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先生眞文忠公文集_(四部丛刊本)/卷第二十七 中华文库
西山先生真文忠公文集 卷第二十七 宋 真德秀 撰 景江南图书馆藏明正德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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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先生真文忠公文集卷二十七
序
皇朝编年举要备要序
莆田陈君均以其𠩄辑 皇朝编年举要与备
要之书合四十八卷踵门而告曰均之㓜也侍
祖丞相正献公𫉬𮗚 国朝史录诸书及眉
山李氏续通鉴长编意酷嗜之独患篇帙之繁
未易识其本未则欲删烦撮要为一书以便省
阅时方事举子业未之䏻也晚𣻉埸屋决意
退蔵林壑间又以出入当世名流之门得尽见
先儒𠩄纂次司马文正公之稽古录侍𭅺徐
公度之国纪以及九朝通略等书亡虑十数家
博考而互订之于是辑成此编大纲本李氏而
其异同详略之际则或参以他书昔尝读朱文
公通鉴纲目叹其义例之精宻盖所谓纲者春
秋书事之法也而所谓目者左氏备言之体也
自司马公目录举要之作至是始集大成𮗚者
亡复馀憾均窃不自揆辄放而依之然文公𠩄
述前代之史故其书法或寓褒贬于其间均今
𠩄书则惟㩀事实录而巳不敢尽同文公之法
也愿一言以序之何如某读某书弥月始尽卷
则喟然曰羙哉书乎 圣祖 神孙之功徳元
臣故老之事业赫赫乎煌煌乎备于此矣然综
其要而求之则自 艺祖以来凡所以祈天永
命垂万世无𭛌之休者大抵弗越数端盖其以
仁立国而不杂五霸权利之谋以儒立教而不
溷百家邪诐之说求治寜悠缓而不为一朝迫
切之计用人宁朴钝而不取小夫轻锐之才
嘉祐 治平以前廊庙之𬣙谟缙绅之论建相
与葆卫扶植如恐失之此其所以大治也自
熙宁辅臣出新意改旧法髙谈古始阴祖管啇
而国脉病矣名为尊经实尚空寂而学术乖矣
谓参苓蓍术不急于起疾而一切杂进者皆决
肠破胃之药根本安得而弗伤谓鼎鼐琮璧不
足以便用而错然前程者皆奇诡淫靡之具风
俗安得而弗壊章吕鼓其波三蔡炽其𦦨更倡
𨔛𫐠至于黼贯极矣此其所以致乱也凡百有
六十七年之行事可喜可慕可愕者一槛而尽
得之真我 宋千万年之龟鉴也吁是岂独学
者所当熟复哉 睿明在御垂精典训有高宗
成王之风使是书获陈于前则所以启发 天
聦缉熙 圣徳者何可胜既穷阎下士虽无阶
可以自进然夜光明月之珍蕴藏山海终有不
可揜者安知侍蕃宣之彦无以是闻于 上
者乎君逮事正献公得其家学既又贤士大
夫游以慱其见闻故于是书斟酌损益皆有条
理非安危所系则略而弗书其志固将有补于
世非徒区区事记覧而巳也君早逰 天子之
学今以累举恩当对大廷不愿就独朝夕矻矻
于此既积十馀年之力繤而成之又将次及于
中兴之后闻四方之士可与商㩁者不惮千百
里橐其书而之忘其道凃之艰羁旅之苦也
此其用志岂世俗所可量哉迂愚不敏窃独嘉
之故为之序如此书之凡例则君既列之篇
端矣故不复云绍定二年三月辛𫑗建安真某
序
清源文集序
郡有志何始乎昉于古也郡有集何始乎昉近
世也有志矣而又有集焉何也志以纪其事集
以载其言志存其大纲集著其纎悉也志犹经
也集犹纬也可以相有而不可以相无也清源
郡志成于嘉泰之𥘉元山川封域人物风俗登
载盖略备矣至名卿巨儒之论述骚人词伯
之赋咏散见于国史于家集与天碑碣所志楹
壁所题可以验贤才之众多风物之盛丽而志
