謇斋琐缀录
謇斋琐缀录 
    本作品收录于:《国朝典故

      今上初嗣位,县丞徐顼上疏,请理皇妣薨逝之由,[1]以复不共戴天之仇。疏下内阁拟旨。万、刘皆不欲行,只言请上自处。内臣将本去,予谓非不准行,只请上示宽严轻重之意,庶好拟旨批示。逾三日,询知本在御前。予语二公曰:“此本不出,徐必再言,或有他人言,必来问所以不行,将何以对?今须请出拟行。”于是内臣持本来拟,予拟:“法司看了来说。”刘曰:“法司便要拏人,且着礼部。”予曰:“礼部吉凶礼文烦扰不暇。”万即依刘拟礼部,覆本,请拘万家亲戚内眷曾经出入宫闱者究问。万家实与佑之通好,惧甚,私谓予曰:“我与万家多不往来。”予安慰之曰:“此事只宜宽处,若兴大狱,株连蔓引,岂先帝之意哉!”刘喜曰:“盛德之言也。”少顷,覃太监等将礼部覆本来议拟旨,万曰:“如何?”刘曰:“先帝存日。”覃摇首不然。久之目予曰:“尹先生如何说?”予徐应之曰:“宫闱往事,朕承皇太后洎母后宣谕明白,恁每说的都是外面浮议,难凭访究,姑从轻处云云。”覃曰:“好好!”指予曰:“还是你能。”予即他顾,佯不闻。刘则面发赤而忌心愈切。

      成化间,四方白丁、钱虏、商贩、技艺、革职之流以及士夫之子弟,率夤缘近侍内臣,进献珍玩,辄得赐太常少卿、通政寺丞、郎,署中书、司务、序班等职,不由内阁、吏部,谓之“传奉官”。至于三阁老之子若孙,甫髫龀,已授中书,冠带牙牌,支俸给隶,但不署事。

      朝参而出于梁方之门者尤多。[2]一日内宴,钟鼓司承应扮一老人部粮,责解户米湿,解户答曰:“非我之罪,此船缝之病。”老人曰:“便须塞了船缝,免得耗湿朝廷粮米。”答曰:“若要塞船缝,须是无粮方好。”天颜为之少霁。晚年悔悟。及予入阁,因事讽谏,遂皆革罢。

      成化间,太监汪直用事,朝绅谄附,无所不至。其巡边地,所在都御史皆铠甲戎装,将迎至二三百里,望尘跪伏,俟马过乃兴。及驻馆,则易小帽𧙟𧝠, [3]趋走唯诺,叩首半跪,一如仆隶,揖拜之礼,一切不行。以是皆见喜,遂得进陞工部、兵部、户部侍郎。时有谚云:“都宪叩头如捣蒜,侍郎扯腿似烧葱。”奔竞之甚,良可笑也。[4]

      按:成周之制,以冢宰统阍寺,西汉之制,以丞相监宫中。宋人循周、汉之遗,亦以宦官制属于宰相、枢密,是三代而下,置制宦官之法,莫良于宋,故终宋之世,阉官鲜专政乱国之祸。今我国家百馀年,中官往往擅权。至成化间,而汪直专操国政,举朝言官竟未有以周、宋之制迪宸听者。乃竞为谄附,无所不至,戎装远迎,望尘下拜,而甘奴颜婢膝,一至此极也。呜呼!都宪何官?六卿何职?以此等卑污无耻之辈居之,辱国甚矣。宜乎为当时之所窃笑,而“捣蒜、烧葱”之谚所由来也与!昔人谓:“毋污青史,为子孙累。”士大夫当念斯言。

      解学士先生尝吊友人丧妻,入门曰:“恭喜。”继曰:“四德俱无,七出咸备,呜呼哀哉,大吉大利。”闻者绝倒,盖其妻悍也。予尝观之崔冢宰之妻李尤悍,崔栗栗畏顺。至怒,辄跪起拜谢,以冀免。盖恐传笑于外,而益养成其恶。崔后至冢宰,李病将死,[5]犹听候省视,不敢违。及卒后,妾得专房,遂生二子,不至绝祀,[6]岂非大吉大利之可哂耶?

