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_(四部丛刊本)/卷第二十 中华文库
资治通鉴 卷第二十 宋 司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
资治通鉴卷第二十
��������������������
�� 臣司马 光奉 敕编集
汉纪十二〈起昭阳大渊献尽重光协洽凡九年〉
丗宗孝武皇帝中之下
元狩五年春三月甲午丞相李蔡坐盗孝景园堧地葬
其中当下吏自杀 罢三铢钱更铸五铢钱于是民多
盗铸钱楚地尤甚上以为淮阳楚地之郊乃召拜汲黯
为淮阳太守黯伏谢不受印诏数强予然后奉诏黯为
上泣曰臣自以为填沟壑不复见陛下不意陛下复收
用之臣常有狗马病力不能任郡事臣愿为中郎出入
禁闼补过拾遗臣之愿也上曰君薄淮阳邪吾今召君
矣顾淮阳吏民不相得吾徒得君之重卧而治之黯既
辞行过大行李息曰黯弃逐居郡不得与朝廷议矣御
史大夫汤智足以拒諌诈足以饰非务巧佞之语辩数
之辞非肯正为天下言専阿主意主意所不欲因而毁
之主意所欲因而誉之好兴事舞文法内懐诈以御主
心外挟贼吏以为威重公列九卿不早言之公与之俱
受其戮矣息畏汤终不敢言及汤败上抵息罪使黯以
诸侯相秩居淮阳十岁而卒 诏徙奸猾吏民于边
夏四月乙卯以太子少傅武强侯荘青翟为丞相 天
子病鼎湖甚巫医无所不致不愈游水发根言上郡有
巫病而鬼神下之上召置祠之甘泉及病使人问神君
神君言曰天子无忧病病少愈强与我会甘泉于是病
愈遂起幸甘泉病良已置酒寿宫神君非可得见闻其
言言与人音等时去时来来则风肃然居室帷中神君
所言上使人受书其言命之曰画法其所语丗俗之所
知也无绝殊者而天子心独喜其事秘丗莫知也时上
卒起幸甘泉过右内史界中道多不治上怒曰义纵以
我为不复行此道乎衔之
六年冬十月雨水无冰 上既下缗钱令而尊卜式百
姓终莫分财佐县官于是杨可告缗钱纵矣义纵以为
此乱民部吏捕其为可使者天子以纵为废格沮事弃
纵市 郎中令李敢怨大将军靑之恨其父乃击伤大
将军大将军匿讳之居无何敢从上雍至甘泉宫猎票
骑将军去病射杀敢去病时方贵幸上为讳云鹿触杀
之 夏四月乙巳庙立皇子闳为齐王旦为燕王胥为
广陵王初作诰䇿 自造白金五铢钱后吏民之坐盗
铸金钱死者数十万人其不发觉者不可胜计天下大
抵无虑皆铸金钱矣犯者众吏不能尽诛六月诏遣博
士褚大徐偃等六人分循郡国举兼并之徒及守相为
吏有罪者 秋九月冠军景桓侯霍去病薨天子甚悼
之为冡像祁连山初霍仲孺吏毕归家娶妇生子光去
病既壮大乃自知父为霍仲孺会为票骑将军击匈奴
道出河东遣吏迎仲孺而见之大为买田宅奴婢而去
及还因将光西至长安任以为郎稍迁至奉车都尉光
禄大夫 是岁大农令颜异诛初异以廉直稍迁至九
卿上与张汤既造白鹿皮币问异异曰今王侯朝贺以
苍璧直数千而其皮荐反四十万本末不相称天子不
说张汤又与异有郤及人有告异以它事下张汤治异
异与客语初令下有不便者异不应㣲反唇汤奏当异
九卿见令不便不入言而腹诽论死自是之后有腹诽
之法比而公卿大夫多謟䛕取容矣