不䏻具者尚多有之新安程公来镇之明年谓
郡事武阳李君方子曰此邦号文章之薮而
有志无集非阙欤子其为我辑之李君既承命
则退而网罗𭣣拾得诗赋杂文凡七百馀篇合
为四十卷而公括田廪士之本末与郡人所编
岛夷志则别为之帙以附焉其纂辑之例则或
以理或以事㦯以词调而以理事者居什之七
大抵主于𨵿教化存典法否则词虽工弗录焉
集成而某至窃以谓为此之吏者不可亡此
书盖凡昔者明哲之官忠信之长教条风绩之
可尚者皆其龟鉴也有一事焉之弗逮其䏻自
安乎为此邦之士者不可亡此书盖凡前脩故
老徳行学术之可师者皆其矩度也有一节焉
之不相似其可不自励乎夫咀含其英华漱
濯其芳润抑末尔公名卓字从元其为此州建
明施置以幸吾民者班班见之集中云嘉定戊
寅十月甲子建安真某序
赠萧长夫序
始余少时读六一居士序琴之篇谓其忧深思
逺有舜与文王孔子之遗音而淳古淡泊与尧
舜三代之言语孔子之文章易之忧患诗之怨
刺无以异为之喟然抚卷太息曰琴之为技一
至此乎其后官于都城以琴来谒者甚众静而
听之大抵厌古调之希㣲夸新声之奇变使人
喜𣣔起舞悲𣣔涕零求其所谓淳古淡泊者殆
不可得盖时俗之变声音之虽琴亦郑卫矣
屈子有言覧椒兰其兹𠔃又况揭车与江蓠
琴犹如此则凡世俗之乐日沦于胡夷而不
可禁者固其所也三山萧长夫学琴四十年饥
寒留落困悴无憀独不肯迁就其声以恱俚耳
嘉定丙子秋过予大江之东予与之登锺山访
定林酌寒泉而拊修竹长夫忻然为鼓一再行
雍雍乎其薰风之和愔愔乎其采兰之幽跌荡
而不流凄恻而不怨信六一之言有不吾欺者
盖其尝㳺紫阳先生之门习闻君子之义其䏻
穷而不变也固宜虽然㳺先生之门者众矣顾
未闻有不变其学如君之不变其技者此予之
所以重叹也于其行饮之酒而为之歌曰古音
之寥寥听者𣣔睡𠔃新声之洋洋喜不知止𠔃
自战国巳然况今之世𠔃嗟嗟萧君娱众所弃
𠔃我琴可破志不可徙𠔃彼斵方为圜真子所
耻𠔃霜风翛翛裂子之袂𠔃子母好㳺此归
𠔃予将俟子于仙㳺子于武夷𠔃
赠上饶叶宗山序
叶君宗山上饶人通五行书朴直自将其论人
寿夭亨穷十不失一二丙子谒予于金陵余语
之曰昔孔子尝言命矣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
孟子尝言命矣曰求之有道则得之有命夫所
谓命云者岂日辰支干生胜哀歇之未哉出处
有道语黙有时临死生处利害不惑不变而惟
义之归此其所以谓知命也余方区区诵所闻
以信君往矣见世之役役𫞐利顚而弗悟者
其以是告之
万桂社规约序
林君彬之以万桂社规约示余余叹曰尝知饥
者可与语耒耨之利尝知寒者可以论织之
功否则以为漫然而巳忆余𥘉贡于郷家甚贫
辛苦经营财得钱万囊衣笈书疾走不敢停至
都则已惫矣此再举郷人迺有为所谓过省㑹
者〈人入钱十百八十故云〉偶与名其间𫉬钱凡数万益以
亲友之赆始舎徒而车得以全其力于三日之
试遂中选焉故自转输江左以迄于今毎举辄
𦔳钱二十万示不本也吾郷去都十日事尔
其难是则温陵之士其难可知也林君此
约其为益又可知也盖纾其行以餋其力一也
无𪫟迫以养其心二也无丐贷以养其节三也
一举而三益俱焉此余所以深有取也然吾郷
与约者㡬千人林君为此二十年矣同盟仅三
百有奇濂溪杨公所以叹其不如莆之盛也林
君其思所以广之使与者愈多则𫉬者愈厚余
所谓三益者庶乎其可望也夫身为𭄿驾之
官而未䏻复续食之制窃有愧焉姑捐库𦈏五
万佐之且以为此邦故事虽未䏻赎吾愧亦以
见吾志云林君好义之士也凡郷闾有义举皆
勇为之先又非特此社而巳
传景裴文编序
清源傅君景裴以所为文编史视予予熟复