      南京诸大臣,旧以车驾在北京,皆照品秩用凉伞。成化间,守备太监谭褒以己无凉伞之制,遂谓两京一体,北京大臣不用伞,而南都岂宜擅用?诸公唯唯。独礼部侍郎章大经与之辩论,至取大明礼制送去请览,褒有愠色。明日,遂进本禁止。诸公谓章激成之,乃于暑月,各制长柄大扇遮日。予改吏侍,至日,见满街翩翻摇动,甚不雅观。[7]予谓此非制度,且有扇摇扇动扇惑,不祥之兆,不宜用。命工制绿油绢伞,而加一短檐。用之馀月,诸公皆效之,以伞易扇。

      世谓鬻爵由汉晃错之作俑。盖错建言令天下入粟得以拜爵,六百石至四千石为五大夫,万二千石为大庶长,不过予之虚爵以免罪耳,固非予之以官,任之以事也。若文帝时,张释之以赀为郎,武帝令吏入粟补官,即至六百石,此则任之以官职矣。厥后,灵帝鸿都榜卖公卿及州郡官,如张颖、张温、崔烈,虽有功勤名誉,亦以货赂得之,则又非晁错鬻爵之初意矣。然作俑之罪,错安能免哉!

      史称汉相丙、魏有声。丙无间然矣,而魏相初奏封事,白去副封,皆借径于许伯。于是,许后被霍氏之谋得闻于上,即诏给事中。给事中,近习之官,非士夫所任,相不耻为之。疏广谏沮平恩监护太子家,而相谓:“非臣所及。”乃不自言。王吉言许、史贵宠,谢病归,而相不能留,盖德许氏汲引之恩耳。至若唐相以裴晋公度比郭汾阳,谓身系天下安危,固也。然自东都复起为相,一二日间三易主上,皆不预闻,而卒不能讨贼,何系于安危哉?夫由后戚取相位而起汉家后戚之祸,魏不能无罪;倪首于群阉之间而不能讨弑君之贼,裴不能无罪。然一则与丙吉同称,一则与汾阳比美,史皆不甚少之,岂非君子成人之美哉?善善长也。

      予观问刑条例,盖弘治中尚书白昂等所定拟。朝廷初亦慎重,诏谕详审,至于再三。然诸大臣刑名欠精,不无窒碍。如杀一牛罪至罚十,行之数月,边将奏称军需缺乏。盖牛禁过重,人莫敢杀,皮骨筋角无处可买。朝廷侮而难改,乃喻东厂官校莫加刺访。又立后一条,许寡妇立其所爱之人。不思世之嫠妇贞节者少,若许立所爱之人,则所爱莫爱于奸夫,以例立之,谁复能禁?此诲淫长奸之大不可也。以此盖见祖宗之法不可少更,更则弊。若又以法久而弛,骤加严促,号为振弛惩玩,然淫刑酷罚,头会箕敛,中外臣工因而科派侵欺入己,上下交征,民穷财尽,起而为盗,以致祸乱,流毒天下,此青苗之法所以卒亡宋也。变乱旧制之律,其意深矣哉!

      弘治乙卯,吏部缺尚书,众推兵部尚书马文升、都御史屠滽及一二侍郎堪补。文升自以部次年劳当得之,不意竟归于滽。文升意不平,赋一近体云:“朝退凭栏一黯然,独将心事诉苍天。清朝有意推公道,白发无心着锦鞭。天上浮云偏晻霭,地中阴气已凝坚。”云云。滽既得吏部,当班于文升之上,固辞,居下。及当廷试读卷,又恐居文升之前,即先移病,以侍郎吴原博代。时谓正统中王柳庵以礼部侍郎陞冢宰,即立胡宗伯之上,未闻让旧长官。今滽自度不可居上,只合辞职,不当让班,何违制紊序者是哉!