元鼎元年夏五月赦天下 济东王彭离骄悍昏暮与
其奴亡命少年数十人行剽杀人取财物以为好所杀
发觉者百馀人坐废徙上庸
二年冬十一月张汤有罪自杀初御史中丞李文与汤
有郤汤所厚吏鲁谒居阴使人上变告文奸事事下汤
治论杀之汤心知谒居为之上问变事踪迹安起汤佯
惊曰此殆文故人怨之谒居病汤亲为之摩足赵王素
怨汤上书告汤大臣乃与吏摩足疑与为大奸事下廷
尉谒居病死事连其弟弟系导官汤亦治他囚导官见
谒居弟欲阴为之而佯不省谒居弟弗知怨汤使人上
书告汤与谒居谋共变告李文事下减宣宣尝与汤有
郤及得此事穷竟其事未奏也会人有盗发孝文园瘗
钱丞相青翟朝与汤约俱谢至前汤独不谢上使御史
案丞相汤欲致其文丞相见知丞相患之丞相长史朱
买臣王朝边通皆故九卿二千石仕宦绝在汤前汤数
行丞相事知三长史素贵故陵折丞史遇之三长史皆
怨恨欲死之乃与丞相谋使吏捕案贾人田信等曰汤
且欲奏请信辄先知之居物致冨与汤分之事辞颇闻
上问汤曰吾所为贾人辄先知之益居其物是类有以
吾谋告之者汤不谢又佯惊曰固宜有减宣亦奏谒居
等事天子以汤懐诈面欺使赵禹切责汤汤乃为书谢
因曰陷臣者三长史也遂自杀汤既死家产直不过五
百金昆弟诸子欲厚葬汤汤母曰汤为天子大臣被污
恶言而死何厚葬乎载以牛车有棺无椁天子闻之乃
尽案诛三长史十二月壬辰丞相青翟下狱自杀 春
起柏梁台作承露盘髙二十丈大七围以铜为之上有
仙人掌以承露和玉屑饮之云可以长生宫室之脩自
此日盛 二月以太子太傅赵周为丞相 三月辛亥
以太子太傅石庆为御史大夫 大雨雪 夏大水𨵿
东饿死者以千数 是岁孔仅为大农令而桑弘羊为
大农中丞稍置均输以通货物白金稍贱民不宝用竟
废之于是悉禁郡国无铸钱専令上林三官铸钱令天
下非三官钱不得行而民之铸钱益少计其费不能相
当唯真工大奸乃盗为之 浑邪王既降汉汉兵击逐
匈奴于幕北自盐泽以东空无匈奴西域道可通于是
张骞建言乌孙王昆莫本为匈奴臣后兵稍强不肯复
朝事匈奴匈奴攻不胜而逺之今单于新困于汉而故
浑邪地空无人蛮夷俗恋故地又贪汉财物今诚以此
时厚币赂乌孙招以益东居故浑邪之地与汉结昆弟
其埶宜听听则是断匈奴右臂也既连乌孙自其西大
夏之属皆可招来而为外臣天子以为然拜骞为中郎
将将三百人马各二匹牛羊以万数赍金币帛直数千
巨万多持节副使道可便遣之他旁国骞既至乌孙昆
莫见骞礼节甚倨骞谕指曰乌孙能东居故地则汉遣
公主为夫人结为兄弟共距匈奴匈奴不足破也乌孙
自以逺汉未知其大小素服属匈奴日久且又近之其
大臣皆畏匈奴不欲移徙骞留久之不能得其要领因
分遣副使使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安息身毒于阗及
诸旁国乌孙发译道送骞还使数十人马数十匹随骞
报谢因令窥汉大小是岁骞还到拜为大行后岁馀骞
所遣使通大夏之属者皆颇与其人俱来于是西域始
通于汉矣西域凡三十六国南北有大山中央有河东
西六千馀里南北千馀里东则接汉玉门阳闗西则限
以葱岭河有两源一出葱岭一出于阗合流东注盐泽
盐泽去玉门阳闗三百馀里自玉门阳闗出西域有两
