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读书记_(四库全书本)/卷33 中华文库
西山读书记 卷三十三 |
钦定四库全书荟要
西山读书记卷三十三
宋 真徳秀 撰
处贫贱〈附富贵〉
中庸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说见后论语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
朱子曰谄卑屈也骄矜肆也常人溺于贫富之中而不知所以自守故必有二者之病无谄无骄则知自守矣而未能超乎贫富之外也凡曰可者仅可而有所未尽之辞也乐则心广体胖而忘其贫好礼则安处善乐循理亦不自知其富矣子贡货殖盖先贫后富而常用力于自守者故以为问而夫子答之如此盖许其所己能而勉其所未至也
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
子贡自以无谄无骄为至矣闻夫子之言又知义理之无穷虽有得焉而未可遽自足也故引是诗以明之
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也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往者其所己言者来者其所未言者也愚按此章问答其浅深髙下固不待辨说而明矣然不切则磋无所施不琢则磨无所措故学者虽不可安于小成而不求造道之致极亦不可骛于虚逺而不察切己之实病也○南轩曰谄骄皆恶也无谄无骄则免于恶矣然质美者能之若夫乐与好礼则非致知力行所造日深者无此味也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朱子曰约困穷也利犹贪也盖深知笃好而必欲得之也不仁之人失其本心久约必滥久乐必淫惟仁者则安其仁而无适不然知者则利于仁而不易所守盖虽深浅之不同然皆非外物所能夺矣○或问安仁利仁之可以久处约久处乐何也曰胡氏于此发明似得其本㫖者曰舜之饭糗茹草若将终身被袗衣鼓琴若固有之此安仁者之久处约长处乐也原宪环堵闵损汶上鲁之季文子齐之晏平仲此利仁者之久处约长处乐也○南轩曰君子之可以久处约可以长处乐安于理而已不仁者勉强而暂处则有之若差久焉则移于约乐而无所不至矣○黄氏曰不仁之人失其本心久约必滥久乐必淫盖本心者天理之公失其本心则人欲之私为之主矣徇人欲之私岂能久处约长处乐乎安仁利仁则所存者天理故安于义命所当然而物欲不能以累其心所以处约乐之久而不为之动也○按庄子原宪居鲁环堵之室茨以生草蓬户不完桑以为枢而瓮牖二室褐以为塞上漏下湿匡坐而弦子贡乘大马中绀而表素轩车不容巷往见原宪原宪华冠縰履杖藜而应门子贡曰嘻先生何病原宪应之曰宪闻之无财谓之贫学而不能行谓之病今宪贫也非病也子贡逡巡而有愧色原宪笑曰夫希世而行比周而友乐以为人教以为己仁义之慝舆马之饰宪不忍为也闵子事已见前篇○春秋传襄五年季文子卒大夫入敛公在位宰庀家器为葬备无衣帛之妾无食粟之马无蔵金玉无重器备君子是以知季文子之忠于公室也相三君矣而无私积可不谓忠乎初文子之为相仲孙他諌曰子为正卿妾不衣帛马不食粟人以子为爱且不华国也文子曰吾亦顺之然吾观国人其父兄之食麄而衣恶者犹多而吾独美妾马可乎吾闻荣于徳者华于国不闻以妾与马也○晏婴字平仲资恶淫侈父卒麄衰斩苴绖带杖菅屦食鬻居倚庐寝苫枕草其老曰非大夫之礼也曰唯卿为大夫事齐灵公庄公景公食不重味妾不衣帛公与𨚍殿其鄙六十弗受子尾曰富人之所欲也何独拒之对曰庆氏之邑足欲故亡吾邑不足欲也益之以𨚍殿乃足欲亡无日矣不受𨚍殿非恶富也恐失富也○按令尹子文之行与晏平仲类楚语斗且廷见令尹子常子常与之语问蓄货聚马归以语其弟曰楚其亡乎不然令尹其不免乎吾见令尹令尹问蓄聚积实如饿豺狼然殆必亡者也昔斗子文三舎令尹无一日之积恤民之故也成王闻子文之朝不及夕也于是乎每朝设脯一束糗一筐以羞子文至于今令尹秩之成王每出子文之禄必逃王止而后复人谓子文曰人生求富而子逃之何也对曰夫从政者以庇民也民多旷者而我取富焉是勤民以自封也死无日矣我逃死非逃富也故庄王之世灭若敖氏唯子文之族在至今处郧为楚良臣是不先恤民而后己之富乎今子常先大夫之后也而相楚君无令名于四方民之羸馁日日已甚四境盈垒道殣相望盗贼司目民无所放是之不恤而蓄聚不厌其速怨于民多矣积货滋多蓄怨滋厚不亡何待○子文姓斗名谷於菟为楚令尹四十年缯布之衣以朝鹿裘以居子常楚大夫子囊之后名囊瓦葢所谓不仁而不可以处乐者也故并见焉
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朱子曰不以其道得之谓不当得而得之然于富贵则不处于贫贱则不去君子之审富贵而安贫贱也如此○南轩曰于人之所欲而不处于人之所恶而不去葢其欲恶有大于富贵贫贱者唯道所在而已
君子去仁恶乎成名
言君子所以为君子以其仁也若贪富贵而厌贫贱则是自离其仁而无君子之实矣何所成其名乎
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终食者一饭之顷造次急遽茍且之时颠沛倾覆流离之际盖君子之不去乎仁如此不但富贵贫贱取舎之间而已也○言君子为仁自富贵贫贱取舎之间以至于终食造次颠沛之顷无时无处而不用其力也然取舍之分明然后存养之功宻存养之功宻则其取舎之分益明矣
子曰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
朱子曰心欲求道而以口体之奉不若人为耻其识趣之卑陋甚矣何足与议于道哉○程子曰志于道而心役乎外何足与议也○或问耻恶衣恶食者其为未免于求饱求安之累者乎曰此固然也然求饱与安犹有以适乎口体之实此则非以其不可衣且食也特以其不美于观听而自恶焉若谢氏所谓食前方丈则对客泰然蔬食菜羮则不出诸户者其识趣卑陋又在求饱与安者之下矣志于道而犹不免乎是焉则其志亦何足言哉
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说已见前○按庄子孔子谓颜子曰回来家贫居卑胡不仕乎颜渊对曰不愿仕回有郭外之田五十亩足以给飦粥郭内之田十亩足以为丝麻鼓琴足以自娱所学夫子之道足以自乐也回不愿仕孔子愀然变容曰善哉回之意丘闻之知足者不以利自累审自得者失之而不惧行修于内者无位而不怍丘诵之久矣今于回而后见之是丘之徒也又曰曽子居卫缊袍无裘颜色肿哙手足胼胝三日不举火十年不制衣正冠而缨绝捉衿而肘见纳履而踵决曳縰而歌商颂声满天地若出金石○按颜曽二子乐道安贫大抵相似故附于此
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
朱子曰执鞭贱者之事设言富若可求则虽身为贱役以求之亦所不辞然有命焉非求之可得也则安于义理而已矣何必徒取辱哉○苏氏曰圣人未尝有意于求富也岂问其可不可哉为此语者特以明其决不可求尔杨氏曰君子非恶富贵而不求以其在天无可求之道也○南轩曰夫子谓富不可求非特谓命有定而不可强也正以于义不可故耳又曰所安者义而命有所不必言者矣
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朱子曰圣人之心浑然天理虽处困极而乐亦无不在焉其视不义之富贵如浮云之无有漠然无所动于其中也○程子曰非乐疏食饮水也虽疏食饮水不能改其乐也不义之富贵视之轻如浮云然又曰须知所乐者何事○或问云云曰圣人之心无时不乐如元气流行于天地之间无一处之不到无一时之或息也岂以贫富贵贱之异有所轻重于其间哉夫子言此盖即当时所处以明其乐之未尝不在乎此而无所慕乎彼耳且曰亦在其中则与颜子之不改者又有间矣必曰不义而得富贵视如浮云则是以义得之者视之亦无以异于疏食饮水而其乐无以加尔记此者列此以继卫君之事其亦不无意乎○南轩曰崇髙莫大乎富贵非可以浮云视惟其非义则如浮云耳茍义所当得圣贤固亦居之特所乐不存也
子曰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朱子曰敝壊也缊枲著也袍衣有著者也盖衣之贱者狐貉以其皮为裘衣之贵者子路之志如此则能不以贫富动其心而可以进于道矣故夫子称之
不忮不求何用不臧
忮害也求贪也臧善也言能不忮不求则何为不善乎此卫风雄雉之篇孔子引之以美子路也吕氏曰贫与富交强者必忮弱者必求
子路终身诵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
终身诵之则自喜其能而不复求进于道矣故夫子复言此以警之○谢氏曰耻恶衣恶食学者之大病善心不存盖由于此子路之志如是其过人逺矣然以众人能此则可以为善矣子路之贤宜不止此而终身诵之则非所以进于日新也故激而进之○南轩曰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此不可作细事看惟不忽于卑近而实用力于斯者乃知其未易耳此非不忮不求者不能然也盖人惟有己而有物有物故有忮有己故有求不忮不求则私意不行而善道可进将何用而不善子路闻夫子之言以为道如是足矣遂有终身诵之之意夫不忮不求非不善也而终身诵之则不足以为善矣盖学之无穷自不忮不求而勉焉以至于圣不可知其等级固有次第也茍终身诵夫不忮不求而已则亦不过于利仁之事而有所止也圣人先后抑所以成徳达材之道可谓至矣○回也屡空见前篇
子曰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
朱子曰处贫难处富易人之常情然人当勉其难而不可忽其易也○南轩曰富而无骄不矜于外物者能之至于贫而无怨非为内有所安者不能也或谓世固有处贫贱而无失至于一旦当富贵之地则失其本心然则难易之论有时而不然耶此盖未知夫无怨之味也所谓处贫贱而无失者特未见其失于外耳又焉能保其中之无怨耶盖一毫有所未平于中皆怨也故贫而无谄易贫而无怨难无怨则进于乐矣
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
