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贞覌政要 卷五
唐 吴兢 撰 元 戈直集 论 景成化刊本
卷六

贞观政要卷第五       戈直集论

  论仁义十三    论忠义十四

  论孝友十五    论公平十六

  论诚信十七

   仁义第十三凡四章

贞观元年太宗曰朕看古来帝王以仁义为治者国

祚延长任法御人者虽救弊于一时败亡亦促既见

前王成事足是元龟今欲专以仁义诚信为治望革

近代之浇薄也黄门侍郎王圭对曰天下雕丧日久

陛下承其馀弊𢎞道移风万代之福但非贤不理惟

在得人太宗曰朕思贤之情岂舍梦寐给事中杜正

伦进曰世必有才随时所用岂待梦傅说逄吕尚

然后为治乎太宗深纳其言

  愚按太宗即位之初知古帝王以仁义为治欲以诚信行之此其所以致贞观之盛也然尝闻

  之正其心修其身而达之扵家国天下此二帝三王仁义之事也心未必正身未必脩而其爱

  人利物之功禁暴止乱之效亦有补扵当世此齐桓晋文假仁义之事也太宗芟除祸乱身致

  升平可谓伟矣然由心而身由身而家皆有惭徳凡魏徴之所谏太宗之所行不过黾勉于仁

  义之功而已故虽有志扵三王迄未能大异扵五伯也王圭谓非贤不理惟在得人斯言是已

  然所谓得人者必得周召孔孟其人而后可也夫茍得周召孔孟而用之则能施其致君泽民

  之术尽其格心养徳之方而仁义之全体备扵君身仁义之大用周扵天下后世矣

贞观二年太宗谓侍臣曰朕谓乱离之后风俗难移

比观比音百姓渐知廉耻官人奉法盗贼日稀故知

人无常俗但政有治乱耳是以为国之道必须抚之

以仁义示之以威信因人之心去其苛刻不作异端

自然安静公等宜共行斯事也

  愚按风俗有古今人心无古今人心之不如古以风俗之不如古也然欲美风俗者则在扵正

  人心人心正而风俗美矣太宗谓比观百姓渐知廉耻故知人无常俗但政有治乱耳斯言也

  其魏徵劝行仁义略效之时乎夫太宗之所行不过仁义之似而已其明效大验如此况于真

  知实践正已以正人心者乎

贞观四年房𤣥龄奏言今阅武库甲仗胜隋日逺矣

太宗曰饬兵备寇虽是要事然朕唯欲卿等存心理

道务尽忠贞使百姓安乐便是朕之甲仗隋炀帝

岂为甲仗不足为去以至灭亡正由仁义不修而群

下怨叛故也宜识此心

  愚按周颂之美武王曰载戢干戈载櫜弓矢我求懿徳肆于时夏允王保之下武右文信矣武

  王能保天下也太宗身履行阵芟除群雄即位之四年谓不以甲仗之备为美戒廷臣以徳义

  相辅亦信矣其能保天下之道欤

贞观十三年太宗谓侍臣曰林深则鸟栖水广则鱼

㳺仁义积则物自归之人皆知畏避灾害不知行仁

义则灾害不生夫仁义之道夫音当思之在心常令

相继令平声后同若斯须懈怠去之已逺去如犹如饮食

资身恒令腹饱乃可存其性命王圭顿首曰陛下能

知此言天下幸甚

  唐氏仲友曰仁义是帝王之道然必如中庸九经与大学自诚意逹之明明徳于天下方为醇粹太

  宗言仁义本乎魏徵之劝然所谓仁义乃在制度纪纲而已

  愚按太宗之言曰林深则鸟栖水广则鱼逰仁义积则物自归之此言真善喻也谓仁义之道

  当思之在心如饮食资身恒令腹饱此固欲不忘乎仁义者然不知仁义乃吾心固有之理孟

  子所谓根于心者也又何待思之在心哉

   论忠义第十四凡十五章

冯立冯翊武徳中为东宫率音律唐制东宫置左右率府掌兵仗宿卫之政

令緫诸曹之事甚被𨼆太子亲遇太子之死也左右多逃散

立叹曰岂有生受其恩而死逃其难于是率兵犯

𤣥武门苦战杀屯营将军敬君𢎞绛州谓其徒曰㣲

以报太子矣遂解兵遁于野俄而来请罪太宗数

数上汝昨者出兵来战大杀伤吾兵将何以逃死

立饮泣而对曰饮去立出身事主期之效命当战之

日无所顾惮因歔欷上音虚下音希悲叹貌悲不自胜太宗

慰勉之授左屯卫中郎将去声后同唐制掌宿卫之属立谓所亲

曰逄莫大之恩幸而获免终当以此奉答未几

厥至便桥率数百骑与虏战于咸阳杀获甚众所向

皆披靡太宗闻而嘉叹之时有齐王元吉府左车骑

谢叔方万年率府兵与立合军拒战及杀敬君𢎞中

郎将吕衡将去声史作吕世衡此避太宗讳除世字王师不振秦府护军

唐制掌宿卫之职尉迟敬徳尉音蔚尉迟复姓名恭以字行朔州人为刘武周将武徳

初举地降为右府统军后従讨𨼆巢有功封鄂国公卒赠徐州都督乃持元吉首以示

之叔方下马号泣号平拜辞而遁明日出首太宗

曰义士也命释之授右翊卫郎将唐制掌供奉侍卫之职○按通鉴武

徳九年六月冯立闻建成死乃与副䕶军薛万彻屈咥直府左车骑谢叔方帅东宫齐府精兵二千驰赴

𤣥武门张公谨多力独闭闗以拒之不得入敬君弘掌宿卫兵屯𤣥武门挺身出战与吕世衡大呼而进

皆死之守门兵与万彻等力战良久万彻欲攻秦府尉迟敬徳持建成元吉首示之宫府兵遂溃万彻亡

入终南山冯立遂解兵逃扵野髙祖既赦天下冯立谢叔方皆自出万彻亡匿屡使谕之乃出秦王曰皆

忠扵所事义士也释之冯立后授广州都督卒于官敬君弘后赠左屯卫大将军吕衡赠右骁卫将军

 唐氏仲友曰若立者所谓一心可事百君忠义勇敢兼有之观其扵𨼆太子之死能不避难然君弘

 世衡既死则解兵而去不为已甚则异乎徒勇者盖可知也然立之与叔方俱可谓见危致命者矣

 较其人品叔方其立之亚欤

  愚按冯立之言曰岂有生受其恩而死逃其难此子路所谓食焉而不避其难者也谢叔方亦

  有慷慨杀身从容受死之意二人虽皆受爵然亦可谓忠义也已太宗旌之此正兴王之所宜

  然也若薛万彻亦可谓忠扵所事始焉与冯谢无异也然知进而不知退终以邪谋就诛宁不

  有愧乎史臣是编书冯谢扵忠义之首万彻乃削而不书厥有㫖哉

贞观元年太宗尝从容从即容切言及隋亡之事慨然叹