道从鄯善傍南山北循河西行至莎车为南道南道西
逾葱岭则出大月氏安息自车师前王廷随北山循河
西行至䟽勒为北道北道西逾葱岭则出大宛康居奄
蔡焉故皆役属匈奴匈奴西边日逐王置僮仆都尉使
领西域常居焉耆危须尉黎间赋税诸国取冨给焉乌
孙王既不肯东还汉乃于浑邪王故地置酒泉郡稍发
徙民以充实之后又分置武威郡以绝匈奴与羌通之
道天子得宛汗血马爱之名曰天马使者相望于道以
求之诸使外国一辈大者数百少者百馀人人所赍操
大放博望侯时其后益习而衰少焉汉率一岁中使多
者十馀少者五六辈逺者八九岁近者数岁而反
三年冬徙函谷闗于新安 春正月戊子阳陵园火
夏四月雨雹 闗东郡国十馀饥人相食 常山宪王
舜薨子勃嗣坐宪王病不侍疾及居丧无礼废徙房陵
后月馀天子更封宪王子平为真定王以常山为郡于
是五岳皆在天子之邦矣 徙代王义为清河王 是
岁匈奴伊稚斜单于死子乌维单于立
四年冬十月上行幸雍祠五畤诏曰今上帝朕亲郊而
后土无祀则礼不答也其令有司议立后土祠于泽中
圜丘上遂自夏阳东幸汾阴是时天子始巡郡国河东
守不意行至不办自杀十一月甲子立后土祠于汾阴
脽上上亲望拜如上帝礼礼毕行幸荥阳还至洛阳封
周后嘉为周子南君 春二月中山靖王胜薨 乐
成侯丁义荐方士栾大云与文成将军同师上方悔诛
文成得栾大大说大先事胶东康王为人长美言多方
略而敢为大言处之不疑大言曰臣常往来海中见安
期羡门之属顾以臣为贱不信臣又以为康王诸侯耳
不足与方臣之师曰黄金可成而河决可塞不死之药
可得仙人可致也然臣恐效文成则方士皆掩口恶敢
言方哉上曰文成食马肝死耳子诚能脩其方我何爱
乎大曰臣师非有求人人者求之陛下必欲致之则贵
其使者令为亲属以客礼待之乃可使通言于神人于
是上使验小方鬬旗旗自相触击是时上方忧河决而
黄金不就乃拜大为五利将军又拜为天士将军地士
将军大通将军夏四月乙巳封大为乐通侯食邑二千
户赐甲第僮千人乘舆斥车马帷帐器物以充其家又
以卫长公主妻之赍金十万斤天子亲如五利之第使
者存问共给相属于道自大主将相以下皆置酒其家
献遗之天子又刻玉印曰天道将军使使衣羽衣夜立
白茅上五利将军亦衣羽衣立白茅上受印以示不臣
大见数月佩六印贵震天下于是海上燕齐之间莫不
扼腕自言有禁方能神仙矣 六月汾阴巫锦得大鼎
于魏脽后土营旁河东太守以闻天子使验问巫得鼎
无奸诈乃以礼祠迎鼎至甘泉从上行荐之宗庙及上
帝藏于甘泉宫群臣皆上寿贺 秋立常山宪王子商
为泗水王 初条侯周亚夫为丞相赵禹为丞相史府
中皆称其廉平然亚夫弗任曰极知禹无害然文深不
可以居大府及禹为少府比九卿为酷急至晚节吏务
为严峻而禹更名寛平中尉尹齐素以敢斩伐著名及
为中尉吏民益雕敝是岁齐坐不胜任抵罪上乃复以
王温舒为中尉赵禹为廷尉后四年禹以老贬为燕相
是时吏治皆以惨刻相尚独左内史儿寛劝农业缓刑
罚理狱讼务在得人心择用仁厚士推情与下不求名
声吏民大信爱之收租税时裁阔狭与民相假贷以故
租多不入后有军发左内史以负租课殿当免民闻当
免皆恐失之大家牛车小家担负输租襁属不绝课更
以最上由此愈奇寛 初南越文王遣其子婴齐入宿
