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贞覌政要 卷二
唐 吴兢 撰 元 戈直集 论 景成化刊本
卷三

贞观政要卷第二       戈直集论

  论任贤三     论求諌四

  论纳諌五

   任贤第三凡八

    房玄龄 杜如晦 魏徴 王圭

    李靖  虞世南 李𪟝 马周

房𤣥龄名乔以字显父彦谦仕隋历剌史𤣥龄少警敏通经史善属文开皇中隋方盛宻白父曰

上无功徳徒以周近亲妄诛杀乱嫡庶竞僣侈终当灭亡父惊曰无妄言年十八举进士授羽骑尉校雠

秘省侍郎髙孝基曰此郎当为国器恨不见其耸壑昻霄耳中原方乱慨然有忧天下之志既事秦王王

曰汉光武得邓禹今我得𤣥龄犹禹也馀见下文齐州临淄人也齐州今济南路隶山

东临淄县名今属益都路初仕隋为隰城尉隰音习隰城今隰州隶河东唐制县置尉

掌亲理庶务分判众曹割㫁追催𭣣率课调令之佐也坐事除名徙上郡太宗

徇地渭北渭水之北今陕西之地𤣥龄杖䇿谒于军门太宗一

见便如旧识署渭北道行军记室叅军唐制掌军府表启书䟽之

𤣥龄既遇知已遂罄竭心力是时贼冦每平众人竞

求金宝𤣥龄独先𭣣人物致之幕府及有谋臣猛将

与之潜相申结各致死力累授秦王府记室兼陕东

今河南等处大行台考功郎中唐制掌百官功过善恶之职𤣥龄在

秦府十馀年恒典管记𨼆太子巢剌王以𤣥龄及杜

如晦详见下章为太宗所亲礼甚恶之恶乌去声譛之髙祖

字叔由是与如晦并遭驱斥及𨼆太子将有变也太

宗召𤣥龄如晦令衣道士服令平声衣去声潜引入阁谋议

及事平太宗入春宫东宫也武徳九年月太宗初为皇太子擢拜太子

左庶子唐制东宫左春坊左庶子掌侍従赞相礼仪驳正启奏之职贞观元年

中书令唐制中书省之长掌佐天子执大政而緫判省事宰相也三年拜尚书左

㒒射监脩国史唐制史馆有监脩国史皆宰相兼领封梁国公实封一

千三百戸唐爵九等一曰王食邑万户二曰郡王食邑五千户三曰国公食邑三千户四曰开

国郡公食邑二千户五曰开国县公食邑千五百户六曰开国县侯食邑千户七曰开国县伯食七百户

八曰开国县子食五百户九曰开国县男食三百户此言千三百户者实封数也后仿此既緫任

百司䖍恭夙夜尽心竭节不欲一物失所闻人有善

若已有之明逹吏事饰以文学审定法令意在寛平

不以求备取人不以已长格物随能𭣣叙无隔踈贱

论者称为良相焉相去声后同十三年加太子少师少去声唐

制太子少师少傅少保掌晓三师徳行以谕皇太子奉观三师之徳玄龄自以一居端

舜使禹宅百揆端揆者相位也十有五年频抗表辞位优诏不许

十六年进拜司空唐制太尉司徒司空为三公佐天子理阴阳平邦国无所不统

緫朝政依旧监脩国史玄龄复以年老请致仕太宗

遣使谓曰国家久相任使相如一朝忽无良相

如失两手公若筋力不衰无烦此让自知衰谢当

更奏闻玄龄遂止按史传玄龄抗表陈辞太宗遣使谓之曰昔留侯让位窦融辞荣自

惧盈满知进能退善自止足前代羙之公亦欲齐踪往哲实可嘉尚然国家乆相任使一朝忽无良相如

失两手𤣥龄遂止太宗又尝追思王业之艰难佐命之匡弼

乃作威鳯赋以自喻因赐𤣥龄其见称𩔖如此按新旧唐

书皆曰太宗追思王业艰难佐命之力作威鳯赋以赐无忌俱载长孙无忌传参之通鉴亦然政要作赐

𤣥龄未详孰是愚谓其所纪姓名虽不同而太宗眷命功臣之意则一也今录其赋扵此以备观览焉其

辞曰有一威鳯憩翮朝阳晨逰紫雾夕饮𤣥霜资长风以举翰戾天衢而逺翔西翥则烟氛闭色东飞则

日月腾光化垂鹏扵北裔训群鸟扵南荒珍乱世而方降应明时而自彰俛翼云路归功本𣗳仰乔枝而

见猜俯修条而抱蠹同林之侣俱嫉共干之俦并忤无桓山之义情有炎洲之凶度若巢苇而居安独懐

危而履惧鸱鸮啸乎侧叶燕雀喧乎下枝惭已陋之至鄙害它贤之独奇或聚味而交撃乍分罗而见羁

⿰冫麦 -- 凌云之逸羽韬伟世之清仪遂乃蓄情宵影结志晨晖霜残绮翼露㸃红衣嗟忧患之易结叹矰缴之

难违期毕命扵一死本无情扵再飞幸赖君子以依以恃引此风云濯斯尘滓披䝉翳扵叶下发光彩扵

枝里仙翰屈而还舒灵音摧而复起职八极以遐翥临九天而髙恃庶广徳扵众禽非崇利扵一已是以

徘徊感徳顾慕懐贤慿明哲而祸散托英才而福全答惠之情弥结报功之志方宣非知难而行易思今

后而终前俾贤徳之流庆毕万叶而芳𫝊

 朱氏黼曰人主以任相为职宰相以任人为职使宅百揆舜所以命禹也旁招俊乂列于庶位傅说

 所以相髙宗也太宗尝谓𤣥龄当广求贤人随材授任可谓知任相矣𤣥龄闻人有善若已有之不

 以求备取人不以已长格物可谓知相职矣是以居端揆十五年有司庶府皆称其职也窃尝论之

 宰相非量材受任为难而为国用人之不易贞观之盛群材蚁附一财计之任虽贱有司且能之𤣥

 龄特以度支𨵿天下利害宁虚其位而不以与人宁任扵己而不庀凡士盖以民力所系不当委裒

 刻之吏国计所本不可付聚敛之臣故宁抱乏材之叹而不容茍且以具贠宁受吝权之讥而不忍

 冒昧以与下此其所以号称名相欤

 吕氏祖谦曰房𤣥龄之相太宗王魏以善諌而为直英卫以善兵而立功𤣥龄乃断断扵上而为一

 时之名相可谓无它枝而能有容足以任天下之事矣观其以度支系天下利害尝有缺求其人未

 得乃自领之其材固足以办天下之事而能不自用也由是言之无它技而有容固足为贵至于材

 不自用而能用人之材则𤣥龄之贤所以为不可及也

 真氏徳秀曰梁文昭公佐太宗定天下及终相位凡三十三年其持身也敬其谋国也忠盖庶乎古

 大臣之风矣至于用人则委諌争于王魏付征伐于英卫使众善毕集于君退然若无能为者此一

 节盖秦汉以来未有能及之者后之君子其用梁公之用心当端拜师之

  愚按昔汉高祖初入闗也诸将争走金帛财物之府而萧何独收相府律令图书竟为开基之

  根本夫萧何起秦刀笔吏而高见逺识如此为兴王名相岂偶然之故哉房𤣥龄杖策谒军门

  太宗一见如旧识贼寇每平众人竞求金宝𤣥龄独先𭣣人物致之幕府其知所先务与萧何

  𭣣相府图书同一髙见逺谋兴王相业萧不专美于汉风云感召此岂人力也哉非天其孰能

  使

杜如晦字克明少英爽以风流自命内负大节临机辄断隋世预吏部选髙孝基异之曰君当为

栋梁用愿保令徳馀见下文京兆万年人也京兆郡名今奉元路万年县名今咸寜县

隶陕西武徳初为秦王府兵曹叅军唐制掌王府武官簿书考课仪卫假

使等俄迁陕州今仍旧隶河南緫管府长史长音掌唐制𫟪要之地置緫管

以统军长史其贰职也时府中多英俊被外迁者众太宗患之

记室房𤣥龄曰府僚去者虽多盖不足惜杜如晦聦

明识达王佐才也若大王守藩端拱无所用之必欲

经营四方非此人莫可太宗自此弥加礼重𭔃以心

腹遂奏为府属尝参谋帷幄时军国多事剖㫁如流

深为时軰所服累除天策府从事中郎武徳四年祖以秦王功

髙古官𭈹不足以称乃加𭈹天䇿上将位在王公上开府置官属从事中郎其属职也兼文学

馆学士太宗为天䇿上将乱稍平乃向儒宫城西作文学馆𭣣聘贤才询访讨论学士其职也

𨼆太子之败如晦与𤣥龄功第一迁拜太子右庶子

唐制东宫右春坊右庶子掌侍从左右献纳启奏宣传令㫖之政俄迁兵部尚书

兵部掌武选地图车马甲械之政尚书其长也进封蔡国公实封一千三百

贞观二年以本官检校侍中唐制检校某官者皆诏除而非正命

年拜尚书右㒒射兼知吏部选事唐制吏部掌文选勲封考课之政知

犹主仍与房𤣥龄共掌朝政至于台阁规模典章文

物皆二人所定甚获当时之誉时称房杜焉按史𫝊如晦进

㒒射乆之以疾辞职薨赠司空谥曰成手诏虞世南为碑文言痛悼意它日食𤓰羙辍其半奠焉后梦如

晦若平生明日𠡠𠩄御馔往𥙊劳问妻子恩礼无少衰后诏功臣世袭赠宻州剌史徙国莱

 柳氏芳曰房杜佐太宗天下号为贤相然无迹可寻德亦至矣故太宗定祸乱而房杜不言功王魏

 善諌诤而房杜让其贤英卫善将兵而房杜行其道理致太平善归人主为唐宗臣宜哉

 刘氏煦曰房杜皆以命世之才遭逄明主谋猷允恊以致升平议者以比汉之萧曹信矣然杜之见

 用房之𠩄举也太宗尝与𤣥龄图事则曰非如晦能筹之及如晦至竟如𤣥龄之䇿盖房知杜之

 能㫁大事杜知房之善建嘉谋禆谌草创东里润色相湏而成俾无悔事贤逹用心良有以也若以

 哲方之房则管仲子产杜则鲍叔罕虎矣

 宋氏祁曰太宗取孤隋攘群盗天下已平用房杜辅政大乱之馀纪纲雕弛而能兴仆植僵使𭈹令

 典刑粲然罔不完可谓名宰相然求所以致之之迹殆不可见何哉虽然宰相代天者也辅赞弥缝

 而蔵诸用使斯人由而不知彼扬已取名暸然使户晓者殆房杜之细耶

 张氏九成曰太宗身属櫜鞬以基帝业阃外之臣皆以功为尚而房杜𨼆然为国名臣自后世观之

 任公竭节身处要地如𤣥龄者谁人也临机独断吐胸中之奇若如晦者谁人也

 吕氏祖谦曰房杜辅相太宗成贞观之治而后世观之无迹可寻此则近扵无声无𦤀之至矣是故

 汉之文景纪无可书之事而为西都之仁君唐之房杜传无可载之功而为贞观之贤相

 唐氏仲友曰太宗与房杜君臣之契深矣谓之明良相遇可矣而古之王者必有师臣汤之扵伊尹

 武王之扵尚父是也是故能以道正君格其非心以登尧舜之盛故曰成王畏相房杜之扵太宗可

 以为名相矣未可以为畏相也

  愚按苏文忠公有言唐之房杜传无可载之功今以史𫝊考之则禇遂良尝谓玄龄自义旗之

  始翼赞圣功武徳之季冒死决䇿贞观之初选贤立政人臣之勤玄龄为最髙祖谓玄龄论事

  千里外犹对面长孙后谓玄龄奇谋秘计未尝宣泄是玄龄之功犹可得而知也至扵如晦之

  为人则世称玄龄善谋如晦善断每有大事玄龄辄曰非如晦不能断及如晦至卒用玄龄之

  䇿是如晦之断初不能出扵𤣥龄之谋也故如晦之功不可得而知也然世岂以如晦为不及

  玄龄㢤呜呼后之大臣幸而与贤者同列耻巳之短而求加扵人者真如晦之罪人也哉

魏徴字玄成孤贫落拓有大志不事生业出家为道士好读书尤属意縦横之说大业未李宻见徴

所为文召之徴进十䇿宻奇之而不能用后窦建徳攻䧟黎阳获徴署为起居舎人及窦建徳就擒与裴

矩西入𨵿𨼆太子闻其名引直洗马甚礼之馀见下文巨鹿人也巨鹿郡名今顺德路巨鹿

县𨽾河东近徙家相州之内黄相去声相州今彰德路𨽾腹里内黄县名今属滑州

武徳末为太子洗马洗音跣洗马汉有是职太子出则当直者前驱清道唐制东宫

左春坊司经局置洗马掌经史子集四库图籍刋缉之事凡天下之图书上东宫者皆受而蔵之

太宗与𨼆太子阴相倾夺每劝建成早为之谋太宗

既诛𨼆太子召徴责之曰汝离间我兄弟何也间去

众皆为之危惧徴慷慨自若従容对曰従即容切皇太子

若従臣言必无今日之祸太宗为之敛容厚加礼异

擢拜諌议大夫数引之卧内数音访以政术徴雅有

经国之才性又抗直无所屈挠太宗每与之言未尝

不恱徴亦喜逢知己之主竭其力用又劳之曰劳去声慰

卿所諌前后二百馀事皆称朕意称去非卿忠诚

奉国何能若是三年累迁秘书监叅预朝政深谋逺

算多所弘益太宗尝谓曰卿罪重于中钩我任卿逾

于管仲中去声管仲名夷吾齐卿也初齐襄公被弑议立君髙国先阴告公子小白扵莒鲁亦发

兵送公子紏而使管仲别将兵遮鲁道射中小白带钩紏至齐小白已立是为桓公管仲请囚鲍叔牙请

公用之公以为大夫后为相遂霸天下近代君臣相得宁有似我于卿

者乎六年太宗幸九成宫隋仁寿宫也宴近臣长孙无忌

长音掌凡言长孙并同长孙复姓无忌其名也字辅机文徳皇后之兄从太宗征讨有功累擢比部

郎中贞观初迁吏部尚书封齐国公复进䇿司空为太子太傅髙宗时以沮立武后削官爵置黔州卒

王圭魏徴往事息𨼆臣见之若仇不谓今者又同此

宴太宗曰魏徴往者实我所仇但其尽心所事有足

嘉者朕能擢而用之何惭古烈徴毎犯颜切諌不许

我为非我所以重之也徴再拜曰陛下导臣使言臣

所以敢言若陛下不受臣言臣亦何敢犯龙鳞触忌

讳也史记韩非𫝊曰諌说之士不可不察夫龙可扰狎而驯也然喉下有逆鳞径寸婴之必杀人人

主亦有逆鳞说之者能无婴人主逆鳞则㡬矣太宗大恱各赐钱十五万七

年代王圭为侍中累封郑国公寻以疾乞辞所职请

为散官太宗曰朕㧞卿于仇虏之中任卿以枢要之

职见朕之非未尝不諌公独不见金之在矿古猛切金𤩶也

何足贵哉良冶鍜而为器冶陶铸匠也便为人所宝朕方

自比于金以卿为良工虽有疾未为衰老岂得便尔

耶徴乃止后复固辞聴解侍中授以特进仍知门下

省事十二年太宗以诞皇孙诏宴公卿帝极欢谓侍

臣曰贞观以前従我平定天下周旋艰险𤣥龄之功

无所与让贞观之后尽心于我献纳忠谠安国利人

