓何必沉江原惟可以无死行过乎恭使原不得死龙蛇虽归洁其身而离骚亦不大耀于世是所以贤原者亦繇其忠死故其言至于今不废也而后世奈何独窃取其辞以自名不自知其志不类而无愧而续楚辞变离骚亦奈何徒以其辞之似而取之曰诗非皆圣贤作也舍周公尹吉甫仲山甫诸大夫君子则羁臣寡妇寺人贱者桑濮淫奔之辞顾亦与猗那清庙金石之奏俱采而并传何足疑哉且世所以疑于此者不以夫后之愧原者众哉而荀卿贾谊刘向扬雄韩愈又非愧原者也以迄于本朝名世君子尚多有之姑以其辞类出于此故叅取焉然则亦有其行不足于原而取之者犹三百篇之杂而不可废汉息夫躬为奸利以忧死著绝命辞辞甚髙使躬之不肖不传而独其绝命辞传则譬犹从母言之为贤母言固无罪也柳宗元刘禹锡皆善属文而朋邪得废韩愈薄之王文公曰吾观八司马皆天下之奇才也一为叔文所诱遂陷于不义至今欲为君子者羞道而喜攻之然八人者既困矣往往能自强名卒不废而所谓欲为君子者其终能毋与世俯仰以自别于小人者少复何议于彼哉王公世大儒其学自韩愈以下不论虽要不成人之恶至奇宗元辈而恕知其爱人忧国志念深矣而士之一切干禄阳自好而阴从利徼一时之愿无祸而老者皆是也于王之言可遂不戒而视八司马不反怍乎禹锡不暇议宗元之才盖韩愈比愈薄而惜之称其论议出入经史百家踔厉风发而谓其少年勇于为人不自贵重使在台省时已能持身如其斥时亦自不斥愈于宗元恳恳如此岂亦知夫才难与王之意无异也抑息夫躬类江充祸国宗元禹锡诚邪不至于为躬躬之辞录则凡不至于为躬而辞录者皆录躬之意也汉荡秦唐扫隋然颇因其法制文物为国犹尔以治易乱不可以皆废也况言语趣操异世之习哉以狐父之人为盗因以食为盗而呕之昔人以谓此失名实者也是乃续楚辞变离骚所以无疑于取此杂者也
  变离骚序上
  补之既集续楚辞二十巻又集变离骚二十巻或曰果异乎抑屈原之作曰离骚馀皆曰楚辞矣今楚辞又变而迺始曰变离骚何哉又扬雄为反离骚反与变果异乎曰反离骚非反也合也盖原死知原惟雄雄怪原文过相如至不容而死悲其文未尝不流涕也以谓君子得时则大行不得则龙蛇遇不遇命也何必湛身哉乃作书往往摭其文而反之虽然非反其纯洁不改此度也反其不足以死而死也则是离骚之义待反离骚而益明何者原惟不为箕子而从比干故君子悼诸不然与日月争光矣雄又旁离骚作广骚旁惜诵而下作畔牢愁雄诚与原异既反之何为复旁之又变离骚以其类而异故不可以言反而谓之变若荀卿非蹈原者以其后原皆楚臣遭谗为赋以风故取其七篇列之巻首类离骚而少变也又尝试自原而上舍三百篇求诸书礼春秋他经如五子之歌狸首之斑然蚕则绩而蟹有筐佩玉蕊兮吾无所系之祈招之愔愔凤兮凤兮他如此者甚多咸古诗风刺所从起战国时皆散矣至原而复兴则列国之风雅始尽合而为离骚是以繇汉而下赋皆祖屈原然宋玉亲原弟子髙唐既靡不足于风大言小言义无所宿至登徒子靡甚矣特以其楚人作故繋荀卿七篇之后瓠子之歌有忧民意故在相如扬雄上而子虚上林甘泉羽猎之作赋之闳衍于是乎极然皆不若其大人反离骚之髙妙犹终归之于正义过髙唐但论其世故繋髙唐后至于京都山海宫殿鸟兽笙箫众器指事名物之作不専于古诗恻隐规诲故不录李夫人赋长门赋皆非义理之正然辞浑丽不可弃曹植赋最多要无一篇逮汉者赋卑弱自植始录其洛神赋九愁九咏等并录王粲登楼赋以见魏之文如此陆机陆云有盛名顾不足于植粲摘其义差近者存之思游有意乎幽通而下