卫在长安取邯郸樛氏女生子兴文王薨婴齐立乃蔵
其先武帝玺上书请立樛氏女为后兴为嗣汉数使使
者风谕婴齐入朝婴齐尚乐擅杀生自恣惧入见要用
汉法比内诸侯固称病遂不见婴齐薨谥曰眀王太子
兴代立其母为太后太后自未为婴齐姬时尝与霸陵
人安国少季通是岁上使安国少季往谕王王太后以
入朝比内诸侯令辩士谏大夫终军等宣其辞勇士魏
臣等辅其决卫尉路博德将兵屯桂阳待使者南越王
年少太后中国人安国少季往复与私通国人颇知之
多不附太后太后恐乱起亦欲倚汉威数劝王及群臣
求内属即因使者上书请比内诸侯三岁一朝除边闗
于是天子许之赐其丞相吕嘉银印及内史中尉太傅
印馀得自置除其故黥劓刑用汉法比内诸侯使者皆
留填抚之 上行幸雍且郊或曰五帝泰一之佐也宜
立泰一而上亲郊上疑未定齐人公孙卿曰今年得宝
鼎其冬辛巳朔旦冬至与黄帝时等卿有札书曰黄帝
得宝鼎是岁己酉朔旦冬至凡三百八十年黄帝仙登
于天因嬖人奏之上大悦召问卿对曰受此书申公申
公曰汉兴复当黄帝之时汉之圣者在髙祖之孙且曾
孙也宝鼎出而与神通黄帝接万灵眀庭眀庭者甘泉
也黄帝采首山铜铸鼎于荆山下鼎既成有龙垂胡䫇
下迎黄帝黄帝上骑龙与群臣后宫七十馀人俱登天
于是天子曰嗟乎诚得如黄帝吾视去妻子如脱屣耳
拜卿为郎使东侯神于太室
五年冬十月上祠五畤于雍遂逾陇西登崆峒陇西守
以行往卒天子从官不得食惶恐自杀于是上北出萧
𨵿从数万骑猎新秦中以勒边兵而归新秦中或千里
无亭徼于是诛北地太守以下上又幸甘泉立泰一祠
坛所用祠具如雍一畤而有加焉五帝坛环居其下四
方地为醊食群神从者及北斗云十一月辛巳朔冬至
昧爽天子始郊拜泰一朝朝日夕夕月则揖其祠列火
满坛坛旁亨炊具有司云祠上有光又云昼有黄气上
属天太史令谈祠官寛舒等请三岁天子一郊见诏从
之 南越王王太后饬治行装重赍为入朝具其相吕
嘉年长矣相三王宗族仕宦为长吏者七十馀人男尽
尚王女女尽嫁王子弟宗室及苍梧秦王有连其居国
中甚重得众心愈于王王之上书数谏止王王弗听有
畔心数称病不见汉使者使者皆注意嘉势未能诛王
王太后亦恐嘉等先事发欲介汉使者权谋诛嘉等乃
置酒请使者大臣皆侍坐饮嘉弟为将将卒居宫外酒
行太后谓嘉曰南越内属国之利也而相君苦不便者
何也以激怒使者使者狐疑相杖遂莫敢发嘉见耳目
非是即起而出太后怒欲𫓩嘉以矛王止太后嘉遂出
介其弟兵就舎称病不肯见王及使者阴与大臣谋作
乱王素无意诛嘉嘉知之以故数月不发天子闻嘉不
听命王王太后孤弱不能制使者怯无决又以为王王
太后已附汉独吕嘉为乱不足以兴兵欲使荘参以二
千人往使参曰以好往数人足矣以武往二千人无足
以为也辞不可天子罢参郏壮士故济北相韩千秋奋
曰以区区之越又有王王太后应独相吕嘉为害愿得
勇士三百人必斩嘉以报于是天子遣千秋与王太后
弟樛乐将二千人往入越境吕嘉等乃遂反下令国中
曰王年少太后中国人也又与使者乱専欲内属尽持
先王宝器入献天子以自媚多从人行至长安虏卖以
为僮仆取自脱一时之利无顾赵氏社稷为万丗虑计
之意乃与其弟将卒攻杀王王太后及汉使者遣人告
苍梧秦王及其诸郡县立眀王长男越妻子术阳侯建