朱子曰耕所以谋食而未必得食学所以谋道而禄在其中然其学也忧不得乎道而已非为忧贫之故而欲为是以得禄也○尹氏曰君子治其本而不恤其末岂以在外者为忧乐哉
记曲礼富贵而知好礼则不骄不淫贫贱而知好礼则志不慑
儒行儒有不陨获于贫贱不充诎于富贵
郑氏曰陨获者困迫失志之貌充诎者欢喜失节之貌○汉雄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
孟子曰舜之饭糗茹草也若将终身焉及其为天子也被袗衣鼓琴二女果若固有之
朱子曰圣人之心不以贫贱而有慕于外不以富贵而有动于中随遇而安无预于己所性分定故也○南轩曰舜于穷通之际果何有哉所欲不存乐天而安命穷而在下初无一毫之亏达而在上亦无一毫之加故无适而不自得也
齐人有一妻一妾而处室者其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其妻问所与饮食者则尽富贵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问其与饮食者尽富贵也而未尝有显者来吾将瞯良人之所之也蚤起施从良人之所之遍国中无与立谈者卒之东郭墦间之祭者乞其馀不足又顾而之他此其为餍足之道也其妻归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今若此与其妾讪其良人而相泣于中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从外来骄其妻妾由君子观之则人之所以求富贵利达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几希矣
孟子言自君子而观今之求富贵者皆若此人耳使其妻妾见之不羞而泣者少矣言可羞之甚也○赵氏曰言今之求富贵者皆以枉曲之道昏夜乞哀以求之而以骄人于白日与斯人何以异哉
易贲初九程氏𫝊曰君子在无位之地无所施于天下惟自贲饰其所行而已趾取在下而所以行也君子修饰之道正其所行守节处义其行不茍义或不当则舎车舆而徒行君子所贲世俗所羞世俗所羞君子所贲朱子曰此爻为舎非道之车而安于徒歩之象
张子曰人多言安于贫贱其实只是计穷力屈才短不能营画耳若稍动得恐未肯安之须是诚知义理之乐于利欲也乃能天下事大患只是畏人非笑不养车马食麄衣恶居贫贱皆恐人非笑不知当生则生当死则死今日万锺明日弃之今日富贵明日饥饿亦不恤惟义所在或问谢子曰公于外物一切放得下否曰实就上面做工夫来凡事须有根屋柱无根拆却便倒树木有根虽剪枝条相次又发如人要富贵要他做甚必须有用处寻讨要用处病根将来斩断便没事
右论处贫贱
家人六四富家大吉吕氏曰无好胜之心而以和易处富自然得吉何者人道恶盈而好谦六四有处富之道以其巽顺而已
六四以六居四是以阴居阴顺也又巽体亦顺也富者人之所忌当家道富盛之时最为难处既为富家又迫近九五刚暴之君正在多难之地惟六四则可免云云卫公叔文子朝而请享灵公退见史鳅而告之史鳅曰子必祸矣子富而君贫罪其及子乎文子曰然吾不先告子是吾罪也君既许我矣其若之何史鳅曰无害子臣可以免富而能臣必免于难上下同之此六四之谓也
右论处富贵
处患难
易䷜习坎有孚维心亨行有尚
程子曰阳实在中为中有孚信维心亨维其心诚一故能亨通至诚可以通金石蹈水火何险难之不可亨也行有尚谓以诚一而行则能出险有可嘉尚谓有功也不行则常在险中矣
彖曰习坎重险也水流而不盈行险而不失其正习坎谓重险也上下皆坎两险相重也初六云坎窞是坎中之坎重险也水流而不盈阳动于险中而未出于险乃水性之流行而未盈于坎既盈则出乎坎矣行险而不失其信阳刚中实居险之中行险而不失其信者也坎中实水就下皆为信义有孚也
维心亨乃以刚中也
维其心可以亨通者乃以其刚中也中实为有孚之象至诚之道无所不通以刚中之道而行则可以济险难而亨通也
行有尚往有功也
坎以能行为功
初六入于坎窞凶
初以阴柔居坎险之下柔弱无援而处不能当非能出乎险也唯益陷于险耳窞坎中之陷处己在习坎中更入坎窞其凶可知
象曰习坎入坎失道凶也
由习坎而更入坎窞失道也是以能出乎险乃不失道也○本义曰以阴柔居重险之下其陷甚矣
九二坎有险求小得
二当坎险之时陷上下二阴之中乃至险之地是有险也然其刚中之才虽未能出乎险中亦可小自济不至如初益陷入于深险是所求小得也君子处险艰而能自保者刚中而已刚则才足自卫中则动不失宜
象曰求小得未出中也
方为二阴所陷在至险之地以刚中之才不至陷于深险是所求小得而未能出坎中之险也
六三来之坎坎险且枕入于坎窞勿用
六三在坎陷之时以阴柔而居不中正其处不善进退与居皆不可者也来下则入于险之中之上则重险也退与进皆险故曰来之坎坎既进退皆险而居亦险枕谓支倚居险而支倚以处不安之甚也所处如此唯益入于深险耳故云入于坎窞如三所处之道不可用也故曰勿用○本义曰以阴柔不中正而履重险之间来往皆险前险而后枕其陷益深不可用也枕倚著未安之意
象曰来之坎坎终无功也
进退皆险处又不安若用此道当益入于险岂能有功乎以阴柔处不中正虽平易之地尚致悔吝况处险乎险者人之所欲出也必得其道乃能去之求去而失其道其道益困穷尔故圣人戒如三所处不可用也○六四九五据程说皆以为济天下之险故不入于此
上六系用徽𬙊寘于丛棘三岁不得凶
上六以阴柔而居险之极其陷之深者也阴柔而陷之深其不能出矣故云云
象曰上六失道凶三岁也
以阴柔而自处极险之地是其失道也故其凶至于三岁也○邵子曰易曰坎有孚维心亨行有尚中正行险往且有功虽危无咎能自信故也伊尹以之
䷋否象曰天地不交否君子以俭徳辟难不可荣以禄
天地不相交通故为否否塞之时君子道消当观否塞之时而以俭损之徳避免祸难不可荣居禄位也否者小人得志之时也君子居显荣之地祸患必及其身故宜晦处穷约也○朱子曰收敛其徳不形于外以避小人之难人不得以禄位荣之
䷛大过象曰泽灭木大过君子以独立不惧遁世无闷
泽润养于木者也乃至灭没于木则过甚矣故为大过君子观大过之象以立其大过人之行君子所以大过人者以其能独立不惧遁世无闷也天下非之而不顾独立不惧也举世不见知而不悔遁世无闷也如此然后能自守所以为大过人也○朱子曰泽灭于木大过之象不惧无闷大过之行也○又曰泽在下而木在上今泽水髙涨乃至浸没其木是为大过然木虽为水浸而木未尝动故君子观之而独立不惧遁世无闷
䷣明夷
为卦坤上离下明入地中也反晋成明夷故义与晋正相反晋者明盛之卦明君在上群贤并进之时也明夷暗之卦暗君在上明者见伤之时也日入于地中见伤而昏暗也故为明夷
明夷利艰贞
君子当明夷之时利在知艰难而不失其贞正也在昏暗艰难之时而能不失其正所以为明为君子也
彖曰明入地中明夷内文明而外柔顺以䝉大难文王以之
明入于地其明灭也故为明夷内卦离离文明之象外卦坤坤者柔顺之象为人内有文明之徳而外能柔顺也昔者文王如是故曰文王以之当纣之昏暗乃是明夷之时而文王内有文明之徳外柔顺以事纣䝉犯大难而内不失其明圣而外足以逺祸患此文王所用之道也故曰文王以之
利艰贞晦其明也内难而能正其志箕子以之
明夷之时利于处艰厄而不失其贞正谓能晦蔵其明也不晦其明则被祸患不守其正则非贤明箕子当纣之时身处其国切近其难故云内难然箕子能蔵晦其明而自守其正志箕子所用之道也故曰箕子以之
六二明夷夷于左股用拯马壮吉
六二以至明之才得中正而体顺顺时自处处之至善也虽君子自处之善然当阴暗小人伤明之时亦不免为其所伤但君子自处有道故不能深相伤害终能违避之耳足者所以行若股在胫足之上于行之用为不甚切左又非便用者手足之用以右为便虽蹶张用左盖右立为本也夷于左股谓伤害其行而不甚切也虽然亦必自免有道拯用壮健之马则获免之速而吉也君子为阴暗所伤其自处有道故其伤不甚自拯有道故获免之疾用拯之道不壮则被伤深矣故云马壮则吉也二以明居阴暗之下所谓吉者得免伤害而已非谓可以为于斯时也
象曰六二之吉顺以则也
六二得吉者以其顺处而有法则也则谓中正之道能顺而得中正所以处明伤之时而能保其吉也
六五箕子之明夷利贞
五为君位乃常也然易之取义变动随时上六处坤之上而明夷之极阴暗伤明之极者也五切近之圣人因以五为切近至暗之人以见处之之义故不専以君位言上六阴暗伤明之极故以为明夷之主五切近伤明之主若显其明则见伤害必矣故当如箕子之自晦蔵则可以免于难箕子商之旧臣而同姓之亲谓切近于纣矣若不自晦其明被祸可必矣故佯狂为奴以免于害虽晦藏其明而内守其正所谓内难而能正其志所以谓之仁与明也若箕子可谓贞矣以五阴柔故为之戒云利贞谓宜如箕子之贞固也若以君道言义亦如是人君有当含晦之时亦外晦其明而内正其志也
象曰箕子之贞明不可息也
箕子晦藏不失其贞固虽遭患难其明自存不可灭息也若逼祸患遂失其所守则是亡其明乃灭息也古之人如雄者是也
䷦蹇
序卦睽者乖也乖必有难故受之以蹇蹇难也睽乖之时必有蹇难蹇所以次睽也蹇险阻之义故为蹇难为卦坎上艮下坎险也艮止也险在前而止不能进也前有险陷后有峻阻故为蹇也
蹇利西南不利东北利见大人贞吉
西南坤地也体顺而易东北艮方艮山也体止而险在蹇难之时利于顺处平易之地不利止于危险也处顺易则难可纾止于险则难益甚矣蹇难之时必有圣贤之人则能济天下之难故利见大人也济难者必以大正之道而坚固其守故贞则吉也凡处难者必在于守贞正设使难不解不失正徳是亦吉也若遇难而不能固其守入于邪滥虽使茍免亦恶徳也知义命者不为也○朱子曰蹇难也足不能进行之难也为卦艮下坎上见险而止故为蹇西南平易东北险阻又艮方也方在险中不宜走险又卦自小过而来阳进则往居五而得中退则入于艮而不进故其占曰利西南不利东北
彖曰蹇难也险在前也
蹇难也蹇之为难如干之为健若蹇之为难则义有未足蹇有险阻之义屯亦难也困亦难也同为难而义则异屯者始难而未得通困者力之穷蹇乃险阻艰难之义各不同也险在前也坎险在前下止而不进故为蹇
见险而能止知矣哉
以卦才言处蹇之道也上险而下止见险而能止也犯险而进则有悔吝故美其能止为知也方蹇难之时唯能止为善故诸爻除五与二外皆以往为失来为得也
蹇利西南往得中也不利东北其道穷也
蹇之时利于处平易西南坤方为顺易东北艮方为险阻九上居五而得中正之位是往而得平易之地故为利也五居坎险之中而谓之平易者葢其卦本坤由五往而成坎故但取往而得中不取成坎之义也方蹇而又止危险之地则蹇益甚矣故不利东北其道穷也谓蹇之极也
利见大人往有功也当位贞吉以正邦也