曰姚思廉不惧兵刃以明大节求诸古人亦何以加

也思廉时在洛阳因寄物三百假并遗其书曰遗去

想卿忠节之风故有斯赠初大业末思廉为隋代王

侑侍读代王侑隋元徳太子之子炀(“旦”改为“𠀇”)帝十三年南巡以侑留守长安髙祖克长安立侑为帝

义旗克京城时代王府僚多骇散惟思廉侍王不离

其侧离去兵士将升殿思廉厉声谓曰唐公髙祖初封

举义兵本匡王室卿等不宜无礼于王众服其言

于是稍却布列阶下须臾髙祖至闻而义之许其扶

代王侑至顺阳阁下思廉泣拜而去见者咸叹曰忠

烈之士仁者有勇此之谓乎

 张氏九成曰君子以仁存诚以义为勇白刃在前能惧㐫暴之气不能摄盖不在力之武由忠义

 之壮也观隋之亡乱兵入京侍臣骇溃思廉以㣲躯奋不顾以全君亲之生即甲兵之众顾轻扵一

 言哉诚以仁在其中也易曰能止健大壮也惜乎大厦倾而一木不支矣懔懔风义激懦夫之志尔

 唐氏仲友曰姚思廉莭义学问之士孟子论为人寡欲虽有不存焉者寡矣思廉之谓欤学问惟寡

 能精莭义惟寡欲能立

  说见第四章

贞观二年将葬故息𨼆王建成海陵王元吉尚书右

丞魏徵与黄门侍郎王圭请预陪送上表曰臣等昔

受命太上委质东宫出入龙楼垂将一纪前宫结衅

宗社得罪人神臣等不能死亡甘徔夷戮负其罪戾

寘录周行徒竭生涯将何上报陛下徳光四海

道冠前王冠去陟冈有感追懐棠棣明社稷之大义

申骨肉之深恩卜葬二王逺期有日臣等永惟畴昔

忝曰旧臣䘮君有君虽展事居之礼𪧐草将列未申

送往之哀瞻望九原义深凡百望于葬日送至墓所

太宗义而许之于是宫府旧僚吏尽令送葬令平

  愚按王圭魏徴请送息𨼆海陵之丧太宗义而许之二子可谓笃扵义矣孟子曰生亦我所欲

  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圭徴名臣也讵容轻议哉自有文公朱子

  之论断在焉昔管仲不死扵子紏而相桓公子贡子路以问夫子夫子称其功论语集注引程

  子之言因论管仲而及扵王圭魏徴之事朱子谓管仲有功而无罪故圣人独称其功王魏先

  有罪而后有功则不以相掩可也斯言尽之矣

贞观五年太宗谓侍臣曰忠臣烈士何代无之公等

知隋朝谁为忠贞王圭曰臣闻太常丞卿之佐也元善逹

在京留守见群贼纵横纵平遂转骑逺⿰⾔𭥍 -- 诣江都谏炀

帝令还京师令平既不受其言后更涕泣极谏炀帝

怒乃逺使追兵身死瘴疠之地有虎贲郎中贲音

孤盛独孤复姓盛名也在江都𪧐卫宇文化及起逆盛惟一

身抗拒而死太宗曰屈突通为隋将屈区勿切将去声后同屈突虏

复姓通名仕隋为虎贲郎将初代王遣通守河东髙祖兵围之通守节不降后被擒帝劳之泣曰臣不能

尽人臣之节故至此为本朝羞帝曰忠臣也授兵部尚书从讨王世充时通二子在洛帝曰以东略属公

如何通曰二儿死自其分终不以私害义帝曰烈士徇节吾今见之贞观初卒共国家战于

潼闗在今华州华阳县隶陕西省闻京城䧟乃引兵东走义兵

追及于桃林今陕州桃林县隶河南朕遣其家人往招慰⿺辶处

其奴又遣其子往乃云我䝉隋家驱使己事两帝今

者吾死节之秋汝旧于我家为父子今则于我家为

𬽦仇因射之其子避走所领士卒多溃散通惟一身

向东南恸哭尽哀曰臣荷国恩荷去任当将帅智力

俱尽致此败亡非臣不竭诚扵国言尽追兵擒之太

上皇授其官每托疾固辞此之忠节足可嘉尚因敕

所司采访大业中直谏被诛者子孙闻奏

 唐氏仲友曰屈突通不死扵稠桑更尽力扵唐尚得为节义乎曰隋运已亡河东之守力战不屈天

 命有归通如之何斩家奴射其子兵败力屈而后擒亦足以报隋矣商之亡也虽如箕子犹陈洪范

 封朝鲜而欲责人以必死不亦难乎若通之竭力扵所事亦足以为节义矣

  愚按太宗称奖隋世忠义之臣扵文臣则姚思廉扵武臣则屈突通也或曰二子隋臣而仕扵

  唐国亡皆不能死可以为忠臣乎愚应之曰否不同也思廉仕隋不过诸王讲读之官耳扵军

  国之重事社稷之大计固不与闻也国亡诸人皆去思廉独不去呵叱乱兵辞严义正又能扶

  掖旧君泣拜而别其后代王竟得善终思廉讲读调护之职可谓无负SKchar为而死哉至扵通

  则不然通仕隋文已跻贵显迨乎炀(“旦”改为“𠀇”)帝尊宠加隆杨谅玄感之乱尝立大功名闻天下炀(“旦”改为“𠀇”)帝南

  行付以关中之任身受重𭔃手握𭛌兵国亡师败通安所辞其死哉并二子之事观之庸夫能

  㫁其是非矣然则太宗之奖忠义其得扵思廉而失扵屈突乎

贞观六年授左光禄大夫陈叔达字子聦陈宣帝子也武徳初判纳言始建

成兄弟阅间太宗帝惑之叔达极意救辨及建成诛髙祖谓裴寂䓁曰不圗今日乃见此事当如之何萧

瑀陈叔逹曰建成元吉本不预义谋又无功于天下疾秦王功髙望重共为奸谋今秦王已讨而诛之秦

王功盖宇宙率土归心陛下若处以元良委之国务无复事矣上曰善此吾之夙心也礼部尚

书因谓曰武徳中公曾进直言于太上皇曾音明朕

有克定大功不可黜退云朕本性刚烈若有抑挫恐

不胜忧愤胜平以致疾毙之危今赏公忠謇有此迁

授叔逹对曰臣以隋氏父子自相诛戮以至灭亡岂

容目睹覆车不改前辙臣𠩄以竭诚进谏太宗曰朕

知公非独为朕一人为去声后同实为社稷之计

 胡氏寅曰人臣之义无私交而况藩王与太子有隙之时乎言所左右疑所集也而陈叔达无是心

 特以秦王有功不可黜恐生后悔是皆天下之公论亦初无赞髙祖废立之意扵秦王非𥝠交也以

 叔达端良自宜在亲近之地茍欲叙迁何患无名而太宗乃举武徳中直言是以危疑向背诱臣下

 为后日计岂君道哉

  愚按时平先长嫡世乱先有功陈叔达当时之直言意固有在矣诚公论非𥝠计也太宗扵是

  临御已六年矣杨其忠謇而迁秩之虽用得其人而心若𥝠也言者心之声可不慎哉

贞观八年先是桂州今仍旧隶广西都督李𢎞节以清慎闻