成我今日功业为天下所称者惟魏徴而已古之名

臣何以加也于是亲解佩刀以赐二人庶人承乾

𥘉立长子承乾为太子后以罪废为庶人在春宫不修徳业魏王泰字恵褒太

宗第四子封魏王好士善属文后贬王濮谥曰恭宠爱日隆内外庶寮咸有

疑议太宗闻而恶之乌去谓侍臣曰当今朝臣忠謇

无如魏徴我遣傅皇太子用绝天下之望十七年遂

授太子太师唐制太子太师太傅太保为三师掌以道徳辅导皇太子知门下事

如故徴自陈有疾太宗谓曰太子宗社之本须有师

傅故选中正以为辅弼知公疹病可卧护之徴乃就

职寻遇疾徴宅内先无正堂太宗时欲营小殿乃辍

其材为造为去五日而就遣中使赐以布被素褥

遂其所尚后数日薨太宗亲临恸哭临去赠司空谥

曰文贞太宗亲为制碑文复自书于石特赐其家食

实封九百户太宗后尝谓侍臣曰夫以铜为镜可以

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

失朕常保此三镜以防已过今魏徴殂逝遂亡一镜

矣因泣下乆之乃诏曰昔惟魏徴每显予过自其逝

也虽过莫彰朕岂独有非于往时而皆是于兹日故

亦庶僚苟顺难触龙鳞者欤所以虚已外求披迷内

悉井言而不用朕所甘心用而不言谁之责也自

斯已后各悉乃诚若有是非直言无𨼆按史传徴疾甚药膳赐遗

无算上亲问疾语终日后复与太子至徴加朝服拖带上悲懑拊之将以衡山公主降其子叔玉时公主

従上曰公强视新妇徴不能谢及旦薨帝临哭罢朝五日太子举哀西华堂诏内外百官朝集皆赴丧晋

王奉诏致𥙊陪葬昭𨹧上登苑西楼望哭尽哀

 刘氏煦曰魏公与文皇讨论政术往复应对凡数十万言其匡过弼违能取譬博约逹𩔗皆前代

 争臣所不至者其实身正而心劲上不负时主中不阿权幸内不侈亲族外不为朋党不以逄时攺

 节不以图位卖忠前代争臣一人而已

 宋氏祁曰君臣之际顾不难哉以徴之忠而太宗之睿身𣳚未㡬猜譛遽行始徴之諌至君子小人

 未尝不反复言之以邪侫之乱忠也乆犹不免故曰皓皓者易污峣峣者难全自古所叹云

 曽氏巩曰太宗屈巳以徔群臣之议而魏公之徒喜遭其时感知已之遇事之大小无不諌争虽其

 忠直所自至亦得君以然也

 吕氏祖谦曰或谓三代遗直者言其以至公为心而不以事形迹为美以后言为戒而不以即应为

 嫌任强直之责而不顾擅权之议为忠谠之论而不畏诽谤之讥此太宗贞观之治独归于徴劝行

 仁义之效者其以此欤

 唐氏仲友曰责难扵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谓吾君不能谓之贼此孟子之諌争徴有之矣

 真氏德秀曰魏公始终以规諌为己任唐史以为前代争臣一人而巳岂不信哉然考其学问渊源

 殆不可见文中子世家谓魏徴尝従其学受王佐之道先儒疑之观其劝太宗行仁义则必有所本

 然尝论之有仁义之体有仁义之用正其心修其身而逹之扵国家天下无往而非仁义此二帝三

 王之所行兼体用之全者也心未必正身未必修假仁义以行之而不免扵利欲之杂然其爱人利

 物之功禁暴止乱之政亦有𥙷扵世教此齐桓晋文之所行依仿扵仁义之用而体则未纯故其用

 亦未尽也太宗除隋之难身致升平可谓伟矣然由心而身由身而家皆有惭徳观魏公之所论諌

 即事而言者多即心而论者少正救扵已形者多而变化扵未形者少君臣之间相与䇿勲者黾勉

 扵仁义之用而已故贞观之治虽有志扵三王迄能大异扵五伯魏公正君之功虽秦汉以下所

 难及而揆之伊傅周召则犹可憾焉或以为出扵縦横之学则又有未然者盖战国䇿士多邪謟之

 言而魏公所陈皆正大之论是岂可同日语哉叔玠以王魏并称考观本末盖亦其流亚云

  愚按魏郑公之諌自两汉以来一人而已史称为三代遗直岂不信哉然尝闻之孟子曰人不

  足与适也政不足与间也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盖更一弊政是一弊政而巳去一小人是

  一小人而已非心存焉吾恐不胜其去不胜其更也今观魏公之諌䟽大概能禆益扵政事而

  能匡正扵本原能规諌扵临时而不能㴠养扵平昔律以孟子之言殆所谓过谪用人之非

  非间行政之失而已无乃扵格心之道犹有所未至乎故程子谓其能正君而不能养徳真氏

  谓其即事而言者多即心而论者少正救扵已形者多变化扵未形者少其知言哉

王圭字叔玠志量𨼆正能安扵贫贱交不苟合开皇末为奉礼郎季叔颇坐事被诛圭当従坐遂亡

匿积十馀岁髙祖入关相府司录李纲荐圭贞谅有器识引为世子府咨议叅军及东宫建除中舎人寻

转中𠃔馀见下文太原祁县人也太原郡名今翼宁路𨽾河东祁县今仍旧武徳

中为𨼆太子中允唐制东宫官属掌侍従赞相驳正启奏総司经典膳药甚为

建成𠩄礼后以连其阴谋事流于嶲州嶲音髓武徳末髙祖以太

子与秦王有隙责圭等不能辅导皆𬒳贬嶲州属罗罗斯地今为建昌路隶云南建成诛后

太宗即位召拜諌议大夫每推诚尽节多𠩄献纳圭

尝上封事切諌封事实封言事也太宗谓曰卿𠩄论皆中朕

之失中去自古人君莫不欲社稷永安然而不得者

秪为不闻己过为去或闻而不能改故也今朕有𠩄

失卿能直言朕复闻过能改何虑社稷之不安乎太

宗又尝谓圭曰卿若常居諌官朕必永无过失顾待

益厚贞观元年迁黄门侍郎叅预政事兼太子右庶

子二年进拜侍中时房𤣥龄魏徴李靖详见下章温彦博

字大临并州人警悟而辩隋末幽州緫管罗艺以州降彦博预谋召入为郎战突厥被执贞观始始得还

寻检校吏部侍郎时讥其烦碎后迁尚书右㒒射卒追赠特进谥曰恭戴胄字𤣥㣧相州人性明

正善簿最王世充谋篡胄以大义说之秦王引为府士曹叅军贞观初迁大理少卿又迁尚书左丞号称

职拜谏议大夫杜如晦遗言请以选举委胄遂检校吏部尚书卒谥曰忠与圭同知国政

尝因侍宴太宗谓圭曰卿识鉴精通尤善谈论自𤣥

龄等咸宜品藻定其差品文质也又可自量孰与诸子贤

对曰孜孜奉国知无不为臣不如𤣥龄每以諌诤

为心耻君不及尧舜臣不如魏徴才兼文武出将入

相臣不如李靖将相并去声敷奏详明出纳惟允臣不如

温彦博处繁理剧众务必举臣不如戴胄处上至如

激浊扬清嫉恶好善好去臣扵数子亦有一日之长

太宗深然其言群公亦各以为尽已𠩄懐谓之确

按史传圭后进爵郡公八年拜礼部尚书十一年正定五礼兼魏王师十三年卒上素服举哀诏魏王泰

率百官临哭赠吏部尚书谥曰懿

 刘氏煦曰王圭履正不回忠谠无比君臣时命胥㑹于兹易曰自天祐之吉无不利叔玠有之矣

 陈氏惇修曰太宗尝历数诸臣之得失以夸大扵一已而复使王圭商确人物圭亦盍因是而进戒

 曰知人之道尧以为难陛下不当以知人为能子贡方人夫子谓不暇臣亦不敢以知人自负昔皋

 陶陈谟分为九徳亦欲多方而叅考之以示所难之意也今陛下安可轻问而臣亦安可轻对惜乎

 圭不知此且复一二而为之商确遂使太宗谓吾之知人如此其易而圭之品藻如此其当天下之

 贤否善恶皆不足辨而邪侫之言所以乘间而入也然则太宗之为君固有愧扵帝尧而王圭之徒

 盖亦有愧扵皋陶者矣

  愚按太宗既正位东宫首以魏徴为詹事主簿圭为谏议大夫是圭为諌官在徴之先也是时

  前宫齐府之党多懐反侧不安圭首请太宗坦懐待之以示无间是圭之论谏在徴之先也厥

  后与徴上下其论卒得与徴齐名岂偶然哉然尝观宋末真氏论后世贤臣悉以四事律之一

  曰正已二曰正君三曰谋国四曰用人以唐初诸贤臣观之则论谋国用人王魏不如房杜论

  正已正君房杜不如王魏四贤如耳目股肱相资为用其致贞观之治不亦宜乎

李靖字药师姿貌魁奇少有文武材毎曰大丈夫若遇主逢时必当立事立功以取富贵其舅韩擒

虎号名将毎与论兵必曰可与言孙吴者仕隋为长安县功曹历驾部贠外郎杨素牛𢎞皆器之馀见下

京兆三原人也京兆见前注三原县名今属辉州路隶陕西大业末为

马邑郡丞大业隋炀帝年号马邑郡今朔州路隶河东丞守之贰也㑹髙祖为太原

留守靖观察髙祖知有四方之志因自锁上变诣江

今扬州路江都县隶淮东至长安即闗道塞不通而止髙祖克

京城执靖将斩之靖大呼曰呼去公起义兵除𭧂乱

不欲就大事而以私怨斩壮士乎太宗亦加救靖髙

祖遂舍之武徳中以平萧铣辅公祏功铣音跣祏音石萧姓铣名

后梁宣帝曽孙也隋末起兵巴陵自称梁王靖陈卞䇿髙祖命副赵郡王孝恭讨之遂䧏辅姓公祏名为

淮南道行台㒒射武徳中据丹阳反叛又诏靖副孝恭讨之擒获遂平历迁扬州大都

督府长史长音掌扬州见上注唐制緫十州者为大都督长史其上佐也太宗嗣位

召拜刑部尚书唐制刑部掌律令刑法徒隶按覆谳禁尚书其长也贞观二年

以本官检校中书令三年转兵部尚书为代州行军

緫管代州今仍旧隶腹里唐制武徳初置行军緫管以统军进撃突厥定襄城

破之定襄郡名今忻州隶腹里突厥诸部落俱走碛北走音奏沙土日碛地

在塞北擒隋齐王暕之子暕古限切杨道政及炀帝萧后

送于长安突利可汗来降汗音韩凡言可汗并同降下江切后同可汗蕃王 之称

犹汉时称单于中国称天子也突利可汗始毕可汗之子名什钵苾尝自结扵太宗请入朝太宗礼见良

厚拜右卫将军颉利可汗处罗可汗之第名莫贺咄设牙直五原北太宗因其地置伊西州

仅以身遁太宗谓曰昔李陵提歩卒五千不免身降

匈奴李陵字少卿汉武帝时为侍中将兵伐匈奴无救而败遂降匈奴尚得名书竹

帛卿以三千轻𮪍深入虏庭克复定襄威振北狄实

古今未有足报往年渭水之役矣以功进封代国公

此后颉利可汗大惧四年退保鐡山西北之地遣使入朝

谢罪使去声后同请举国内附又以靖为定襄道行军緫

管往迎颉利颉利虽外请降而心懐疑贰诏遣鸿胪

秦官典客汉武时更名大鸿胪郊庙行礼讃道九賔鸿声胪传之也唐制掌賔客及㐫仪之事

字茂系并州人闻隋政日乱说秦王建大计为天策长史摄户部尚书唐制户部掌天

下土地人民钱谷之政贡赋之差尚书其长也诏除而非正命谓之摄将军安修仁

脩仁慰谕之靖谓副将张公谨字𢎞慎魏州人仕王世充为洧州长

史挈城归髙祖授捡校邹州别驾李𪟝䓁启秦王引入府贞观初为代州都督谋破颉利有功封邹国公

攺封州都督以恵政闻七年卒曰诏使到彼虏必自寛乃选精𮪍赍

二十日粮引兵自白道袭之公谨曰既许其降诏使

在彼未宜讨撃靖曰此兵机也时不可失遂督军疾

进行至阴山在西北之极绵亘数百里遇其斥候千馀帐皆俘以

随军颉利见使者甚恱不虞官兵至也靖前锋乘雾

而行去其牙帐七里颉利始觉列兵未及成阵单马

轻走虏众因而溃散斩万馀级杀其妻隋义成公主

俘男女十馀万斥土界自阴山至于大漠北邉广漠之地

灭其国寻获颉利可汗于别部落馀众悉降太宗大

恱顾谓侍臣曰朕闻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往者国家

草创突厥强梁太上皇以百姓之故称臣于颉利朕

未尝不痛心疾首志灭匈奴坐不安席食不甘味今

者暂动偏师无往不捷单于稽颡单音蝉汉时蕃王之号犹可汗也

耻其雪乎群臣皆称万岁汉武帝礼𥙊中岳太室従官在山下闻若有言万岁

者三后世臣下称万岁者本此寻拜靖光禄大夫尚书右㒒射赐实

封五百户又为西海道行军大緫管征吐谷浑胡昆切吐

谷浑西域国名本辽东鲜卑徒河渉归长子之名其孙叶延遂以其名为氏大破其国改

封卫国公及靖身亡有诏许坟茔制度依汉卫霍故

卫青霍去病皆汉武时为大将军讨匈奴有大功去病尚公主及亡诏与主合葬起冡象卢山

阙象突厥内燕然山燕平吐谷浑内碛石二山以旌

殊绩按史传十四年靖妻卒故有坟茔之诏及靖身亡四字疑误十八年上幸其第问疾上将伐辽

东靖入阁赐坐谓曰公南平呉㑹北清沙漠西定慕容惟东有髙丽未服公意如何对曰臣往者慿藉天

威薄展微效今残年朽骨唯拟此行陛下若不弃老臣病其瘳矣上愍其羸老不许二十三年薨赠司徒

谥曰景武

 张氏九成曰当隋氏丧鹿之际承唐祖腾龙之时能依乘风云勒功帝籍者岂有它哉特以根于

 忠智故功名若是其显也观其用兵善扵料敌速扵应机故所向有功南平呉北破突厥西走吐谷

 浑功大宠盛乃能阖户自守以谢过从可谓能自全矣始能免俘戮终能保厥躬胜扵韩信逺矣

  愚按太宗天资英武善战无敌一时群臣皆不足以仰望清光帝之𠩄推服而师问者独李靖

  一人而已盖自孙武以来能将法度之师者独诸葛武侯与靖耳今世传武经虽未必出靖之

  手要必有近似者其论霍邑之战谓建成㡬败为奇兵太宗旁撃为正兵大意谓唐之战胜特