蹇难之时非圣贤不能济天下之蹇故利于见大人也大人当位则成济蹇之功矣往而有功也能济天下之蹇者惟大正之道夫子又取卦才而言蹇之诸爻除初外馀皆当正位故为贞正而吉也初六虽以阴居阳而处下亦阴之正也以如此正道正其邦可以济于险矣
蹇之时用大矣哉
处蹇之时济蹇之道其用至大故云大矣哉天下之难岂易平也非圣贤不能其用可谓大矣顺时而处量力而行从平易之道由至正之理乃蹇之时用也
象曰山上有水蹇君子以反身修徳
山之峻阻上复有水坎水为险陷之象上下险阻故为蹇也君子观蹇难之象而以反身修徳君子之遇艰险必反求诸己而益自修孟子曰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故遇艰蹇必反求于身有失而致之乎是反身也有所未善则改之无歉于心则加勉乃自修其徳也○或曰蹇与困相似致命遂志反身修徳亦一般朱子曰不然困象曰泽无水困是尽底干燥处困之极事无可为者故只得致命遂志若山上有水蹇则犹可进步岂可以困为比只观泽无水与山上有水二句便全不同
初六往蹇来誉
六居蹇之初往进则益入于蹇往蹇也当蹇之时以阴柔无援而进其蹇可知来者对往之辞上进则为往不进则为来止而不进是有见几知时之美来则有誉也
象曰往蹇来誉宜待也
方蹇之初进则益蹇时之未可进也故宜见几而止以待时可行而后行也诸爻皆蹇往而善来然则无出蹇之义乎曰在蹇而往则蹇也蹇终则变矣故上已有硕义
六二王臣蹇蹇匪躬之故
二以中正之徳居艮体止于中正者也与五相应是中正之人为中正之君所信任故谓之王臣虽上下同徳而五方在大蹇之中致力于蹇难之时其艰蹇至甚故为蹇于蹇也二虽中正以阴柔之才岂易胜其任所以蹇于蹇也志在济君于蹇难之中其蹇蹇者非为身之故也虽使不胜志义可嘉故称其忠荩不为己也然其才不足以济蹇也小可济则圣人当盛称以为劝矣○朱子曰柔顺中正正应在上而在险中故蹇而又蹇以求济之非以其身之故也不言吉凶者占者但当鞠躬尽力而已至于成败利钝则非所论也
象曰王臣蹇蹇终无尤也
虽艰厄于蹇时然其志在济君难虽未能成功然终无过尤也圣人取其志义而谓其无尤所以劝忠荩也
九三往蹇来反
九三以刚居正处下体之上当蹇之时在下者皆柔必依于三是为下所仰附者也三与上为正应上阴柔而无位不足以为援故上往则蹇也来下来也反归也三为下二阴所喜故来为反其所也稍安之地也朱子曰反就二阴得其所安
象曰往蹇来反内喜之也
内在下之阴也方蹇之时阴柔不能自立故皆附于九三之阳而喜爱之九之处三在蹇为得其所也处蹇而得下之心可以求安故以来为反犹春秋之言归也
六四往蹇来连
往则益入于坎险之深往蹇也居蹇难之时同处艰厄者其志不谋而同也又四居上位而与在下者同有得位之正又与三相比相亲者也三与初同类相当者也是与下同志众所从附也故曰来连来则与在下之众相连合也能与众合得处蹇之道也朱子曰连于九三合力以济
象曰往蹇来连当位实也
四当蹇之时居上位不往而来与下同志固足以得众矣又以阴居阴为得其实以诚实与下故能连合而下之二三亦各得其实初以阴居下亦其实也当同患之时相交以实其合可知故来而连者当位以实也处蹇难非诚何以济当位不曰正而曰实上下之交主于诚实用各有所异也
九五大蹇朋来
五居君位而在蹇难之中是天下之大蹇也当蹇而又在险中亦为大蹇大蹇之时而二在下以中正相应是其朋助之来也方天下之蹇而得中正之臣相辅其助岂小也得朋来而无吉何也曰未足以济蹇也以阳刚中正之君而方在大蹇之中非得阳刚中正之臣辅之不能济天下之蹇也二之中正固有助矣然以阴柔之助济天下之难非所能也自古圣主济天下之蹇未有不由贤圣之臣为之助者汤武得伊吕是也中常之君得刚明之臣而能济大难者则有矣刘禅之孔明唐肃宗之郭子仪徳宗之李晟是也虽贤明之君茍无其臣则不能济于难也故凡六居五九居二者则多由助而有功䝉泰之类是也九居五六居二则其功多不足屯否之类是也盖臣贤于君则辅君所不能臣不及君则赞助之而已故不能成大功也○问九五何故为大蹇朱子曰五是为蹇主凡人身之蹇只一身事至大蹇须人主当之○问大蹇朋来之义曰处九五尊位而居蹇之中所以为大蹇所谓遗大投艰于朕身人君当此则须屈群䇿用群力乃可济也
象曰大蹇朋来以中节也
朋者其朋类也五有中正之徳而二亦中正虽大蹇之时不失其守蹇于蹇以相应助是以其中正之节也上下中正而弗济者臣之才不足也自古守节秉义而才不足以济者岂少乎汉李固王允晋周𫖮王导之徒是也
上六往蹇来硕吉利见大人
六以阴柔居蹇之极冒极险而往所以蹇也不往而来从五求三得刚阳之助是以硕也蹇之道厄塞穷蹙硕大也寛裕之称来则寛大其蹇舒矣蹇之极有出蹇之道上六以阴柔故不得出得刚阳之助可以舒卷而已在蹇极之时得舒则为吉矣非刚阳中正岂能出乎蹇也利见大人蹇极之时见大徳之人则能有济于蹇也大人谓五以相比发此义五刚阳中正而居君位大人也在五不言其济蹇之功而上六利见之何也曰在五不言以其居坎险之中无刚阳之助故无能济蹇之义在上六蹇极而见大徳之人则能济于蹇故为利也各爻取义不同如屯初九之志正而于六二则目之为寇也诸爻皆不言吉上独言吉者诸爻皆得正各有所善然皆未能出于蹇故未足为吉惟上处蹇极而得寛裕乃为吉也朱子曰已在卦极往无所之益以蹇耳来就九五与之济蹇则有硕大之功大人指九五也
象曰往蹇来硕志在内也利见大人以从贵也
上六应三而从五志在内也蹇既极而有助是以硕而吉也六以阴柔当蹇之极宻近刚阳中正之君自然其志从附以求自济故利见大人谓从九五之贵也所以云从贵恐人不知大人为指九五也
䷧解初六无咎
六居解初患难既解之时以柔居刚以阴应阳柔而能刚之义既无患难而所处得刚柔之宜患难既解安宁无事惟自处得宜则为无咎矣方解之初宜安静以休息之爻之词寡所以示意
䷮困
序卦升而不已必困故受之以困升者自下而上自下升上以力进也不已必困矣故升之后受之以困也困者惫之之义为卦兊上坎下水居泽上则泽中有水也乃在泽下枯涸无水之象为困之之义又兊以阴在上坎以阳居下与上六在二阳之上而九二陷于二阴之中皆阴柔揜于阳刚所以为困也君子为小人所掩蔽穷困之时也
困亨贞大人吉无咎有言不信
如卦之才则困而能亨且得贞正乃大人处困之道也故能吉而无咎大人处困不唯其道自吉乐天安命乃不失其吉也况随时善处复有裕乎有言不信当困而言人谁信之朱子曰困者穷而不能自正之义坎刚为兊柔所揜九二为二阴所揜四五为上六所揜所以为困坎险兊说处险而说是身虽困而道则亨也二五刚中又有大人之象占者处困能亨则得其正矣非大人其孰能之故曰贞又曰大人者明不正之小人不能当也有言不信又戒之以当持晦嘿不可尚口以取困穷
彖曰困刚掩也
卦所以为困以刚为柔所揜蔽也陷于下而掩于上所以困也陷亦掩也刚阳君子而为阴柔小人所掩蔽君子之道困窒之时也
险以说困而不失其所亨其唯君子乎
以卦才言处困之道也下险而上说为处险而能说虽在困穷艰险之中乐天安义自得其说乐也时虽困也处不失义则其道自亨困而不失其所亨也能如是者其惟君子乎时当困而反亨身虽亨乃其道之困也君子大人通称
贞大人吉以刚中也
困而能贞大人所以吉也盖其以刚中之道也五与二是也非刚中则遇困而失其正矣
有言不信尚口乃穷也
当困而言人所不信欲以口免困乃所以致穷也以说处困故有尚口之戒
象曰泽无水困君子以致命遂志
泽无水困之之象也君子当困穷之时既尽其防虑之道而不得免则命也当推致其命以遂其志知命之当然也则穷塞祸患不以动其心行吾义而已茍不知命则恐惧于险难陨获于穷厄所守亡矣安能遂其为善之志乎○朱子曰致命如见危致命之义不管生死不顾身命但遂其志而已犹言置死生于度外也又曰君子道穷之时但当委置其命以遂吾之志致命犹送这命与它不复为我之有虽委致其命而志则自遂无所回屈伊川解作推致其命虽说得通然论语中致命都是委致之致见危授命亦是此意授亦致字之意言将此命授与之也
初六臀困于株木入于幽谷三岁不觌
六以阴柔处于至卑又居坎险之下在困不能自济者也必得在上刚明之人为援助则可以济其困矣初与四为正应九四以阳而居阴为不正失刚而不中又方困于阴掩是恶能济人之困犹株木之不能䕃覆于物株木无枝叶之木也四近君之位在他卦不为无助以居困而不能庇物故为株木臀所以居也臀困于株木谓无所庇而不得安其居居安则非困也入于幽谷阴柔之人不能安其所遇既不能安于困则益迷暗妄动入于深困幽谷深暗之所也方益入于困无自出之势故至三岁不觌终困者也不觌不遇其所言也朱子曰臀物之底也困于株木伤而不能安也
象曰入于幽谷幽不明也
幽者不明也谓益入昏暗自陷于深困也明则不至于陷矣
九二困于酒食朱绂方来利用享祀征凶无咎
酒食人所欲而所以施恵也二以刚中之才而处困之时君子安其所遇虽穷厄险难无所动其心不恤其为困也所困者惟困于所欲耳君子之所欲者泽天下之民济天下之困也二未得遂其欲施其恵故为困于酒食也大人君子懐其道而困于下必得有道之君求而用之然后能施其所蕴二以刚中之徳困于下上有九五刚中之君道同徳合必来相求故云朱绂方来方且来也朱绂王者之服蔽膝也以行来为义故以蔽膝言之利用享祀享祀以至诚通神明也在困之时利用至诚如享祀然其徳既诚自能感通于上自昔贤哲困于幽逺而徳卒升闻道卒为用者惟自守至诚而已征凶无咎方困之时若不至诚处以俟命往而求之则犯难得凶乃自取也将谁咎乎不度时而征乃不安其所为困所动也失刚中之徳自取凶悔何所怨咎诸卦二五以阴阳相应而吉唯小畜与困乃厄于阴故同道相求小畜阳为阴所畜困阳为阴所揜也
象曰困于酒食中有庆也
虽困于所欲未能施恵于人然守其刚中之徳必能致亨而有福庆也虽使时未亨通守其中徳亦君子之道亨乃有庆也
六三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
六三以阴柔不中正之质处极险而用刚居阳用刚也不善处困之甚者也石坚重难胜之物蒺藜刺不可据之物三以刚险而上进则二阳在上力不能胜坚不可犯益自困耳困于石也以不善之徳居九二刚中之上其不安犹藉刺据于蒺藜也进退既皆益困欲安其所益不能矣宫其居所安也妻所安之主也知进退之不可而欲安其居则失其所安矣进退与处皆不可惟死而已其凶可知系辞曰非所困而困焉名必辱非所据而据焉身必危既辱且危死期将至妻其可得而见邪二阳不可犯也而犯之以取困是非所困而困也名辱其事恶也三在二上固为据之然茍能谦柔以下之则无害矣乃用刚险以乘之则不安而取困如据蒺藜也如是死期将至所安之主可得而见乎
象曰据于蒺藜乘刚也入于其宫不见其妻不祥也据于蒺藜谓乘九二之刚不安犹藉刺也不祥者不善之征失其所安者不善之效故云不见其妻不祥也
九四来徐徐困于金车吝有终