及身殁后其家卖珠太宗闻之乃宣于朝曰此人生

平宰相皆言其清相去今日既然所举者岂得无罪

必当深理之不可舍也侍中魏徴承间言曰间去

下生平言此人浊未见受财之所今闻其卖珠将罪

举者臣不知所谓自圣朝以来为国尽忠为去声后同

贞慎守终始不渝屈突通张道源而已张道源并州人初守并州

贼平拜大理卿时何稠得罪籍家属以赐群臣道源曰祸福无常安可利人之亡取其子女自奉仁者不

为也更资以衣食遣之家无赀产比亡馀粟二斛通子三人来选有一匹

羸马道源儿子不能存立未见一言及之今弘节为

国立功前后大䝉赏赉居官殁后不言贪残妻子卖

珠未为有罪未为如字审其清者无𠩄存问疑其浊者旁

责举人虽云疾恶不疑是亦好善不笃好去臣窃思

待洛未见其可恐有识闻之必生枉议太宗抚掌

曰造次不思造七到切遂闻此语方知谈不容易以豉

勿问之其屈突通张道源儿子宜各与一官旧本此章附直

谏𩔗今附入此

  愚按皋陶之称尧舜有曰罚弗及嗣赏延于世盖善善之意长恶恶之心短也太宗知屈突道

  源之善而不能录其子弟闻𢎞节暧昧之过则遽欲罪及举官此岂唐虞赏罚之道乎向非魏

  徴之言亦足为太宗君徳之累矣

贞观七年太宗将发诸道唐分天下为十道一曰闗内二曰河南三曰河东四

曰河北五曰山南六曰陇右七曰淮南八曰江南九曰剑南十曰岭南皆因山川形便而并省之也

陟使去声后同将命而出掌黜陟臧否故曰黜陟使畿内道唐建都之地即闗内道也

有其人太宗亲定问于房𤣥龄等曰此道事最重谁

可充使右仆射李靖曰畿内事大非魏徵莫可太宗

作色曰朕今欲向九成宫亦非小宁可遣魏徵出使

朕每行不欲与其相离者适为其见朕是非得失

公等能正朕不可因辄有所言大非道理乃即令

李靖充使令平声按通鉴贞观八年太宗欲分遣大臣为诸道黜陟使未得其人李靖荐魏徴

上曰徴箴规朕失不可一日离左右乃命靖与萧瑀䓁凡十三人分行天下察长吏贤不肖问民疾苦礼

高年振穷乏褒善起淹𣻉俾使者所至如朕亲睹与此小异

  愚按太宗尝问群臣魏徴与诸葛亮孰贤岑文本对曰亮才兼将相非徴所及斯言是已然尝

  论之太宗有馀扵才而不足扵德勇扵敢为而能不为当时能攻其所短救其所偏惟徴一

  人而已使徴生扵三国之时未必能胜武侯之任然使武侯生于太宗之时不过为徴之所为

  耳故以唐之时势观之则二子政未易优劣也李靖之才兼资文武非征所能及也然贞观之

  时可以无靖不可以无征何也盖靖之才能过增太宗之所有馀征之谏争乃能补太宗之

  所不足也是以畿内之使太宗宁使靖而不使徴岂非自知之明哉

贞观九年萧瑀为尚书左仆射尝因宴集太宗谓房

𤣥龄曰武徳六年已后太上皇有废立之心我当此

日不为兄弟所容实有功髙不赏之惧萧瑀不可以

厚利诱之不可以刑戮惧之真社稷臣也乃赐诗曰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瑀拜谢曰臣特䝉诫训许

臣以忠谅虽死之日犹生之年旧本此章首曰贞观中与第五章合为一

章今按通鉴标年附入于此又按史传魏徵曰臣有逆众持法主恕之以公孤特守节主恕之以介昔闻

其言乃今见之使瑀不遇陛下庸自保邪

 范氏祖禹曰太宗以萧瑀无二心扵己而嘉之可能知臣矣且太子在而私扵藩王者明君之所

 甚恶也或诱以利或胁以死而从之者不亦多乎惟瑀介然自立有陨无二太宗所以知其临大节

 而不可夺也人君以此取人岂不得忠正之士乎

 唐氏仲友曰若以𨼆巢之事不可以利怵死惧亦可以为社稷臣矣然太宗此言盖亦有为瑀初以

 切诋房杜废又以痛劾房杜罢至此复参知政事太宗赐诗欲群臣知委任之意也魏徴之言亦以

 发明太宗之意若以瑀较杨子云近世社稷臣之论则犹有愧云

  愚按武徳季年髙祖立秦王为皇太子竟决扵瑀之一言瑀以躁狭之量刚劲之气罢黜者三

  而卒预大政太宗寔能容之者岂非念夫此耶瑀尝劾奏魏徵之过矣今观徴所言若未尝有

  隙者所谓以义相与不以少嫌置胸中征之谓矣然可不谓尤贤乎

贞观十一年太宗行至汉太尉杨震墓杨震字伯起𢎞农人也好

学明经诸儒称为闗西夫子汉安帝时为刺史𭈹清白吏后徴为太常迁太尉为内戚䜛譛遣归震曰死

者人之常分吾䝉恩居上司奸臣狡猾而不能诛嬖女倾乱而不能禁何面目复见日月饮鸩而卒

其以忠非命亲为文以祭之房𤣥龄进曰杨震虽当

年夭枉数百年后方遇圣明停舆驻跸亲降神作

可谓虽死犹生没而不朽不觉助伯起幸赖欣跃

于九泉之下矣伏读天文且感且慰凡百君子焉敢

不朂励名节焉于䖍切知为善之有效

  愚按太宗经异代名臣之墓亲为文以祭之是可以见其惓惓扵忠贞之臣矣异世相望且企

  敬如此况凡百君子列子庶位者乎

贞观十一年太宗谓侍臣曰狄人杀卫懿公尽食

其肉独留其肝懿公之臣弘演呼天大哭自出其肝

而内懿公之肝于其腹中内读曰纳今觅此人恐不可得

特进魏徴对曰昔豫让为智伯报仇为去声后同豫让智伯之臣智

伯名瑶号襄子晋智宣子之后为韩赵魏所灭欲剌赵襄子名无恤晋赵简子之后

子执而𫉬之谓之曰子昔事范中行氏乎春秋之世晋有范氏

中行氏与智氏韩氏魏氏赵氏为六卿春秋之末𣈆公室卑六卿强名㩀采地更相攻伐贞定王十一年

智氏魏氏赵氏韩氏共伐范氏中行氏灭之而分其地智伯尽灭之子乃委质

智伯不为报仇今即为智伯报仇何也让答曰臣昔

事范中行范中行以众人遇我我以众人报之智伯

以国士遇我我以国士报之事见史记赵世家在君礼之而

已亦何谓无人焉

  愚按夫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孟子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夫子之言