  暗合兵法耳亦犹韩信谓汉髙天授非人力是也异时太宗伐辽无功而归谓靖曰吾以天下

  之力屈扵小夷何也靖不答𠩄问顾曰兹事道宗知之盖指驻跸之战请分兵袭平瓖之事也

  呜呼即其𠩄至而论靖可谓知兵之圣者欤世以英卫并称要之李𪟝非靖之匹彚伦伍也

虞世南字伯施性沈静寡欲笃意学问与兄世基仕隋俱有重名时人方晋二陆累迁至秘书郎

起居舍人従宇文化及至聊城又䧟于窦建徳伪授黄门侍郎太宗后灭建徳引为秦府叅军馀见下文

㑹稽馀姚人也㑹音桧稽音基㑹稽郡名今绍兴路馀姚县名今升为州隶浙东

观初太宗引为上客因开文馆馆中号为多士咸推

世南为文学之宗授以记室与房𤣥龄对掌文翰尝

命写列女传以装屏风于时无本世南暗书之一

无遗失贞观七年累迁秘书监太宗毎机务之隙引

之谈论共观经史世南虽容貌懦弱如不胜衣懦乃乱切

一音儒胜字平声而志性抗烈毎论及古先帝王为政得失

必存规讽多𠩄𥙷益及髙祖晏驾汉书曰宫车晏驾注谓天子当晨起

早作而方崩殒故称晏驾者臣子之心犹谓宫车晚出也按髙祖以贞观九年五月崩太宗执

䘮过礼䘮平声后同哀容毁悴乆替万机文武百寮计无

𠩄出世南毎入进諌太宗甚嘉纳之益𠩄亲礼尝谓

侍臣曰朕因暇日毎与虞世南商㩁古今朕有一言

之善世南未尝不恱有一言之失未尝不怅恨其恳

诚若此朕用嘉焉群臣皆若世南天下何忧不理太

宗尝称世南有五绝一曰徳行二曰忠直三曰博

学四曰词藻五曰书翰及卒子聿太宗举哀于别次

哭之甚恸䘮事官给仍赐以东园秘器葬具赠礼部

尚书唐制礼部掌礼仪𥙊享贡举之政尚书其长也凡既没而加之以官曰赠谥曰文懿

太宗手𠡠魏王泰曰虞世南于我犹一体也拾遗𥙷

阙无日暂忘实当代名臣人伦凖的吾有小善必将

顺而成之吾有小失必犯颜而諌之今其云亡石渠

东观之中无复人矣观去声汉置石渠阁东𮗚皆蔵图籍秘书之所痛惜岂

可言耶未㡬太宗为诗一篇追思往古理乱之道

既而叹曰锺子期死伯牙不复鼓琴列子曰锺子期与伯牙为友伯

牙鼓琴子期善聴子期死伯牙绝弦以世无知音者朕之此篇将𠩄示因令

平声后同起居官名唐制门下省置起居郎中书省置起居舍人掌录天子之动作法度以修记事

之史书以授之于国史焉褚遂良字登善杭州人博渉经史工楷隶累迁起居郎十五年拜諌议

大夫兼起居事后授太子賔客髙宗时拜仆射因沮立武后后立被贬卒诣其灵帐读讫

焚之其悲悼也若此又令与房𤣥龄长孙无忌杜如

晦李靖等二十四人图形于凌烟阁按史传十七年诏赵国公长孙

无忌河间元王孝恭莱国成公杜如晦郑国文贞公魏徴梁国公房𤣥龄鄂国公尉迟敬徳卫国公李靖

宋国公萧瑀褒忠壮公假志𤣥䕫国公刘𢎞基蒋忠公屈突通郧节公殷开山谯襄公柴绍邳襄公长孙

顺徳郧国公张亮陈国公侯君集郯襄公张公谨卢国公程知节永兴文懿公虞世南渝襄公刘政㑹莒

国公唐俭英国公李𪟝胡壮公秦叔宝二十四人可并图画于凌烟阁

 张氏九成曰世南始以文翰驰誉陈隋间兄弟长安方之二陆在唐以五绝见称而论议规讽固多

 忠称𥙷过弼违有犯无𨼆上赞明圣之徳下植生民之利宜其眷眷勤宻而见于梦想君臣之情何

 其厚

  愚按世南信为徳行忠直文章之士唐兴之儒臣也终身以正事君将顺匡救其𢎞多矣虽君

   臣相得之深而未臻大用太宗止叹息以石渠东观之中无复人亦可惜也矣

李𪟝本名世𪟝字茂功永徽中以犯太宗讳单名𪟝焉馀见下文曹州离狐人也

曹州今仍旧隶腹里离狐县名后改南华今废本姓徐初仕李宻为左武候

大将军李宻字元邃其先辽东人大业末韦城人翟让聚众为盗𪟝往従之宻𥘉従杨𤣥感起兵

谋事及𤣥感败亡命雍丘𪟝说让奉宻为主号魏公宻后杀让而人心始离武徳初入𨵿见髙祖拜光禄

卿复以反诛宻后为王世充𠩄破王世充字行满本西域人姓支㓜従母嫁王氏

因冒其姓仕隋为民部侍郎阴结豪杰自为太尉矫隋主侗䇿禅位杀侗自立武徳初破李宻髙祖诏秦

王攻之擒归长安族徙于蜀拥众归国𪟝犹据宻旧境十郡之地

宻旧境东至于海南至于江西至汝州北至魏郡时未有所附𪟝并㩀之武徳二年谓长

史郭孝恪曰长音掌郭孝恪许州人初附宻为长史后谒秦王上䇿擒窦建徳拜上柱国后

迁大緫管破龟兹国为流矢所中而卒魏公既归大唐今此人众土地

魏公𠩄有也吾若上表献之则是利主之败自为己

功以邀富贵是吾𠩄耻今宜具录州县及军人户口

緫启魏公聴公自献此则魏公之功也不亦可乎乃

遣使启宻使去声后同使人初至髙祖闻无表惟有启与

宻甚怪之使者以𪟝意闻奏髙祖方大喜曰徐𪟝感

徳推功实纯臣也拜黎州緫管黎州今浚州隶腹里赐姓李氏

附属籍于宗正唐制宗正府掌亲属以别昭穆宗室居之封其父盖为济

阴王济上声渎名固辞王爵乃封舒国公授散𮪍常侍

掌规讽过失侍従顾问之职寻加𪟝右武𠉀大将军唐制武卫之职及李

宻反叛伏诛𪟝发䘮行服䘮平备君臣之礼表请𭣣

葬髙祖遂归其尸于是大具威仪三军缟素三军上军中军

下军葬于黎阳山在今浚州礼成释服而散朝野义之寻

为窦建徳𠩄攻䧟于建徳又自㧞归京师窦建徳贝州人世为

农材力绝人大业中募兵伐辽𥙷队长后据渤海自立为夏王建元置官属武徳初擒化及于魏县进兵

政𪟝力屈降之𭣣𪟝父为质令𪟝复守黎阳三年𪟝自㧞归京师四年従太宗平建徳于是获而斩之

従太宗征王世充窦建徳平之贞观元年拜并州都

并州即太原唐制武徳七年改緫管曰都督立府置佐令行禁止号为称职

称去突厥甚加畏惮太宗谓侍臣曰隋炀帝不解精

选贤良解音镇抚𫟪境惟逺筑长城广屯将士将去

以备突厥大业三年诏彂丁男百馀万筑长城西距榆林东至紫河旬而毕工而情

识之惑一至于此朕今委任李𪟝于并州遂得突厥

畏威逺遁塞垣安静岂不胜数千里长城耶其后并

州改置大都督府又以𪟝为长史长音累封英国公

在并州凡十六年召拜兵部尚书兼知政事𪟝时遇

𭧂疾验方云须灰可以疗之太宗自剪须为其和药

为和并去声后同𪟝顿首见血泣以陈谢太宗曰吾为社稷

计耳不烦深谢十七年髙宗居春宫转太子詹事

东宫官掌统三寺十率府之政加特进仍知政事太宗又尝宴顾𪟝

曰朕将属以孤属音思之无越卿者公往不遗于

李宻今岂负于朕哉𪟝雪涕致辞因噬指流血俄沉

醉御服覆之覆音其见委信如此𪟝毎行军用师筹

算临敌应变动合事机自贞观以来讨撃突厥颉利

及薛延陀北狄国名本延陀部与薛种杂居号薛延陀贞观中㧞灼立𪟝灭其国置为州县

髙丽等并大破之太宗尝曰李靖李𪟝二人古之韩

汉将韩信秦将白起也卫霍见前岂能及也按史传二十三年帝疾谓太子

曰李𪟝才智有馀然汝与之无恩恐不能懐服我今黜之若其即行俟我死汝用为㒒射亲任之若徘徊

顾望当杀之乃授叠州都督受诏不至家而去髙宗立召进㒒射后欲立武昭仪为后畏大臣异议未决

帝密访𪟝𪟝曰此陛下家事无须问外人帝意遂定诏𪟝率册立武氏緫章二年卒赠太尉谥曰贞武

 范氏祖禹曰太宗以𪟝为何如人哉以为愚也则不可托㓜孤而𭔃天下矣以为贤也当任而弗疑

 何乃忧后嗣之不能懐服先黜之而后用之是以犬马畜之也岂尧舜亲贤之道乎利禄之士可得

 而使

 又曰髙宗欲废立而犹难扵顾命大臣取决扵𪟝之一言𪟝若以为不可则武氏必不立矣𪟝非惟

 不諌又劝成之孽后之立无忌遂良之死唐室中绝皆𪟝之由其祸岂不博哉太宗以𪟝为忠故托

 以㓜孤而其大节如此知人帝其难之信矣

 胡氏寅曰古者不盟结言而退盖人不爱其情相命而信喻矣逮徳下衰疑阻猜贰至于刑牲㰱血

 曽未旋踵又已背之是故孔子扵春秋不贵盟誓而善胥命取荀息欲人之惇信而不食言也若李

 𪟝啮指出血以受太宗之托若不为负义者而扵王武废兴之际以一言䘮邦则不必待如里克然

 后为隳大节也夫以言许人者犹恐非其本心𪟝受托而无一言徒啮指出血而已使当尧舜之智

 岂得遁乎

 吕氏祖谦曰太宗以𪟝守𫟪可谓善用人矣至其任以托孤之寄则非其所能也按吴起与田文论

 功起曰将三军使士卒乐死敌国不敢谋子孰与起文曰不如治百官亲万民实府库子孰与起文

 曰不如此三者皆出吾下而位加吾上何也文曰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方是之时属之子

 乎属之我乎起黙然良久曰属之子矣盖𪟝之贤扵长城是亦吴起之所长而太宗以之处田文之

 任宜其败也

 叶氏适曰𪟝本无甚所长只是不负人夫不负固可任以事至扵闗朝廷之重则非不负者能之

 如立武氏之说彼岂有意扵负太宗者柰何利害所在彼其不学诚不识此噫以周勃之少文㡬䧟

 吕氏之祸以霍子孟之重厚犹有所不免皆不学无术所以致也况𪟝以一言之失岂知他日之祸

 如此

  愚按太宗英武将略优扵汉髙至扵知人料事不及汉髙逺矣其间章章较著者李𪟝之事是

  也自今观之𪟝之为人外若纯悫内任术数非特太宗不能知至今人不能知何也𪟝始事翟

  让让为李宻所诛𪟝不能死后为窦建徳所败屈伏请降复不能死𪟝始与单雄信誓同死生

  雄信诛又不能死其名节如此独扵李宻之败生则推功死则收葬太宗信其区区之小节遂

  谓可以托孤过矣太宗之将终也黜𪟝为叠州都督谓太子曰𪟝若即行汝用为相若不即行

  汝必杀之𪟝闻命不辞家而去夫太宗之术数可谓精矣孰知𪟝之术数又髙出扵其上哉厥

  后武氏之立竟以𪟝一言而定而唐之子孙㡬尽于武氏之手盖太宗以术数待𪟝故𪟝亦以

  术数报之固不暇为唐社稷计也𪟝之将死告其弟曰我见房杜辛勤起家皆为不肖子所败

  吾后子孙有交游非𩔖者汝必杀之异时敬业举兵覆宗至毁冡而暴骨呜呼𪟝所任之术数

  至是而无所施其巧矣是以君子恶任智而大居正也

马周字賔王家贫嗜学资志旷逺武徳中𥙷州助教不治事而去宻州赵仁本髙其才厚赠使入𨵿

留汴为浚仪令崔贤所辱遂感激而西舎新丰逆旅主人不之顾周命酒一斗八升悠然独酌众异之馀

见下博州茌平人也茌士疑切博州今东昌路茌平县名今仍旧隶山东贞观

五年至京师舎于中郎将去声唐制中郎将太子府属掌校尉旅帅及亲勲翊

卫之常何之家常姓何名史无传时太宗令百官上书言得

令平声后同周为何陈便宜二十馀事为去令奏之事

皆合㫖太宗怪其能问何何对曰此非臣所发意乃

臣家客马周也太宗即日召之未至间凡四度遣使

催促使去及谒见与语其恱令直门下省授监察御

唐制掌分察百寮巡按州郡狱讼军戎𥙊祀营作太府出纳皆隶焉累除中书舎人

唐制掌侍进奏叅议表章周有机辩能敷奏深识事端故动无不

太宗尝曰我于马周暂时不见则便思之十八

年历迁中书令兼太子左庶子周既职兼两宫处

事平允处上甚获当时之誉又以本官摄吏部尚书

太宗尝谓侍臣曰周见事敏速性甚慎至一作贞正至于

论量人物量平直道而言朕比任使之比音多称朕

称去既写忠诚亲附于朕实借此人共康时政也

按史传帝尝以飞白书赐周曰鸾鳯冲霄必假羽翼股肱之𭔃要在忠力周疾甚诏使视䕶躬为调药周

以所上章奏悉焚之曰管晏暴君之过取身后名吾不为也二十一年卒按此章曰贞观五年周为何陈

便宜与旧史同通鉴考异曰五年周见有诏令百官上封事唐暦曰三年六月诏文武官言得失马周代

常何陈事旧史或本扵政要而吴氏所纪是也

 宋氏祁曰周之遇太宗顾不异哉由一介草茅言天下事若素䆠于朝明习宪章者其自视与筑岩

 钓渭亦何以异迹夫帝锐于立事而周所建皆切一时君宰间不胶漆而固恨相得晚宜矣然周才

 不逮傅说吕望使后世未有述焉惜哉

 唐氏仲友曰观太宗待遇马周过扵房杜王魏如四使催趣飞白之赐皆异宠也惜周不及四子功

 业止此史氏谓君宰不胶漆而固信矣然周之才岂独不及说望而已哉

 林氏之奇曰魏无知之在汉常何之在唐其才能技业初无太过扵人而无知以举陈平而获赏常

 何以举马周而受赐故无知之名托扵陈平常何之名托扵马周以为万世不朽之传由此观之人

 之有善岂必尽出扵己哉

  愚按自耕莘饭牛筑岩钓渭由匹夫而陞朝着君臣相得建事立功者不多见于后世矣太宗

  览常何之奏而知其非何所为何又能以实告遂以布衣起新丰逆旅济济清要卒如览奏之

  所见若马周固伟矣太宗之知人得不尤伟矣乎周固未可以并驱先哲而太宗则可谓有古

  先哲王之遗风焉

   求諌第四凡十一章

太宗威容俨肃百僚进见者见音皆失其举措太宗

知其若此每见人奏事必假颜色兾闻諌诤知政教

得失贞观初尝谓公卿曰人欲自照必须明镜主欲

知过必藉忠臣主若自贤臣不匡正欲不危败岂可

得乎故君失其国臣亦不能独全其家至于隋炀(“旦”改为“𠀇”)