惟力不足故困亨困之道必由援助当困之时上下相求理当然也四与初为正应然四不以中正处困其才不足以济人之困初六比二二有刚中之才足以拯困则宜为初所从矣金刚也车载物者也二以刚在下载已故谓之金车四欲从初而阻于二故其来迟疑而徐徐是困于金车也己之所应疑其少已而之它将从之则犹豫不敢遽前岂不可羞吝乎有终者事之所归者正也初四正应终必相从也寒士之妻弱国之臣各安其正而已茍择势而从则恶之大者不容于世矣二与四皆以阳居阴而二以刚中之才所以能济困也居阴者尚柔也得中者不失刚柔之宜也朱子曰初六九四之正应九四处位不当不能济物而初六方困于下又为九二所隔故其象如此然邪不胜正故其占虽为可吝而必有终也金车未详疑坎有轮象也
象曰来徐徐志在下也虽不当位有与也
四应于初而隔于二志在下求故徐徐而来虽居不当位为未善然其正应相与故有终也
九五劓刖困于赤绂乃徐有说利用祭祀
截鼻曰劓伤于上也去足为刖伤于下也上下皆揜于阴为其伤害劓刖之象也五君位也人君之困由上下无与也赤绂臣下之服取行来之义故以绂言人君之困以天下不来也天下皆来则非困也五虽在困而有刚中之徳下有九二刚中之贤道同徳合徐必相应而来共济天下之困是始困而徐有喜说也利用祭祀祭祀之事必致其至敬而后受福人君在困时宜念天下之困求天下之贤若祭祀然致其诚敬则能致天下之贤济天下之困矣五与二同徳而云上下无与何也曰阴阳相应者自然相应也如夫妇骨肉分定也五与二皆阳爻以刚中之徳同而相应相求而后合者也如君臣朋友义合也方其始困安有上下之与有与则非困也故徐合而后有说也二云享祀五云祭祀大意则宜用至诚乃受福也祭祀享泛言之则可通分而言之祭天神祀地⽰享人鬼五君位言祭二在下言享各以其所当用也朱子曰劓刖者伤于上下既伤则赤绂无所用而反为困矣九五当困之时上为阴掩下则乘刚故有此象然刚中而说体故能迟久而有说也占具象中又利祭祀久当获福
象曰劓刖志未得也乃徐有说以中直也利用祭祀受福也
始为阴揜无上下之与方困未得志之时也徐而有说以中直之道得在下之贤共济于困也不曰中正与二合者云直乃宜也直比正意差缓尽其诚意如祭祀然以求天下之贤则能亨天下之困而享受其福庆也
上六困于葛藟于臲卼曰动悔有悔征吉
物极则反事极则变困既极矣理当变也葛藟纒束之物臲卼危动之状六处困之极为困所纒束而居最髙危之地困于葛藟与臲卼也动悔动辄有悔无所不困也有悔咎前之失也曰自谓也若能曰如是动皆得悔当变前之所为有悔也能悔则往而得吉也困极而征则出于困矣故吉三以阴在下卦之上而凶上居一卦之上而无凶何也曰三居刚而处险困而用刚险故凶上以柔居说唯为困极耳困极则有变困之道也困与屯之上皆以无应居卦终屯则泣而涟如困则有悔征吉屯险极而困说体故也以说顺进可以离乎困也朱子曰以阴柔处困极故有困于葛藟于臲卼曰动悔之象然物穷则变故其占曰若能有悔则可以征而吉矣
象曰困于葛藟未当也动悔有悔吉行也
为困所纒而不能变未得其道也是处之未当也知动则得悔遂有悔而去之可出于困是其行而吉也○南轩困斋记云在易之系辞三陈九卦意义深切至于困则曰困徳之辨也又曰困穷而通又曰困以寡怨呜呼圣人发明处困之义备尽于此是可不尽心以体之乎夫穷达者在外者也理义者在我者也在外者存于时命而在我者无斯须而可离世之惑者于其存于时命者乃欲以人力而强移于其不可离者则违之而忘反居得则患失患失则觊得或能行于其所易而不能行于其所难能自保于安逸之时而有变于危穷之际是皆非其心之正也穷达乱之也君子则不然其心日夕皇皇然惟知在我者礼义之安而行宁恤其它故其处困也致命而已于天何怨顺义而已于人何尤而反诸其躬则益念其所未至惟恐思之不精益勉其所未能惟恐行之不力是君子之处困抑其进徳修业之时也如斯而后庶几为不负圣人之训欤○李公晦困斋说云困之义大矣在易以徳言曰困亨贞大人吉又曰困徳之辨是也在论语中庸以学言曰困而学之又曰或困而知之是也困之为卦二五皆刚而得中为贤人君子徳成于内之象而外为三阴所揜蓄而不获施言而不见信可谓困矣然遁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其身可屈而其志不可夺安于义命颓乎其处顺也然明虽困于人而幽可感于神卦爻它皆无所利而独利祭祀岂不以人不能知而鬼神独知之乎是谓以徳言愤未启悱未发思之而未明行之而未得困于心衡于虑若跻峻绝陵险阻为力甚劳而望道甚逺惟竭其勉力以赴之俛焉孳孳夙夜匪懈则晦斯光窒斯通习与性成而圣贤同归矣故曰及其知之一也是谓以学言某人名某人读书之室曰困自为之铭复俾予题其后予谢不敏而不获乃为之言曰学然后成徳徳成矣无入而不自得焉困不困岂足道哉盖以徳言者谓困于外者也身困而道亨致命以遂其志无所用吾力之谓也以学言者谓困于内者也任重而道逺弗虑胡获弗为胡成竭吾才以从之之谓也二者固有辨矣孟子曰人之有徳慧术知者常存乎疢疾谓困之进人也因其困于外而益以进于内是亦以学言也呜呼亦懋其学而要其徳之成而已
䷿未济上九有孚于饮酒无咎濡其首有孚失是九以刚在上刚之极也居明之上明之极也刚极而能明则不为躁而为决明能烛理刚能断义居未济之极非得济之位无可济之理则当乐天顺命而已若否终则有倾时之变也未济则无极而自济之理故止为未济之极至诚安于义命则可无咎饮酒自乐也不乐其处则忿躁陨获入于凶咎矣若从乐而耽肆过礼至濡其首亦非能安其处也有孚自信于中也失是失其宜也如是则于有孚为失也人之处患难知其无可奈何而放意不反者岂安于义命者哉
象曰饮酒濡首亦不知节也
饮酒至于濡首不知节之甚也所以至如是不能安义命也能安则不失其常矣○按易诸卦凡言利涉大川皆取济险涉难之义今附于此○需有孚光亨贞吉利涉大川𫝊曰需者须待也以二体言之干之刚健上进而遇险未能进也故为需待之义以卦才言之五居君位为需之主有刚健中正之徳而诚信充实于中中实有孚也有孚则能光明而亨通则贞正而吉也以此而需何所不济虽险无难矣故利涉大川彖曰利涉大川往有功也𫝊曰既有孚而贞正虽涉险阻往则有功也○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贞𫝊曰野谓旷野取逺与外人之义夫同人者以天下大同之道则圣贤大公之心也常人之同者以其私意所合乃昵比之情耳故必于野谓不以昵近情之所私而于郊野旷逺之地既不系所私乃至公大同之道无逺不同也其亨可知能与天下大同是天下皆同之也天下皆同何险阻之不可济何艰危之不可亨故利涉大川彖曰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乾行也𫝊曰至诚无私可以蹈险难者干之行也无私天徳也○谦初六谦谦君子用涉大川吉𫝊曰初六以柔顺处谦又居一卦之下为自处卑下之至谦而又谦也故曰谦谦能如是君子也自处至谦众所共与也虽用涉险难亦无患害况居平易乎何所不吉也○蛊元亨利涉大川𫝊曰既蛊则有复治之理自古治必因乱乱必开治理自然也如卦之才以治蛊则能致元亨也蛊之大者济时之艰难险阻也故利涉大川彖曰利涉大川往有事也𫝊曰方天下壊乱之际宜艰险以往而济之是往有所事也○大畜利贞不家食吉利涉大川𫝊曰莫大于天而在山中艮在上而止干于下皆蕴至大之象也在人为学术道徳充积于内乃所畜之大也人之蕴畜宜得正道故云利贞若夫异端偏学所蓄至多而不正者固有矣既道徳充积于内宜在上位以享大禄施为于天下则不独一身之吉天下之吉也故不家食则吉所畜既大宜施之于时济天下之艰险乃大畜之用也故利涉大川彖曰利涉大川应乎天也𫝊曰所以能涉大川者以应乎天也六五下应干之中爻乃应干而行也所行能应乎天无艰险之不可济况其它乎○颐上九由颐厉吉利涉大川𫝊曰上九以刚阳之徳居师傅之任六五之君柔顺从于己赖己之养是当天下之任天下由之以养也以人臣而当是任必常懐危厉则吉也如伊尹周公何尝不忧勤兢畏故得终吉夫以君之才不足而倚赖于己身当天下大任宜竭其才力济天下之艰危成天下之治安故曰利涉大川○益利有攸往利涉大川𫝊曰益者益天下之道也故利有攸往益之道可以济险难利涉大川也彖曰利涉大川木道乃行𫝊曰益之为道于平常无事之际其益犹小当艰危险难则所益至大故利涉大川也于济艰难乃益道大行之时也益误作木或以为上巽下震故云木道非也○涣亨王假有庙利涉大川利贞𫝊曰涣离散也人之离散由乎中人心离则散矣治乎散亦本于中能收合人心则散可聚也故卦之义皆主于中利贞合涣散之道在乎正固也此章不解利涉一句恐脱误彖曰利涉大川乘木有功也𫝊曰治涣之道当济于险难而卦有乘木济川之象上巽木也下坎水大川也利涉险以济涣也木在水上乘木之象乘木所以涉川也涉则有济涣之功矣○中孚豚鱼吉利涉大川利贞𫝊曰豚躁鱼冥物之难感者也孚信能感于豚鱼则无不至矣所以吉也忠信可以蹈水火况涉川乎守信之道在乎坚正故利于贞也彖曰利涉大川乘木舟虚也𫝊曰以中孚涉险难其利如乘木济川而以虚舟也虚舟则无沈覆之患卦虚中为虚舟之象
易之兴也其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忧患乎
朱子曰夏商之末易道中微文王拘于羑里而系彖辞易道复兴
是故履徳之基也
履礼也上天下泽分定不易必谨乎此然后其徳有以为基而立也
谦徳之柄也
谦者自卑而尊人又为礼者之所当执持而不可失者也
复徳之本也恒徳之固也损徳之修也益徳之裕也困徳之辨也井徳之地也巽徳之制也
九卦皆反身修徳以处忧患之事也而有序焉基所以立柄所以持复者心不外而善端存恒者守不变而常且久惩忿窒欲以修身迁善改过以长善困以自验其力井以不变其所然后能巽顺于理以制事变
履和而至谦尊而光复小而辨于物恒杂而不厌损先难而后易益长裕而不设困穷而通井居其所而迁巽称而隠
此如书之九徳礼非强世然事皆至极谦以自卑而尊且光复阳微而不乱于群阴恒处杂而常徳不厌损欲先难习熟则易益但充长而不造作困身困而道亨井不动而及物巽称物之宜而潜隠不露
履以和行谦以制礼复以自知恒以一徳损以逺害益以兴利困以寡怨井以辨义巽以行权