  涵容孟子之言激切大㮣忠臣义士何代无之在上之人有以感召之则在下之人兴起矣太

  宗嘉古之忠臣以为今觅此人恐不可得斯言固所以激劝天下忠义之士而谓世无其人则

  不可冝魏徴引智伯豫让之事以为譬也虽然为人臣者之分君之待我者或有未至而我之

  所以事君者其可不尽心乎

贞观十二年太宗幸蒲州今为解州隶河东因诏曰隋故鹰

击郎将将去声隋制亲侍置鹰扬府有鹰杨郎将后改副郎将为鹰击郎将尧君素

人炀帝为晋王时君素以左右从及嗣位累迁鹰击郎将及天下大乱君素所部独全后从屈突通守河

东通败通诱之降君素责通不义卒无降心其妻诱之降乃引弓射杀之尝曰大义不得不死后为左右

往在大业受任河东固守忠义克终臣节虽桀犬

吠尧汉书曰桀犬吠尧尧非不仁特吠非其主耳有乖倒戈之志周书曰前徒倒

戈言众服周仁政无有战心前徒倒戈自攻于后也疾风劲草实表岁寒之心

爰践兹境追懐往事宜锡宠命以申劝奖可追赠蒲

州刺史仍访其子孙以闻

  愚按汉髙祖赦季布唐太宗褒尧君素皆帝王盛徳事也然合二子而论之则君素为贤何也

  季布身为楚将数窘沛公此人臣之常事国亡能死而逃何足深取哉唐室方兴兵精将勇

  战无不胜攻无不破君素以区区一城之众外无𭛌援徒以忠义激励士卒自义宁元年至武

  徳三年始终四载唐朝凡易数将仅能克之此不惟忠义可嘉其知勇才能亦古今所罕有也

  呜呼难哉太宗不惟褒赠又访录其子孙忠义之士其有不兴起者乎

贞观十二年太宗谓中书侍郎岑文本曰梁陈梁姓萧氏

受齐禅陈姓陈氏受梁禅名臣有谁可称复有子弟堪招引否文

本奏言隋师入陈百司奔散莫有留者惟尚书仆射

袁宪独在其主之傍王世充将受隋禅群僚表请劝

进宪子国子司业承家托疾独不署名此之父子足

称忠烈承家弟承序今为建昌令建昌县名今陞州属南康路隶江西

清贞雅操实继先风由是召拜晋王友兼令侍读

声唐制诸王友掌陪侍逰居规讽道义侍读掌讲道经学寻授𢎞文馆学士

 唐氏仲友曰古人云一心可以事百君其袁氏子弟之谓欤忠谨风操不忍负主谁不欲之为人臣

 乎为之者勉之而已

  愚按梁陈扵唐相距颇逺犹有招引名臣子孙之言太宗之意深逺矣岑文本谓隋师入陈袁

  宪有独侍其主之忠王世充受禅宪之子独不署名其弟又清贞雅操一门父子兄弟忠义传

  家而不著闻向非太宗心存忠义之臣而兴言及此非文本之公忠不揜人善如此则袁氏之

  忠节何由著闻哉

贞观十五年诏曰朕听朝之暇观前史每览前贤佐

时忠臣徇国何尝不想见其人废书钦叹至于近代

以来年岁非逺然其胤绪或当见存见音纵未能

加旌表无容弃之遐裔其周隋二代名臣及忠节子

孙有贞观已来犯罪配流者宜令𠩄司具录奏闻

于是多徔矜宥旧本此章在刑法篇今附入于此

  愚按太宗好贤可以为至矣不唯尊荣其朝臣能上及扵前朝焉不唯登崇其一身又能

  及扵后裔焉是故祭比干之灵封杨震之墓褒赠君素之官爵录用诸儒之子孙今也又诏周

  隋名臣之后配流者悉从矜宥则凡列在庶位者孰不知所劝乎宜其忠良之士彬彬軰出有

  以开三百年之休运也呜呼盛哉

贞观十九年太宗攻辽东安市城今为安市州隶镇东髙丽人

众皆死战诏令耨萨延寿惠真等降音杭耨萨髙延寿北部耨萨髙

惠真南部众止其城下以招之城中坚守不动每见帝幡

旗必乘城鼓噪乘平帝怒甚诏江夏王道宗髙祖从兄弟字

承范年十七从秦王讨贼有功初封任城后封江夏郡道宗好学接士不倨于贵为宗室最贤筑土

山以攻其城竟不能克太宗将旋师嘉安市城主坚

守臣节赐绢三百匹以劝励事君者旧本此章与第十二章合为一

章今按通鉴标年附入于此又按通鉴太宗亲征辽东令李𪟝攻安市安市人望见旗盖辄乘城鼓噪上

怒𪟝请克城之日男子皆坑之安市人闻之益坚守久不下江夏王道宗筑土山扵城东浸逼其城城中

亦增髙其城以拒之又冲车炮石壊其城堞城中随立木栅以塞之筑山昼夜不息凡六旬用功五十万

山颓压城崩城中数百人出战遂夺据土山而守之诸将攻二曰不克上以天寒粮尽先㧞辽盖二州户

口渡辽乃耀兵城下而旋城中皆屏迹不出城主登城拜辞上嘉其固守赐缣百匹

  愚按辽东之役与前日义师有间矣夫以太宗之英武戡定祸乱扵群雄竞起之日天戈所指

  夷貊不能婴其锋而晚年悉乃心力不能制服一逺国何哉退而嘉安市城主坚守之节赏赐

  以旌之以励事君者斯意固美矣然不若不黩武之尤全美也

   孝友第十五凡五章

司空房𤣥龄事继母能以色养恭谨过人其母病

请医人至门必迎拜垂泣及居丧尤甚柴毁言毁瘠如

太宗命散骑常侍刘洎就加寛譬遗寝床粥食塩

遗去

  愚按孝经传曰事亲孝故忠可移扵君盖天理根扵人心其发见扵事亲者此理也发见扵事

  君者此理也忠孝岂二道哉故求忠臣扵孝子之门未有事亲孝而事君不忠者思脩身不可

  以不事亲未有身不脩而可以治国平天下者房𤣥龄唐之名相而孝之至固宜忠之尽也且

  昔之以孝闻者如闵损王祥之𩔖皆继母也夫是之谓孝𤣥龄其知此矣

虞世南初仕隋历起居舍人隋制掌书王言动作之事以为国志宇文

化及杀逆之际杀读曰弑其兄世基时为内史侍郎隋改中书

为内将被诛世南抱持号泣号平请以身代死化及

竟不纳世南自此哀毁骨立者数载时人称重焉

  愚按虞世基兄弟出扵吴中尝从顾野王学一时文学才誉人比之𣈆二陆入隋而俱登班列

  世基与宇文化及之难世南不爱其身求代其兄其孝友可尚已世南归唐为唐名卿盖其温

  恭岂弟出扵天性云

韩王元嘉高祖第十一子也少好学蔵书至万卷皆以古文参定同异当世称之贞观

史作六年为潞州剌史潞州今仍旧𨽾河东时年十五在州闻太

妃有疾太妃韩王之母隋大将军宇文述之女也为昭仪有宠高祖即位欲立为后固辞不受韩

王以母有宠而为帝所爱便涕泣不食及至京师发丧哀毁过

礼太宗嘉其至性屡慰勉之元嘉闺门修整有𩔗寒

素士大夫与其弟鲁哀王灵䕫髙祖第十九子韩王同母弟也好学善音

律后以谋欲起兵应接越王贞父子事泄自缢谥曰哀甚相友爱兄弟集见如

布衣之礼其修身洁已内外如一当代诸王莫能

霍王元轨髙祖第十四子也多才艺出为刺史所至闭阁读书与处士刘𤣥平为布衣交或问

王所长𤣥平曰王无不偹吾何以称之武徳中初封为吴王武徳六年封蜀王八

年徙封吴王贞观七年为寿州刺史寿州今为安丰路隶淮西属髙祖

崩去职毁瘠过礼自后常衣布服衣去示有终身之

戚太宗尝问侍臣曰朕子弟孰贤侍中魏徵对曰臣