      弘治中,太监李广以左道见宠任,权倾中外,大臣多贿求之。戊午岁,建毓秀亭于万岁山上。既成后,适一小公主患痘疮,众医莫效,广饮以符水,遂殇。宫中方归咎于广。未几,清宁宫灾。有谓亭之建,年月不利,犯坐杀,向太岁,故有此灾。太皇太后怒云:[8]“今日李广,明日李广,兴工动土,致此灾祸,累朝所积,[9]一旦灰烬。”广惧,饮鸩死。讣闻,上意其所藏必有奇方秘书,[10]即命内侍搜索。奉命者遂封其外宅,搜得一帙纳贿簿籍首进之。簿中所载某送黄米几百石,某送白米几千石,通计数百万石。上因询左右曰:“广所食几何?乃受许多米。”对曰:“黄米即金,白米即银。”因悟广赃滥如此,遂籍没之。科道请出簿籍,按名究问。凡与名者惶惧危甚,各自星夜赴戚畹求救,不期而会者凡十三人。月下见簥影童童,而一人独乘女簥。事虽得寝不究,而纳贿者之名一一盛传于朝野,䩄颜惟甚,久而亦安然无复羞愧矣。赖上英明,终渐去之[11]

      予先世遗像,皆历年久,[12]楮鲜墨色,[13]漫漶灭裂,不可把玩。乃命绘史王琚因旧摹新,[14]共为一轴,而各赞四言六句于其中,庶岁时忌日,悬揭简便,久而不至于散失故也。昔者,先儒君子有云:“影像一发不似,则为他人矣。”意若可无可有。此必为当时子孙曾识祖父母者言,而非为后世子孙言也。盖后世子孙,未尝亲睹平生之丰仪,安知其似与否?若贤子孙于一睹之顷,岂无僾然?若有见乎其位,而或感慕奋励,思所以修身饬行,冀无忝于所生者哉!是又不可泥先儒之一言,而遂视之如故纸也。

      唐世祖尝塑老君像居祖庙之中,此甚无谓。彼老君至人,以天地万物为刍狗,岂以唐为轻重哉?况唐有天下,以万乘之尊莫之与京,何必借重于老君?其事可鄙,[15]而当世莫有非议之者,何怪乎!今之崛起微贱,不冒袭于富贵之族哉,惟我太祖高皇帝。始与诸儒臣议修玉牒,欲祖朱文公。一日,见徽州有姓朱者为典史,问其果文公后乎?其人对曰:“非也。”于是宸衷顿悟,彼一典史,尚不祖朱子,而我国家又可祖乎?竟却众议。此高皇帝之识量神圣,远轶前古,岂唐主所可企哉!

      吉水刘充化虽瞽而能吟。[16]尝赋吉郡十阁老、九尚书、十状元诗,皆皇明之盛际。但不依次序,或名或字号,盖取协韵故耳。尝过予,口占,因录之。

      皇明内阁秉衡钧,吉郡堂堂已十人。东里 (士奇) 后来名尹直,南皋(萧镃)先进是陈循。定之安简胡光大,纯道彭华解缙绅。千载贞元嘉会合,天教诸老佐昌辰。[17]

      右十阁老。

      开国分曹设六卿,吏工户礼及兵刑。周忱王直连王概,萧晅萧祯并广衡。更有二刘(宣、孜)联八座,历迁三部是惟祯。满朝金紫皆时杰,尽是卢陵九邑人。   右九尚书。

      天开文运盛庐陵,累占鳌头已十人。[18]胡广时中兼子棨,彭时刘俨与罗伦。后来彭教同曾彦,前有陈循并鹤龄。何事三元争些子,斯文颙望在明春。

      右十状元。

      坐客偶谈近有士人好食犬肉,主人知其意,命赋一犬诗,以盐字为韵。[19]士人立就,口占云:“几年辛苦伴虀盐,长夜巡行护短檐。恋恋见人浑识旧,依依向主肯趋炎。卧从芳草苔痕破,立傍梅花雪片粘。曾向山中擒狡兔,拔毫制笔与君拈。”主人喜,遂杀犬食之。