寡怨谓少所怨尤辨义谓安而能虑○此章三陈九卦以明处忧患之道○履徳之基是要以践履为本谦徳之柄只是要谦退若处患难而矫亢自髙取祸必矣复徳之本如孟子所谓自反困徳之辨困而通则可辨其是困而不通则可辨其非损是惩忿窒欲益是修徳益令广大巽只是低心下意要制事须是将心入巽里面去顺它道理方能制事方能行权○三陈九卦初无它意观上面其有忧患一句便见得是圣人说处忧患之道圣人去这里偶然看见这几卦有这个道理所以就这个说去若论到底睽蹇皆是忧患底事何故却不说以此知圣人只是偶然去这里见得有此理便就这里说去圣人视易如云行水流初无定相不可确定○问如何止取九卦先生曰圣人论处忧患偶及此卦尔天下道理只在圣人口头开口便是道理偶说此九卦意思自是易中尽有处忧患底卦非谓九卦之外皆非所以处忧患也若以困为处忧患底卦则屯蹇非处忧患而何观圣人之经正不当如此后世拘于象数者乃以为九阳数圣人之举九卦盖合此数尤泥而不通矣问巽何以为徳之制曰巽为资斧多作断制之象○损先难后易谓损之初在我亦有所勉强在人亦有所难堪久之当事理顺人心这里方易○益长裕而不设谓充长自家之徳教寛裕而已○困而寡怨是得其处困之道故无所怨于天无所尤于人○井是不动之物然其水却流行出去利物○井以辨义本义谓安而能虑盖守得自家先定方能辨事之是非若自家心先不定事到面前安能辨其义○问巽称而隠曰以巽以行权观之则称字宜音去声为称物之义又问巽有优㳺巽入之义权是仁精义熟于事能优游以入之意曰巽是入细底意○称而隠是巽顺恰好底道理有隠而不能称量者有能称量而不能隠伏不露形迹者皆非巽之道○问隠字何训曰隠不见也如风之动物无物不入但见其动而不见其形权之用亦犹是也○问井徳之地曰井有本故泽及于物而井未尝动故曰居其所而迁如人有徳而后能施以及人然其徳性未尝动也惟井居其所然水却流行出去而不穷犹人心有持守不动而应变于外则不穷也○巽以行权谓见得道理精熟后于物之精微委曲处无所不入所以云云○问权是逶迤委折以顺理否曰然巽有入之义如风之入物只是巽便能入义理之中无细不入○愚按损先难而后易盖忿心易发而难制欲心易开而难塞故其始也惩之窒之为甚难然天理既明人欲自熄其为力又有所不难者故曰后易益长裕而不设益主利物而言长裕者谓充广吾寛裕之徳则其利益自然及物不待安排做作也故曰不设○九卦之义更当各就全卦反复观之以求其所谓处忧患者庶乎得之又此章之下云易之为书也不逺云云又明于忧患与故则易之一书无非明于忧患又不特九卦为然也
易之兴也其当殷之末世周之盛徳耶当文王与纣之事耶是故其辞危危者使平易者使倾其道甚大百物不废惧以终始其要无咎此之谓易之道也
朱子曰危惧故得平安轻易则必倾覆易之道也愚按危平易倾二语最为切至处忧患者其深味之
卫灵公问陈孔子行在陈绝粮从者病莫能兴
见前○按史记楚使人聘孔子用于楚则陈蔡大夫危矣于是乃相与发徒役围孔子于野不得行绝粮从者病莫能兴孔子讲诵弦歌不衰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孔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孔子知弟子有愠心乃召子路而问曰诗云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耶吾何为于此子路曰意者吾未仁耶人之不吾信也孔子曰有是乎由使仁者而必信安有王子比干子路出子贡入见曰夫子之道至大也故天下莫能容夫子盍少贬焉孔子曰赐良农能稼而不能为穑良工能巧而不能为顺君子能其道纲而纪之统而理之而不能为容今尔不修尔道而求为容赐而志不逺子贡出颜回入见曰夫子之道大故天下莫能容虽然夫子推而行之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夫道之不修也是吾丑也夫道既已大修而不用有国者之丑也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孔子欣然而笑曰有是哉颜氏之子使尔多财吾为尔宰于是使子贡至楚楚昭王兴师迎孔子然后得免
孟子曰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増益其所不能
朱子曰降大任使之任大事也若舜以下是也空穷也乏绝也拂戾也言使为不遂多背戾也动心忍性谓竦动其心坚忍其性也然所谓性亦指气禀食色而言耳程子曰若要熟也须从这里过
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
中人之性常于有过然后能改盖不能谨于平日故必事势穷蹙以至困于心衡于虑然后能奋发而兴起不能烛于几微故必事理暴著以至验于人之色发于人之声然后能警悟而通晓也
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此言国亦然也法家法度之世臣也拂士辅拂之贤士也
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以上文观之则知人之生全出于忧患而死亡由于安乐矣尹氏曰言困穷拂郁能坚人之志而熟人之仁以安乐失之者多矣○南轩曰天将以大任之于后而忧患先之以成其徳此岂人之所为哉所谓莫之为而为者天也其所遭若是而所成就若是乃天也此六人者虽有圣贤浅深之异然始也经履之艰而卒焉能胜其任则一也以舜之生知非有待于处忧患以成其徳也举舜之起于𤱶亩以见圣人亦由侧微而兴耳若在它人因忧患以成徳则如下所云是已夫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欲为是使之动心忍性而已动心言其心有所感动也忍性言忍其性之偏也动心则善端日萌而良心可存忍性则气禀日化而天性可复此所谓増益其所不能也人恒过然后能改言凡人常见其有过而后能改过夫其漠然不察其有则过将日滋何改之有知用力则知吾过之多而改之惟恐不暇矣困于心谓有所撄拂于心衡于虑谓有所郁塞于虑必如是而后有作作者油然有所兴起于中也征于色发于声谓忧患愤悱发见于声色必如是而后喻喻者言盎然黙识其理之所在也作也喻也身亲乃能知之非言语所可尽也则又推而言之以谓为国者亦然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盖泰然自以为是自以为莫予毒则骄怠日长至于灭亡而不悟矣大抵治乱兴亡常分于敬肆之间使在内而每闻逆耳之规在外而每有觊觎之患则戒惧之心存是心存则国可为也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生言生之道也在身而身泰施之天下国家无往而不为福也死言死之道也天命绝于其躬而败于乃家凶于乃国者也然继体之君公侯之裔生而处安乐之地无忧患之可历则将如何何必也念安乐之可畏思天命之无常戒谨恐惧不敢有其安乐是乃困心衡虑之方生之道也然则所谓死于安乐者非安乐之能死之也以其溺于安乐而自绝焉耳故在君子则虽处安乐而生理未尝不遂在小人则虽处忧患而亦未尝不死于忧患所谓小人穷斯滥矣是也
孟子曰人之有徳慧术知者恒存乎疢疾
朱子曰徳慧者徳之慧术知者术之知疢疾犹灾患也言人必有疢疾则能动心忍性増益其所不能也
独孤臣孽子其操心也危其虑患也深故达
孤臣逺臣孽子庶子皆不得于君亲而常有疢疾者也达谓达于事理即所谓徳慧术知也○南轩曰疢疾谓忧患也盖人平居无事之时漠然不省者多矣惟夫疢疾加焉则动心忍性有以感发故徳慧术知由此而生以孤臣孽子观之可见孤臣孽子操心危虑患深危故専一而不敢肆深故精审而不敢忽専精之极故于事理能有所通达也然所谓徳慧术知盖有小大所谓达者亦有浅深要之由忧患而有所发则一也然则处安乐之地者诵斯言可不思夫逸豫之溺人而深求所以戒惧乎当忧患之际者诵斯言可不念其为进徳修业之要而自勉励乎
程子曰蹇便是处蹇之道困便是处困之道道无时不可行
张子曰富贵利泽厚吾之生也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也
右言处患难之道
处死生
论语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生以成仁说见前卷言仁篇○朱子曰志士仁人所以不求生以害仁者乃其心中自有打不过处不忍就彼以害此且非为恐亏其所以生者而后杀身以成仁也所谓成仁者亦但以遂其良心之所安而已非欲全其所以生而后为之也此解中常有一种意思不以仁义忠孝为吾心之不能已者而以为畏天命谨天职欲全其所以生者而后为之则是本心之外别有一念计及此等利害重轻而后为之也诚使真能舎生取义亦出于计较之私而无悫实自尽之意矣大率全所以生等说自它人旁观者言之以为我能如此则可若挟是心以为善则已不妥帖况自言之岂不益可笑乎吕览所载直躬证父一而载取名事正类此尔○按朱子此段系答南轩论杀身成仁之义
子畏于匡颜渊后子曰吾以女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
朱子曰后谓相失在后何敢死谓不赴斗而必死也胡氏曰先王之制民生于三事之如一惟其所在则致死焉况颜氏之于孔子恩义兼尽又非他人之为师弟子者而已即孔子不幸而遇难回必捐生以赴之矣幸而不死则必上告天子下告方伯请讨以复仇不但已也夫子而在则回何为而不爱其死以犯匡人之锋乎○或问颜回亲在不得为夫子死者如何曰胡氏曰程子尝言之矣闾巷之人辞亲逺适则同患难有相死之理况朋友乎况弟子之于师乎当预行而先断不可临事而始谋也
子路问成人子曰
云云已见前卷礼乐论
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为成人矣
朱子曰授命谓不爱其生持以与人也○子张曰士见危致命见得思义已见前心思篇
子路曰桓公杀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子曰桓公纠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子贡曰管仲非仁者与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
说已见前言仁篇其论管仲王魏处当熟考
若由也不得其死然