而叹曰盛哉傅氏之懿也自献简公以高文正
学为兄祐正臣一传而为忠肃再传而为至乐
又再传而枢宻大坡之弟兄文章箓前后相望虽
前代文宗未有及之者然𫝊氏之学虽本于献
简公而草堂先生季公汉老又其外家也草堂
之文为中兴第一至乐父子实获其传而大坡
蚤歳执经于父友紫阳先生之门渊源日渐则
又出于伊洛顾不逺哉景裴枢宻公之嗣子也
自襁褓䏻言固巳优㳺诗书六艺中矣耳濡目
染不习而熟其䏻蚤以笔墨自著也宜予昔
枢宻公于建安时景裴𦂯六七岁娱戏其亲之
侧眉自清婉如𦘕今㡬寒暑而著述之盛巳如
此回视予年日以老而学弗加于初为可羞也
巳虽然词章之靡丽者易工而义理之精㣲者
难䆒景裴其益思所以务学乎哉夫学不可以
无师而大坡者真景裴之师也予昔倘佯盘谷
竹隐间聆公馀论盖済岱典刑之旧伊洛源流
之正萃于公矣又不独景裴为当师也子盍归
而求之异时造朝过余于西山精舎将必有异
闻以告我景裴其勉之哉
送朱择善序
自余归卧西山之草庐掩关谢客足不越中賔
门之域者将期年于兹矣居一日乌程朱君来
谒以书先焉余视之辞义卓然意气甚伟亟延
入与语问其族出与素所师友则丞相忠靖之
孙且尝㳺于絜斋𡊮先主之门者也酒数行作
而言曰仆之始学也闻诚意正心之以为直
易易耳今事于此固已有年而一临利害之
境则自𥝠之念峥嵘乎其中有不可遏者夫然
后知其为匪易也君将何以教我使免于是邪
子曰昔人不云乎君以为难则易将至矣惟吾
子前日之易也是以一念之忽而去道远焉今
而难之是子进徳之机也虽然予尝闻之君子
盖学问之道有三曰省察也克治也存养也是
三者不容有一阙也夫学之治心者犹其治疾
然省察焉者视脉而知疾也克治焉者用药以
去病也而存养者则又调虞爱护以杜未形之
之疾者也今吾子于私意之萌䏻察而知之其
亦可谓善学者矣然知私意之为害而未䏻勇
以去之是知疾之所由生而惮于药之治者也者
者颜子问仁于夫子夫子以克巳告之克云者
战胜攻取之谓而非悠悠玩愒之可言也吾子
诚𣣔绝其私意之萌盍亦感励奋发如去蟊贼
如殄寇仇母徒恃其知而已也书曰若药弗瞑
眩厥疾弗瘳夫瞑眩所以愈疾疾愈矣然后和
平之剂施焉此存养之功所以必于克治之
后也然则亦有其要乎曰敬为要敬何所自始
曰自戒惧谨独始子归取圣贤之书而熟复之
当有以知余言之非谬也然余之于学亦所谓
知之而弗能𠃔蹈者也斯言也岂独以励吾子
盖因以自励云
赠富春子孙守荣序
子至潭之数月临川陈生为予筮得益之九五
有孚惠心勿用元吉未㡬富春孙生又为子筮
得临之六二曰咸临吉无不利夫诚出于中曰
孚无心之感曰咸为政之本不䏻加毫未于此
矣使余于三百八十四爻之中择焉而取之其
䏻外是乎昔之君子尊易而重卜信哉其不诬
孙生名守荣少而䘮明故其技专以听其言
往往中理殆过于世之有目而育于心者闻余
方买田以养矜寡废疾之在吾上者戚然叹曰
守荣育故念人之育也其将归发其橐聚同𩔖
而㓜者日食焉且传之以其学呜呼守荣一筮
师耳能因巳之疾而悼人之穷使世之在位而
有力有力而不在位者皆以是焉存心其所
济不既多乎予重其术感其言而惜其去故书
以遗之
感应篇序〈代外舅作〉
感应篇者道家儆世书也蜀士李昌龄注释其
义出入三教中凡数万言余连蹇仕𡍼志弗克
遂故常喜刋善书以施人以儒家言之则大学
章句小学字训等书以释氏言之则所谓金刚
经注者凡三刻矣然大小学可以诲学者而不
可以语凡民金刚秘宻之旨又非有利根宿慧
者不䏻悟而解也顾此篇指陈善恶之报明白
痛切可以扶𦔳正道启发良心故复捐󠄂金赍镂
之塾学愿得者摹以与之庶㡬家传此方人挟
此剂足以起迷俗之膏肓非小补也抑尝闻伊
川有言曰凡有动皆为感所感必有应所应复