      吾邑曾迥,当大比之秋,梦抱一小儿,忽见此儿右边又生一耳。少顷,见此儿无两手,以为不祥。语其兄进,进曰:“又添一耳,[20]耳边添又,是取字。小儿无两手,是了字。考官必取了,尔中之兆也。”已而,果然。进之聪明,于是益信。

      僧会郭师孔,少尝与芳洲同砚席。及芳洲自翰林归,以鏾鸡为贺礼,而误书鏾为线。芳洲改示之,僧会谢以一绝云:“泉丝不与鏾金同,错认鏾鸡用线缝。不是献芹将鄙意,肯教一字化愚蒙。”

      古今三凤,唐薛元敬与从弟收、族兄德音齐名,世号三凤。今吾邑徐川与弟贡、威先后中举,时号“徐氏三凤”。罗钦顺与弟钦德、钦忠先后二科登进士,时号“罗氏三凤”。然徐、罗皆同胞兄弟,视薛之族从,不啻过之。而徐氏惟贡登第,罗则钦顺探花,钦德、钦忠皆二甲进士,[21]而又在具庆下,则尤古今所未有也。[22]

      永乐甲辰,吾邑大塔颓,是年文贞公入阁。[23]成化乙巳,小塔颓,则予入阁。夫塔本一邑之镇,颓,固非吉兆。[24]然谚云:[25]“欢喜塔倒。”且邑是牌形二塔,盖牌之椿杙,塔颓,则牌行,故有入阁之验。虽然,物之成毁有数,士之出处有时,岂必相关涉?姑志之,以俟后之智者订焉。

      成化丁酉[26]予乡云亭江一巨鱼见。明年,曾彦掇廷魁。丙午岁,复一巨鱼见。是秋,乡间无有荐者,惟予入阁。壬子岁,复有巨鱼见。是秋,罗钦顺发解,明年及第。鱼之巨,约四、五十斤,[27]游泳时,鬐鬣俱出水面,而多止于予里之城潭。

      正统中有一侍郎与一都御史同饮,适有犬绕桌行,左右叱之。侍郎云:“休叱,他在这里巡按。”都御史答云:“你看他是狗也是狼?”近时,都宪佀锺与通政强珍在南都同饮。强自执壶劝佀酒曰:“要你饮四锺。”佀答曰:“你莫强斟。”盖前二公以职事相戏,此二公以名相戏,互嘲捷发,亦可奇矣。   成化间,司徒陕西杨鼎一日与司寇福建林聪会。坐间,林戏杨曰:[28]“胡儿七岁能骑马。”盖杨有胡子,故云。须臾,杨答曰:[29]“癞子三年不似人。”此又以其形貌而戏谑也。

      里厚谷易裕颖与子居潜及妇相继逝,[30]遗妻郑式寡独,无所归所。[31]有寸田尺宅,皆为侄居松所盗卖,郑氏至老以冻馁死。弘治癸丑夏四月二十四日晚,居松之妻萧氏为鬼迷,诱入岭后塘中,家人遍索不能得。次早,见萧氏两手坚扯塘涯树根以自固,得不溺,遂扶翼以归。[32]少顷,乃苏,道二鬼自言:“我即居潜夫妇也,为尔夫妇荡我业,致我母死于冻馁,今必置汝于死。”相持至天明,始去。嗟夫!人死则魂升魄降,无形无声,[33]无所知矣。孰意居潜之阴灵不泯如此哉![34]故具录之,不惟著鬼神之迹,抑亦为不肖子弟荡覆先业,不顾诸母之养者戒。