愚暗不尽知其能惟吴王数与臣言数音臣未尝不

自失太宗曰卿以为前代谁比征曰经学文雅亦汉

之间平汉河间献王徳东平献王苍也至如孝行乃古之曾闵也

曾参闵损也由是宠遇弥厚因令妻徴女焉令平声妻去声

  愚按孟子言性善尧舜至扵涂人一也王孙公子之贵其性岂与人异哉孟子所谓其居使之

  然也观太宗诸弟若韩王元嘉霍王元轨天性之孝友居处之俭约操履之修洁有一介之士

  所难能者可谓贤也已矣是尤见人性之初无尔殊也彼昏不知者乃自绝其天理耳

贞观中有突厥史行昌突厥阿史那氏此因以史为姓行昌其名也直𤣥

武门𤣥武北方宿名取以名门也食而舍肉人问其故曰归以奉

母太宗闻而叹曰仁孝之性岂隔华夷赐尚乘马一

乘去声尚乘主车乘之官诏令给其母肉料令平

  愚按一直门之士夷貊之人也而有孝扵其母之心事闻扵万乘获仁孝之褒优赐之厚则有

  人心者孰不感发扵孝乎

   公平第十六凡八章

太宗初即位中书令房𤣥龄奏言秦府旧左右未得

官者并怨前宫及齐府左右处分之先已处上声分先并去声

太宗曰古称至公者盖谓平恕无私丹朱商均子也

而尧舜废之尧知子丹朱之不肖不足授天下卒授舜舜之子商均亦不肖乃以天下授禹

管叔蔡叔兄弟也而周公诛之管叔名鲜蔡叔名度皆文王之子也武王

既克殷封鲜扵管封度扵蔡相纣子武庚禄父治殷遗民武王崩成王少周公旦专王室叔疑之乃挟武

庚作乱周公承王命遂诛武庚杀管叔流蔡叔故知君人者以天下为公无

𥝠于物昔诸葛孔明小国之相去声诸葛复姓字孔明名亮琅琊人为蜀

犹曰吾心如称与秤能为人作轻重为去声后同

我今理大国乎朕与公等衣食出扵百姓此则人力

己奉扵上而上恩未被扵下今所以择贤才者盖为

求安百姓也用人但问堪否岂以新故异情凡一面

尚且相亲况旧人而顿忘也才若不堪亦岂以旧人

而先用今不论其能能而直言其嗟怨岂是至公

之道耶

贞观元年有上封事者请秦府旧兵并授以武职追

入𪧐卫太宗谓曰朕以天下为家不能𥝠扵一物惟

有才行是任行去岂以新旧为差况古人云兵犹火

也弗戢将自焚汝之此意非益政理

  愚按书曰天视自我民视天聴自我民聴天无视聴以民为视听一至公而已太宗践作之初

  首发至公无𥝠之论古帝王宪天聦明用是道也房𤣥龄言秦府未得官者共怨前宫齐府左

  右之先已则曰用人惟才不论旧故不如是则𥝠故府之士矣有请秦府旧兵授以武职追入

  宿卫则曰惟以才行是任岂以新旧为差不如是则𥝠故府之兵矣君天下者毎以至公存心

  何往而不当扵人心乎

贞观元年吏部尚书长孙无忌尝被召不解佩刀入东

上阁门出阁门后临门校尉始觉尚书右仆射封徳𢑱

议以监门校尉不觉罪当死无忌误带刀入徒二年

罚铜二十斤太宗徔之大理少卿少去声卿之贰也戴胄驳

曰校尉不觉无忌带刀入内同为误耳夫臣子之于

尊极夫音不得称误准律云供御汤药饮食舟船误

不如法者皆死陛下若录其功非宪司所决若当㩀

法罚铜未为得理太宗曰法者非朕一人之法乃天

下之法何得以无忌国之亲戚便欲挠法耶更令定

令平声后同𢑱执议如初太宗将从其议胄又驳奏

曰校尉缘无忌以致罪于法当轻若论其过误则为

情一也为情如字而生死顿殊敢以固请太宗乃免校尉

之死是时朝廷大开选举或有诈伪阶资者太宗令

其自首首去声后同不首罪至于死俄有诈伪者事泄

㩀法断流以奏之太宗曰朕初下敕不首者死今断

徔法是示天下以不信矣胄曰陛下当即杀之非臣

所及既付所司臣不敢𧇊法太宗曰卿自守法而令

朕失信耶胄曰法者国家所以布大信于天下言者

当时喜怒之所发耳陛下发一朝之忿朝音而许杀

之既知不可而寘之以法此乃忍小忿而存大信臣

𥨸为陛下惜之为去太宗曰朕法有所失卿能正之

朕复何忧也

 张氏九成曰法者天下公共虽天子喜怒不得轻重胄为大理之议可谓用法平𠃔矣守所司之法

 不顾天子之诏救上之失逹君之听使四海取信民不𡨚滥为吏若此国家何所患哉

 唐氏仲友曰书曰无虐㷀独而畏高明盖小人之情必虐㷀独而畏高明君子反是向无胄之言则

 太宗为失刑皆皇极之训矣其为利害岂浅哉

  愚按封德𢑱隋之佞人也及唐之兴以秘䇿而见用遂移其所以事隋者事唐劝用法律之说

  若行则仁义之效民生不睹扵贞观之世矣今观德𢑴与戴胄论无忌校尉之罪用舍之间其

  得失视仁义法律之说未相轻重也为国在扵用人用人岂容轻哉非戴胄执法之公太宗从

  善之速其不𡨚人者㡬希矣

贞观二年太宗谓房玄龄等曰朕比见比音隋代遗

老咸称高颎善为相者相去声后同高颎字昭玄隋之贤相炀(“旦”改为“𠀇”)帝以其忠谏为谤

讪诛遂观其本传可谓公平正直尤识治体隋室

安危系其存没炀(“旦”改为“𠀇”)帝无道枉见诛夷何尝不想见此

人废书钦叹又汉魏已来诸葛亮为丞相亦甚平直

尝表废廖立字公渊武陵人仕蜀为长水使者李严字正方南阳人仕蜀为中都说

于南中立闻亮卒泣曰吾其左衽矣严闻亮卒发病

而死故陈寿晋人撰三国志称亮之为政开诚心布公道尽

忠益时者虽仇必赏犯法怠慢者虽亲必罚卿等岂可

不企慕及之朕今每慕前代帝王之善者卿等亦可

慕宰相之贤者若如是则荣名髙位可以长守𤣥龄

对曰臣闻理国要道在于公平正直故尚书云尚如

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周书洪范篇之辞

又孔子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错读曰措孔子对鲁哀公之辞今圣

虑𠩄尚诚足以极政教之源尽至公之要囊括区宇

化成天下太宗曰此直朕之所怀岂有与卿等言之

而不行也

  愚按昔傅说告啇宗曰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说攸闻太宗谓朕每慕前代帝王之善者卿等

  可慕宰相之贤者其有合扵师古者乎前代帝王之善者若尧舜禹汤文武成康降是则汉七

  制之主是已前代宰相之贤者若皋夔稷契伊傅周召降是则萧曹丙魏是已髙颎之公平正

  直亦可谓贤相矣惜昧扵不可则止之义诸葛亮王佐才也诚有古良相之遗风三代而下所

  不常见太宗令相臣企慕之亦知人哉呜呼二帝三王之相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如武侯者斯

  