为感所感复有应动者何此心之发也人之一
心虚灵洞彻众理毕具方其未发岂有不善及
其既发有正有否然后善恶形焉而吉㓙祸福
亦各以其𩔖应不可诬也人知殃庆之报兆于
所积而不知一念之发即吉㓙祸福之门李氏
首章注义最为近理余故表而出之至其言有
涉于㓜怪者要皆为警愚觉迷而设余固未睱
深论覧者察其用心而取其有𥙷焉可也
赠字余焕序
予尝叹世变所趋大抵自厚而薄自简质而浮
华自荘重而巧媚凡文章技艺以至器用之末
何莫不然姑即字画言之自鱼之体一变而
为再变而为隶又变而为真行变之极为草
习之者易成玩之者易悦而姿态百出古意荡
然矣建阳余君焕工大小笔𫝑奇伟不常予
尝使之书圣贤言掲坐侧如正人端士服古衣
冠巍坐拱手使人望之起肃敬心虽𫿞师畏友
曽不过是然余君挟此技㳺四方其䏻知之者
甚少爱而之者又加少岂非简质而不华荘
重而不媚䏻使人敬而不䏻使人喜与此予之
所以重叹也虽然天下未尝无好古之士子第
行当必有知子者绍定元年十月余君将之东
浙书以遗之
赠钱道人序
古今言善相人必以许负軰为首予谓负軰
第䏻知升沉脩短而巳若夫辨贤愚判淑慝则
未有出邹孟氏之右者盖其言曰𮌎中正则眸
子了然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然又曰仁义礼智
根于心其生色睟然见于面盎于背观人之法
尽于此矣孏溪钱生风鉴甚髙更当于此具一
只眼若但能知升沉脩短而巳则非予敢知学
易斋书
赠顾泾序
予读诸史方抜传见其以艺名者必颛于一而
后工夫推歩以知天形相以𮗚地又术之难
者也上下数千年间能兼而通者唯管公明郭
景纯李淳风僧一行数人而巳岂不艰哉庐陵
顾君泾邃于阴阳五行之学以之占天则神以
之相地则不茍凡今之以术名未有䏻过之者
也予乙酉趋朝遇之于衢梁君见谓曰公之此
行不满百日当归而果然盖其验如此非神而
能之乎后四年谒予粤山之下相与论考卜冈
阜之法终日洒洒不穷又知其非苟于求售者
也予老矣方将从君求藏骨之地属其有东浙
之役故书此遗之且坚其再至之约云
送周天𩦸序
上饶周君天𩦸笃志于学予尝因其名斋有以
告之矣今复枉顾敝庐敛然自下愿闻为学之
要终其身而可行者予之于学也渉猎而未醇
觕浅而弗精将何以告子虽然亦尝闻其略矣
以圣贤大道为必当繇异端邪径为不可蹈此
明趋向之要也非义之富贵逺之如洉污不幸
而贱贫𠂀之如饴志道而遗利重内而轻外
此审取舎之要也𣣔进此二者非学不䏻学必
读书然书不可以汎读先大学次论孟而终之
以中庸经既明然后可𮗚史此其序也沈濳乎
训义反复乎句读以身体之以心验之循序而
斩进熟读而精思此其法也然所以维持此心
而为读书之地者岂无要乎亦曰敬而巳矣子
程子所谓主一无适者敬之存乎中者也整齐
𫿞肃者敬之形于外者也㔻居齐憟如对神明
言动酬酢不失尺寸则心有定主而理义可入
矣盖操存固则知识明知识明则操存愈固子
朱子之所以教人大略如此传曰归而求之有
馀师子归取子朱子之书而伏读之又从而深
思之实体之则将有以自得之矣又奚以予言
为哉
临斋遗文序
始予与汤君升伯游知其朴茂而文君子人也
越十馀年又与仲䏻遇于都城时仲䏻新擢进
士科𮗚其持论意向巳不𩔖场屋举子予心窃
独奇之比使江东而仲䏻适留旁郡邀而致之
属以救荒之事仲䏻欣然弗辞事巳径去自是
予敬焉又三年遇予海上文益工论益劲而
进学益勇一日偢然告曰先君平生嗜古学为
古文不幸赍志以没今其遗编仅存一二独易
疑易乃其玩心而有得者复未克成书公爱
巾者也诚推爱巾之心以及其先人为序而发
扬之则幸甚予退而伏读则其诗闲澹纡馀有
自适之趣其文敷畅条达而切于事情至于释