      予休致家居,[35]时节喜庆,或接宾客访亲友,则具冠带盛服为礼。其馀燕居,则冠小帽或东坡学士巾,而多服𧙟𧝠。或有请服深衣幅巾者,予应之曰:“昔叨侍宪宗皇帝,[36]观解于后苑,伏睹所御青花紸丝窄檐大帽,大红织金龙纱𧙟𧝠,[37]宝装钩绦。又侍孝宗皇帝讲读于青宫,[38]早则冀善冠,衮绣圆领,食后则服𧙟𧝠、玉钩绦。而予家赐衣内,亦有𧙟𧝠一件,此时王之制,所宜遵也。[39]宋司马温公好服深衣幅巾。一日,问邵康节先生曰:“何不服此?”康节对曰:﹂某为今世之人,当服今人之衣。”温公叹服。杜祁公因门人请服此服,则答曰:“某一生叨服仕者之服,岂敢复窃高士之名?”[40]门人为之敬羡。予今服𧙟𧝠,不惟遵时王之制,亦且得康节、祁公之意,[41]非简亵也。

      予观黄山谷先生贬死宜州,未尝不嗟悼感叹,以谓当时小人深文巧诋,君子之不幸甚矣。然反思之,盖亦山谷好戏侮,傲忽人之所致。何也?山谷尝与赵挺之同修书,每日庖丁请食品,挺之辄曰:“来日吃蒸饼。”山谷窃笑之。明日会食,拟合四字凑成一字为令。挺之首云:“禾女委鬼,魏。”次当山谷,应声曰:“来力敕正,整。”与来日吃蒸饼同声,众闻之哄堂大笑,挺之赧然。厥后,挺之当国,[42]山谷以贬过荆州,[43]为太守写承天寺碑刻。适二漕使至,太守具膳,请二使往观写碑。山谷低头书丹,不一顾二使。写毕,二使请愿附名于碑尾,山谷不答,翩然而起。二使惭甚,遂摹碑刻还。呈挺之,中以幸灾谤国,贬死宜州。观此二事,山谷不自觉,而不知在人实难忍,岂非以戏侮傲忽之所致哉?是知士君子当以戏傲为戒。

      成化乙未孟秋,时享礼竣,大雨,雷击神武卫厅,柱门窗有迹,殊未折损。少詹徐时用因言去岁春夏家居时,其邑宜兴西溪中有三人驾一舟,遭雷击,其一捆缚于船仓,其一头入瓮中,其一构阁于篙杪,篙则特竖船头上。旁舟人见之,皆不敢近。船自流六、七里许,缚者解,瓮中者出,篙杪者堕,始皆苏。缚者云其初仿佛闻击者言:“汝改过否?”谕德谢大韶又言天顺戊寅四月中,其邻邑建昌熊家被雷,中堂屋瓦皆如万马踏碎,全揭。大门四楹置于厨屋上,盘屈一秤置斗中,又一秤钩于梁上,尾垂击斗。[44]时大韶亲造其家,及见大门尚竖立厨屋上,惟斗秤则以醮谢后解去。熊氏至今不替二事,皆异。然二公之言可信,盖舟人市利不足道,而熊氏之秤斗,亦必损人利己,故阴谴,宜矣。

      予内兄桃源萧廷素持其曾祖石泉公洪武间所授硬黄摹印符命一道,并缴符誊黄诰命一道示予,属志一言。予谨用誊录符诰二词于上,而志其下以归之。其符命顶中有一符字,盖以丹。符,出验四方之宝,兹特录出符诰如左:[45]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闻昔君天下者,设官分职,以成治功。虽秩有大小,自下而上,自上而下,无乃赏罚焉。专符为信,情意交孚,所以诚之至也。朕仿古制,授尔以官,给尔以符,惟尽乃心,[46]恪勤乃事,给由来觐,朕将合焉,以考尔绩,其敬之哉!

