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论孟精义 卷十 巻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精义卷十
  宋 朱子 撰
  万章章句下
  孟子曰伯夷目不视恶色章
  伊川曰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乆则乆可以速则速此皆时也未尝不合乎中故曰君子而时中又曰夷惠之行未必如此且如孔子言不念旧恶怨是用希则伯夷之度量可知若使伯夷之清既如此又使念旧恶则除是抱石沉河孟子所言只是推而言之未必至如此然圣人于道防其始不得不如是之严如此而犹有流者夷惠之行不已其流必至于孟子所论夷是圣人极清处惠是圣人极和处圣人则兼之而时出之清和何至于偏其流则必有害至于言伊尹始在𤱶亩五就汤五就桀三聘幡然而从岂不是时然后来见其以天下自任故以为圣人之任
  问伊尹出处合于孔子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而不得为圣之时何也明道曰终是任的意思在伊川又曰金声而玉振之此孟子为学者言终始之义也乐之作始以金奏而以玉声终之诗曰依我磬声是也始如致知智之事也行所知而至其极圣人事也易曰知至至之知终终之是也 又曰知至则当至之知终则当遂终之须以知为本知之深则行之必至之有知之而不能行知而不能行只是知得浅饥而不食乌喙人不蹈水火只是知人为不义只为不知知至而至之知几之事故可与几知终而终之故可与存义知至是致知博学明辨审问慎思皆致知知至之事笃行便行是终之如始条理终条理因其始条理故能终条理犹和至则能终之
  横渠曰无所杂者清之极无所异者和之极勉而清非圣人之清勉而和非圣人之和所谓圣人不勉不思焉者也勉盖未能安也思盖未能有也 又曰清为异物和为徇物 又曰圣之时当其可之谓时取时中也可以行可以止此出处之时也至于语言动作皆有时也又曰知金和而玉节之则不过知运而贞一之则不流
  杨曰孔子之去鲁曰迟迟吾行也去父母国之道也然燔肉不至不脱冕而行何迟迟之有曰孔子之欲去鲁也久矣欲以微罪行不欲为苟去故迟迟其行也燔肉不至则得以微罪行矣过此复无辞以去故不税冕而行非速也 又曰伯夷柳下惠道不行于天下而流风足以泽世垂后而已故百世而下有闻风而起者伊尹德被生民功施后世夫子自生民以来未之有矣门人谓贤于尧舜则其流风不足道也问始条理者知之事终条理者圣之事夫仁且智斯之谓圣今以圣之事或不足于智何也曰圣则具仁智矣但此发明中处乃智之事圣则其所至也未必皆中曰孟子曰智之于贤者则智但可语贤者若大而化之则虽智而忘其智矣如所谓从容中道从心所欲不逾矩智何足以名之耶曰如伊尹伯夷柳下惠只于清任和处中其他则未必皆中则其智容有所不周矣曰智便是用处否曰用智非所以言圣人若曰行其所无事则由智行非行智者也曰如此却是以智为妙矣曰圣人之于智见无全牛万理洞开即便是从容处岂不谓之妙若伯夷伊尹柳下惠于清任和处已至圣人但其他处未必能中其至与孔子同而其中与孔子异只为不能无偏故也若隘与不恭其所偏也与 又曰王氏言圣人所以大过人者盖能以身救天下之弊耳昔伊尹之任其弊多进而寡退苟得而害义故伯夷出而救之伯夷之清其弊多退而寡进廉而复刻故柳下惠出而救之柳下惠之和其弊多污而寡洁恶异而尚同故孔子出而救之是故伯夷不清不足以救伊尹之任柳下惠不和不足以救伯夷之清此三人者因时之偏而救之非天下之中道也故久必弊至孔子之时三圣人之弊各极于天下故孔子集其行而大成万世之法然后圣人之道无弊其所以无弊者岂孔子一人之力哉四人者相为终始也使三圣人者当孔子之时皆足以为孔子矣为此说者何不思之甚耶由汤至于文王之时五百有馀歳其间圣贤之君六七作其成就人才之众至其衰世犹有存者使伊尹有弊当时独无以革之乎由周至于战国之际又五百有馀岁文武周公之化不为不深使伯夷之弊至是犹在则周之圣人所谓一道徳以同俗者殆无补于世而独俟一柳下惠耶况孔子去柳下惠未逺若柳下惠能矫伯夷之清使天下从之其弊不应继踵而作而孔子救之又何其遽耶且孔子之时荷蒉荷莜接舆沮溺之流必退者尚多也则柳下惠之所为是果何益乎故为圣人救弊之说者是亦不思而已矣伊尹固圣人之任者然以为必于进则不可也汤三使往