德为王而韩千秋兵入破数小邑其后越直开道给食
未至番禺四十里越以兵击千秋等遂灭之使人函封
汉使者节置塞上好为谩辞谢罪发兵守要害处春三
月壬午天子闻南越反曰韩千秋虽无功亦军锋之冠
封其子延年为成侯樛乐姊为王太后首愿属汉封其
子广德为龙亢侯 夏四月赦天下 丁丑晦日有食
之 秋遣伏波将军路博德出桂阳下湟水楼船将军
杨仆出豫章下浈水归义越侯严为戈船将军出零陵
下离水甲为下濑将军下苍梧皆将罪人江淮以南楼
船十万人越驰义侯遗别将巴蜀罪人发夜郎兵下牂
柯江咸会畨禺齐相卜式上书请父子与齐习船者往
死南越天子下诏褒美式赐爵闗内侯金六十斤田十
顷布告天下天下莫应是时列侯以百数皆莫求从军
击越㑹九月尝酎祭宗庙列侯以令献金助祭少府省
金金有轻及色恶者上皆令劾以不敬夺爵者百六人
辛巳丞相赵周坐知列侯酎金轻下狱自杀 丙申以
御史大夫石庆为丞相封牧丘侯时国家多事桑𢎞羊
等致利王温舒之属峻法而儿寛等推文学皆为九卿
更进用事事不闗决于丞相丞相庆醇谨而已 五利
将军装治行东入海求其师既而不敢入海之太山祠
上使人随验实无所见五利妄言见其师其方尽多不
售坐诬罔𦝫斩乐成矦亦弃市 西羌众十万人反与
匈奴通使攻故安围枹罕匈奴入五原杀太守
六年冬发卒十万人遣将军李息郎中令徐自为征西
羌平之 楼船将军杨仆入越地先陷寻狭破石门挫
越锋以数万人待伏波将军路博德至俱进楼船居前
至畨禺南越王建德相吕嘉城守楼船居东南面伏波
居西北面会暮楼船攻败越人纵火烧城伏波为营遣
使者招降者赐印绶复纵令相招楼船力攻烧敌驱而
入伏波营中黎旦城中皆降建德嘉已夜亡入海伏波
遣人追之校尉司马苏𢎞得建德越郎都稽得嘉戈船
下濑将军兵及驰义侯所发夜郎兵未下南越已平矣
遂以其地为南海苍梧郁林合浦交趾九真日南珠厓
儋耳九郡师还上益封伏波封楼船为将梁侯苏𢎞为
海常侯都稽为临蔡侯及越降将苍梧王赵光等四人
皆为侯 公孙卿𠉀神河南言见仙人迹缑氏城上春
天子亲幸缑氏城视迹问卿得毋效文成五利乎卿曰
仙者非有求人主人主者求之其道非寛假神不来言
神事如迂诞积以岁月乃可致也上信之于是郡国各
除道缮治宫观名山神祠以望幸焉 赛南越祠太一
后土始用乐舞 驰义侯发南夷兵欲以击南越且兰
君恐逺行旁国虏其老弱乃与其众反杀使者及犍为
太守汉乃发巴蜀罪人当击南越者八校尉遣中郎将
郭昌卫广将而击之诛且兰及卭君莋侯遂平南夷为
䍧柯郡夜郎侯始倚南越南越已灭夜郎遂入朝上以
为夜郎王冉駹皆振恐请臣置吏乃以卭都为越嶲郡
莋都为沈黎郡冉駹为汶山郡广汉西白马为武都郡
初东越王馀善上书请以卒八千人从楼船击吕嘉
兵至掲扬以海风波为解不行持两端阴使南越及汉
破畨禺不至杨仆上书愿便引兵击东越上以士卒劳
倦不许令诸校屯豫章梅岭以待命馀善闻楼船请诛
之汉兵临境乃遂反发兵距汉道号将军驺力等为吞
汉将军入白沙武林梅岭杀汉三校尉是时汉使大农
张成故山州侯齿将屯弗敢击却就便处皆坐畏懦诛
馀善自称武帝上欲复使杨仆将为其伐前劳以书敕
责之曰将军之功独有先破石门寻狭非有斩将搴旗