      宇字一千二百五十号 萧安石授广东盐课提举司广州盐仓大使。   洪武十八年九月二十四日。

      皇帝制曰:朕自即位以来,法古命官,列布华夷,岂其擢用之时并效忠贞?任用既久,俱系奸贪。朕乃明以宪章,而刑责有不可恕,以至内外官僚守职惟艰,善能终始者寡,身家诛戮者多。今尔萧安石于{YL九月二十四日给尔以符,改任广东盐课提举司广州盐仓大使,以至身没于官。有司缴符到,合尔能立身以廉,恪惮乃事。於乎!朕揣其职虽微而能始终保全,[47]亦何幸焉!今特转符给尔子孙,以光先世,宜令准此。

      洪武二十四年十月  日。

      今制,每旦常朝御奉天门,其御座谓之金台。既升座,[48]锦衣力士张五伞盖、四团扇,联翩自东西升立座后左右,而内使一执盖升立座上,一执武备杂二扇立座后正中。盖武备出兵仗局所供,一柄三刃,而圈以铁线,裹以黄罗袱,如扇状。用则线圈自落,三刃而出焉,[49]所以防不虞也。天顺间,命力士执伞扇,[50]夹立于金水桥南,止留座上之伞及夹武备二扇耳。而座上之伞,遇风劲时则去之。

      尹昌隆先生在建文中,以直谏谪侯官县令。太宗入正大统之初,被谮,提至京,廷诘得释。复官,累陞中允、主事。讫被汉庶人、吕震之诬以死,盖亦肮脏狷劲之人。故解公对仁庙之问,有“昌隆君子而量不弘”之语。今彭都宪礼著郡志评,责斥过重,予以简请斟酌,不知如何。

      士夫之姓名动静,于朝廷之休戚未必有关涉,然往往有偶然之符。如彭文宪公正统十三年及第,当上表谢恩之旦,以起早,隐几睡重不寤,竟不及上殿。时谓“元首失了。”明年,遂有驾留虏庭之变,不亦失元首之谶乎?景泰辛未,状元柯潜,人谓“柯”与“哥”同音。未几,英庙还自北虏,退居南宫,不亦“哥潜”之谶乎?

      弘治十八年,状元顾鼎臣。予闻之,心怵然,窃谓“臣”与“成”字同音,鼎成龙驾,名犯嫌忌。时司训梁弘周闻予言。逾月,遗诏到,弘周曰:“先生之言,信矣!”岂非“鼎成龙驾”之谶乎?因忆天顺癸未会试监试御史焦显,时予丁内艰起复,途间窃谓宋有“不因南省火,安得状元焦”之语,今焦监试,能无忌乎?未几,春闱果被火。市谣曰:“御史原姓焦,科场被火烧。”是皆偶然符合,亦似有定数,未可概谓附会之说也。

      李佾敬夫,南乐学训李寄之仲子也。[51]丧母,既葬,遂结茅墓次,朝夕居其中,食蔬饮水,泣血孺慕,三年乃复常。予尝往慰劳之,且嘉叹曰:“古云‘是父是子,非此母不生此子’,今于佾见之。呜呼!信可为士大夫家子弟劝矣。”故诗以美之:“肠断无人复倚门,结茅墓下哭声喧。祗怀母氏劬劳德,岂觊君王表异恩?宰树号风悲永夜,慈乌反哺伴黄昏。从知锡类天心格,绳蛰行看子又孙。”

      予尝访节义之臣于士夫间,吾吉郡判台州吴世溥为予言王原采死节事而未详,因托求其墓志,逾数年,始得之。赣庠教谕姜瑞以来,又闻原采初任武昌时,[52]见杨文贞公一二应酬词章于民家,辄称之曰:“王佐才也。”后入官翰林,遂以公荐。故公德之,久而不忘,乃寄题其墓而致祭焉。墓在广德州城之西五里许。成化丙申,赖州守周英封殖表识之,盖秉彝好德之心人所同也。