全章见前卷圣贤气象篇○尹氏曰子路刚强有不得其死之理故因以戒之其后子路卒死于孔悝之难○南轩曰孔悝被劫子路死之诚不可以不死谓之不得其死不可也然其从孔悝则有为之死之理始择之未善也则不几于不得其死乎若比干则可谓得其死者矣然则求生以害仁者谓之不得其生可也子路虽不得其死而与是类固不可同日而语矣○按史记仲由𫝊初卫灵公有宠姬曰南子灵公太子蒯聩得过南子惧诛出奔及灵公卒而欲立公子郢郢不肯曰亡人太子之子辄在于是卫立辄为君是为出公出公立十二年其父蒯聩在外不得入子路为卫大夫孔悝之邑宰蒯聩乃与孔悝作乱谋入孔悝家遂与其徒袭攻出公奔鲁而蒯聩入立是为庄公方孔悝作乱子路在外闻之而驰往遇子羔出卫城门谓子路曰出公去矣而门已闭子可还矣毋轻受其祸子路曰食其食者不避其难子羔卒去有使者入城城门开子路随而入造蒯聩蒯聩与孔悝登台子路曰君焉用孔悝请得而杀之蒯聩弗聴于是子路欲燔台蒯聩惧乃下石乞壶黡攻子路击断子路之缨子路曰君子死而冠不免遂结缨而死孔子闻卫乱曰嗟乎由死矣已而果死○问由之死疑其甚不明于大义岂有子而拒父如是之逆而可以仕之乎朱子曰然仲由之死诚未为至当然其误不在致死之时乃在于委䞇之始○又曰子路只见下一截不见上一截孔悝之事它知是食焉不避其难而不知食出公之食为不当也东坡尝论及此矣问是初仕卫时便不是否曰然○问子路之死是否曰非是辄如何主岂可仕也孔悝亦自是个不好底人子路但见得可仕于大夫而不知辄之国非可仕之国问孔门弟子多仕于列国大夫是如何曰当时仕进只有此一门舎此无从可仕所以颜闵宁不仕耳○子路死孔悝之难未为不是只是当初仕孔悝时错了至此不得其死卫君不正冉有子贡便能疑而问知有思量便不去事他若子路粗率全不信圣人说话必也正名亦是教子路不要仕卫他更说夫子之迂云云
春秋宋督弑其君与夷及其大夫孔父
公羊𫝊曰宋督将弑殇公孔父生而存则殇公不得而弑也于是先攻孔父之家殇公知孔父死已必死趋而救之皆死焉孔父正色而立于朝则人莫敢过而致难于其君者孔父可谓义形于色矣○胡氏曰按左𫝊宋殇公立十年十一战民不堪命孔父为司马无能改于其徳非所谓格君心之非者然君弑死于其难处命不渝亦可以无愧矣父者名也著其节而书及不失其官而书大夫是春秋之所贤也贤而名之何也故侍读刘敞以谓既名其君于上则不得字其臣于下此君前臣名礼之大节也督将弑殇公孔父生而存则不可得而弑于是乎先攻孔父而后及其君能为有无亦庶几焉凡乱臣贼子畜无君之心者必先剪其所忌而后动于恶不能剪其所忌则有终其身而不敢动也华督欲弑君而惮孔父刘安欲叛汉而惮汲直曹操欲禅位而惮孔融此数君子者义形于色皆足以卫宗社而杜邪心奸臣所以惮也不有君子其能国乎春秋贤孔父示后世人主崇奖节义之臣乃天下之大闲有国之急务乎
宋万弑其君捷及其大夫仇牧
公羊𫝊曰万搏闵公绝其脰仇牧闻君弑趋而至遇之于门手剑而叱之万臂杀仇牧碎其首齿著于门阖仇牧可谓不畏强御矣○胡氏曰君弑而大夫死于其难春秋书之者其所取也大夫死于弑君之难而有不书者故知孔父牧息皆所取也夫仇牧可谓不畏强御矣然徒杀其身不能执贼无益于事也亦足取乎食焉不避其难义也徒杀其身不能执贼亦足为求利焉而逃其难者之训矣何名为无益哉夫审事物之重轻者权也权重轻而处之得其宜者义也太宰督亦死于闵公之难削而不书者身有罪也恵伯死于子恶之难亦削而不书者非君命也召忽死于子纠之难孔子比于匹夫匹妇之谅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者所事不正也崔杼弑君晏平仲曰人有君而人弑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君子不以是罪晏子者齐庄公不为社稷死而晏子非其私昵之臣也若仇牧荀息立乎人之本朝执国之政而君见弑不以其私也虽欲弗死焉得而勿死圣人书而弗削以为求利焉而逃其难者之劝也惟此义不行然后有视弃其君犹土梗弁髦曽莫之省而三纲绝矣
晋里克弑其君卓及其大夫荀息
晋语晋献公伐骊戎○左氏𫝊初献公使荀息傅奚齐公疾召之曰以是藐诸孤辱在大夫其若之何稽首而对曰臣竭其股肱之力加之以忠贞其济君之灵也不济则以死继之公曰何谓忠贞对曰公家之利知无不为忠也送往事居耦俱无猜贞也及里克将杀奚齐先告荀息曰三怨将作秦晋辅之子将何如荀息曰将死之里克曰无益也荀息曰吾与先君言矣不可以贰能欲复言而爱身乎虽无益也将焉辟之且人之欲善谁不如我我欲无贰而能谓人已乎冬十月里克杀奚齐于次书曰杀其君之子未葬也荀息将死之人曰不如立卓子而辅之荀息立公子卓以葬十一月里克杀公子卓于朝荀息死之君子曰诗所谓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荀息有焉○胡氏曰荀息者奚齐卓子之傅也君弑而死于难书及所以著其节书大夫不失其官也于荀息何取焉若息者可谓不食其言矣或曰息既从君于昏不食其言庸足取乎世衰道微人爱其情私相疑贰以成倾危之俗至于刑牲㰱血要质鬼神犹不能固其约也孰有可以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如息者哉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故圣人以信易食而君子以信易生息不食言其可少乎
左氏𫝊晋懐公命无从亡人期期而不至无赦狐突之子毛及偃从重耳在秦弗召冬懐公执狐突曰子来则免对曰子之能仕父教之忠古之制也䇿名委质贰乃辟也今臣之子名在重耳有年数矣若又召之教之贰也父教子贰何以事君刑之不滥君之明也臣之愿也淫刑以逞谁则无罪臣闻命矣乃杀之楚子围宋晋使解杨如宋使无降楚曰晋师悉起将至矣郑人囚而献诸楚楚子厚赂之使反其言不许三而许之登诸楼车使呼宋人而告之遂致其君命楚子将杀之使与之言曰尔既许不穀而反之何故非我无信女则弃之速即尔刑对曰臣闻之君能制命为义臣能承命为信信载义而行之为利谋不失利以卫社稷民之主也义无二信〈欲为义者不行两信〉信无二命〈欲行信者不受二命〉君之赂臣不知命也受命以出有死无霣〈霣废队也〉又可赂乎臣之许君以成命也〈成其君命〉死而成命臣之禄也寡君有信臣〈已不废命〉下臣获考〈考成也〉死有何求楚子舎之以归
左氏宣公十五年○按汉吴楚之难有中大夫者事适类此杨幸而免中大夫者不幸死焉而其姓名又不幸不见于世悲夫○按朱子仪礼经𫝊臣礼篇死节者孔父也仇牧也荀息也狐突也解杨也𢎞演也王蠋也又载晏子一条以见有不当死而不死者其义备矣今自解杨以上已各具录𢎞演王蠋晏子事今附注于此又原繁以为臣无二心狼瞫以死明勇齐太史昆弟以死守官豫让必报其君之仇皆臣节之大者并附见焉又以泄冶一条系于末以见国乱君昏有当去而不当死者庶几臣道之常与变皆曲尽云○卫懿公有臣曰𢎞演逺使未还翟人攻卫及懿公于荥泽杀之尽食其肉独舍其肝𢎞演至报使于肝毕呼天而啼尽哀而止曰臣请为襮〈襮表也〉因自杀先出其腹内懿公之肝桓公闻之曰卫之亡也以无道也今有臣若此不可不存于是复立卫于楚丘𢎞演可谓忠矣杀身出生以徇其君非徙徇其君也又令卫之宗庙复立祭祀不绝可谓有功矣○乐毅破齐闻昼邑人王蠋贤令军中环昼邑三十里无入使人请蠋蠋谢不往燕人曰不来吾且屠昼邑蠋曰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齐王不用吾諌故退而耕于野国破君亡吾不能存而又欲劫之以兵吾与其不义而生不若死遂经其颈于树枝自奋绝脰而死○齐崔杼弑其君光晏子立于崔氏之门外〈闻难而来〉其人曰死乎曰独吾君也哉吾死也〈言已与众臣无异〉曰行乎曰吾罪也乎哉吾亡也〈自谓无罪〉曰归乎曰君死安归〈言安可以归〉君民者岂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岂为其口实社稷是养〈言君不徒居民上臣不徒衣禄皆为社稷〉故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谓以公义死亡〉若为己死而为己亡非其私昵谁能任之〈私昵所亲爱也非所亲昵无为当其祸〉且人有君而弑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言已非正卿见待无异于众臣故不得死其难也〉将庸何归门启而入枕尸股而哭兴三踊而出左氏襄二十五年○郑厉公入杀傅瑕使谓原繁曰傅瑕贰〈言有二心于已〉周有常刑既伏其罪矣纳我而无二心者吾皆许之上大夫之事吾愿与伯父图之且寡人出伯父无里言入又不念寡人寡人憾焉对曰先君桓公命我先人典司宗祏社稷有主而外其心其何贰如之茍主社稷国内之民其谁不为臣臣无二心天之制也子仪在位十四年矣而谋召君者庸非贰乎庄公之子犹有八人若皆以官爵行赂劝贰而可以济事君其若之何臣闻命矣乃缢而死庄十四年○战于殽也晋梁𢎞御戎莱驹为右战之明日晋襄公缚秦囚使莱驹以戈斩之囚呼莱驹失戈狼瞫取戈以斩囚禽之以从公乘遂以为右箕之役先轸黜之而立续简伯狼瞫怒其友曰盍死之瞫曰吾未获死所其友曰吾与女为难瞫曰周志有之勇则害上不登于明堂死而不义非勇也共用之谓勇吾以勇求右无勇而黜亦其所也谓上不我知黜而宜乃知我矣子姑待之及彭衙既陈以其属驰秦师死焉晋师从之大败秦师君子谓狼瞫于是乎君子诗曰君子如怒乱庶遄沮又曰王赫斯怒爰整其旅怒不作乱而以从师可谓君子矣文二年○太史书曰崔杼弑其君崔子杀之其弟嗣书而死者二人其弟又书乃舎之南史氏闻太史尽死执简以往闻既书矣乃还襄二十五年○韩魏赵氏杀智伯分其田赵襄子漆智伯之头以为饮器智伯之臣豫让欲为之报仇乃诈为刑人挟匕首入襄子宫中涂厕襄子如厕心动索之获豫让左右欲杀之襄子曰智伯死无后而此人欲为报仇真义士也吾谨避之耳乃舎之豫让又漆身为癞吞炭为哑行乞于市其妻不识也行见其友其友识之为之泣曰以子之才臣事赵孟必得近幸子乃为所欲为顾不易耶何乃自苦如此求以报仇不亦难乎豫让乃应之曰不可既已委质为臣而又求杀之是二心也且为先知报后知为故君贼新君大乱君臣之义吾弗为之矣凡吾所以为此者所以明君臣之义虽难不避也襄子出豫让伏于桥下襄子至桥马惊索之得豫让遂杀之○胡氏曰君子为名誉而为善则其善必不诚人臣为利禄而效忠则其忠必不尽虽然滔滔皆是也之人也殆庶乎美观而不足于夷考矣使智伯有后而豫子奋不顾身为之报仇其心未可知也智伯无后矣气势无所可倚矣富贵无所可求矣子孙无所可托矣而让也不忘国士之遇以死许之至三而愈笃则无所为而为之者故曰真义士也此非特可以为委质事人之人无所为而为善虽大学之道不是过矣襄子知其如此独无勉而旌之乎终于杀之何以为人臣而不懐二心者之劝哉前史列让于侠士浅之乎知让矣○陈杀其大夫泄冶左氏𫝊陈灵公与孔宁仪行父通于夏姬皆衷其衵服以戏于朝泄冶諌曰公卿宣淫民无效焉且闻不令君其纳之公曰