经往往窥其秘奥有世儒所未及者评论古今
多得其心术之㣲此岂勉强可致者盖其平
时问学一本于诚间尝取上帝临女之义而名
其斋朝夕居焉以自警则其用力可知矣嗟夫
士以一身之㣲而𣣔穷天地万物之理生千载
之下𣣔考古昔圣贤之心岂易为力哉然而以
诚求之则无不可得盖天地之所以为天地圣
贤之所以为圣贤亦曰诚而巳矣世之学者眛
操存持养之实而徒事于语言文字之工是其
心既不诚矣以不诚之心而窥天地圣贤之蕴
犹持尘昏之镜而鉴万象也求其近似岂可得
哉君之于学既以志其大者惜其穷居郷里未
及慱参于诸老先生之间以䆒其精㣲而不幸
死矣其亦可叹也夫君名某字徳威饶之安仁
人与其兄徳成俱以学行表于其郷而俱不偶
君之四子名干者升伯也巾者仲䏻也既笃学
有闻馀亦进进未巳其尚有以成君之志也哉
嘉定戊寅十二月壬子曰建安真某序
𫝊枢宻文集序
𮗚文殿学士河阳傅公既薨之十有六年公之
弟竹隐先生始辑其遗文为三十八卷以视某
曰先兄平生为文至多今去其不必传者而存
其可传者谨第录如上嗟惟吾兄自少至老澹
亡他好独矻矻文字间居常诵书日以寸为
程当沉酣痛快时至不知饥渴寒暑其𥘉志盖
𣣔自奋于功名不幸当世道清明之时所施者
止于二千石部刺史迨其沈郁既极有力者始
推而挽之则非其时而公老矣故虽以文墨致
位高𩔰而其终身常不释然者夫志既不白
于当世独其文辞可自托以及逺而复泯泯不
扬是重不幸也吾兄尝知子子其为我序而传
之可乎某谢不敏退而窃念公守违安时某以
新进士上谒请问作文之法公不鄙而教之甚
至其略曰长䄂善舞多财善贾子归取古人书
剧读而精甄之则蔚乎其春荣薰乎其兰馥有
日矣惜其时尚少所问者科目之文而巳今𮗚
其所谓三十八卷者则信乎其长䄂善舞多财
善贾如公之所以教也初公以词学进侍𭅺黄
公钧其文犹濯锦于蜀江而相国虞雍公亦
谓其璞玉而加𤥨异时研索日以精渟蓄日以
富𥬇谈𭟼剧辄成文章至其为诗有三百馀韵
者昔云龛先生𫐠王𥘉寮之文有曰幽眇透射
若贯珠𨻶明丽整饬若截绮尺某于公之文亦
云虽然此犹其少作若应用云尔晚登朝廷议
宗庙大典礼援㩀敷析出入经史百子衮衮数
千言虽汉儒以礼名家者未䏻逺过也则公之
学讵止玩心于无用之地哉宣城一书意虑恳
款陈夷虏必亡之𫝑与中国必胜之理而始末
以𫝑未可胜为言其论古今用兵成败利害甚
悉𣣔治其在我者以俟敌之衅当是时𫞐臣开
意锐甚公之待论固如此然则世之以𫝊㑹
诋公者亦岂尽知其中心之所存哉方公少时
自负要不录录盖尝和泉守王公龟龄之诗有
曰名节士所重当如护睛脑立朝与行巳本末
要可考此其为志何如耶一不幸用非其时生
素心遂有不克自白者昔之君子寜坎𡒄其
身不肯少溷其迹以合于世其不以是夫顾念
昔者𫉬従公游距今裁二十年朅来温陵墓木
拱矣抚念畴昔为之然故于竹隐之命不敢
固辞而叙其概于篇首使覧者致详焉
送王察推序
莆故多奇产中兴以来三山名辅弼功烈磊落
相望其他人物接迹中外者至不可胜纪何其
盛也予顷自泉过是邦登方氏诗境之楼环挹
苍翠应接不暇壸公一伟然特立于群𪩘之
表王义方之正衙对仗而叱义府也若张万
福之拜延英殿下而呼太平万歳也夫其山川
之峻秀雄丽如此则其人物之盛也固宜王君
实之年甫三十以直言对䇿擢进士第四人名
声日以进耀斯其所钟羙者欤然天之生材非
苟𥝠其身而巳盖将有望焉况夫有盛名者多
𫉬𩔰位居𩔰位者必任重责此君子之所畏
也王君于此虽𣣔自巳于学其可得乎古之学
者自其少时师友之所讲肄朝夕之所服行已
莫非大人之事迨其长也事于大学则凡天
地万物之理无不察古今兴坏存亡之变无不
考其所以然人之位乎两间当为之职无不究