    校勘记

    1. “请理皇妣薨逝之由”,“请”原作“诸”,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改。
    2. “朝参而出于梁方之门者尤多”,原无“尤”字,据明代史籍汇刊明蓝格抄本补。
    3. “则易小帽𧙟𧝠”,“易”原作“亦”,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改。
    4. “良可笑也”,原无“良”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补。
    5. “李病将死”,原缺“将”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补。
    6. “遂生二子不至绝祀”,原缺“二子不”三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补。
    7. “甚不雅观”,“雅”原作“相”,据明朱当国朝典故本改。
    8. “太皇太后怒云”,原缺“怒云”二字,据明历代小史本补。
    9. “累朝所积”,原缺“所积”二字,据明历代小史本补。
    10. “上意其所藏必有奇方秘书”,原缺“必有奇”三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补。
    11. “赖上英明终渐去之”,原缺“赖”、“去之”三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补。
    12. “予先世遗像皆历年久”,原缺“遗像皆”三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补。
    13. “楮缯墨色”,“墨”原作“黑”,据明历代小史本改。
    14. “乃命绘史王琚因旧摹新”,原缺“乃命绘史”四字,据明历代小史本补。
    15. “其事可鄙”,“鄙”原作“图”,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改。
    16. “吉水刘充化虽瞽而能吟”,原缺“化虽”二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补。
    17. “东里士奇后来名尹直”,“士奇”原为正文大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改为注文小字。诗中“南皋”及注“萧镃”四字原缺,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补。
    18. “累占鳌头已十人”,原作“累占鳌头十一人”,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改。
    19. “以盐字为韵”,原缺“盐”字,据明历代小史本补。
    20. “又添一耳”,原缺“又添”二字,据明历代小史本补。
    21. “钦德钦忠皆二甲进土”,原缺“甲进”二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补。
    22. “则尤古今所未有也”,“尤”原作“犹”,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改。
    23. “是年文贞公入阁”,“阁”字下原有一“老”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删去。
    24. “夫塔本一邑之镇颓”,原缺“镇颓”二字,据明历代小史本补。
    25. “然谚云”,原缺“谚”字,据明历代小史本补。
    26. “成化丁酉”,原缺“丁酉”二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补。
    27. “约四五十斤”,原缺“约”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补。
    28. “林戏杨曰”,原缺“戏杨曰”三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补。
    29. “杨答曰”,原缺“答曰”二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补。
    30. “里厚谷易裕颖与子居潜及妇相继逝”,原缺“裕颖”二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补。
    31. “无所归所”,原缺“无所”二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补。
    32. “遂扶翼以归”,原缺“遂扶”二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补。
    33. “无形无声”,原缺“无形”二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补。
    34. “孰意居潜之阴灵不泯如此哉”,原缺“不泯如”三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补。
    35. “予休致家居”,原缺“予”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补。
    36. “昔叨侍宪宗皇帝”,原缺“叨”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补。
    37. “伏睹所御青龙花紸丝窄檐大帽大红织金龙纱𧙟𧝠”,原缺“帽大红”三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补。
    38. “又侍孝宗皇帝讲读于青宫”,原缺“皇帝讲读于”五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补。
    39. “所宜遵也”,原缺“所宜遵”三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补。
    40. “岂敢复窃高士之名”,原缺“名”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补。
    41. “亦且得康节祁公之意”,原缺“且得”二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补。
    42. “挺之当国”,原无“国”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改。
    43. “山谷以贬过荆州”,“贬”原作“败”,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改。
    44. “尾垂击斗”,原缺“斗”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补。
    45. “兹特录出符诰如左”,“特”原作“时”,据明历代小史本改。
    46. “惟尽乃心”,“惟”原作“往”,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改。
    47. “朕揣其职虽微而能始终保全”,“揣”原作“惴”,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改。
    48. “既升座”,原缺“既”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补。
    49. “三刃而出焉”,“焉”原作“一”,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改。
    50. “命力士执伞扇”,原缺“士”字,据明历代小史本补。
    51. “南乐学训李寄之仲子也”,原无“李”字,据明代史籍汇刊明蓝格抄本补。
    52. “又闻原采初任武昌时”,“任”,明代史籍汇刊明蓝格抄本作“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