聘之然后幡然而就汤不然将不从其聘矣则伊尹之不必进可见伯夷固圣人之清者然以为必于退则不可也方其避纣居于海滨以待天下之清闻西伯善养老者则归之则伯夷之不必退亦可见若柳下惠孔子葢以谓直道而事人孟子亦称其不以三公易其介夫亦岂以同为和乎由是观之其弊果何自而得之耶若曰孔子之道所以无弊者四人者相为终始使三圣人当孔子之时亦皆足以为孔子此尤不可孟子曰伯夷伊尹不同道又曰自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孔子而伯夷伊尹不足以班之而其所谓同者不过得百里之地而君之则皆能以朝诸侯一天下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而已彼为任为清为和一节之至于圣人者也其可以为孔子乎夫以三子为圣人者孟子发之也而孟子之言其辨如彼今释孟子之言安得强为之说乎虽然此孟子之言也学者于圣人又当自有所见纵得孟子之㫖安与吾事 问使伯夷居汤之世就汤之聘乎曰安得而不就然则汤使之就桀则就之乎曰否何以知其然曰伯夷闻文王作兴则归之宜其就汤之聘然而横政之所出横民之所止不忍居也使之事桀盖有所不屑矣然则其果相汤也肯伐桀乎曰至天下共叛之桀为独夫伯夷伐之亦何恤哉
  尹曰孔子集大成或清或任或和也金声则有隆杀玉振则始终如一始条理者犹可以用智终条理则智不容于其间矣譬夫射逺焉至者可以谓之力中者非力也中者未必能逺逺者力也
  北宫锜问曰周室班爵禄也章
  明道曰孟子之时去先王为未逺其学比后世为尤详又载籍未经秦火然而班爵禄之制已不闻其详今之礼书皆掇拾于煨烬之馀而多出于汉儒一时之傅会奈何欲尽信而曲为之辞乎然则其事固不可一二追复矣
  尹曰当孟子之时周室之制固已不见其籍矣而况继之以秦火之后哉
  万章问曰敢问友章
  横渠曰献子忘其势五人者忘人之势不资其势而利其有然后能忘人之势若五人者有献子之家则反为献子之所贱矣
  尹曰尧之尊亲真所谓尊亲也亲疑当作贤
  万章问曰敢问交际何心也章
  尹曰不闻孟子之义则自好者为于陵仲子而已圣贤辞受进退惟义所在
  孟子曰仕非为贫也章
  或问伊川曰圣人有为贫而仕者否先生曰孔子为乘田委吏是也又问或云乘田委吏非为贫为之兆也先生曰乘田委利却不是为兆为鲁司寇便是为兆先生因言近煞有人以此相勉某答云待饥饿不能出门戸时当别相度
  杨曰古之为贫者岂特耕稼陶渔而已乎胶鬲起于鱼盐百里奚起于市苟不失义虽贾侩可为也然君子亦任其力之所能堪不强其力之所不能任今使吾徒耕稼能之乎不能也使之陶渔能之乎不能也使与市人交易逐什一于锥刀之末能之乎不能也舎是数者不能则将坐待为沟中瘠耳而可也不然则未免有求于人如墦间之为也与其屈已以求人孰若以义受禄于吾君之为安乎故君子之仕有时而为贫古人有之简兮之诗是也孟子岂虗语哉尹曰为贫者不可以居尊居尊者必欲以行道
  万章曰士之不托诸侯章
  杨曰周礼王燕则以膳夫为献主说者曰君臣之义不可以燕废曰是不然此孟子所谓养君子之道也礼受爵于君前则降而再拜燕所以待群臣嘉宾也而使之有升降拜揖之劳是以犬马畜之矣故以膳夫为献主而王不自献酬焉是乃所以为养君子之道而廪人继粟庖人继肉之义也
  尹曰孔子之进退辞受言之备矣孔子误
  万章曰敢问不见诸侯章
  吕曰往役义也往见不义也人不我知则贱当役贵君子不耻役而世人耻之人知我则不肖当事贤君子耻见之而世人不耻也
  君子进退去就之义孟子论之曲尽矣圣贤之所守盖如此此条当系尹氏或属上文
  孟子谓万章曰一乡之善士章
  尹曰是尚友也言所友毎愈进而愈上也是以论其世也言上有古人须当论其所遇之时如何不可一概而论也 又曰诵其诗读其书而不论其世则知之有不能尽
  齐宣王问卿章
  或问易位之事三仁于纣盍不行之乎杨曰但言其有此理也岂可以常为尝以伊尹之事观之信有之矣又问易位与去以思义言之否曰贵戚之卿无可去之理 又曰宣王问卿孟子则当以正对盖不直则道不见故也
  尹曰事君有犯无隠孟子之言毎如此
  问孟子此言岂不起后世强臣擅废立之事乎曰孟子此语所以警戒齐王聴谏欲其必聴故其言深切









  孟子精义卷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