之实也乌足以骄人哉前破畨禺捕降者以为虏掘死
人以为获是一过也使建德吕嘉得以东越为援是二
过也士卒暴露连岁将军不念其勤劳而请乘传行塞
因用归家懐银黄垂三组夸郷里是三过也失期内顾
以道恶为解是四过也问君蜀刀价而阳不知挟伪干
君是五过也受诏不至兰池眀日又不对假令将军之
吏问之不对令之不从其罪何如推此心在外江海之
间可得信乎今东越深入将军能率众以掩过不仆惶
恐对曰愿尽死赎罪上乃遣横海将军韩出句章浮
海从东方往楼船将军杨仆出武林中尉王温舒出梅
岭以越矦为戈船下瀬将军出若邪白沙以击东越
博望矦既以通西域尊贵其吏士争上书言外国奇怪
利害求使天子为其绝逺非人所乐往听其言予节募
吏民毋问所从来为具僃人众遣之以广其道来还不
能毋侵盗币物及使失指天子为其习之辄覆桉致重
罪以激怒令赎复求使使端无穷而轻犯法其吏卒亦
辄复盛推外国所有言大者予节言小者为副故妄言
无行之徒皆争效之其使皆贫人子私县官赍物欲贱
市以私其利外国亦厌汉使人人有言轻重度汉兵逺
不能至而禁其食物以苦汉使汉使乏绝积怨至相攻
击而楼兰车师小国当空道攻汉使王恢等尤甚而匈
奴奇兵又时遮击之使者争言西域皆有城邑兵弱易
击于是天子遣浮沮将军公孙贺将万五千骑出九原
二千馀里至浮沮井而还匈河将军赵破奴将万馀骑
岀令居数千里至匈河水而还以斥逐匈奴不使遮汉
使皆不见匈奴一人乃分武威酒泉地置张掖敦煌郡
徙民以实之 是岁齐相卜式为御史大夫式既在位
乃言郡国多不便县官作盐铁苦恶价贵或强令民买
之而船有算商者少物贵上由是不悦卜式 初司马
相如病且死有遗书颂功德言符瑞劝上封泰山上感
其言会得宝鼎上乃与公卿诸生议封禅封禅用希旷
绝莫知其仪而诸方士又言封禅者合不死之名也黄
帝以上封禅皆致怪物与神通秦皇帝不得上封陛下
必欲上稍上即无风雨遂上封矣上于是乃令诸儒采
尚书周官王制之文草封禅仪数年不成上以问左内
史儿寛寛曰封泰山禅梁父昭姓考瑞帝王之盛节也
然享荐之义不著于经臣以为封禅告成合袪于天地
神祗唯圣王所由制定其当非群臣之所能列今将举
大事优游数年使群臣得人人自尽终莫能成唯天子
建中和之极兼緫条贯金声而玉振之以顺成天庆垂
万丗之基上乃自制仪颇采儒术以文之上为封禅祠
器以示群儒或曰不与古同于是尽罢诸儒不用上又
以古者先振兵释旅然后封禅
元封元年冬十月下诏曰南越东瓯咸伏其辜西蛮北
夷颇未辑睦朕将巡边垂躬秉武节置十二部将军亲
帅师焉乃行自云阳北历上郡西河五原出长城北登
单于台至朔方临北河勒兵十八万骑旌旗径千馀里
以见武节威匈奴遣使者郭吉告单于曰南越王头已
县于汉北阙今单于能战天子自将待边不能即南面
而臣于汉何徒逺走亡匿于幕北寒苦无水草之地毋
为也语卒而单于大怒立斩主客见者而留郭吉迁之
北海上然匈奴亦詟终不敢出上乃还祭黄帝冢桥山
释兵须如上曰吾闻黄帝不死今有冢何也公孙卿曰黄
帝已仙上天群臣思慕葬其衣冠上叹曰吾后升天群臣
亦当葬吾衣冠于东陵乎乃还甘泉类祠太一上以卜式
不习文章贬秩为太子太傅以儿寛代为御史大夫 汉
兵入东越境东越素发兵距险使徇北将军守武林楼船