吾能改矣公告二子二子请杀之公弗禁遂杀泄冶孔子曰诗云民之多辟无自立辟其泄冶之谓乎○胡氏曰称国以杀者君与用事大臣同杀之也称其大夫则不失其官守而杀之者有専辄之罪矣泄冶无罪而书名何也冶以諌杀身者也杀諌臣者必有亡国弑君之祸故书其名为征舒弑君楚子灭陈之端以垂后戒此所谓义系于名而书其名者也比干諌而死子曰商有三仁焉泄冶諌而死何独无褒辞夫语黙死生当其可而止泄冶之尽言无隠不愧乎史鱼之直矣方诸比干自靖自献于先王则未可同日而语也冶虽效忠其犹在宋子哀鲁叔肸之后乎故仕于昏乱之朝若异姓者如子哀洁身而去可也其贵戚耶不食其禄如叔肸善矣宣九年○陈夏征舒弑其君平国胡氏曰陈灵公之无道也而称大夫之名氏以弑何也祸莫大于拒諌而杀直臣忠莫显于身见杀而其言验泄冶所为不惮斧钺尽言于其君者正谓灵公君臣通于夏征舒之家恐其及祸不忍坐观故昧死言之灵公不能纳又从而杀之卒以见弑而亡其国此万世之大戒也特书征舒之名氏以见泄冶忠言之验灵公见弑之由使有国者必以逺色修身包容枉直开纳諌静为心也宣十年○春秋文十四年宋子哀来奔○左氏𫝊宋髙哀为萧封人以为卿不义宋公而出遂来奔书曰宋子哀来归贵之也杜氏曰贵其不食污君之禄辟祸速也○胡氏曰易曰几者动之微吉之先见者也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宋子哀有焉昔微子去纣列于三仁之首子哀不立于危乱之邦而春秋书字谓能贵爱其身以存道也若偷生辟祸而去国出奔亦何取之有○按十六年宋人弑其君杵臼胡氏曰此襄夫人使甸杀之也而书宋人者昭公无道国人之所欲弑也荡意诸亦死职春秋削之不得班于孔父仇牧荀息何也三子闲其君而见杀春秋之所取也意诸知国人将弑其君而不能止知昭公之将见弑而不能正坐待其及而死之奚得与死于其职者比乎圣人所以独取髙哀之去而书字以褒之也○宣十有七年公弟叔肸卒○穀梁𫝊其曰叔肸贤之也其贤之何也宣弑而非之也非之则胡为不去也曰兄弟也何去而之与之财则曰我足矣织履而食终身不食宣公之食君子以是为通恩也以取贵乎春秋○胡氏曰论情可以明亲亲言义可以厉不轨所以取贵乎春秋书曰公弟而称字以表之也○按二人之节诚可为居乱邦之法故因泄冶事附此
国语栾共子曰民生于三事之如一父生之师教之君食之非父不生非食不长非教不知生之族也故一事之惟其所在则致死焉〈在君父为君父在师为师〉报生以死报赐以力人之道也
孟子曰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舎鱼而取熊掌者也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舎生而取义者也
全文见审轻重篇
太史公曰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程子曰感慨杀身者易从容就义者难又曰能尽饮食言语之道则可以尽去就之道能尽去就之道则可以尽死生之道饮食言语去就死生小大之势一也故君子之学自微而显自小而卑
问使孔子遇害颜子死之否乎曰岂特颜子之于孔子若二人同行遇难固可相死也又问亲在则如之何曰且譬如二人搏虎一人力尽一人须当同去用力如执干戈卫社稷到急处逃去言我有亲是大不义也当此时岂问有亲无亲但当预先谓我有亲不可行则止岂到临时却规避也礼言亲在不许友以死者此言亦在人用得盖有亲在可许友以死者如二人同行之类是也有不可许友以死者如战国㳺侠为亲不在乃为人复仇甚非理也
易离九三日昃之离不鼓缶而歌则大耋之嗟凶𫝊曰八纯卦皆有二体之义干内外皆健坤上下皆顺震威震相继巽上下顺坎重险相习离二明继照艮内外皆止兊彼已相说离之义在人事最大九三居下体之终是前明将尽后当继之时人之始终时之革易也故为日昃之离日下昃之明也昃则将没矣以理言之盛必有衰始必有终常道也达者顺理为乐缶常用之器也鼓缶而歌乐其常也不能如是则以大耋为嗟忧乃为凶也大耋倾没也人之终尽达者则知其常理乐天而已遇常皆乐如鼓缶而歌不达者则恐惧有将尽之悲乃大耋之嗟为其凶也此处死生之道也
右言处死生之道
自志士仁人章以下皆言处死生之变惟离九三章言处死生之常皆学者所当知也若曽子曰吾知免夫又曰吾得正而毙焉子张曰君子曰终小人曰死吾今日其庶几乎此皆所谓处死生之常者也程子尝言尧夫临终时只是谐谑须臾而去以圣人观之则亦未是盖犹有意也比之常人甚悬绝矣又诸公恐喧它尽出外说话它皆闻得以它人观之便以为怪此只是心虚而明故听得问尧夫未病时不如此何也曰只是病后气将绝心无念虑不昏便如此又问释氏临终便先知死何也曰只是一个不动心释氏平生只学这个事将这个做一件大事学者不必学它只烛理明自能之如尧夫岂尝学也孔子未知生焉知死人多言孔子不告子路此乃深告之也曰原始要终故知死生之说人能原始知得生理便能要终知得死理若不明理便虽千万般安排者亦不济事○伊川先生病革门人有往视之者曰先生平生所学正要此时用先生曰道著用便不是未出寝门而先生没
安义命
论语子畏于匡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
言天欲未丧斯文则匡人其奈我何言不能违天害己也○详见前卷桓魋章亦此意
子曰莫我知也夫子贡曰何为其莫知子也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
朱子曰不得于天而不怨天不得于人而不尤人但知下学而自然上达此但言反已自修循序渐进耳无以甚异于人而致其知也然深味其语意则见其中自有人不及知而天独知之之妙盖在孔门惟子贡之智几足以及此故特语以发之惜乎其犹有所未达也○程子曰下学人事便是上达然习而不察则亦不能以上达矣○或问云云学者学夫人之事形而下者也而其事之理则固天之理也形而上者也○释曰穷通荣辱天也用舍予夺人也常人之情不得其所欲则怨天而尤人盖己之善而归过于天人也下学者所学日用常行之事也上达者道徳性命之理也常人之情置事于浅近索理于渺茫足以惑人之耳目而以为能此所以人知之也圣人浑然天理穷通荣辱用舎予夺皆理之不能无者顺而受之又何怨尤之有人事之中便是天理又何必舍人事而求之于渺茫哉如是则慊然若不见其所长者然天理流行而圣人与之无间如此所以人不知而天知之也
公伯寮诉子路于季孙子服景伯以告曰夫子固有惑志于公伯寮吾力犹能肆诸市朝
朱子曰夫子指季孙言其有疑于寮之言也肆陈尸也言欲诛寮
子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
谢氏曰虽寮之诉行亦命也其实寮无如之何愚谓言此以晓景伯安子路而警伯寮耳圣人于利害之际则不待决于命而后泰然也或问公伯寮学于孔门而所为若是何也曰胡氏以为寮非孔子弟子特季氏之党耳若逰于孔门则岂至于陷其朋友哉曰子路非王佐之才家臣非卿相之任其为用舎无足言矣而孔子以道之兴废系焉何也曰此隳三都出蔵甲之时也道之兴废固于是乎在耳曰或以命为天理何也曰命者天理流行付与万物之谓也然其形而上者谓之理形而下者谓之气自其理而言之则元亨利贞之徳具于一时而万古不易自其气之浑而言则消息盈虚之变如循环之无端而不可穷也万物受命于天以生而得其理之体故仁义礼智之徳根于心而为性其既生也则随其气之运故废兴厚薄之变唯所遇而莫逃此章之所谓命葢指气之所运为言以天理释之则于二者之分亦不察矣○南轩曰莫之致而至者命也道之废兴一断以命公伯寮何所预于其间哉不曰已而直曰道之将行与废方之孟子予不遇鲁侯之论亦可以见圣贤气象之分
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
程子曰知命者知有命而信之也人不知命则见害必避见利必趋何以为君子○胡氏曰一定而不可易者命也人不知命常求其所不可得避其所不可免所以䘮其所守而为小人也○南轩曰此所谓命谓穷通得丧之有定也不知命则将侥幸而茍且何以为君子乎知命则志定然后其所当为者可得而为矣
中庸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
朱子曰素犹见在也言君子但因见在所居之位而行其所当为无慕乎其外之心也
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
此言素其位而行也
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
此言不愿乎其外
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侥幸
易平地也居易素位而行也侥求也幸谓不当得而得者○吕氏曰达则兼善天下得志则泽加于民素富贵行乎富贵者也穷则独善其身不得志则修身见于世素贫贱行乎贫贱者也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素夷狄行乎夷狄者也文王内文明而外柔顺以䝉大难箕子内难而能正其志素患难行乎患难者也○又曰心逸日休行其所无事如子从父命无所往而不受是之谓俟命○游氏曰素其位而行者即其位而道行乎其中如其素然也舜之饭糗茹草若将终身然此非素贫贱而行乎贫贱者不能然也及其为天子被袗衣鼓琴若固有之此非素富贵而行乎富贵者不能然也饭糗袗衣其位虽不同而此道之行一也至于夷狄患难亦若此而已道无不行则无入而不自得矣○又曰君子为能尽理故居易以俟命居易未必不得故穷通皆好小人反是故行险以侥幸行险未必不失也故穷通皆丑