𭧂虐臣下钳口钳巨淹切卒令不闻其过卒子聿切令平声遂至

灭亡虞世基等寻亦诛死前事不逺公等每㸔事有

不利于人必须极言规諌

  愚按太宗之求諌可谓切矣而其纳諌亦可以为难矣非惟能容人之諌又导人而使之諌非

  惟不怒人之諌又赏人而使之諌故一时之臣非特大臣能諌小臣如皇甫徳叅无不諌也非

  特内臣能諌外臣如李大亮无不諌也非特文能諌武臣如尉迟敬徳亦无不諌也非特廷

  能諌宫妾如充容徐惠亦无不諌也贤臣而能諌固也侫臣如裴矩亦諌焉中国之臣能

  固也夷狄之臣如契苾何力亦諌焉盖自三代而下求諌之诚纳諌之美未能或之先也观其

  贞观之初自以威容俨肃故尝假人以颜色深鉴炀帝灭亡故尝求人使諌诤夫能鉴隋之亡

  则内有乐諌之实假人以色则外无拒諌之容故能化及一时大小咸諌虽古昔谤木諌旌之

  盛无以加焉盖由初年二者实有以感召之也史臣置此扵求諌之首其有深意哉

贞观元年太宗谓侍臣曰正主任邪臣不能致理正

臣事邪主亦不能致理惟君臣相遇有同鱼水则海

内可安朕虽不明幸诸公数相匡救数音兾凭直言

鲠议鲠音梗刺在喉也致天下太平諌议大夫王圭对曰臣

闻木従绳则正后従諌则圣商书傅说告髙宗之辞明諌之不可不受

故古者圣主必有争臣七人言而不用则相继以死

争读曰诤孝经曰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陛下开圣虑纳刍荛愚

臣处不讳之朝处上实愿罄其狂瞽太宗称善诏令

自是宰相入内令平声相去声平章国计必使諌官唐制諌官左右

散𮪍常侍四人常规讽过失侍従顾问左右諌议大夫八人掌諌论得失侍従赞相左右𥙷阙十二人掌

供奉讽諌大事廷议小事则上封事左右拾遗十二人掌同𥙷阙随入预闻政事有

所开说必虚已纳之按通鉴曰诏諌官随中书门下同三品官入阁

 孔氏甫曰太宗之任諌官真得其道夫天下之务至广也军国之机至要也虽明主听㫁贤相谋议

 思虑之失亦不能免当君相论事之际使諌官预闻得以关说或有缺失従而正之岂不美乎然大

 臣论事规正扵人君之前安有不従之议兹亦制驭大臣使之无过之术耳若以諌官小臣不可预

 闻国谋必众知缺失方许諌正事或已行而不可救过或已彰而不可言故刚直之臣有激许不顾

 以争之者君従之犹掩其过或不从则君之过大臣之罪愈大矣太宗任諌官可谓真得其道

 胡氏寅曰有失辄许諌官諌止贞观致治之本凡有天下者皆可行是为王者师也虽然諌官尽如

 魏徴禇遂良王圭之徒则上不慑人君威严下不承大臣风㫖而言可听矣苟徒有听諌之名而不

 择忠直识治之士则或讦或比阴行其私而人主不之觉其弊有甚扵不置諌官者故耳目之任以

 得人为要也

 尹氏起莘曰夫官以諌为名所言必本扵公而宰相制天下事岂必尽能无失诚使諌官得随事言

 之则不待命令已行而后救之扵末流矣虽然諌宫入阁或非大臣之所乐也必有英明之君体而

 行之则贞观之治可复见矣

  愚按唐制入阁仪最为后世美称盖天子既御紫宸殿复移仗御便殿百官随入曰入阁太宗

  用王圭言诏諌官随中书门下同三品入阁夫君相一体固也而宰相入内必使諌官随之则

  君臣举无过矣兹太宗所以致治之美欤愚有望后世之君人也

贞观二年太宗谓侍臣曰明主思短而益善暗主护

短而永愚隋炀帝好自矜夸好去护短拒諌诚亦实

难犯忤虞世基不敢直言或恐未为深罪昔箕子佯

狂自全孔子亦称其仁箕国名子爵也纣之诸父见纣无道諌之纣囚之为奴箕

子因徉狂而受孔子曰殷有三仁焉谓㣲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諌而死也及炀帝被杀

世基合同死否杜如晦对曰天子有诤臣虽无道不

失其天下仲尼称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

仲尼孔子字史官名鱼卫大夫名鳅如矢言直也史鱼自以不能进贤退不肖既死犹以尸諌事见

世基岂得以炀帝无道不纳諌诤遂杜口无言偷

安重位又不能辞职请退则与箕子徉狂而去事理

不同昔晋恵帝姓司马名𠂻武帝次子也西晋昏庸之主贾后恵帝之后后为赵王

伦所废矫诏赐死将废愍懐太子名遹惠帝太子为贾后所杀赵王伦后谥曰愍懐

司空张华司空三公之官张华字茂先范阳人也惠帝时为丞相竟不能苦争

阿意茍免及赵王伦字子彛晋宣帝第九子后以篡逆诛死举兵废后

遣使𭣣华使去声后同华曰将废太子日非是无言当不

𬒳纳用当去声后同其使曰公为三公太子无罪𬒳废言

既不従何不引身而退华无辞以答遂斩之夷其三

族古人有云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

䖍切相去声故君子临大节而不可夺也皆论语之辞张华既

抗直不能成节逊言不足全身王臣之节固已坠矣

虞世基位居宰辅在得言之地竟无一言諌诤诚亦

合死太宗曰公言是也人君必须忠良辅弼乃得身

安国宁炀帝岂不以下无忠臣身不闻过恶积祸盈

灭亡斯及若人主所行不当臣下又无匡諌苟在阿

顺事皆称美则君为暗主臣为䛕臣君暗臣䛕危亡

不逺朕今志在君臣上下各尽至公共相切磋以成

理道公等各宜务尽忠谠匡救朕恶终不以直言忤

意辄相责怒

  愚按太宗之问归咎扵君如晦之对归罪扵臣可谓两得其道矣盖君知所以归咎扵君则为

  君也必能尽君之道臣知所以归咎扵臣则为臣也必能尽臣之道矣太宗君臣辞令之间岂

  非两得其道哉然太宗因是而求言扵臣谓终不以直言忤意辄相责怒可谓尤贤也已况斯

  时也正年榖丰熟百姓乐生迩安内肃上恬下熙太宗方以行帝王道有既效之语固宜望侍

  臣以匡救之益也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此古先哲王处治安之大猷也太宗有焉

贞观三年太宗谓司空裴寂字𤣥真蒲州人仕隋为晋阳宫副监秦王方建

大计未敢白髙祖以寂最善遂以情告之寂乃以宫人私侍髙祖胁従之武徳初拜㒒射呼裴监不名贞

观初进拜司空后坐罪放静州㑹羌反或言寂为主既而寂率家僮破羌帝念寂诏入朝㑹卒封河东公

曰比有比音上书奏事条数甚多朕緫黏之屋壁出

入观省悉井所以孜孜不倦者欲尽臣下之情每一

思政理或三更方寝更平亦望公軰用心不倦以副

朕懐也

  愚按成汤之圣昧爽丕显坐以待旦周公之圣思兼三王夜以⿰纟⿱𢆶匹 -- 继日经纶万化皆是心也圣哲

  犹尔况贤王乎太宗毎思政理或至三更犹望群臣同心不倦是心也坐以待旦之心乎夜以

  ⿰纟⿱𢆶匹 -- 继日之心乎𠝹

贞观五年太宗谓房𤣥龄等曰自古帝王多任情喜

怒喜则滥赏无功怒则滥杀无罪是以天下䘮乱莫

不由此朕今夙夜未尝不以此为心恒欲公等尽情

极諌公等亦须受人諌语岂得以人言不同已意便

即护短不纳若不能受諌安能諌人

 胡氏寅曰太宗俾大臣受諌盖欲大臣知諌之难受欲之难违以明已之不易然其言则善矣非惟

 责其臣以谏君又训其臣以正已切磋之义也三代人君必有师友后世师难其人得端良正直之

 士使讲论经训规箴阙失如三益之友则亦可以成德而寡过太宗勉此不怠其𦤺升平之治宜哉

  愚按太宗之纳諌真三代以下之所无有也巳能纳諌可以为贤矣而又劝其臣使受人之諌

  可不谓尤贤乎哉且其言曰不能受諌安能人至哉言乎盖必已能迁善而后能告其君以

  善已能改过而后能正其君之过是故曹参成清静之治资盖公之一言仁杰成中兴之功赖

  行冲之药石𫝊曰惟善人能受直言已不能受人之直言而望其直言扵主不亦难乎

贞观六年太宗以御史大夫唐制以掌刑法典章紏正百官之罪恶御史台

之长韦挺京兆人少与𨼆太子善后为大子宫臣武徳七年或言太子与宫臣谋逆帝专责宫

臣遂流巂州贞观初王圭数荐之拜御史大夫俄兼魏王府事复攺太常卿帝讨辽东命挺主饷料运渠

塞不通挺以待冻泮帝怒废为民中书侍郎唐制贰令之职也朝廷大政叅议焉临轩册命

则为使以授之四夷来朝则受其表䟽而奏之献贽币则受以付有司杜正伦相州人隋世举

秀才贞观初魏徴荐之擢兵部员外郎迁知起居注累进中书侍郎后行左庶子漏泄帝怒太子废坐流

驩州𩔰庆初迁中书令出为横州刺史卒秘书少监少去声唐制秘书监之贰职也虞世

南著作郎唐制秘书省属官也掌修撰碑志祝文𥙊文与佐郎分判局事姚思廉

以字行京兆人仕隋为河间郡司法迁代王侍𭅺髙祖定京师府僚皆奔独思廉侍王帝义之授秦王府

文学王即位攺𢎞文馆学士迁著作郎等上封事称旨称去召而谓曰

朕历观自古人臣立忠之事若值明主便宜尽诚规

諌至如龙逄比干龙逢桀之贤臣比干纣之贤臣皆以忠諌见杀不免孥SKchar

一作仇戮孥子也戮杀也谓并妻子而戮之也为君不易以豉为臣极难朕

又闻龙可扰而驯然喉下有逆鳞卿等遂不避犯

触各进封事常能如此朕岂虑宗社之倾败每思卿

等此意不能暂忘故设宴为乐仍赐绢有差

 唐氏仲友曰此太宗见諌者恱而従之之一事也有功见知犹恱况諌诤而见知乎设宴赐帛谓思

 至意故举酒相乐具有鹿鸣燕忠臣嘉賔之意亦太宗行王道之一端也

  愚按太宗以廷臣上封事称㫖设宴赐帛所以奖进激劝之道可谓至矣而且以触鳞为喻使

  臣下知触忤之必无罪则将犯颜而进諌也且龙逢比干之诛事无道之君而然也以太宗之

  聪明英睿夫岂有是哉而能以无道之君戮谏臣以为戒亦圣王兢惧之意欤

太常卿唐制掌礼乐郊庙社稷之事韦挺尝上䟽陈得失太宗赐

书曰所上意见极是谠言辞理可观甚以为慰昔齐

境之难夷吾有射钩之罪蒲城之役勃鞮为斩𬒮

之仇而小白不以为疑重耳待之若旧重平声夷吾射钩事见任

贤篇注勃鞮晋寺人披也重耳晋文公名晋献公使勃鞮杀重耳重耳逾垣勃鞮逐斩其衣祛重耳奔狄

后重耳归晋即位为晋君懐公之党欲弑之勃鞮欲以告求见解前罪文公使人让之勃鞮曰臣不敢以

一心事君故得罪君已反国其无蒲狄乎于是见之岂非各吠非主汉书桀犬吠尧尧非

不仁特吠非其主耳志在无二卿之深诚见于斯矣若能克全

此节则永保令名如其怠之可不惜也勉励终始垂

范将来当使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古不亦羙乎朕

比不闻其过比音未睹其阙赖竭忠恳数进嘉言

用沃朕懐一何可道旧本此与上章通为一章今按不同分为二章

  愚按太宗赐书韦挺示至公用人之道而举齐之管仲晋之勃鞮为喻夫齐晋二伯主置射钩

  斩袂而用二子二子亦能尽忠扵其君矣然尝观之懐公入国狐突之子毛及偃従重耳懐公

  命突召其子狐突曰子之能仕父教之忠䇿名委质贰乃辟也狐突宁死而毛偃事文公不二

  若以狐突之言律之则管仲勃鞮又若之何而可哉

贞观八年太宗谓侍臣曰朕毎闲居静坐则自内省

悉井恒恐上不称天心称去下为百姓所怨但思正

人匡諌欲令耳目外通下无怨滞又比见比音