将军卒钱唐辕终古斩徇北将军故越衍侯吴阳以其邑
七百人反攻越军于汉阳越建成侯敖与繇王居股杀馀
善以其众降上封终古为御儿侯阳为卯石侯居股为东
成侯敖为开陵侯又封横海将军说为按道侯横海校尉
福为缭嫈侯东越降将多军为无锡矦上以闽地险阻数
反复终为后丗患乃诏诸将悉徙其民于江淮之间遂虚
其地 春正月上行幸缑氏礼祭中岳太室从官在山下
闻若有言万岁者三诏祠官加赠太室祠禁无伐其草木
以山下户三百为之奉邑上遂东巡海上行礼祠八神齐
人之上䟽言神怪奇方者以万数乃益发船令言海中神
山者数千人求蓬莱神人公孙卿持节常先行𠉀名山至
东莱言夜见大人长数丈就之则不见其迹甚大类禽兽
云群臣有言见一老父牵狗言吾欲见巨公已忽不见上
既见大迹未信及群臣又言老父则大以为仙人也宿留
海上与方士传车及间使求神仙人以千数夏四月还至
奉髙礼祠地主于梁父乙卯令侍中儒者皮弁搢绅射牛
行事封泰山下东方如郊祠泰一之礼封广丈二尺髙九尺
其下则有玉牒书书秘礼毕天子独与侍中奉车都尉
霍子侯上泰山亦有封其事皆禁眀日下阴道丙辰禅
泰山下址东北肃然山如祭后土礼天子皆亲拜见衣
上黄而尽用乐焉江淮间茅三脊为神藉五色土益杂
封其封禅祠夜若有光昼有白云出封中天子从禅还
坐眀堂群臣更上寿颂功德诏曰朕以眇身承至尊兢
兢焉惟德菲薄不眀于礼乐故用事八神遭天地况施
著见景象屑然如有闻震于怪物欲止不敢遂登封泰
山至于梁父然后升坛肃然自新嘉与士大夫更始其
以十月为元封元年行所巡至博奉髙蛇丘历城梁父
民田租逋赋皆贷除之无出今年算赐天下民爵一级
又以五载一巡狩用事泰山令诸矦各治邸泰山下天
子既已封泰山无风雨而方士更言蓬莱诸神若将可
得于是上欣然庶㡬遇之复东至海上望焉上欲自浮
海求蓬莱群臣諌莫能止东方朔曰夫仙者得之自然
不必躁求若其有道不忧不得若其无道虽至蓬莱见
仙人亦无益也臣愿陛下第还宫静处以须之仙人将
自至上乃止会奉车霍子矦暴病一日死子矦去病子
也上甚悼之乃遂去并海上北至碣石巡自辽西历北
边至九原五月乃至甘泉凡周行万八千里云先是桑
𢎞羊为治粟都尉领太农尽管天下盐铁𢎞羊作平凖
之法令逺方各以其物如异时商贾所转贩者为赋而
相灌输置平凖于京师都受天下委输大农诸官尽笼
天下之货物贵即卖之贱则买之欲使富商大贾无所
牟大利而万物不得腾踊至是天子巡狩郡县所过赏
赐用帛百馀万匹钱金以巨万计皆取足大农𢎞羊又
请令吏得入粟补官及罪人赎罪山东漕粟益岁六百
万石一岁之中太仓甘泉仓满边馀榖诸物均输帛五
百万匹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于是𢎞羊赐爵左庶长
黄金再百斤焉是时小旱上令官求雨卜式言曰县官
当食租衣税而已今𢎞羊令吏坐市列肆贩物求利烹
𢎞羊天乃雨 秋有星孛于东井后十馀日有星孛于
三台望气王朔言𠉀独见填星出如瓜食顷复入有司
皆曰陛下建汉家封禅天其报德星云 齐懐王闳薨
无子国除
资治通鉴卷第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