恨其流益逺矣然晋人喜清谈而挚虞此作庶几有为而言致足嘉者也鲍昭长于杂兴故其芜城作独出宋世又以刘濞事讽刘瑱有心哉于此者江淹用寡而文丽又梁文益卑弱然犹蒙虎之皮尚区区楚人歩趋也唐李白诗文最号不袭前人而鸣皋一篇首尾楚辞也末云鸡聚群而争食凤孤飞而无邻嫫母衣锦西施负薪辞不雕而指类唐人知楚辞者少误以为诗云王维生韩柳前才数十言虽浅鲜未足与言义然低昂宛转颇有楚人之态矣元结振奇自成一家要曰群言之异味亦可贵也顾况文不多约而可观问大钧理胜招北客词胜阿房宫云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皆唐赋之不可废者也皮日休九讽専效离骚其反招魂靳靳如影守形然非也竟离去画者谨毛而失貌呜呼离骚自此散矣故不录以迄本朝名世之作多已载续楚辞中今所录赋及文操或宏杰自出新意乍合乍离亦足以知古文之屡变至宋而复起云或大意述此或一言似之要不必同同出于变故皆以附变离骚若谓之变楚辞乎则楚辞已非离骚楚辞又变则无离骚矣后无以复知此始于屈平矣恶夫逾逺而迷其源若服尽然为之系其姓于祖故正名以存之
  变离骚序下
  诗亡春秋又微而百家𧒒起七国时杨墨申韩淳于髡邹衍邹奭之徒各以其说乱天下于时大儒孟荀实羽翼六经于其将残而二儒相去百有馀年中间独屈原履正著书不流邪说盖尝谓原有力于诗亡春秋之微故因集续楚辞变离骚而独推原与孟子先后以贵重原于礼义欲绝之时又变离骚起荀子佹诗成相篇故并以其时考之知原虽不纯乎孟荀于其中间非异端也孟子与梁惠王齐宣王鲁平公同时而司马迁史记表问何以利吾国盖梁惠王之三十五年也是岁齐宣王之七年楚威王之四年后七年而楚怀王始立立三十年而原谏王无入秦卒入秦死襄王初年而迁原原迁九年无㡬何死矣推而上之去梁惠王问利国与齐宣王七年时盖四十七年矣而鲁平公元年则楚怀王之十五年也若孟子见平公在其初年则至原迁之九年盖二十四年矣其平公末年乎则与原谏怀王之时盖并矣虽史记不言孟子见宣王之年以其时考之逺者盖四十七年近者二十四年又其近者同时也孟子见梁惠王乃在楚威王时惠王曰叟不逺千里而来于时称叟孟子已老矣而原不及事威王故孟子与原接而原后于孟子又史记荀卿年五十始来游学于齐齐襄王时荀卿最为老师而刘向叙荀子云齐宣王时聚学士于稷下荀卿十五始来游学至襄王时最为老师按宣王立十九年卒至襄王元年四十一年矣而稷下之学乃在孟子淳于髡时使荀卿游学时已年五十顾与孟子并安得至襄王而尚存哉故刘向云十五始来游学而老为襄王师是也楚顷襄王迁屈原原迁九年无几何亦死矣又五年齐襄王始立计原之死卿尚幼也至楚考烈王立二十五年而李园杀春申君荀卿始废自此推而上之至原之死盖五十馀年矣故原与荀卿接而荀卿后于原又孟子载孺子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孔子曰清斯濯缨浊斯濯足自取之也而原辞曰渔父莞尔而笑鼓枻而去乃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遂去不复与言则原此歌盖沿孟子事也渔父篇曰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而荀子不苟篇曰故新浴者振其衣新沐者弹其冠其谁能以已之僬僬受人之棫棫者哉则卿此书盖因原辞也凡言语文章之相祖述多其当时口所传诵从古而然此皆古诗楚辞之流也其习而传者虽至今可知也