来奏事者多有怖慑音辄惧也言语致失次第寻常奏事

情犹如此况欲諌诤必当畏犯逆鳞所以毎有諌者

縦不合朕心朕亦不以为忤若即嗔责深恐人懐战

惧岂肯更言

  愚按昔汉贾山曰人主之威非特雷霆也势重非特万钧也开导而求諌和颜色而受之人犹

  恐惧不敢自尽况震之以威怒乎太宗每以上不厌天心下为百姓所怨以自省固宜开导人

  言和颜聴纳也为人君者思贾山之言充太宗之量何虑人臣之不忠諌哉

贞观十五年太宗问魏徴曰比来比音朝臣都不论

事何也徴对曰陛下虚心采纳诚宜有言者然古人

云未信而諌则以为谤己信而不諌则谓之尸禄

子夏曰信而后諌未信则以为谤己也尸禄谓尸位而窃禄但人之才器各有不

同懦弱之人懐忠直而不能言踈逺之人恐不信而

不得言懐禄之人虑不便身而不敢言所以相与缄

黙俛仰过日太宗曰诚如卿言朕毎思之人臣欲諌

辄惧死亡之祸与夫赴鼎镬冒白刃亦何异哉

故忠贞之臣非不欲竭诚竭诚者乃是极难所以禹

拜昌言语见虞书益稷谟岂不为此也为去朕今开懐抱纳

諌诤卿等无劳怖惧遂不极言

 朱氏黼曰言路通塞闗君徳之盛衰人主因言者之多寡固可自察其身之得失也諌者多必吾之

 能聴諌者直必吾之能容犯颜而不惮必吾无拒人之色苦口而无𨼆必吾无好侫之心一或反是

 则是吾徳之不进吾心之不大吾之好侫而恶直乐谀而畏忠也大宗即位之初虚心访纳故论諌

 者歩随袂接表䟽之进笥溢几盈一日万机在今犹昔而论事之诚顿尔销减帝而内省当必有以

 致此者始导諌中恱従终勉强徴屡论矣今犹此问征以爱身畏罪为告盖欲使帝自悟耳帝以赴

 鼎冒刃为开说之比终不能深自克责复为敷求也

  愚按贞观十 五魏徴谓陛下欲善之志不及扵昔时闻过必攺少亏扵𭧽日十三年又谓陛

  下志业比贞观初渐不克终者凡十事则君徳亦少贬矣尚幸勉强欲善之意犹能自克故能

  开导聴纳至谓群臣近来都不论事则又在魏徴儆戒不克终之后得无或如徴之言乎后之

  人君所宜慎始而敬终也

贞观十六年太宗谓房𤣥龄等曰自知者明信为难

矣如属文之士属音伎巧之徒皆自谓已长他人不

及若名工文匠商略诋诃芜词拙迹于是乃见由是

言之人君须得匡諌之臣举其𠎝过𠎝与愆同一日万机

一人聴㫁虽复忧劳安能尽善常念魏徴随事諌正

多中朕失中去如明镜鉴形美恶必见因举觞赐玄

龄等数人勖之勖吁玉切勉也

  愚按魏徴以贞观十七年春正月卒太宗谓玄龄尝念魏徴随事諌正如镜照形美恶必见举

  觞赐玄龄等数人以朂之盖欲群臣亦如徴之极言无𨼆也然此言恐在徴卒之后未必在十

  六年

贞观十七年太宗问諌议大夫禇遂良曰昔舜造漆

漆木名可以髹物世𫝊造漆器自舜始禹雕其爼爼荐肉之器雕镂𩛙当时

諌者十有馀人食器之间何须苦諌遂良对曰雕琢

害农事纂组伤女工组音祖绣作也首创奢淫危亡之渐漆

器不已必金为之金器不已必玉为之𠩄以诤臣必

諌其渐及其满盈无𠩄复諌复音太宗曰卿言是矣

朕𠩄为事若有不当或在其渐或已将终皆宜进

諌比见前史比音或有人臣諌事遂答云业已为之

或道业已许之竟不为停改为去此则危亡之祸可

反手而待也旧本此与前章通为一章今按不同分为二章仍按通鉴标年扵此章之首

 范氏祖禹曰所贵乎贤者为其能止乱扵未然闲邪扵未形也若其已然则众人之所能知也何赖

 扵贤乎危亡之言惟明主能信暗主忽焉是以自古无事之时常患乎諌之难入也故圣主能従諌

 扵未然贤主能攺过扵巳然諌而不聴斯为下矣忠臣之事上君也亦諌其未然事中君也多諌其

 已然事暗君也救其横流故有以諌杀身者矣唐虞之时群圣聚扵朝无过举矣忧其所当忧戒其

 所当戒故常有儆惧之言其虑患豫防也至扵后世令王其贤臣多諌其已然而防其未然太宗求

 諌扵群臣其有意于防未然者乎

 唐氏仲友曰遂良之对是矣抑犹有说舜禹大圣纎过必箴与太保旅⿱敖大 -- 獒同意荀卿谓事圣君有聴

 従无諌争岂知言哉

  愚按昔商纣始为象箸箕子叹曰彼为象箸必不盛以土簋将为犀玉之杯玉杯象箸必不羮

  菽藿衣短褐而舎扵茅茨之下则锦衣九重髙台广室称此以求天下不足矣逺方珍怪之物

  舆马宫室之渐自此而始故吾畏其卒也遂良之言其意盖亦若此也然所谓满盈无所复諌

  则似非忠臣爱君之语幸太宗之言有足以救斯言之失也

   纳諌第五凡十章直諌另为一𩔖附此篇之后

贞观𥘉太宗与黄门侍𭅺王圭宴语通鉴作贞观二年十二月以黄

门侍𭅺王圭为守侍中上尝闲居与圭语时有美人侍侧美人女官九员充世妇之数

本庐江王瑗之SKchar庐江王名瑗太祖生蔚蔚生哲哲生瑗武徳末为幽州都督右

领军王君廓诱瑗反后瑗传首至京师瑗败籍没入宫太宗指示圭曰

庐江不道贼杀其夫而纳其室暴虐之甚何有不亡者

乎圭避席曰陛下以庐江取之为是邪为非邪太宗曰

安有杀人而取其妻卿乃问朕是非何也圭对曰臣闻

于管子曰管仲著书十八篇曰管子齐桓公之郭国齐桓公名小白郭小国齐

㓕之之犹往也问其父老曰郭何故亡父老曰以其善善而

恶恶也恶恶上乌去声下如字后同桓公曰若子之言乃贤君也

何至于亡父老曰不然郭君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

能去𠩄以亡也去上声后同已上王圭述管子之言以为喻也今此妇人

尚在左右臣窃以为圣心是之陛下若以为非𠩄

谓知恶而不去也太宗大恱称为至善遽令以美人

还其亲族令平声按新旧史皆云帝虽不出此美人而甚重其言与此异通鉴考异曰太宗贤

主既重圭言何得反弃而不用乎且羙人汎侍左右又非嬖宠著名之人太宗何爱而留之此章为是也

 唐氏仲友曰王圭纳諌皆人主情欲之际人𠩄难言可谓无惭扵魏徴矣

  愚按春秋传曰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王圭之直言无讳言人之所难言太宗之攺过

  不吝攺人之所难改王圭进諌之诚太宗纳諌之美方之古昔何以尚兹

贞观四年诏发卒修洛阳之乾元殿洛阳古成周之地今河南路干

元殿隋所建以备巡狩孟子曰天子适诸侯曰巡狩巡狩者巡所守也给事中

掌侍左右分判省事之官察弘文馆缮写校雠之课大事覆奏小事署而行之张𤣥素蒲州人仕

隋为景城县户曹窦建徳䧟景城将杀之邑人号泣曰此清吏杀之是无天也遂释之贞观𥘉召问以政

道历太子詹事迁左庶子㑹东宫废坐罪为民顷之召授剌史麟徳初卒上书諌曰陛下

智周万物囊括四海令之𠩄行何往不应志之𠩄欲

何事不従微臣窃思秦始皇之为君也藉周室之馀

因六国之盛将贻之万叶及其子而亡周之季世天下大乱秦并

吞之六国齐椘燕韩赵魏也始皇曰朕为始皇帝后世以数计二世三世至于万世𫝊之无穷始皇殁二

世立而赵髙弑之子婴立而遂降于汉谅由逞嗜奔欲逆天害人者也

是知天下不可以力胜神祇不可以亲恃惟当弘俭

约薄赋敛慎终始可以永固方今承百王之末属

凋弊之馀必欲节之以礼制陛下宜以身为先东都

未有幸期即令𥙷葺令平诸王今并出藩又须营构

兴发数多岂疲人之𠩄望其不可一也陛下初平东

都之始层楼广殿皆令撤毁天下翕然同心倾仰岂

有初则恶其侈靡恶乌去声今乃袭其雕丽其不可二也

毎承音㫖未即巡幸此乃事不急之务成虚费之劳

国无兼年之积何用两都之好两都东都洛阳西都长安也劳役

过度怨讟将起其不可三也百姓承乱离之后财力

凋尽天恩含育粗见存立粗平饥寒犹切生计未安

三五年间未能复旧柰何营未幸之都而夺疲人之

力其不可四也昔汉髙祖将都洛阳娄敬一言即日

西驾汉髙祖姓刘名邦沛人伐秦得天下国号汉娄敬齐人髙祖在洛阳敬说曰陛下取天下与周

异宜入闗而都按秦之故上未决张良言入闗便即日驾西都长安赐敬姓刘氏拜郎中岂不知

地惟土中贡赋𠩄均但以形胜不如关内也伏惟陛

下化凋弊之人革浇漓之俗为日尚浅未甚淳和斟

酌事宜讵可东幸其不可五也臣尝见隋室𥘉造此

殿楹栋宏壮大木非近道𠩄有多自豫章采来豫章郡名

今龙兴路隶江西二千人拽一柱其下施毂皆以生鐡为之

中间若用木轮动即火出略计一柱已用数十万则

馀费又过倍于此臣闻阿房成秦人散房音旁见政体篇注

华就楚众离椘灵王为章华之台纳亡人以实之乾元毕工隋人解体

且以陛下今时功力何如隋日承凋残之后役疮痍

之人费亿万之功袭百王之弊以此言之恐甚于炀

帝逺矣深愿陛下思之无为由余𠩄笑由余西戎人戎王使由余

观秦缪公示以宫室积聚由余曰鬼为之则劳神矣人为之亦苦民矣公怪之问曰中国以诗书礼乐法

度为政然尚时乱今戎夷无此何以为治由余笑曰此乃中国所以乱也云云出史记则天下

幸甚矣太宗谓𤣥素曰卿以我不如炀帝何如桀纣

对曰若此殿卒兴卒子聿切𠩄谓同归于乱太宗叹曰我

不思量遂至于此顾谓房𤣥龄曰今𤣥素上表洛

阳实亦未宜修造后必事理须行露坐亦复何苦𠩄

有作役宜即停之然以卑干尊古来不易以豉非其

忠直安能如此且众人之唯唯并音不如一士之谔

谔可赐绢五百匹魏徴叹曰张公遂有回天之力可

谓仁人之言其利博哉按史传此䟽有曰臣闻东都始平太上皇诏宫室过度者

焚之陛下谓瓦木可用请赐贫人事虽不従天下称为盛徳今复度而营之是隋役又兴不五六年间一

舍一取天下将谓何帝顾𤣥龄曰洛阳朝贡天下中朕营之意欲便四方百姓今𤣥素言如此使后必往

虽露坐庸何苦即诏罢役

 范氏祖禹曰上之所好者下之所竞也太宗虚已以来直言故群臣争救其失惟恐其言之不切太

 宗不惟恱而従之又赏以劝之此人君之所难能也夫如是何患扵有过乎

 张氏九成曰古人以片言干知已以䟽贱投至贵非至诚切直岂足以遇合始玄素以小吏在扰攘

 间𫎇天子访问隋唐兴替之由遂𫉬宠遇洛阳之役恳切䟽諌遂有回天之力惜乎匪人淫慢厌疾

 忠诲功无成而迁播之祸至此忠良所以扵悒而痛哭也

 吕氏  曰尧舜天下之至善也故人情莫不欲为之桀纣天下之至恶也故人情莫不耻言之世

 之为人君者未尝不是尧舜而未必为尧舜之所为亦未尝不非桀纣而未必不为桀纣之所为如

 是则虽知以尧舜自名而未必不为桀纣之归也惟圣明之君知所以为尧舜者在于力行而不在

 于空言苟其行之未善人虽𬒳以桀纣之名而不怒夫然后可以进扵尧舜则汉髙祖唐太宗其人

 也髙祖问周昌曰我何如主对曰桀纣之主太宗谓玄素曰我何如桀纣对曰此役不息同归于乱

 夫二君三代而下之英主也虽其臣比之桀纣而二君受之虽不能尽如尧舜而亦尧舜之徒耳此

 无他知以桀纣自儆故不敢为桀纣之归也

  愚按洛邑为土中以四方贡赋道里均也周之都镐京也洛为东都扵此而朝诸侯焉汉之都

  长安也洛有南宫扵此而临幸焉唐都长安视洛阳与周汉同天下既平修治洛邑若未甚害

  也然洛阳多隋宫室制度过侈非所宜修太宗纳𤣥素之諌遽令罢役善矣它日飞山翠微玉

  华之役又非洛阳陪京之事势能追思𤣥素之言则尤善矣

太宗有一骏马特爱之恒于宫中养饲无病而𭧂死

太宗怒养马宫人将杀之皇后长孙諌曰昔齐景公