孟子鲁平公将出嬖人臧仓者请曰他日君出则必命有司所之今乘舆已驾矣有司未知所之敢请公曰将见孟子曰何哉君所为轻身以先于匹夫者以为贤乎礼义由贤者出而孟子之后丧逾前丧君无见焉公曰诺乐正子入见曰君奚为不见孟轲也曰或告寡人曰孟子之后丧逾前丧是以不往见也曰何哉君所谓逾者前以士后以大夫前以三鼎而后以五鼎与曰否谓棺椁衣衾之美也曰非所谓逾也贫富不同也乐正子见孟子曰克告于君君为来见也嬖人有臧仓者沮君君是以不果来也曰行或使之止或尼之行止非人所能也吾之不遇鲁侯天也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朱子曰此章言圣贤之出处闗时运之盛衰乃天命之所为非人力之可及○南轩曰臧仓知平公之所以欲见孟子者为其有礼义也则指摘其礼义之愆使平公之意自解小人之情状盖如此臧仓所以必沮平公者盖知孟子之言信用则已不得以安于君侧故也原平公之始将见孟子非见善之明也特以乐正子之言而起敬耳使其见之果明信之必笃何至用臧仓一言而遽止乎乐正子则从而辩之谓丧礼称家之有无前后贫富之不同则棺椁衣衾之美何怪其有异乎然平公之心既已蔽必有莫如之何也孟子所以答乐正子者和气不迫而理亦无不尽矣夫鲁侯之欲行以乐正子使之也而其中止者以臧仓之尼之也虽或使或尼然其行止实非人之所能为予之不遇者盖天而已使天而欲平治天下则岂臧仓所得而沮之乎盖莫之为而为者天也众人违之君子顺之圣人纯焉故孟子谓吾之不遇鲁侯天也而孔子谓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玩其词气亦可见圣贤之分矣
孟子去齐充虞路问曰夫子若有不豫色然前日虞闻诸夫子曰君子不怨天不尤人
朱子曰路问于路中问也豫恱也尤过也此二句实孔子之言盖孟子尝称之以教人耳
曰彼一时此一时也
彼前日此今日
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
自尧舜至汤自汤至文武皆五百馀年而圣人出名世谓其人徳业闻望可名于一世者为之辅佐若皋陶稷契伊尹莱朱太公望散宜生之属
由周而来七百有馀岁矣以其数则过矣以其时考之则可矣
周谓文武之间数谓五百年之期时谓乱极思治可以有为之日于是而不得一有所为此孟子所以不能无不豫也
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舎我其谁也吾何为不豫哉
言当此之时而使我不遇于齐是天未欲平治天下也然天意未可知而其责又在我我何为不豫哉然则孟子虽若有不豫然者而实未尝不豫也盖圣贤忧世之志乐天之诚有并行而不悖者于此见矣○南轩曰充虞盖亦察孟子颜色之间若有不豫之意而浅心所窥遂有不怨天不尤人之问也而不知孟子之心盖疑王道之久旷忧生民之不被其泽是以若有不豫色然也曰彼一时此一时也盖疑辞也谓彼亦一时此亦一时何彼时王者之数兴其尤阙者不过五百年而名世间出者亦有之矣而乃今七百有馀岁王政不行焉言不应若是其久旷也此孟子所以疑所以忧而未能释也若夫在孟子之进退去就则何疑何忧之有哉天未欲平治天下故我之道未可行使天而欲平治天下则舍我孰与为之者则何不豫之有由前所言在君子不得不疑不得不忧由后所言在君子夫何疑夫何忧故王通谓乐天知命吾何忧穷理尽性吾何疑又曰天下皆忧吾不得不忧天下皆疑吾不得不疑盖近此意而心迹之论则非也虽然孔子所谓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与孟子如天未欲平治天下之语反复玩味之则亦可见圣贤之分矣
孟子曰求则得之舎则失之是求有益于得也求在我者也
朱子曰在我者谓仁义礼智凡性之所有者
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无益于得也求在外者也有道言不可妄求有命言不可必得在外谓富贵利达凡外物皆是○赵氏曰言为仁由己富贵在天如不可求从吾所好○南轩曰富贵利达众人谓已有求之之道然不知其有命焉固有求而得之者矣是亦有命而非求之能有益也葢亦有可求而不得者多矣以此可见其无益于得也然则亦可以已矣
邵子曰修身人也遇不遇天也得失不动心所以顺天也行险徼幸是逆天也求之者人也得之与否天也得失不动心所以顺天也强取必得是逆天理也逆天理者患祸必至又曰凡处失在得之先则得亦不喜若处得在失之先则失难处矣必至于陨获
程子曰贤者惟知义而已命在其中中人以下乃以命处义如言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无益于得知命之不可求故自处以不求若贤者则求之以道得之以义不必言命
一本云圣人言命盖为中人以上者设非为上智言中人以上于得失之际不能无惑故有命之说然后能安若上智之人更不言命惟安于义借使求则得之然非义则不求此乐天者之事也上智之人安于义中人以上安于命乃若闻命而不能安之者又其每下者也
人之于患难只有一个处置尽人谋之后却须泰然处之有人遇一事则心心念念不肯舍毕竟何益若不㑹处置了放下便是无义无命也
子贡之髙识曷尝规于货利哉特于丰约之间不能无留情尔且贫富有命彼乃留情于其间多见其不知道也故圣人谓之不受命有志于道者要当去此心而后可语也
门人有居太学而欲归应乡举者问其故曰蔡人鲜习礼记决科之利也先生曰汝之是心已不可入于尧舜之道矣云云
孔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茍不知命见患难必避遇得丧必动见利必趋何以为君子
问家贫亲老应举求仕不免有得失之累何修可以免此程子曰此只是志不胜气若志胜自无此累家贫亲老须用禄仕然得之不得为有命曰在已固可为亲奈何曰为己为亲也只是一事若不得其如命何云云
孟子既知天安用尤臧氏
问奇州之行知其由来乃族子与故人尔先生曰族子至愚不足责故人至厚不敢疑云云
谢氏曰知命虽浅事也要信得及将来做田地就上面做工夫若信不及风吹草动便生恐惧忧喜枉做却闲工夫枉用却闲心力信得命及便养得气不折挫余初及第年岁前梦入内庭不见神宗而太子涕泣及释褐时神宗晏驾哲庙嗣位如此事直不把来草草㸔万事真实有命人内计较不得吾平生未尝卜卦在书局亦不谒执政或劝之吾对曰它安能陶铸我自有命在
有以仕宦为人罗织为忧者龟山杨氏曰顾吾所自为者何如耳茍自为者皆合道理而无愧然而不免焉者命也不以道理为可凭依而徒惧其不免则无义无命矣又言人只为不知命故才有些事便自劳攘若知得彻便于事无不安孔子曰天生徳于予桓魋其如予何使孔子不免于难是亦天也桓魋其如何哉孟子分明为臧仓所毁不遇而以为非臧氏子之力盖知命也列子曰桓公非能用雠不得不用管仲非能举贤不得不举此说得之
右论安义命
审轻重
论语齐景公有马千驷死之日民无徳而称焉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民到于今称之其斯之谓与
孟子曰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舎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朱子曰鱼与熊掌皆美味而熊掌尤美也
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茍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
释所以舎生取义之意得得生也欲生恶死者虽众人利害之常情而欲恶有甚于生死者乃秉彝义理之良心是以欲生而不为茍得恶死而有所不避也
如使人之所欲莫甚于生则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使人之所恶莫甚于死则凡可以避患者何不为也设使人无秉彝之良心而但有利害之私情则凡可以偷生免死者皆将不顾礼义而为之矣
由是则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则可以辟患而有不为也由其必有秉彛之良心是以其能舎生取义如此
是故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恶有甚于死者非独贤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贤者能勿丧耳
羞恶之心人皆有之但众人汨于利欲而忘之惟贤者能存之而不丧耳
一箪食一豆羮得之则生弗得则死呼尔而与之行道之人弗受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
豆木器也呼咄啐之貌行道之人路中凡人也蹴践踏也乞人丐乞之人也不屑不以为洁也言虽欲食之急而犹恶无礼有宁死而不食者是其羞恶之本心欲恶有甚于生死者人皆有之也
万锺则不辨礼义而受之万锺于我何加焉为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识穷乏者得我与
万锺于我何加言于我身无所増益也所识穷乏者得我谓所知识之穷乏者感我之恵也上言人皆有羞恶之心此言众人所以丧之由此三者盖理义之心虽曰固有而物欲之蔽亦人所易昏也
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宫室之美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妻妾之奉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所识穷乏者得我而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谓失其本心言三者身外之物其得失比生死为甚轻乡为身死犹不肯受呼蹴之食今乃为此三者而受无礼义之万锺是岂不可以止乎本心谓羞恶之心○此章言羞恶之心人所固有或能决死生于危迫之际而不免计丰约于宴安之时是以君子不可顷刻而不省察于斯焉○南轩张氏曰二者不可得兼言权其轻重而取舎之也夫乐生恶死人之常情贤者亦岂与之异哉而有至于舎生而取义者非真知义之重于生其能然乎其舎生取义犹饥之食渇之饮亦为其所当然而已故曰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恶有甚于死者所欲谓理义所恶谓非理义也欲恶如是乃为得性情之正若但知乐生恶死而已则凡可以求生可以辟患者无所不为天理灭而流于禽兽之归矣又曰呼尔而不受蹴尔而不屑此其羞恶之心也人之困穷其欲未肆故其端尚在至于为万锺所系则有不复顾者矣曰万锺于我何加焉人能深味斯言而得其㫖则亦可见外物之无足慕矣
西山读书记卷三十三
<子部,儒家类,西山读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