  苏门六君子文粹巻六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苏门六君子文粹巻七十
  济北文粹六     宋 晁补之 撰序
  杜舆子师名字序
  盱眙杜君从学于眉山先生先生名之曰舆字之曰子师子师道先生之言曰夫能载而后可与言舆能众而后可以言师夫能载则能众矣故舆有师义则又从先生之门人晁补之求识其说补之曰甚矣先生所以望子师者至矣夫车之有舆也犹宫之有堂也犹人之有腹心也崇墉长庑沟之于其外闾然后门门然后堂而堂者宫之所宅也目视耳听手捍卫而足运趋元首加焉而腹心者人之奥也故谓之舆则一车之任举在矣立轛横轵辀环灂而牙固抱二十有八为其盖弓三十其辐合之于一毂以济其中之所无有而后可以受天下之有凡物之不至者托至焉是其材君子之材也其器国器也御闲而右勇善用其材者也得时则驾见险而能止不犯难者也以经营四方与舟楫之绝江河同利故天下无不待之以济而附者不一是之谓能载则能众也曰虽然孰能任之孟子所谓异人以存心者能任之如以其同而已同乎此必不同乎彼则亦秪以异何以能众吾且以其异而众无不同以其所以同者莫适同而已然后君子之道大而为众率贾谊曰凤凰翔于千仭兮览徳辉焉下之凤不世见故人未始识凤人未始识凤则藩篱之燕雀蓬中之斥鷃何从识之虽然凤举而鸟朋矣凤非以其异故能同耶不然则鸟之从乌扈之群扈亦可以为同耶而同者狭矣故曰甚矣先生所以望子师者至矣昔者伊尹其道有在于此思天下匹夫匹妇有不被尧舜之泽者若已推而纳之沟中而天下亦皆以是归之道足任而时可为也易曰大车以载积中不败是其所以能有大也陈蕃亦可谓有其志矣不扫一室而欲以身援天下志大而力不胜义可以立而身见危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也易曰舆脱辐夫妻反目天下不可轻为而近用也然亦不可咎也山以其髙而兽往之川以其深而鱼聚之君子以其道可以任重而致逺故穷则得士达则得民不幸而终其身不试而君子论之与禹稷同道子师勉之
  外弟杨若字知类序
  骥有四足足以靡丘陵跨燕越不期于在六辔也然有是足羁之者至矣鸷鸟有六翮足以绝浮云捎林莽不期于掣鞲上也然有是翮呼之者至矣士有才术足以知往古治当世不期于仕而遇合也然有是资用之者至矣故物必有馀而后用无不足而求用闲其驰驱以待羁者时其翺翔以待呼者马与鸟无是情也然则治其可合者以求合岂士之情也哉今世之学者不求若古人而务一时之合自始读书则曰世之所用何尚有司之所取何先治其学之类者去其学不知类者而求合焉世之用舍不可常而有司之去取无特操则业成而不售半涂而改尽弃其学而从事于其所不学至于白首纷如也乃始叹息于不逢若此岂足以言知类也哉余外弟杨君名若少而笃志崭然于侪辈中善问而识所从既学经又学为诗赋皆欲求当时之所谓善且尝效者而师之余曰书无所不当知独一经乎哉文章无所不当为独诗赋乎哉治其狭以求适于广则是以箸为梁木也十围百围则求方圆长短者无之而不可矣然则求若古人何如亦曰养其大体而已矣孟子曰指不若人则知恶之心不若人则不知恶此之谓不知类吾弟之学也无以不若世之所用有司之所取者为羞而以若古人者是求则虽欲不为世之所用有司之所取亦不可得矣故余请字曰知类