以马死杀人齐景公名杵臼晏子请数其罪云数上声晏子名婴字平仲

齐大尔养马而死尔罪一也使公以马杀人百姓闻

之必怨吾君尔罪二也诸侯闻之必轻吾国尔罪三

也公乃释罪陛下尝读书见此事岂忘之邪太宗意

乃解又谓房𤣥龄曰皇后庶事相启沃极有利益尔

  愚按晏子諌齐景公有三罪之说其意美矣今观太宗欲杀宫人之事盖亦有三失焉何也不

  宝贤而宝骏马则宝非其宝矣不任牧人而牧宫人则任非其任矣以马死而欲杀人则刑非

  其刑矣向非文徳皇后之諌岂不为盛徳之累乎史称太宗有壮马不能御则天时为宫人进

  而言曰妾有三物能御之一曰铁鞭鞭其背二曰铁檛檛其首三曰匕首㫁其喉太宗壮之夫

  太宗使宫人养马不过一时溺扵嗜好而巳孰知宫人之中有善御马如则天者已潜拟扵其

  后乎吁可畏哉

贞观七年太宗将幸九成宫隋仁寿宫也散𮪍常侍姚思

廉进諌曰陛下髙居紫极宁济苍生应须以欲従人

应平不可以人従欲然则离宫游幸此秦皇汉武之

始皇姓嬴名政国号秦武帝姓刘名彻国号汉故非尧舜禹汤之𠩄为也

言甚切至太宗谕之曰朕有气疾热便顿剧故非情

好游幸好去甚嘉卿意因赐帛五十假

  愚按汉元欲乘楼船以薛广徳之言而止则天欲观舎利以狄仁杰之言而止夫汉元庸君则

  天女主尚能攺过不吝况如太宗之素号纳諌者乎思廉九成之谏非不切也太宗气疾之喻

  亦近扵饰非矣且既不従其言复多赐之帛是人君之过可以贿赂而免人臣之直諌可以贿

  赂而移也太宗之赐思廉之受胥失之矣

贞观三年李大亮京兆人有文武才髙祖入闗自归授土门令撃盗皆降擢金州司马

贞观初授太府卿复出为凉州都督俄为西北道安抚大使以绥诸部降者八年讨吐谷浑有功进爵为

公拜右卫将军临终表请罢辽东役为凉州都督凉州今西凉州隶甘肃尝有台

使至州境使去声后同见有名鹰讽大亮献之大亮宻表

曰陛下乆绝畋猎而使者求鹰若是陛下之意深乖

昔㫖如其自擅便是使非其人太宗下书曰以卿兼

资文武志懐贞确故委藩牧藩屏牧守也当兹重𭔃比在

州镇比音声绩逺彰念此忠勤岂忘窹𥧌使遣献鹰

遂不曲顺论今引古逺献直言披露腹心非常恳到

覧用嘉叹不能已已有臣若此朕复何忧宜守此诚

终始若一诗云靖恭尔位好是正直神之聴之介尔

景福好去声诗小雅小旻篇之辞古人称一言之重侔于千金卿

之𠩄言深足贵矣今赐卿金壶瓶金碗各一枚虽无

千镒之重镒音益重二十四两为镒是朕自用之物卿立志方直

竭节至公处职当官处上每副𠩄委方大任使

申重𭔃公事之间宜观典籍兼赐卿荀恱汉纪一部

荀恱字仲豫颖川人后汉时为秘书监撰汉纪三十卷此书叙致简要论议深

博极为政之体尽君臣之义今以赐卿宜加寻阅

此章之首曰贞观初今按通鉴标年

 张氏九成曰事君必以忠立忠必以才行已必以诚三者全备可谓贤矣大亮文武才干而諌献鹰

 近扵忠太宗亲任之笃盖才兼文武而济之以忠诚耳房乔称有陵勃之节讵不信夫

  愚按太宗之朝台阁侍从之臣献可替否必开谕亹亹不啻如饥渇之扵饮食是宜列在外服

  之臣亦不肯顺㫖曲从敢逾位而言也若李大亮求鹰之諌太宗非惟恱从之又赏赉之盛㢤

  太宗之纳谏也然廷臣进諌犹曰朝夕论思日月献纳也逺方藩臣不在君侧宁咈㫖而不顾

  身若大亮者可谓忠臣也已此尤藩臣之𠩄当则效也

贞观八年陕县丞陕县今仍旧属陕州隶河南皇甫徳叅皇甫复姓徳叅

上书忤㫖太宗以为讪谤讪𠩄谏切侍中魏徴进言曰

昔贾谊当汉文帝上书云云可为痛哭者一可为长

叹息者六汉文帝名恒髙祖次子也贾谊洛阳人文帝召为博士后为梁懐王傅上书陈事多

𠩄匡建其略曰臣窃为事埶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太息者六自古上书率

多激切若不激切则不能起人主之心激切即似讪

谤惟陛下详其可否太宗曰非公无能道此者令赐

徳叅帛二十假令平声按通鉴中牟丞皇甫徳参上脩洛阳宫劳人𭣣地租厚敛俗好

髙髻盖宫中所化上怒谓房𤣥龄等曰徳参欲国家不役一人不𭣣斗租宫人皆无髪乃可其意耶欲治

讪谤之罪魏徴諌曰云云上曰朕罪斯人则谁敢言乃赐绢二十四匹它日徴奏言陛下近日不好直言

虽勉强含容非曩时之豁如上乃更加优赐拜监察御史与此章虽小异而详故附见焉

 胡氏寅曰无常者惟人心乎太宗初下洛阳毁隋宫室恶其侈也即欲修建虽为諌少辍然意终不

 已竟使成之最后并怒諌者欲加之罪何其一念之难回也太宗克己従諌终自勉焉其心术有蔽

 不能自祛犹如此况不能克己従諌者宜如何则亦触情縦欲犹蒹葭萑苇宁有既耶

  愚按为人上者甚矣虚心𦗟纳之难也以太宗之始怒皇甫徳参而欲罪之复従徴言徳叅遂

  擢髙官膺厚赏始也怒人之言终也従人之諌不贵无𬨨而贵改过太宗之谓矣然忤㫖之怒

   其中心之发见𫆀抑一时矶激而然𫆀向非徴之忠鲠其为君徳之累岂少哉徳叅区区一县

  丞耳乃能奋不自顾如此尤可为㣲臣之则效也

贞观十五年遣使诣西域使去声后同西域西夷之国也立叶护可

汗未还叶音摄叶护突厥大臣之号也本曰叶护统叶护嗣其兄射匮可汗乃号叶护可汗是年

叶护数遣使入贡秋七月左领军将军张大师持节即其所号立为可汗赐以鼓纛又令人多

赍金帛令平声后同历诸国市马魏徴諌曰今发使以立

可汗为名可汗未定立即诣诸国市马彼必以为意

在市马不为専立可汗不为之为去声可汗得立则不甚怀

恩不得立则生深怨诸蕃闻之且不重中国但使彼

国安宁使如则诸国之马不求自至昔汉文帝有献

千里马者曰吾吉行日三十吉行谓巡幸𥙊祀也凶行日五十

凶汉书作师凶行谓出兵行师也鸾舆在前舆汉书作旗属车在后属音嘱汉

因秦制大车八十一乘相属也吾独乘千里马将安之乎乘平声之犹往也

乃偿其道里𠩄费而返之又光武名秀汉中兴之君有献千

里马及宝劔者马以驾鼓车剑以赐𮪍士今陛下凡

𠩄施为施平皆邈过三王之上邈音柰何至此欲为

孝文光武之下乎又魏文帝姓曹名丕操之子也受汉禅国号魏求市

西域大珠苏则曰苏姓则名字文师扶风人仕魏为侍中若陛下恵及

四海则不求自至求而得之不足贵也陛下纵不能

慕汉文之髙行可不畏苏则之正言𫆀太宗遽令

止之旧本此章之首曰贞观中今按通鉴标年

 唐氏仲友曰魏徴之諌不使蛮夷窥中国也先王内中夏而外四夷其待之固有其道矣后世不为

 所乱则为所窥皆起于喜功贪利之故太宗圣明犹不免此徴之所言切中其病而终唐之世困扵

 乱华可不戒哉

  愚按禹贡曰织皮昆仑析支渠捜西戎即叙因其织皮之贡而即叙之此大禹之抚四夷也汉

  武因名马通大宛而致连年之师光武却名马闭玉闗而绝西域之使二君之得失盖可睹矣

  是宜魏徴之进諌幸太宗克従之也

贞观十七年太子右庶子髙季辅名冯以字行徳州人以孝闻贞观初

拜监察御史不避权要累转中书舎人列上五事后除是职迁吏部侍郎及卒谥曰宪上䟽陈

得失特赐锺乳一剂锺乳产扵石食之使人通气生胃谓曰卿进药

石之言谓其言有益扵国犹药石有益于病也故以药石相报按史传季辅后

为吏部侍郎善铨叙人物帝赐金背镜一以况其清鉴焉

 唐氏仲友曰书曰徳懋懋官功懋懋赏人主勉进臣下之功徳欲其不怠如此太宗两赐季辅得懋

 赏之意然以季辅文武正直不至宰辅未为尽其才也

  愚按药石所以愈膏肓之疾金镜可以别⿰女𧈧 -- 𡟎之形太宗嘉人臣之进言比之为药石望人臣

  之清鉴比之于金镜可为君臣相与之盛事也

贞观十八年太宗谓长孙无忌等曰夫人臣之对帝

夫音多顺从而不逆甘言以取容朕今𤼵问不得

有𨼆宜以次言朕过失长孙无忌唐俭等皆曰陛下

圣化道致太平以臣观之不见其失黄门侍郎刘洎

字思道荆州人贞观七年为治书侍御史迁右丞号称职十七年逓日直东宫迁侍中太宗征辽东诏辅

太子监国洎曰愿无忧大臣有罪当按法诛之帝怪其言及还遂赐死对曰陛下拨乱

创业实功髙万古诚如无忌等言然顷有人上书辞

理不称者称去或对面穷诘无不惭退恐非奖进言

者太宗曰此言是也当为卿改之为去声按通鉴是年夏四月上至太

平宫因有是问无唐俭名又载马周曰陛下比来赏罚㣲以喜怒有所髙下此外不见其失上皆纳之

 林氏之奇曰仁人君子之事君当夫治安之世而危败祸乱之言未尝一日而㤀扵口者盖不如是

 不足以维持其治安而保养其聪明也舜袭尧之位行尧之道可谓治世矣然益曰罔失法度禹曰

 无若丹朱傲皋陶曰元首丛脞哉夫舜岂有是哉而禹益皋陶则不可以无是言也太宗之徳固未

 能尽如尧舜贞观之治固未能尽如唐虞之时而欲自闻其过则其心犹足为尧舜之心也惜夫太

 宗有尧舜好问之心而长孙无忌之徒无禹益皋陶箴规之戒可胜叹哉

  愚按贞观未年魏徴既死在廷群臣𩔗多䛕说之风其间䛕说之特甚者长孙无忌是也太宗

  欲群臣直言无忌则曰陛下无失太宗欲知其过无忌则曰陛下武功文徳臣等将顺之不暇

  太宗欲闻破髙丽之计无忌则曰诸将奉成算而已呜呼孔子所谓言而莫予违者其无忌之

  谓乎向非刘洎軰面折廷争庶㡬魏徴之风则贞观之政难乎令终矣

太宗尝怒苑西监掌宫苑之官穆𥙿穆姓𥙿名命于朝堂斩之

时髙宗为皇太子髙宗名治初封晋王十七年立为皇太子遽犯颜进諌

太宗意乃解司徒长孙无忌曰自古太子之諌或乘

间从容而言乘平声间去声従即容切今陛下发天威之怒太子

申犯颜之諌诚古今未有太宗曰夫人乆相与处

扶处上声自然染习自朕御天下虚心正直即有魏徴朝

夕进諌自徴云亡刘洎岑文本字景仁邓州人贞观初除秘书郎奏籍田

颂擢中书舎人号善职迁侍郎十七年文本不欲兼东宫官乃诏五日一叅东宫后迁中书令卒

周禇遂良等继之皇太子㓜在朕𰯌前每见朕心说

諌者因染以成性故有今日之諌旧本此章与前章通为一章今按不

同分为二章

  愚按髙宗之处东宫也不惟已能纳諌又能扵其父何其贤哉及其在位既乆艶后擅权諌

  臣结舌李善感一言至比之鳯鸣朝阳其不能纳諌可知矣夫以一人之身始则能諌终则拒

  諌其故何哉盖尝以唐史观之髙宗以乆不闻諌问扵李𪟝𪟝对曰陛下所为尽善无事可諌

  呜呼髙宗始之能諌盖由太宗之徳有以化之终之拒諌岂非李𪟝軰实逢君之恶哉

    直諌附凡十章

贞观二年隋通事舎人隋制掌引纳通奏郑仁基女年十六

七容色绝姝当时莫及文徳皇后长孙氏喜圗𫝊尚礼法性约素尝著

女则十篇又为论斥汉马后不能捡抑外家使与政事乃戒其车马之侈此谓开本源恤末事临终请帝

纳忠諌勿受谗省游畋作役访求得之请备嫔御太宗乃聘为充

唐制女官号九嫔之一诏书已出䇿使未发使去声后同魏徴闻

其已许嫁陆氏方遽进而言曰陛下为人父母书曰元后

作民父母抚爱百姓当忧其𠩄忧乐其𠩄乐乐并音洛自古有

道之主以百姓之心为心故君处台榭处上声后同则欲

民有栋宇之安食膏梁则欲民无饥寒之患顾嫔御

则欲民有室家之欢此人主之常道也今郑氏之女

乆已许人陛下取之不疑无𠩄顾问播之四海岂为

民父母之道乎道一作义臣传闻虽或未的然恐亏损圣