其极故内焉足以成巳外焉足以成物本末先
后非二致也后世之士知为场屋之学以钓利
禄而巳夫明善以诚其身格物以致其知固
有所未睱也及其一旦任人之事则饥者𣣔哺
寒者𣣔衣戚嗟不平之鸣赖我而息纷纭澒洞
交至迭起之变俟我而定乃始茫然莫知所措
矣繇昔暨今腐儒俗士误人家国者何可胜数
盖其时汲汲于求仕之学而未尝治其本故
也夫学焉以求仕固后世之所不免惟其得之
也遂以为既足而不复用其力于学或知用其
力矣而其所学又非古人之所谓学也则其植
立之成就之陋顾不宜哉王君有志之士也
予故以古人之事勉之今者始仕于潭盖朱文
公先生所尝治且教之地道林岳麓山谷巉绝
之处必有传先生之学而人不知者君行且求
之其于予言当有不约而契者然予亦好学而
未知其方者故因以自警焉嘉定十三年三月
二十日建安真 序
送汤仲䏻之官繁昌序
始余为护漕使者闻江上之邑有繁昌焉曰是
必其民殷而俗阜是名者也属岁大侵予躬
出按视舟行过芜湖数十里望濵江居民庐舍
以百数舟人指曰此繁昌县也余舎舟而登𦕑
其人穷馁困甚于他邑其市区列肆荒凉岑
寂有淮甸之风予窃异之曰岂岁㐫使然耶父
老愀然曰吾邑在承平时㡬万家田利之入霈
乎其有馀鱼虾竹苇柿栗之饶以自给无不足
者南豊曽公之记具存可覆也建炎盗起邑刳
于兵 开禧之后旱蝗相乘天实为之尚奚咎
若夫无旱蝗无兵盗而吾之氓常若不安
其生何哉赋有常期唾掌争先敛有常目以羡
为贤馋诞如川猛令如虎火犹可遥饕更杀我
余闻而太息曰赋敛之苛惨于兵盗贪虣之威
烈于旱蝗宜其昔以繁昌名而今以穷悴告也
吁此非长人者之贵而谁居余友汤仲䏻擢进
土第始吏于繁昌时行求一言以别仲䏻勇于
为善者也余故以昔之所闻于父老者告焉夫
仲能主簿尔民之戚忧愉乐非其所得专然犹
之玉焉所韫之山𡈽木晶润况其职可以及人
者乎吾知仲能必有所不苟也若余之行事亡
足为子道者独念日去温陵时尝以治泉得失
问于郡僚李公晦公晦曰君为政三年其可以
无愧者二尽巳之忠与不息之诚是巳余虽蹙
忸不敢当然居官临人要必以二者为本盖一
毫不自尽不足以言忠一念不相续不足以言
诚巳未忠而觊人之我巳未诚而责物之应
我天下无是道也余方日夜以思求进乎此而
未𫉬者故愿仲能之勉之也书来镡川问尝所
闻于朋友者其试以是质之嘉定十三年五月
朔建安真徳秀书
张仁父字序
张君以其名宗玉谒字于余余为取戴氏记温
润而泽之义字之曰仁甫且告之曰子知余所
以命字之指乎夫仁者五常之首万善之源其
体具其用博未易以究言也吾子业于医姑即
子所知者言之可乎医经以手足痿痹为不仁
前軰大儒先生以为最善名状者也盖血气周
流亡所鬲阂虽一髪肤之末无不切诸心门节
脉理壹不通焉四支之大且无与于我者也
孟子曰仁者以其所爱及其所不爱不仁者则
反是焉大哉仁乎上焉用之医天下者良相也
下焉用之以医疾者良工也禹稷阿衡视人饥
溺与弗𫉬其所者由巳使之仁于医天下者也
秦缓卢医扁鹊起沉痼而生仁于医疾者也史
言善医者䏻洞视五藏世常疑之夫仁存于心
万里虽逺如在目睫孰谓仁于医者不窥五
藏之㣲哉今吾以是命子其属于若者厚矣且
子之未㛠于医也讵能无疾其望于人何如也
今人以疾求我夫何异音者以疾求人邪䏻存
是心则其察必精其用必仁斯不辱吾字矣仁
甫读岐伯伊尹之书通五运六气之学其心又
乐于济人者故余为之序以勉之
送偶然居士序
郑君彦祥名瑞浦城邑西里人也善锦囊玉凾
之术始余谋吾亲及更吾兄若吾妇氏挟
图书矜抜䏻以登吾门者无虑什伯数卒之管
吾亲之封于银山之麓者彦祥也迁吾兄吾
妇氏之柩于屏山之阳桐山之坞者又彦祥也
邑之士闻之曰偶然尔彦祥闻之亦𥬇曰是诚