  从兄字伯顺序
  名者所以制义出礼而字者相期于实以不虚其名者也盖余从兄名隆之而字不足以称其实余为之说曰物未尝有必隆者亦未尝有必不隆者也封土以为台巍巍者先圮焉架木以为宇翘翘者先桡焉泰山之隆百仭而跛牂履其蹊以绝其岭势附于下也吴牛之力百钧而童子拊其角坐其背知役于人也故曰物未尝有必隆者有人焉力不能胜一匹雏而天下不敢为之先彼其所以能隆者亦必有道矣易曰地中生木升君子以顺徳积小以髙大夫顺徳不躐等君子之所以积小也如此而后可以基髙大此为隆之道也故余请字曰伯顺
  袁畴字耕道序
  开封袁君名畴字耕道其友字之也记曰人情者圣王之田也而传曰人情甚不美妻子具而孝衰于亲爵禄具而忠衰于君名誉足而信衰于友夫人之情可恶如此年运而往每具而辄衰圣王何取于田哉夫以尧之水至于方割怀山而襄陵非禹则土皆不粒也然谓土实不粒则不可以禹所湮之馀龙蛇虎豹始驱似不可人而有稷焉教民以艺之则粒矣山泽原衍地有刚卤肥确不同而斵耜揉耒火耕而水耨农无不可为人情亦有贤不肖邪正异趣而追琢学问求其放心圣王亦无不可治盖不为不治则如尧方割未乂之初为而治之则如稷播殖之后是乃圣王之所以取乎此者也人情无礼则荒故修礼所以耕之此学之始也义欲列蔽度宜譬榖有九种视地力故陈义所以种之学欲闲邪存诚譬恶莠恐其乱苗故讲学所以耨之君子仁以居体仁譬则积而充也故本仁所以聚之乐以治心乐譬则饱而嬉也故播乐所以安之礼义仁乐四者人情之田具而学其中耨欲数数者然也此记之说圣王之所以田人情者尽矣扬子曰耕道而得道猎徳而得徳夫耕道而不得道安取于耕道故君子以谓治国不以礼犹无耜而耕至于安之以乐而不达之以顺犹食而弗肥也此学之终也然则耕道其务始于礼乎非忠信不可以学礼非强有力不可以行礼譬农必于忠信之类也必勤苦强有力之类也壤土之民怠恃其地之良而弗强也瘠土之民劳忧其田之下而自力也故瘠之获常倍于壤而田父之尤其子以得壤为不幸迺若耕道才良而志修又博之以文地与力皆美矣耕道既识此而疾驱田已之田而食已之力岁晚而功休既饱而嬉倚户以永歌不已乐哉而世方有舍其田而芸人之田者亦晨夜不暇息霜雪皲瘃触隆曦而汗得不偿勤至于终年号寒而啼饥所求于田者外也耕道反之诗曰自今以始岁其有君子有榖诒孙子于胥乐兮司马迁之父名谈其书赵谈云同子骖乘讳其父也名誉足而信衰于交交字讳先子易之
  王勲字重民序
  进士太原王勲文学志意在场屋前辈间或字之曰子功余改之曰重民盖言王功曰勲而其事则民为重也重民曰请极其义余曰周官所记列于今学宫重民能习之虽然尝试以所学于孟子者为重民言而重民择焉学之为王者事一也而古者取于王之事近后世托于王之说逺故不同盖孟子尝曰保民而王至其言王道之始则特在于使民养生䘮死无憾之间然而不王者未之有此取于王之事而近者也王莫先于仁义而为庄子之言者曰仁义先王之蘧庐止可以一宿事之破䃣而后有舞仁义者不能救也此托于王之说而逺者也夫昔之所病儒者一师而俗异今为孟子又为庄子是二师也夫安得不离近易言逺难知则亦无惑乎士之皆托于逺以趋同而自诬不悔也自荀子不好孟子又非之然其言曰道不过三代法不贰后王过则荡贰则不雅此两君子者惟一师故不异