徳情不敢𨼆君举必书𠩄愿特留神虑太宗闻之大

惊手诏答之深自克责遂停策使乃令女还旧夫

声后左仆射房𤣥龄中书令温彦博礼部尚书王圭

御史大夫韦挺等云女适陆氏无显然之状大礼既

行不可中止又陆氏抗表云某父康在日与郑家往

还时相赠遗资财初无婚姻交涉亲戚并云外人不

知妄有此说大臣又劝进太宗于是颇以为疑问征

曰群臣或顺㫖陆氏何为过尔分踈征曰以臣度之

度待洛切其意可识将以陛下同于太上皇太宗曰何也

徴曰太上皇初平京城得辛处俭妇稍𮐃宠遇处俭

时为太子舎人唐制东宫右春坊置舎人掌行令书表启太上皇闻之不

恱遂令出东宫为万年县见任贤篇注每怀战惧常恐不

全首领陆爽陆氏以为陛下今虽容之恐后阴加谴

音摘责也𠩄以反复自陈意在于此不足为怪太宗𥬇

曰外人意见或当如此然朕之𠩄言未能使人必信

乃出𠡠曰今闻郑氏之女先已受人礼聘前出文书

之日事不详审此乃朕之不是亦为有司之过授充

华者宜停时莫不称叹

 朱氏黼曰人主以攺过为徳而以耻过作非为戒人臣以格非为职而以顺非逢恶为罪太宗尝曰

 前世帝王拒谏者多矣或曰业已为之又曰业已许之终不为改如此欲无危亡得乎是以终身导

 人使諌从善如流未尝少有斳吝也聘陆氏已聘之女是诚不知而作也闻魏徵一言遂罪已停册

 可谓更也人皆仰之矣𤣥龄軰一时名臣宜有以将顺其羙正救其恶有以格君心之非可也乃曰

 大礼既行不可中止虽妾妇𠩄以爱主不当如是况大臣乎太宗有改过之徳而𤣥龄軰不免有逢

 恶之罪若魏徴其贤矣哉

  愚按古者天子一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盖天子𠩄娶之国嫡为正后庶为

  娣媵正后既终则其娣媵摄行后职故曰天子诸侯不再娶大抵六宫之职一定则不可攺移

  不可増益也后世正家之道不明正后之立亦多以色而举况妃嫔乎故姝丽之𠩄在不逺千

  里求之虽有夫之妇有不暇恤以太宗之为君文徳之为后亦不能免魏徴之諌勉强从之而

  已厥后士彟之女亦以色选孰知牝晨之祸已兆于此乎益之戒舜曰罔淫扵乐仲虺之称汤

  曰不迩声色后之人君亦法乎此而巳矣

贞观三年诏关中免二年租税关东给复一年关东潼闗

以东寻有𠡠已役已纳并遣输纳明年緫为凖折

声后给事中魏徴上书曰伏见八月九日诏书率土

皆给复一年老㓜相欢或歌且舞又闻有𠡠丁已配

役即令役满折造馀物亦遣输了待明年緫为凖折

道路之人咸失𠩄望此诚平分百姓均同七子但下

民难与图始日用不足皆以国家追悔前言二三其

徳臣窃闻之天之所辅者仁人之𠩄助者信今陛下

初膺大宝易大传曰圣人之大宝曰位亿兆观徳始发大号便有

二言生八表之疑心失四时之大信纵国家有倒悬

之急犹必不可况以泰山之安而辄行此事为陛下

为此计者为此之为如字于财利小益于徳义大损臣诚智

识浅短窃为陛下惜之伏愿少覧臣言详择利益冒

昧之罪臣𠩄甘心简㸃使去声后同右仆射封徳彛等并

欲中男十八已上简㸃入军𠡠三四出徴执奏以为

不可徳彛重奏重平今见简㸃者云次男内大有壮

者太宗怒乃出𠡠中男已上虽未十八身形壮大亦

取徴又不従不肯署𠡠太宗召徴及王圭作色而待

之曰中男若实小自不㸃入军若实大亦可简取于

君何嫌过作如此固执朕不解公意解音⿰忄解 -- 懈徴正色曰

臣闻竭泽取鱼非不得鱼明年无鱼焚林而畋非不

获兽明年无兽若次男已上尽㸃入军租赋杂徭将

何取给且比年比音国家卫士不堪攻战岂为其少

但为礼遇失𠩄遂使如字后同人无斗心若多㸃取人还

充杂使其数虽众终是无用若精简壮徤遇之以礼

人百其勇谓一人可当百夫也何必在多陛下每云我之为君

以诚信待物欲使官人百姓并无矫伪之心自登极

已来大事三数件皆是不信复何以取信于人太宗愕

然曰𠩄云不信是何等也徴曰陛下初即位诏书曰逋

私宿债欠负官物并悉原免即令𠩄司列为事条

秦府国司亦非官物陛下自秦王为天子国司不为官

物其馀物复何𠩄有又闗中免二年租调关外给

复一年百姓𮐃恩无不欢恱更有𠡠㫖今年白丁多

已役讫若従此放免并是虚荷国恩荷去若已折巳

输令緫纳取了𠩄免者皆以来年为始散还之后方

更徴𭣣徴平声后同百姓之心不能无怪已徴得物便㸃

入军来年为始何以取信又共理𠩄𭔃在于剌史

武徳𥘉罢郡为州改太守曰剌史掌宣徳化岁巡属县观风俗录囚恤鳏寡县令唐制县置令掌

导扬风化抚字黎氓敦民业崇地利养鳏寡恤孤贫审𡨚屈亲狱讼常年貌税并悉委

之至于简㸃即疑其诈伪望下诚信不亦难乎太宗

曰我见君固执不已疑君蔽此事今论国家不信乃

人情不通我不寻思过亦深矣行事往往如此错失

若为致理乃停中男赐金瓮一口赐圭绢五十匹

  愚按孔子曰去食去兵无信不立汤之有天下也首曰彰信兆民武王之有天下也首曰惇信

  明义三代之得天下未有不以信为先者也太宗即位之初首欲以诚信待物可谓能以汤武

  为法者矣然徒知其为信不知其所以信故魏徴历陈其目谓原免逋债而秦府不与一不信

  也给散租调已散复徴二不信也简㸃丁男不任守令三不信也太宗欣然従徴之言君臣鱼

  水实始于此终致贞观之盛有以也哉

贞观五年持书侍御史唐制举劾官品本作治书避髙宗讳故改曰持权万

权姓万纪名京兆人性悻直为治书侍御史魏徴奏黜之后数年复是官侍御史唐制掌紏

举百寮及入阁承诏推弹杂事李仁发俱以告讦譛毁讦居谒切数蒙引

数音朔见音现任心弹射弹平声后同肆其欺罔令在上震怒

令平臣下无以自安内外知其不可而莫能论诤给

事中魏徴正色而奏之曰权万纪李仁𤼵并是小人

不识大体以譛毁为是告讦为直凡𠩄弹射皆非有

罪陛下掩其𠩄短𭣣其一切乃骋其奸计附下罔上

多行无礼以取强直之名诬房𤣥龄𤣥龄尝掌内外官考万纪劾其

斥退张亮郑州人初𤣥龄荐为车𮪍将军详见公平篇注无𠩄肃厉徒损

圣明道路之人皆兴谤议臣伏度圣心度待洛切必不以

为谋虑深长可委以栋梁之任将以其无𠩄避忌欲

以警厉群臣若信狎回邪犹不可以小谋大群臣素

无矫伪空使臣下离心以𤣥龄亮之徒犹不可得伸

其枉直其馀踈贱孰能免其欺罔伏愿陛下留意再

思自驱使二人以来有一𢎞益臣即甘心斧𨱆受不

忠之罪陛下縦未能举善以崇徳岂可进奸而自损

乎太宗欣然纳之赐徴绢五百匹其万纪又奸状渐

露仁发亦解黜万纪贬连州司马连州今仍旧隶广东司马州僚佐也

朝廷咸相庆贺焉

  愚按中庸曰敬大臣则不眩先儒曰信任専而小臣不得以间之故临事而不眩也自古英明

  之君若汉之武宣隋之髙祖宋之孝宗既任委大臣而复信小臣之言其意盖虑大臣之専权

  而恃小臣之察以防之也太宗之扵万纪軰亦若是而已矣虽𤣥龄之亲宻犹得而间之况其

  馀乎夫天下之权初无定在专在扵大臣固足以致乱移扵小臣尤非所以为治也唯持敬则

  足以増一已之聦明穷理则足以察他人之邪正人君亦勉扵此而巳徒恃小臣之察欲广已

  之耳目者何其惑之甚㢤

贞观六年有人告尚书右丞魏徴言其阿党亲戚太

宗使御史大夫温彦博案验其事乃言者不直彦博

奏称徴既为人𠩄道虽在无私亦有可责遂令彦博

谓徴曰令平声后同尔諌正我数百条岂以此小事便损

众美自今已后不得不存形迹居数日太宗问徴曰

昨来在外闻有何不是事徴曰前日令彦博宣𠡠语

臣云因何不存形迹此言大不是臣闻君臣同气义

均一体未闻不存公道惟事形迹若君臣上下同遵

此路则邦国之兴䘮或未可知太宗矍然改容曰

缚切惊悟貌前发此语寻己悔之实大不是公亦不得遂

懐𨼆避徴乃拜而言曰臣以身许国直道而行必不

敢有𠩄欺负但愿陛下使臣为良臣勿使臣为忠臣

太宗曰忠良有异乎徴曰良臣使身获美名君受显

号子孙𫝊世福禄无疆忠臣身受诛夷君䧟大恶家

国并䘮独有其名以此而言相去逺矣太宗曰君但

莫违此言我必不忘社稷之计乃赐绢二百匹按通鉴徴

又曰稷契皋陶良臣也龙逄比干忠臣也

 胡氏寅曰忠良一道也未有优扵忠而劣扵良者亦未有偏扵良而短扵忠者魏公之言过为分别

 不若曰臣愿为稷契皋陶諌行言听不愿如龙逄比干身诛国亡如此自足以警帝意也夫稷契比

 干𠩄谓易地则皆然也后世事君者柔和献纳不敢强諌曰吾效稷契皋陶苟有犯颜苦口面折廷

 争者则或非之曰尔何以桀纣事吾君而欲为忠臣乎则魏公之说启之矣

 林氏之奇曰自古君明臣良犹腹心手足之一体欢然无间而后朝廷之政无不举岂拘拘形迹之

 末以自为疑外者太宗之扵魏公虽曰言必听諌必从而责之以宜存形迹则仆碑之兆已见扵此

 吕氏  曰魏公之对诚足以警动太宗之心矣何则臣諌而君従之则可以为稷契皋陶之良不

 从则亦不失其为龙逄比干之忠则是忠之与良固未甚相逺也若乃君之聴諌从之则为尧舜不

 従之则为桀纣其相去不啻霄壤则太宗扵此安得而不警乎

  愚按魏徴忠良之论美矣然考之文义则有不然者何也文武之臣身𫉬美名君受显号专谓

  之良臣可也而囧命则曰咸懐忠良商纣之臣身受诛夷君䧟大恶专谓之忠臣可也而武王

  则曰焚炙忠良此犹浑而言之也子文仕为令尹身得令终可以为良臣矣夫子则称之为忠

  奄息杀身殉葬以従其君可以为忠臣矣诗人则称之为良然则徴之言岂得为定论哉先儒

  有言忠良一道也未有优扵忠而劣扵良者亦未有偏扵良而短扵忠者斯言不可易矣

贞观六年匈奴克平逺夷入贡符瑞日至年榖频登

岳牧等屡请封禅去声封襌者封土扵山禅祭扵地也群臣等又称述

功徳以为时不可失天不可违今行之臣等犹谓其

晚惟魏徴以为不可太宗曰朕欲得卿直言之勿有

𠩄𨼆朕功不髙耶曰髙矣徳未厚𫆀曰厚矣华夏未

安𫆀曰安矣逺夷未慕𫆀曰慕矣符瑞未至𫆀曰至

矣年榖未登𫆀曰登矣然则何为不可对曰陛下功

髙矣民未懐恵徳厚矣泽未旁流华夏安矣未足以

供事供平声后同逺夷慕矣无以供其求符瑞虽臻而罻

罗犹宻罻音积岁丰稔而仓廪尚虚此臣𠩄以切谓

未可臣未能逺譬且借近喻于人有人长患疼痛不

能任持疗理且愈皮骨仅存便欲负一石米日行百

里必不可得隋氏之乱非止十年陛下为之良医除

其疾苦虽已乂安未甚充实告成天地臣窃有疑且

陛下东封谓东封泰山也在今泰安州万国咸萃要荒之外要平声要

服荒服蛮夷之地也莫不奔驰今自伊洛之东暨乎海岱岱泰山也

雈莾巨泽茫茫千里人烟㫁绝鸡犬不闻道路萧条

进退艰阻宁可引彼戎狄示以虚弱竭财以赏未厌

逺人之望厌音淹足也加年给复不偿百姓之劳或遇水

旱之灾风雨之变庸夫邪议悔不可追岂独臣之诚

恳亦有舆人之论太宗称善于是乃止按通鉴是年正月文武官

请封禅上曰卿軰皆以封禅为帝王盛事朕意不然若天下乂安家给人足虽不封禅庸何伤乎昔秦始

皇封禅汉文帝不封禅后世岂以文帝之贤不及始皇耶且事天扫地而𥙊何必登泰山之𩔖封数尺之

土然后可以展其诚敬乎群臣犹请之不已上亦欲従之魏徴独以为不可云云㑹河南北数州大水事

𥨊(“爿”换为“丬”)