偶然也曏吾求之而弗𫉬𫉬之而莫吾售者虽
自以为功得乎夫既幸而𫉬之又幸而主人惟
吾之聴而吾之术得用焉此非偶然何哉因自
号曰偶然居士余谓彦祥之言谦矣然观世之
士有术业同知虑同而措之于事则成壤中否
辄异者岂诚有工拙哉偶不偶故尔荘生有言
不龟手之药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洴
澼絖固其所也封者非偶然乎徳感于天诚孚
乎物事之至难者也昔之君子固有弭难弭之
菑驯难驯之暴而退焉自贬归之于偶然者夫
退焉自贬不足以损其功而秪以重其羙谦之
所以有终言也且凡世之役情于物者得之则
哆然以喜不得则薾然以惧夫是以水灰杂袭
而胸中亡须之宁焉惟有道之士视物之徕
如浮云其去也如堕甑一付之天而莫留吾情
夫焉往而不自得邪彦祥之智未足以及此予
特耴其言若弗自炫者故书以赠之
迩言后序
予读刘子迩言屡废而叹有问者曰刘子之言
常言也予何叹之数乎予曰子以予为玩其文
辞也耶若惟文辞之玩而已则刘子固常言也
夫孰知其有功于学者耶夫学莫先于知性知
性而后知天天之𢌿于人者厚而望于人者深
盖人之有生虽与物同而备二气于身根五常
于心则夐与物异故必如尧舜之善而后可谓
尽性仁义礼智之端有一𧇊阙则以人视物其
间相去者㡬希夫人受此性于天犹其受任于
朝也一理弗循谓之违天一事弗治谓之旷官
旷官可愧也违天独无愧乎天形我以人而我
物之性我以善而我咈之是天之不才子世之
狼疾人也孟氏七篇丁宁至矣而世莫之省今
刘子一书财数千言而于此盖数数焉其首章
曰人之性天地之性也孔子以为贵孟子以为
善其性命之源可谓得之矣悟天理之本同悯
世人之自贼故其言精深痛切反复谆尽至投
珠掷璧之喻冠猱服徂之戒读者为禀然动色
也吁谓之有功学者非欤虽然予之知学几三
十年而闻道甚后使前乎数年得是书而𮗚之
未必不视以为常言也玩华而遗实啜醨而弃
醇予于是乃知返矣呜呼有志于学者其尚惩
予之不敏也夫
送潭州陈教授序
括苍陈端父将教授于潭徴予言以为赠予方
端忧不能言也顾尝窃病今之职于民者未尝
不曰治之难职于士者未尝不曰教之难也问
之则曰俗嚚而难谕也变诈百出而难察也是
其所以治之难也至于士之难一则甚于民蕡
口于谊而𠂻于利者众也蔚乎其文而驳乎其
行者相踵也是其所以教之难也吁是则然矣
盍亦反而求诸身乎夫心者一身之主犹之有
司为是职治与教者也耳目焉手足焉皆听命
于心犹其禀治与教者也以一心而御众形至
约也其能使之不随所嗜而迁乎其能使之动
必以礼乎吾见物交物而引之流而荡者众矣
夫治之而弗驯教之而弗率则知忿而疾之未
闻耳目四体之不今而能𢥠然自咎者盖洙
泗之道暗𣡸不行于世士自一命以上知治人
而巳故其朝夕所役役者大抵以求人之过而
巳反𮗚内省求其身之过者未尝致湏之功
焉至其效不古人则诿曰是俗之难治且治
也抑不思其身之巳治否耶吾之所为其可以
教未耶以不治之身而临难治之民其身之未
足以教而其俗之不可以教此岂圣贤反本
之意哉昔者颜子问为于夫子而夫子许之
溯其用功之地不过视听言动四者而巳夫视
听言动之不敢忽岂蕲以正人哉然卒之巳正
而人莫不者盖是理也不惟吾有之人亦有
之也开之则明倡之则应矣其用力頋不甚约
也况士之为士又非可以凡民例𮗚耶潭维巨
藩昔者大儒经师接迹于此士之以学自名者
不知其㡬千百吾子受命而为之师盖信乎其
难也巳虽然有道焉惟母求之士而求之于身
母求之于身而求之于心心之今能行于其身
然后吾之教能行于其士是故理之不可易也
者吾子幸以为然则愿并以告夫今之治人者
母疾视其民而不知返也嘉定壬午月正元