长乐公主乐音洛公主太宗第五女封长乐郡下嫁长孙冲文徳皇后所生

贞观六年将出降谓下嫁也敕所司资送倍于长公主

长音掌后同通鉴作永嘉长公主乃髙祖之女也魏徴奏言昔汉明帝欲封

其子帝曰朕子岂得同于先帝子乎可半楚淮阳王

楚王英淮阳王昞皆光武子前史以为美谈天子姊妹为长公主

天子之女为公主既加长字良以尊于公主也情虽

有殊义无等别彼列若令公主之礼令平有过长公

主理恐不可实愿陛下思之太宗称善乃以其言告

后后叹曰尝闻陛下敬重魏徴殊未知其故而今闻

其谏乃能以义制人主之情真社稷臣矣妾与陛下

结髪为夫妻曲䝉礼敬情义深重每将有言必俟颜

色尚不敢轻犯威严况在臣下情踈礼隔故韩非谓

之说难韩非战国时刑名之学者东方朔称其不易以䜴切东方朔字曼倩平

原人汉武帝时为大夫良有以也忠言逆耳而利于行有国有

家者深所要急纳之则世治杜之则政乱诚愿陛下

详之则天下幸甚因请遣中使赍帛五百匹诣徴

宅以赐之

  愚按易之归妺曰帝乙归妺其君之袂不如其娣之袂良盖谓王姬下嫁位虽至贵不事容餙

  也娣媵以容餙为事而衣袂所以为容餙者也尚礼而不尚餙故其袂不及其娣之袂良以俭

  徳也太宗扵公主之降敕所司赍送倍长公主虽以后之所生毋乃牵扵爱而不节以制度乎

  是道之以谕礼越法矣幸魏徴之忠谏太宗之聴从而文徳皇后又从而褒赏之也若后之徳

  虽汉之阴马亦不能及可谓无愧周之任姒邑姜者矣正家而天下定后之谓欤

刑部尚书张亮坐谋反下狱亮为相州刺史假子公孙节以䜟有弓长之主

当别都亮自以相旧都弓长其姓阴有怪谋陕人常徳告发其谋并言亮养假子五百太宗曰正欲反耳

遣房𤣥龄谓曰法者天下平与公共为之公不自脩乃至此将奈何扵是斩之籍其家诏令百

官议之令平声后同多言亮当诛惟殿中少监少去声唐制殿中监

掌天下服御之事少监其贰也李道裕奏亮反形未具明其无罪太

宗既盛怒竟杀之俄而刑部侍郎有阙侍郎尚书之贰令宰

相妙择其人相去累奏不可太宗曰吾己得其人矣

往者李道裕议张亮云反形未具可谓公平矣当时

虽不用其言至今追悔遂授道裕刑部侍郎

 唐氏仲友曰道裕议张亮反形未具太宗不暇省岁馀乃以刑部命道裕太宗可谓能改过道裕可

 谓善议刑矣

  愚按因李道裕议张亮之狱遂有刑部侍郎之除不惟见太宗悔过之心亦足见太宗择人之

  术又所以示天下以月慎用刑之意开人臣以有过必谏之路也唐之刑部周官司寇掌邦禁

  之职妙择其人而不轻授帝舜之命皋陶曰此其选也太宗是举众善集焉

贞观初太宗谓侍臣曰朕今孜孜求士欲专心政道

闻有好人则抽擢驱使而议者多称彼者皆宰臣亲

故但公等至公行事勿避此言便为形迹古人内举

不避亲外举不避仇而为举得其真贤故也但能

用得才虽是子弟及有仇嫌不得不举

  愚按祁奚举贤不避祁午谢安举将不避谢𤣥大臣之用人唯其公而已矣茍得其人虽子弟

  可也况亲戚乎太宗谓侍臣但虽举用得才勿避形迹斯言当矣异时或告魏徴阿党亲戚太

  宗命案验无状乃使谓徴曰自今宜存形迹则又与斯言相戾矣使非郑公直言不挠果得以

  践斯言否乎

贞观十一年时屡有阉宦充外使阉音淹使去声后同妄有奏

事发太宗怒魏徴进曰阉竖虽㣲狎近左右时有言

语轻而易信易以䜴切浸润之譛为患特深今日之明必

无此虑为子孙教不可不杜绝其源太宗曰非卿朕

安得闻此语自今已后充使宜停魏徴因上䟽曰臣

闻为人君者在乎善善而恶恶上乌去声下如字后同近君子

而逺小人逺去声后同善善明则君子进矣恶恶著则小

人退矣近君子则朝无秕政逺小人则聴不𥝠邪小

人非无小善君子非无小过君子小过盖白玉之㣲

瑕小人小善乃铅刀之一割铅刀一割良工之所不

重小善不足以掩众恶也白玉㣲瑕善贾之所不弃

贾音小疵不足以妨大美也善小人之小善谓之善

善恶君子之小过恶为去声谓之恶恶此则蒿兰同嗅玊

石不分屈原所以沉江屈原名平楚懐王大夫王信䜛而不见用乃自沉汨罗江

卞和所以泣血者也卞和楚人得玉璞献厉王王以为伪刖其足和抱璞而泣

继之以血既识玉石之分又辨蒿兰之臭善善而不能

恶恶而不能此郭氏所以为墟事见纳諌篇史鱼所

以遗恨也家语曰史鱼病将卒命其子曰吾不能蘧伯玉退弥子瑕是吾为臣不能正其君

也生不能正其君则死无以成礼我死汝置尸牖下其子从之灵公吊其子以告公公曰寡人之过也命

殡之客位进蘧伯玉而用退弥子瑕而逺之孔子曰古之諌者死则已矣未有如史鱼死而尸諌忠感其

君者也可不谓直乎陛下聦明神武天姿英睿志存泛爱引纳

多涂好善而不甚择人好去声后同疾恶而未能逺佞又

出言无𨼆疾恶太深闻人之善或未全信闻人之恶

以为必然虽有独见之明犹恐理或未尽何则君子

扬人之善小人讦人之恶闻恶必信则小人之道长

长音掌后同闻善或疑则君子之道消矣为国家者急

于进君子而退小人乃使君子道消小人道长则君

臣失序上下否隔否音乱亡不恤将何以理乎且世

俗常人心无逺虑情在告讦好言朋党夫以善相成

夫音扶后同谓之同徳以恶相济谓之朋党今则清浊共

流善恶无别彼列以告讦为诚直以同徳为朋党以

之为朋党则谓事无可信以之为诚直则谓言皆可

取此君恩所以不结于下臣忠所以不达于上大臣

能辩正小臣莫之敢论逺近承风混然成俗非国

家之福非为理之道适足以长奸邪乱视听使人君

不知所信臣下不得相安若不逺虑深绝其源则后

患未之息也今之幸而未败者由乎君有逺虑虽失

之于始必得之于终故也若时逢少隳往而不返虽

欲悔之必无所及既不可以传诸后嗣复何以垂法

将来且夫进善黜恶施于人者也施平声后同以古作鉴

施于己者也鉴貌在乎止水鉴已在乎哲人能以古

之哲王鉴于己之行事则貌之妍丑宛然在目事之

善恶自得于心无劳司过之史不假刍荛之议巍巍

之功日著赫赫之名弥逺为人君者可不务乎臣闻

道徳之厚莫尚于轩唐仁义之隆莫彰于舜禹欲继

轩唐之风将追舜禹之迹必镇之以道徳𢎞之以仁

义举善而任之择善而徔之不择善任能而委之俗吏

既无逺度必失大体惟奉三尺之律以绳四海之人欲

求垂拱无为不可得也故圣哲君临移风易俗不资严

刑峻法在仁义而已故非仁无以广施非义无以正身

恵下以仁正身以义则其政不严而理其教不肃而成

矣然则仁义理之本也刑罚理之末也为理之有刑

罚犹执御之有鞭䇿也人皆徔化而刑罚无所施马尽

其力则有鞭䇿无所用由此言之刑罚不可致理亦

已明矣故潜夫论夫如字后汉王符字节信着书号潜夫论曰人君之理

莫大于道徳教化也民有性有情有化有俗情性者

心也本也俗化者行也末也行去声后同是以上君抚世

先其本而后其末顺其心而履其行心情苟正则奸

慝无所生邪意无所载矣是故上圣无不务理民心

故曰聴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孔子之辞道之以礼

务厚其性而明其情民相爱则无相伤害之意动思

义则无畜奸邪之心若此非律令之所理也此乃教

化之所致也圣人甚尊徳礼而卑刑罚故舜先敕契

以敬敷五教契音泄舜臣名五教谓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㓜有序朋友有信

而后任咎繇以五刑也咎繇与皋陶同五刑谓墨劓剕宫大辟也凡立法

者非以司民短而诛过误也乃以防奸恶而救祸患

淫邪而内正道内读曰纳民䝉善化则人有士君子之

心被恶政则人有懐奸乱之虑故善化之养民犹工

之为𱋐豉也六合之民犹一荫也黔首之属秦称民曰黔首

犹豆麦也变化云为在将者耳遭良吏则懐忠信而

履仁厚遇恶吏则懐奸邪而行浅薄忠厚积则致太

平浅薄积则致危亡是以圣帝明王皆敦徳化而薄

威刑也徳者所以循已也威者所以理人也民之生