 孙氏甫 曰封禅之文不著扵经典秦汉诸儒用管仲说以为帝王盛徳之事无大此礼故秦皇汉

 武行之仪物侈大自谓光辉无穷然封禅之后灾异数至天下多事盖繁费生灵干动和气所致则

 崇尚此礼恶足以当天意哉况此礼不著于经典也司马迁作封禅书引经典之文但巡守之礼耳

 帝王巡守每至方岳必燔柴以告至非谓自陈功扵天也帝王治天下能以功徳济生民致时太平

 则天必佑之以永乆之福郊祀之礼足伸其报何待自告其功也太宗尝谓事天至敬扫地而𥙊何

 必登山封土此实至论

 范氏祖禹曰古者天子巡守至于方岳必告𥙊柴望所以尊天而懐柔百神也后世学礼者失其传

 而謟谀者为说以希世主谓之封禅实自秦始古无有也且三代不封禅而王秦封禅而亡不法三

 代而法秦以为太平盛事亦已谬矣太宗方明朝多贤而侫者犹倡其议独魏徴以为时未可而亦

 不以其事为非也其后使颜师古议其礼𤣥龄裁定之徴亦与焉贞观之未欲东封以事而止髙宗

 明皇遂踵行之终唐之世惟柳宗元以为非以韩愈之贤犹劝宪宗则其馀无足怪者呜呼礼之失

 也乆矣世俗之惑可胜救哉

 胡氏寅曰自孟子没圣学不𫝊学者以天人为二致不能监观休咎之符凡天事尚象往往以道逺

 难知置扵𡨋汉而不省昧者无足怪矣以太宗之明房杜王魏并侍左右正旦日食天变为大不闻

 其胥训告胥教诲以消阴沴复阳徳而群臣献謟侈荡上心请登太山明示徳意太宗口虽不允实

 欲従之至称功髙徳厚偃然自足徴虽以空虚劳费为言若非数州大水亦未必为止也夫大水者

 阴气沴也日食者阳气微也二者君象尤当儆惧而不知戒焉岂非以天人为二⿰至支 -- 𦤺不学不知道之

 

  愚按文中子曰封禅其秦汉之侈心乎圣人复起不易斯言矣虞舜之制五载一巡守成周之

  盛六年一时巡肆觐群后大明黜陟望秩山川盖所以尽报本之诚明命讨之公也岂泥金刻

  玉升中告成之谓哉善乎太宗之言曰秦始皇封禅汉文帝不封禅后世岂以文帝不及始皇

  𫆀厥后惑扵謟侫自背其言为魏徴计者惟当援古据经正名定论于以复先王之常礼于以

  扫秦汉之谬说不亦伟欤顾以罻罗犹宻仓廪尚虚执为未可夫以为未可行则必有可行之

  时也呜呼大道不明礼学无据为君者昧扵上为臣者惑扵下不有圣人出焉孰能祛其谬而

  反诸正乎

贞观七年蜀王名愔太宗第六子也妃父杨誉在省竞婢都官

郎中唐制刑部官掌配役徒隶簿录俘囚以给衣粮药料以理诉竞雪免凡公私良贱必周知之凡

反逆相坐没其家为官奴婢薛仁方留身勘问未及予夺予音

子为千牛后魏官名隋有千牛刀人主防身刀也其职本掌御刀盖取庄子庖丁为惠文君解

牛十九年所割者数千牛而刀刃若新发硎石言此刀可以备身因以名官唐制左右千牛卫将军掌宫

殿侍卫及供御仪仗左右执弓箭宿卫于殿庭陈诉云五品以上非反

逆不合留身以是国亲故生节目不肯决㫁淹留岁

月太宗闻之怒曰知是我亲戚故作如此艰难即令

平声后同杖仁方一百解𠩄任官魏徴进曰城狐社䑕皆

微物为其有𠩄慿恃故除之犹不易为去声后同易以豉切古语城

狐不灌社䑕不熏谓其所栖穴者得所慿恃也故议者率谓人君左右近习为城狐社䑕况世家

贵戚旧号难理汉晋以来不能禁御武徳之中以多

骄縦陛下登极方始萧条仁方既是职司能为国家

守法岂可枉加刑罚以成外戚之私乎此源一开万

端争起后必悔之将无𠩄及自古能禁㫁此事惟陛

下一人备豫不虞为国常道为如岂可以水未横流

横去便欲自毁堤防臣窃思度待洛未见其可太宗

曰诚如公言向者不思然仁方辄禁不言颇是専权

虽不合重罪宜少加惩肃乃令杖二十而赦之

  愚按仁方之问杨誉虽申屠之屈邓通董宣之抗湖阳不是过也太宗不惟不能赏之又欲加

  刑焉其视孝文光武何其逺哉且既従魏徴之諌免仁方之罪可也顾犹杖二十而后赦之是

  犹紾兄臂而曰姑徐云尔攘邻鸡而曰请俟来年以五十步笑百步而巳従諌之道岂如是乎

贞观八年左仆射房𤣥龄右仆射髙士廉名俭齐清河王岳之

孙𥘉𨼆居终南山武徳初秦王岭雍州牧举为治中及居东宫授右庶子迁益州都督长史励风俗有声

入为吏部尚书拜仆射卒赠司徒于路逢少府监少去声唐制掌百工缮侔之政

徳素问北门近来更何营造徳素以闻太宗乃谓𤣥

龄曰君但知南衙事我北门少有营造何预君事𤣥

龄等拜谢魏徴进曰臣不解陛下责解音⿰忄解 -- 懈后同亦不解

𤣥龄士廉拜谢𤣥龄既任大臣即陛下股肱耳目有

𠩄营造何容不知责其访问官司臣𠩄不解且有利

害役工多少陛下𠩄为善当助陛下成之𠩄为不是

虽营造当奏陛下罢之此乃君使臣臣事君之道

孔子对鲁定公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𤣥龄等问既无罪而陛下责

之臣𠩄不解𤣥龄等不识𠩄守但知拜谢臣亦不解

太宗深愧之

 朱氏黼曰宰相之职无𠩄不统冡宰以九式均节财用固扵朝廷庶务无不当预也作洛之役周召

 经营未央之成萧何综理乌有营缮之小而宰臣不知乎以将军为内廷以宰相为外廷正汉人体

 统之紊太宗方鼎新三省复脩六典独欲使宰相专立南牙政事不预北门营缮是分朝廷为二岐

 内外为两以一司而处相臣也㣲魏徴尽言则唐之相职岂正㢤

  愚按王者以天下为一家其大臣宗子之家相也故天下之事天子无不当与宰相亦无不当

  与者岂有南衙北门之分乎太宗责非其𠩄当责𤣥龄䓁谢非其𠩄当谢㣲魏徴之言君臣盖

  莫知其失也唐中叶以后以中书门下为南衙以枢宻中尉为北司军机之宻䇿立之重宰相

  遂不得与闻太宗之失言实启之矣

贞观十年越王名贞太宗第八子也长孙皇后𠩄生太子介弟

聦敏绝伦太宗特𠩄宠异或言三品以上皆轻蔑王

者意在譛侍中魏徴等以激上怒上御齐政殿引三

品已上入坐定大怒作色而言曰我有一言向公等

道往前天子即是天子今时天子非天子耶往年天

子儿是天子儿今日天子儿非天子儿𫆀我见隋家

诸王逹官已下皆不免被其踬顿我之儿子自不许

其縦横縦平公等𠩄容易过得相共轻易以豉切后同

我若縦之岂不能踬顿公等𤣥龄等战栗皆拜谢徴

正色而諌曰当今群臣必无轻蔑越王者然在礼臣

子一例𫝊称𫝊去王人虽微列于诸侯之上诸侯用

之为公即是公用之为卿即是卿若不为公卿即下

士于诸侯也今三品已上列为公卿并天子大臣陛

下𠩄加敬异縦其小有不是越王何得辄加折辱若

国家纪纲废壊臣𠩄不知以当今圣明之时越王岂

得如此且隋髙祖不知礼义宠𣗳诸王使行无礼寻

以罪黜不可为法亦何足道太宗闻其言喜形于色

谓群臣曰凡人言语理到不可不伏朕之𠩄言当身

私爱当去魏徴𠩄论国家大法朕向者忿怒自谓理

在不疑及见魏徴𠩄论始觉大非道理为人君言何

可容易召𤣥龄等而切责之赐徴绢一千匹

  愚按齐桓殊会王世子于首止春秋大之胡氏释之曰自天王而言欲屈逺其子使次乎其下

  示谦徳也自臣下而言欲尊敬王世子则序乎其上正分义也然则由胡氏分义之说观之魏

  徴之言非𫆀曰皆是也胡氏之言谓在外诸侯也魏徴之言谓在内公卿也胡氏之言谓世子

  也魏徴之言谓诸王也为大臣者苟不能权其轻重随时以取中又岂足与论春秋之义哉

贞观十一年𠩄司奏凌敬乞贫之状凌平声凌姓敬名初仕窦建徳

为𥙊太宗责侍中魏徴等滥进人徴曰臣等每𮐃顾

问常具言其长短有学识强諌诤是其𠩄长爱生活

经营是其𠩄短好去今凌敬为人作碑文为去

人读汉书因兹附托回易求利与臣等𠩄说不同陛

下未用其长惟见其短以为臣等欺罔实不敢心伏

太宗纳之

  愚按夫子曰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为滕薛大夫夫寸有所长尺有所短人君用其所长

  弃其所短可也善乎魏徵之言曰有学识强諌诤凌敬之所长也爱生活好经营凌敬之所短

  也太宗既不能用其所长顾欲因其所短责及举者岂用人之道乎向非郑公之諌太宗好贤

  之意荒矣

贞观十二年太宗谓魏徴曰比来𠩄行得失政化

何如往前对曰若恩威𠩄加逺夷朝贡比于贞观

之始不可等级而言若徳义潜通民心恱服比于贞

观之初相去又甚逺太宗曰逺夷来服应由徳义𠩄

应平往前功业何因益大徴曰昔者四方未定常

以徳义为心旋以海内无虞旋平渐加骄奢自溢𠩄

以功业虽盛终不如往初太宗又曰𠩄行比往前何

为异徴曰贞观之初恐人不言导之使諌三年已后

见人諌恱而従之一二年来不恱人諌虽黾强聴受

而意终不平谅有难也太宗曰于何事如此对曰即

位之初处元律师死罪处上声后同元姓律师名孙伏伽贝州人武徳中

上言三事帝称之曰谊臣贞观中拜御史迁大理卿諌曰法不至死无容滥加

酷罚遂赐以兰陵公主园直钱百万人或曰𠩄言乃

常事而𠩄赏太厚答曰我即位来未有諌者𠩄以赏

之此导之使言也徐州司户柳雄徐州今仍旧隶河南司户州属户曹

柳姓雄名于隋资妄加阶级人有告之者陛下令其自首

令平声首去声后同不首与罪遂固言是实竟不肯首大理推

得其伪将处雄死罪少卿戴胄奏法止合徒少去声唐制徒

刑五一年至于三年陛下曰我已与其㫁当讫当去但当与死

罪胄曰陛下既不然即付臣法司罪不合死不可酷

滥陛下作色遣杀胄执之不已至于四五然后赦之

乃谓法司曰但能为我如此守法为去岂畏滥有诛

夷此则恱以従諌也往年陕县丞皇甫徳叅上书大

忤圣㫖陛下以为讪谤臣奏称上书不激切不能起

人主意激切即似讪谤于时虽従臣言赏物二十假

意甚不平难于受諌也太宗曰诚如公言非公无能

道此者人皆苦不自觉公向未道时都自谓𠩄行不

变及见公论说过失堪惊公但存此心朕终不违公

 胡氏寅曰天下之理不进则退不退则进以天地日月四时之运与万物之盈虚消长观焉则见矣

 人之徳慧智术何独不然太宗自谓今所为犹往年也是则不逮往年也譬之日焉虽在呉哺未尝

 不明若语其向于熙盛岂若未中之时乎是故干之象曰君子以自强不息汤之盘铭曰茍日新日

 日新又日新知从事于此者惟持志存诚以尧舜为法岂不可及勉焉日有孜孜毙而后已是则汤

 𠩄以入圣域而成功不殊惜乎太宗之未学也

  愚按隋炀帝失天下之道不一而莫大于拒諌唐太宗得天下之道不一而莫大于纳諌夫太

  宗之纳諌岂其天性之本然哉良由目睹炀(“旦”改为“𠀇”)之亡矫揉强勉而行之也故贞观之初天下未

  安则能道人使諌中年天下渐安尚能恱人之諌末年天下已安则勉强従人之谏矣昔者舜

  之舍己従人禹之闻善则拜汤之従諌弗咈终其身于一日果何道哉盖圣人之纳諌由于志

  气之自然故无始终之异太宗之纳諌由于血气之矫揉故少而锐老而衰也然则人君欲尽

  纳諌之道者可不孳孳而务圣人之学哉



贞观政要卷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