而庄子又甚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其尘垢糠秕犹将陶铸尧舜故后生簧鼓读论语未半纸而争言尧舜之上皆洋洋满其意夫尧舜且不足道而王何足言王何足言而民亦安有哉以往事论之彼卫鞅安知王不知对孝公谈何等而孝公时时睡不应顾出而自矜大者曰其志弗开悟矣欺哉愿重民反之抑夫子圣人所重民食䘮祭圣人固为王不为霸岂以是为土苴而先之乎故王功曰勲民功曰庸而要圣人之所重者言之勲必自庸积此余所以字重民之意也道有终始之序故昔之学射者不学射先学视学驭者不学驭先学趋夫论政于不饥不寒之间而计功于无思无为之际可谓知所先后矣抑重民博习强记其文词浩浩非七八月之间雨集而盈者其必决而注之海于从政乎何有而士或以其所趋愈钝而笑之子亦所趋愈钝者然譬夫入室必自门始不可以躁也若夫子之墙数仭不得其门而入有人焉适立于巷骤而语其中百官仓廪室家之美不疑而大夸曰如此匪穿窬斯诞已其可哉
  石逺叔集序
  文章视其一时风声气俗所为而巧拙则存乎人亦其所养有厚薄故激扬沉抑或侈或廉秾纎不同各有态度常随其人性情刚柔静躁辨讷虽甚爱悦其致不能以相传知此者则古人已逺若与之并世而未之接得其书读焉如对而语以之逆其心曰此何如人也此何如人也无不可言者
  杂说
  书母丘震御印历纸后
  古者人主之职在论一相相得其人矣至百工有司之废置皆相之任也舜选于众举皋陶汤选于众举伊尹传以谓不仁者逺矣夫舜与汤人主之师皆论一相以逺不仁其道旷千百世所当循而不改者然自昔盛世君子多小人少好恶明于上是非公于下故未尝求贤而贤至疾不肖不为已甚而不肖者不待黜而革后世道徳不同而俗隳贤不肖陵杂而人才益微至五代分裂大坏极乱四民皆䘮其业而武夫斗士充朝廷而布州郡当是时圣人出将何以救其弊哉
  书陈唐父绵州守遗爱事后
  孔子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孔子之所谓善人者盖尝叹息以为吾不得而见之夫若是其重且难遭也然使其得位而为之其功犹在于百年之后今方百里如千里者皆邦也古者诸侯世守而今以守令治逺者二三岁近者满岁又其近者数月而徙幸而治且有闻者则徙逾亟曰一人去有一人焉充之则已矣昔子产为一年而人歌之曰取我田畴而伍之取我衣冠而褚之孰杀子产吾其与之三年而人又歌之曰我有子弟子产教之我有田畴子产殖之子产而死谁其嗣之夫子产古之遗爱亦可谓善人者非耶而用其民一年不惟未信而已也至相与讼怨而蕲杀之三年而后怨者化而怀仇者慕而如父母然使孔子论之至于胜残去杀犹未也则责治之效欲其缓而逺者如此故唐卢怀慎亦深言数易地之弊以谓人知吏之不久则不从其教吏知迁之不逺则不尽其力至于礼义之不兴风俗之不一户口之所以流散仓库之所以空虚患皆繇此而后世官日以冗迁易旁午民不得休盖其初尝怪三代虽逺圣人之事不传下汉而言龚黄卓鲁政事之才亦岂乏遂不可得而见吏治苟且滋甚如此特责其古人百年之事于后人不暖席黔突之间夫岂惟遂霸恭茂之徒敛手而未得施而贤如子产方用以得杀无足怪也












  苏门六君子文粹巻七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