也犹铄金在炉方圎薄厚随镕制耳是故世之善恶

俗之薄厚皆在于君世之主诚能使六合之内举世

之人感忠厚之情而无浅薄之恶各奉公正之心而

无奸险之虑则醇酽之俗醇音淳酽音验言俗如酒味之和也复见于

兹矣后王虽未能遵专尚仁义当慎刑恤典哀敬无

𥝠故管子曰圣君任法不任智任公不任𥝠故王天

王去理国家贞观之初志存公道人有所犯一一

于法纵临时处断上上声下去声或有轻重但见臣下执论

无不忻然受纳民知罪之无𥝠故甘心而不怨臣下

见言无忤故尽力以效忠顷年以来意渐深刻虽开

三面之网见规谏篇注而察见川中之鱼取舍在于爱憎

轻重由乎喜怒爱之者罪虽重而强为之辞强上

之者过虽小而深探其意恶乌去声后同探平声法无定科任

情以轻重人有执论疑之以阿伪故受罚者无所控

告当官者莫敢正言不服其心但穷其口欲加之罪

其无辞乎又五品已上有犯悉令曹司闻奏本欲

察其情状有所哀矜今乃曲求小节或重其罪使人

攻击惟恨不深事无重条求之法外所加十有六七

故顷年犯者惧上闻得付法司以为多幸告讦无已

穷理不息君𥝠于上吏奸于下求细过而忘大体行

一罚而起众奸此乃背公平之道背音乖泣辜之意

见封建篇注欲其人和讼息不可得也故体论云夫淫

盗𥨸百姓之所恶也我従而刑罚之虽过乎当

姓不以我为𭧂者公也怨旷饥寒亦百姓之所恶也

遁而䧟之法我徔而寛宥之百姓不以我为偏者公

也我之所重百姓之所憎也我之所轻百姓之所怜

也是故赏轻而劝善刑省而禁奸由此言之公之于

法无不可也过轻亦可𥝠之于法无可也过轻则纵

奸过重则伤善圣人之于法也公矣然犹惧其未也

而救之以化此上古所务也后之理狱者则不然未

讯罪人则先为之意及其讯之则驱而致之意谓之

能不探狱之所由探平生为之分而上求人主之㣲

𭥍以为制谓之忠其当官也能其事上也忠则名利

随而与之驱而䧟之欲望道化之隆亦难矣凡聴讼

吏狱必原父子之亲立君臣之义权轻重之序测浅

深之量悉其聦明致其忠爱疑则与众共之疑则徔

轻者所以重之也故舜命咎繇曰汝作士惟刑之恤

出虞又复加之以三讯周礼以三刺断庶民狱讼之中一曰讯群臣二曰讯群吏

三曰讯万民众所善然后㫁之是以为法叅之人情故传

传去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而世俗拘愚苛

刻之吏以为情也者取货者也立爱憎者也右亲戚

者也䧟怨仇者也怨平何世俗小吏之情与夫古人

之悬逺乎有司以此情疑之群吏人主以此情疑之

有司是君臣上下通相疑也欲其尽忠立节难矣凡

理狱之情必本所犯之事以主不敢讯不旁求不贵

多端以见聦明故律正其举劾之法参伍其辞所以

求实也非所以饰实也但当参伍明聴之耳不使狱

吏鍜链饰理成辞于手孔子曰古之聴狱求所以生

之也今之聴狱求所以杀之也故析言以破律任案

以成法执左道以必加也又淮南子汉淮南王安著书曰淮南子

曰丰水之深十仞金铁在焉则形见扵外见音非不

深且清而鱼鳖莫之归也故为者以苛为察以功为

明以刻下为忠以讦多为功譬犹广革大则大矣裂

之道也夫赏宜徔重罚宜徔轻君居其厚百王通制

刑之轻重恩之厚薄见思与见疾其可同日言哉且

法国之权衡也时之凖绳也权衡所以定轻重凖绳

所以正曲直今作法贵其寛平罪人欲其严酷喜怒

肆志髙下在心是则舍凖绳以正曲直弃权衡而定

轻重者也不亦惑哉诸葛孔明小国之相犹曰吾

心如秤不能为人作轻为去况万乘之主天子畿内之地

方千里出车万乘故曰万乘之主当可封之日唐虞之世比屋可封而任心弃

法取怨于人乎又时有小事不欲人闻则暴作威怒

以弭谤议若所为是也闻于外其何伤若所为非也

虽掩之何益故谚曰欲人不知莫若不为欲人不闻

莫若勿言为之而欲人不知言之而欲人不闻此犹

捕雀而掩目盗钟而掩耳者秪以取诮将何益乎臣

又闻之无常乱之国无不可理之民者夫君之善恶

由乎化之薄厚故禹汤以之理桀纣以之乱文武以

之安幽厉以之危是以古之哲王尽已而不以尤人

求身而不以责下故曰禹汤罪已其兴也勃焉桀纣

罪人其亡也忽焉左传臧文仲告鲁君之辞为之无已深乖恻𨼆

之情实启奸邪之路温舒恨于曩日温舒前汉人尝上书言狱吏之

臣亦欲惜不用非所不闻也臣闻尧有敢谏之鼓

通暦曰尧定四岳置谏鼓舜有诽谤之木淮南子曰舜立诽谤之木汤有司过

之史淮南子曰汤有司直之人武有戒慎之铭太公述丹书之言曰敬胜怠者吉怠

胜敬者灭义胜欲者从欲胜义者凶武王闻之退而为戒乃书于几鉴盂盘为铭出大戴礼此则

聴之于无形求之于未有虚心以待下庶下情之逹

上上下无私君臣合徳者也魏武帝云有徳之君乐

闻逆耳之言犯颜之诤乐音亲忠臣厚谏士斥䜛慝

逺佞人者逺去声后同诚欲全身保国逺避灭亡者也凡

百君子膺期綂运纵未能上下无私君臣合徳可不

全身保国逺避灭亡乎然自古圣哲之君功成事立

未有不资同心予违汝弼者也昔在贞观之初侧身

励行谦以受物盖闻善必改时有小过引纳忠规每

聴直言喜形颜色故凡在忠烈咸竭其辞自顷年海

内无虞逺夷慑服志意盈满事异厥初髙谈疾邪而

喜闻顺㫖之说空论忠谠而不悦逆耳之言私嬖之

径渐开至公之道日塞往来行路咸知之矣邦之兴

衰实由斯道为人上者可不勉乎臣数年以来每奉

明㫖深惧群臣莫肯尽言臣切思之自比来比音

或上书事有得失惟见述其所短未有称其所长又

天居自髙龙鳞难犯在于造次造七到切不敢尽言时有

所陈不能尽意更思重竭重平其道无因且所言当

当去未必加于宠秩意或乖忤将有耻辱随之莫

能尽节实由于此虽左右近侍朝夕階墀事或犯颜

咸懐顾望况踈逺不接将何以极其忠款哉又时或

宣言云臣下见事秪可来道何因所言即望我用此

乃拒谏之辞诚非纳忠之意何以言之犯主严颜献

可替否所以成主之美匡主之过若主聴则惑事有

不行使其尽忠谠之言竭股肱之力犹恐临时恐惧

莫肯效其诚款若如明诏所道便是许其面徔而又

责其尽言进退将何所㩀欲必使乎致諌在乎好之

而已好去声后同故齐桓好服紫而合境无异色楚王好

细腰而后宫多饿死言上有好者下必有甚之意夫以耳目之玩

人犹死而不违况圣明之君求忠正之士千里斯应

信不为难若徒有其言而内无其实欲其必至不可

得也太宗手诏曰省前后讽谕省悉井切皆切至之意固

所望于卿也朕昔在衡门尚惟童㓜未渐师保之训

渐音罕闻先逹之言值隋主分崩万邦涂炭惵惵黔

惵音庇身无所朕自二九之年有懐拯溺发愤投

袂便提干戈𫎇犯霜露东西征伐日不暇给居无寜

岁降苍昊之灵禀庙堂之略义旗所⿰扌𭥍 -- 指触向平夷弱

水流沙今属甘肃并通𬨎轩之使去声𬨎轻车也被髪左衽四夷之人

皆为衣冠之域正朔所班无逺不届及恭承宝暦

寅奉帝图垂拱无为氛埃靖息于兹十有馀年斯盖

股肱罄帷幄之谋𤓰牙竭熊罴之力恊徳同心以致

于此自惟寡薄厚享斯休毎以抚大神器忧深责重

常惧万机多旷四聦不达战战兢兢坐以待旦询于

公卿以至隶皂推以赤心庶几明赖一动以锺石淳

风至徳永𫝊于竹帛克播鸿名常为称首朕以虚薄

多惭往代若不任舟楫岂得济彼巨川不藉盐梅安

得调夫五味啇书髙宗命𫝊说曰若济巨川用汝作舟楫又曰若作和𡙡尔惟盐梅

绢三百匹

  愚按春秋之世卫至弱也季子知其后亡齐至强也周公知其后多篡弑夫所贵乎圣贤者以

  其见礼知政而前知扵未然之先也善乎魏徴之言曰阉宦虽㣲为患特深今日之明必无此

  虑为子孙计不可不杜绝其源厥后唐之中叶竟以宦者而乱及其末世遂以宦者而亡徴之

  明见虽周公季子何逺之有哉太宗斯时正当著之为令俾后之子孙世世无得使宦者与政

  可也乃不过停其充使是特一时之计耳岂贻厥孙谋者邪徴既言阉宦之祸复上䟽数千言

  极陈当时之失史称徴谏䟽二百馀篇其见扵世者则此其最详者也太宗答诏丁宁宠赐优