日西山真徳秀书
去年春端父来潭予为斯文以赠书未竟
而端父行明年初伏日阅旧稿得之遂录
以授端父方予操笔时岂知与端父当㑹
于此哉又岂知身任治人之责哉然则予
之所以警端父者端父宜还以警予矣
咏古诗序
达斋咏古诗若干篇余友龚君徳荘所作也古
今诗人吟讽吊古多矣断烟平芜凄风澹月荒
寒萧瑟之状读者往往然以悲工则工矣而
于世道未有云补也惟杜牧之王介甫髙才逺
韵超迈绝出其赋息妫留侯等作足以订千古
是非今吾徳荘所赋遇得意处不减二公至
以诗人比兴之体发圣门理义之秘则虽前世
以诗自雄者犹有惭色也盖徳荘少而学诗㣲
词奥㫖既以洞贯而又博参于诸老先生之书
沉酣反复不极不止其𣷉泳乆故蕴积丰𫞐度
公故羙刺审有本固如是也虽然徳荘于此岂
直区区较计巳陈之得失哉悯时忧世之志亡
以自发则一寓之于诗善善极其褒冀来者之
知慕也恶恶致其严冀闻者之知戒也名虽咏
古实以讽今此臣𤱶畒之心人见其优游而
和平不知其殷忧愤叹而至于啜泣也古者雅
颂陈于闲燕二南用之房中所以闲邢僻而养
中正也卫武公作抑戒以自警卒为时贤君以
楚灵王之无道一闻祈招愔愔之语廪焉为之
弗寜诗之感人也如此于后斯义浸亡凡日接
其君之耳者乐府之新声梨园之法曲而已其
不荡心而溺志者㡬希矣今徳庄之作倘幸为
太师氏所采陈之王前歌工乐史朝吟夕讽其
所启悟感发顾岂少哉夫春秋推见至隐善𮗚
人者察其所安徳庄之诗于前史所取或贬而
绌之至悠悠之谈所共寘议者或乃明其不然
是岂苟异者邪少正之诛匡章之辨众恶之察
郷原之讥有不得与俗同者圣贤原情之公心
春秋诛意之大法也世之憸夫鄙人奸媒闪睒
自谓足以诳当世惑方来而不知高明闳逹之
士洞见肝鬲笔诛字挞曾亡遁情死者有知将
恨其不及生而改也存而可改者独柰何其自
弃哉呜呼斯言悲矣其孰识余之𠂻情也夫君
名字徳庄达斋其自号云
攻愧先生楼公集序
鄮山叅政楼公攻愧先生文集一百二十卷建
安真某伏读而叹曰呜呼此可以𮗚公立朝事
君之大节矣盖公之文如三辰五星森丽天汉
昭昭乎可𮗚而不可穷如泰华乔狱蓄泄云雨
岩岩乎莫测其巅际如九江百川波澜荡潏渊
渊乎不见其涯涘人徒见其英华发外之盛而
不知其本有在也 庆元𥘉韩侂胃除知阁门
事忠肃彭公力諌诏改侂胄内祠彭公予郡公
在琐闼极论之云去者不复侍左右留者召见
无时终不能远时侂胄之恶未著也既而𥨸弄
国柄以党论尽锢天下贤士挑虏弃中外骚
然天下始服公先见朱文公侍经筵内批予
祠公持其命不下曰当今人望儒宗无出熹之
右者奏虽寝然当邪说充塞之时首倡学者共
尊朱公后卒赖其言而学禁遂开道统有续然
则𮗚公平生大节而后可以读公之文矣公生
于故家接中朝文献慱极群书识古文奇字文
备众体非如他人僒狭僻涩以一长名家而又
发之以忠孝本之以仁义其大典册大议论则
世道之消长学术之废兴善𩔖之离合繋焉方
淳绍间鸿硕满朝毎一奏篇出其援㩀该洽义
理条逹者学士大夫读之必曰楼公之文也一
诏令下其词气雄浑笔力雅健者亦必曰楼公
之文也於乎所谓有本者如是非邪公既�侂
胄之𨦟退居𨚫扫者十有四年 嘉定初起为
内相俄辅大政向来俦軰凋䘮略尽而公岿然
独存遂为一代文宗某尝窃论南渡以来词人
固多其力量气魄可与全盛时先贤并驱惟巨
野李公汉老龙溪汪公彦章及公三人而已念
昔校艺南宫白事东府或请言竟日或极论逹
旦某退而书绅终身诵之其所以犹为当世善
人君子所与而不遂为𡍼人之归者公之教也
公季子冶以集序见命某何敢辞建安真某序
西山先生真文忠公文集卷之二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