  渥君臣相与之际何其盛哉

   诚信第十七凡四章

贞观初有上书请去佞臣者去上太宗谓曰朕之所

任皆以为贤卿知佞者谁耶对曰臣居草泽不的知

佞者请陛下佯怒以试群臣若能不畏雷霆直言进

谏则是正人顺情阿㫖则是佞人太宗谓封徳𢑱

流水清浊在其源也君者政源人庶犹水君自为诈

欲臣下行直是犹源浊而望水清理不可得朕常以

魏武帝多诡诈深鄙其为人如此岂可堪为教令谓

上书人曰朕欲使大信行于天下不欲以诈道训俗

卿言虽善朕所不取也

 范氏祖禹曰太宗可谓知君道矣夫君以一人之身而四海之广应万务之众苟不以至诚与贤而

 役其独智以先天下则耳目心智之所及者其能㡬何是故人君必清心以莅之虚已以待之如鉴

 之明如水之止则物至而不能罔矣夫权衡设而不可欺以轻重者唯其平也绳墨设而不可欺以

 曲直者唯其正也我以其正彼以其颇我以其真彼以其伪何患乎邪之不察佞之不办而必行诈

 以试之哉一为不诚则心且蔽矣邪正何能办乎是故鉴垢则物不能察也水动则形不能见也已

 不明故也且待物以诚犹恐其不动也况不诚而能动物乎夫为君而使左右前后之人皆莫测其

 所为虽欲不欺不可得也唯能御以至诚则忠直者进而憸邪者无自入矣

  愚按昔夫子答颜渊为邦之问终之曰逺佞人佞人殆甚矣佞人之足以丧家国也禹之答皋

  陶曰知人则哲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盖人主一心攻之者众一有所偏则䜛邪面䛕之人乘

  隙而进傥君心虚明旁烛无𭛌则正邪自不能逃吾水鉴矣太宗谓君自为诈欲臣下直是犹

  源浊而望水清欲使大信行扵天下不欲以诈真王言哉

贞观十年魏徴上䟽曰臣闻为国之基必资于徳礼

君之所保惟在于诚信诚信立则下无二心徳礼形

则逺人斯格然则徳礼诚信国之大纲在于君臣父

子不可斯须而废也故孔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

以忠孔子对鲁定公之辞又曰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孔子答子

贡之文子姓辛名钘一名计然濮上人师事老子著书十二篇名之曰通𤣥真经曰同

言而信信在言前同令而行诚在令外然则言而不

行言无信也令而不徔令无诚也不信之言无诚之

令为上则败徳为下则危身虽在颠沛之中君子之

所不为也自王道休明十有馀载威加海外万国来

庭仓廪日积土地日广然而道徳未益厚仁义未益

博者何哉由乎待下之情未尽扵诚信虽有善始之

勤未睹克终之羙故也昔贞观之始乃闻善惊叹暨

八九年间犹悦以従谏自兹厥后渐恶直言恶乌去声后恶

虽或勉强有所容强上非复曩时之豁如謇谔之

軰稍避龙鳞便佞之徒肆其巧辩便平谓同心者为

擅权谓忠谠者为诽谤谓之为朋党虽忠信而可疑

谓之为至公虽矫伪而无咎强直者畏擅权之议忠

谠者虑诽谤之尤正臣不得尽其言大臣莫能与之

读曰荧惑视聴于大道妨政损徳其在此乎故孔

子曰恶利口之覆邦家者盖为此也为去且君子小

人貌同心异君子掩人之恶扬人之善临难无茍免

难去杀身以成仁小人不耻不仁不畏不义唯利之

所在危人自安夫茍在危人则何所不至夫音扶后同

欲将求致理必委之于君子事有得失或访之于小

人其待君子也则敬而踈遇小人也必轻而狎狎则

言无不尽踈则情不上通是则毁誉在于小人誉平

刑罚加于君子实兴丧之所在可不慎哉此乃孙卿

所谓使智者谋之与愚者论之使脩洁之士行之与

污鄙之人疑之欲其成功可得乎哉夫中智之人岂

无小恵然才非经国虑不及逺虽竭力尽诚犹未免

于倾败况内懐奸利承颜顺㫖其为祸患不亦深乎

夫立直木而疑影之不直虽竭精神劳思虑其不得

亦已明矣夫君能尽礼臣得竭忠必在扵内外无私

上下相信上不信则无以使下下不信则无以事上

信之为道大矣昔齐桓公问于管仲曰吾欲使酒腐

于爵肉腐于爼得无害霸乎管仲曰此极非其善者然

亦无害于霸也桓公曰如何而害霸乎管仲曰不能

人害霸也知而不能任害霸也任而不能信害霸也既

信而又使小人参之害霸也晋中行穆伯中行氏穆伯晋卿也

攻鼓经年而弗能下馈间伦间去声后同曰鼓之啬夫

间伦知之请无疲士大夫而鼓可得穆伯不应左右

曰不折一㦸折音不伤一卒而鼓可得君奚为不取

穆伯曰间伦之为人也佞而不仁若使间伦下之吾

可以不赏之乎若赏之是赏佞人也佞人得志是使

晋国之士舍仁而为佞虽得鼔将何用之夫穆伯列

国之大夫管仲霸者之良佐犹能慎于信任逺避佞

人也如此逺去况乎为四海之大君应千龄之上圣

而可使巍巍至徳之盛将有所间乎若欲令君子

小人是非不杂必懐之以徳待之以信厉之以义节

之以礼然后善善而恶恶上乌去声下如字后同审罚而明赏

则小人绝其私佞君子自强不息无为之治何逺之

有善善而不能进恶恶而不能罚不及于有罪

赏不加于有功则危亡之期或未可保永锡 --(右上‘日’字下一横长出,类似‘旦’字的‘日’与‘一’相连)祚胤将

何望哉太宗览䟽叹曰若不遇公何由得闻此语

传系十一年是岁大雨谷洛溢毁官寺十九漂居人六百家故徴上䟽陈事帝手诏嘉答扵是废眀徳宫

玄圃院赐遭水者䟽文比此章尤多

 唐氏仲友曰徴论基扵德礼保扵诚信然而道徳未益厚仁义未益慱由待下之情未尽诚信最中

 太宗之病道徳仁义礼傥皆以诚信行之则终始惟一时乃日新岂至有善始之勤无克终之美哉

  愚按天下之理一而巳矣徳者得此理者也礼履此理者也而诚信者实此理者也魏徴之

  谏䟽并举徳礼诚信而言之其要主于诚信其间如文子管仲中行穆伯之言皆出于诚信而

  言之也夫诚信者实心也有徳有礼而以实心行之则固善始而善终矣何忧于危亡哉徴之

  言于是乎知本矣

太宗尝谓长孙无忌等曰朕即位之初有上书者非

一或言人主必须威权独任不得委任群下或欲耀

兵振武慑服四夷惟有魏徴劝朕偃革兴文布徳施

施平中国既安逺人自服朕从此语天下大宁绝

域君长皆来朝贡长音九夷重译相望于道重平

此等事皆魏徴之力也朕任用岂不得人徴拜谢曰

陛下圣徳自天留心政术实以庸短承受不暇岂有

益于圣明

  愚按先儒论学问以变化气质为先论克己以性偏难克为始夫岂徒学者之事为然哉大臣

  正君之道亦如是而已矣愚观太宗天资英武明敏不患其不能为而患其过于为不患其不

  能断但患其过于断当贞观即位之初或劝其独运威权或劝其慑服四夷此皆太宗之所已

  能所谓以水济水以火济火者也魏徴独劝以偃武兴文布徳施惠损其有馀益其不及兹非

  变其气质而克其偏者欤甚矣徴之能正君也不然贞观之治太宗何以独归功于徴哉

贞观十七年太宗谓侍臣曰传称去食存信传去声去上声

孔子曰人无信不立并孔子答子贡之辞昔项羽既入咸阳已

制天下向能力行仁信谁夺耶项羽引兵屠咸阳杀秦降王子婴烧𥘿宫

室𭣣其货宝妇女而东秦民大失望房𤣥龄对曰仁义礼智信谓之五

常废一不可能勤行之甚有禆益殷纣狎侮五常武

王夺之周书武王誓师之言曰今商王受狎侮五常项氏以无信为汉髙

祖所夺诚如圣㫖

  愚按蕫子曰仁义礼智信五常之道王者所宜修餙也先儒谓此因武帝何修何餙之问而言

  其意虽甚正惜其剖析未明使武帝知若何而为仁若何而为义其修饰之方又孰先孰后也

  可为仲舒惜今观太宗犹能以去食存信语群臣而𤣥龄之对谓五常废一不可诚是已傥能

  一一而明辨之使太宗知人之性情心之体用本然全具而各有条理必当反求黙识而扩充

  之不亦善乎愚于是复为𤣥龄惜











贞观政要卷第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