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_(四部丛刊本)/卷第二百四十四 中华文库
资治通鉴 卷第二百四十四 宋 司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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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卷第二百四十四
臣司马光奉敕编集
唐纪六十〈起屠维作噩尽昭阳赤奋若凡五年〉
文宗元圣昭献孝皇帝上之下
大和三年春正月开志绍与成德合兵掠贝州 义成
行营兵三千人先屯齐州使之禹城中道溃叛横海节
度使李祐讨诛之李听史唐合兵撃开志绍破之志绍
将其众五千奔镇州 李载义奏攻沧州长芦拔之
甲辰昭义奏开志绍馀众万五千人诣本道降寘之洺
州 二月横海节度使李祐帅诸道行营兵击李同捷
破之进攻德州 武寜捉生兵马使石雄勇敢爱士卒
王智兴残虐军中欲逐智兴而立雄智兴知之因雄立
功奏请除刺史丙辰以雄为壁州刺史史宪诚闻沧景
将平而惧其子唐劝之入朝丙寅宪诚使唐奉表请入
朝且请以所管听命 石雄既去武寜王智兴悉杀军
中与雄善者百馀人夏四月戊午智兴奏雄揺动军情
请诛之上知雄无罪免死长流白州 戊辰李载义奏
攻沧州破其罗城李祐拔德州城中将三千馀人奔镇
州李同捷与祐书请降祐并奏其书谏议大夫柏耆受
诏宣慰行营好张大声势以威制诸将诸将已恶之矣
及李同捷请降于祐祐遣大将万洪代守沧州耆疑同
捷之诈自将数百骑驰入沧州以事诛洪取同捷及其
家属诣京师乙亥至将陵或言王庭凑欲以奇兵篡同
捷乃斩同捷传首沧景悉平五月庚寅加李载义同平
章事诸道兵攻李同捷三年仅能下之而柏耆径入城
取为已功诸将疾之争上表论列辛卯贬耆为循州司
户李祐寻薨 壬寅摄魏博副使史唐奏改 名孝章
六月丙辰诏镇州四面行营各归本道休息但务保
境勿相往来惟庭凑或效顺为逹表章馀皆勿受 辛
酉以史宪诚为兼侍中河中节度使以李听兼魏博节
度使分相卫澶三州以史孝章为节度使 初李祐闻
柏耆杀万洪大惊疾遂剧上曰祐若死是耆杀之也癸
酉赐耆自尽 河东节度使李程奏得王庭凑书请纳
景州又奏开志绍自缢 上遣中使赐史宪诚旌节癸
酉至魏州时李听自贝州还军馆陶迁延未进宪诚竭
府库以治行将士怒甲戌军乱杀宪诚奉牙内都知兵
马使灵武何进滔知留后李听进至魏州进滔拒之不
得入秋七月进滔出兵击李听听不为僃大败溃走昼
夜兼行𧼈浅口失亡过半辎重兵械尽弃之昭义兵救
之听仅而得免归于滑台河北乆用兵馈运不给朝廷
厌苦之八月壬子以进滔为魏博节度使复以相卫澶
三州归之 沧州承丧乱之馀骸骨蔽地城空野旷户
口存者什无三四癸丑以卫尉卿殷侑为齐德沧景节
度使侑至镇与士卒同甘苦招抚百姓劝之耕桑流散
者稍稍复业先是本军三万人皆仰给度支侑至一年
租税自能赡其半二年请悉罢度支给赐三年之后户
口滋殖仓廪充盈 王庭凑因邻道微露请服之意壬
申赦庭凑及将士复其官爵 徴浙西观察使李德裕
为兵部侍郎裴度荐以为相㑹吏部侍郎李宗闵有宦
官之助甲戌以宗闵同平章事 上性俭素九月辛巳
命中尉以下毋得衣纱縠绫罗听朝之暇惟以书史自
娱声乐游畋未尝留意驸马韦处仁尝著夹罗巾上谓
曰朕慕卿门地清素故有选尚如此巾服听其它贵戚
为之卿不须尔 壬辰以李德裕为义成节度使李宗
闵恶其逼已故出之 冬十月丙辰以李听为太子少
师 路隋言于上曰宰相任重不宜兼金榖琐碎之务
如杨国忠元载皇甫镈皆姧臣所为不足法也上以为
然于是裴度辞度支上许之 十一月甲午上祀圆丘
赦天下四方毋得献奇巧之物其纎丽布帛皆禁之焚
其机杼 丙申西川节度使杜元颖奏南诏入寇元颍
以旧相文雅自髙不晓军事专务蓄积减削士卒衣粮
西南戍边之卒衣食不足皆入蛮境钞盗以自给蛮人
反以衣食资之由是蜀中虚实动静蛮皆知之南诏自
嵯顚谋大举入寇边州屡以告元颍不之信嵯顚兵至
边城一无备御蛮以蜀卒为乡导袭陷嶲戎二州甲辰
元颍遣兵与战于卭州南蜀兵大败蛮遂陷卭州 武
寜节度使王智兴入朝 诏𤼵东川兴元荆南兵以救
西川十二月丁未朔又𤼵鄂岳襄邓陈许等兵继之以
王智兴为忠武节度使 己酉以东川节度使郭钊为
西川节度使兼权东川节度事嵯顚自卭州引兵径抵
成都庚戌陷其外郭杜元颖帅众保牙城以拒之欲遁
去者数四壬子贬元颖为邵州刺史 己未以右领军
大将军董重质为神䇿诸道西川行营节度使又𤼵太
原凤翔兵赴西川南诏寇东川入梓州西郭钊兵寡弱
不能战以书责嵯顚嵯顚复书曰杜元颖侵扰我故兴兵报
之耳与钊修好而退蛮留成都西郭十日其始慰抚蜀
人市肆安堵将行乃大掠子女百工数万人及珍货而
去蜀人恐惧往往赴江流尸塞江而下嵯顚自为军殿
及大度水嵯顚谓蜀人曰此南吾境也听汝哭别乡国
众皆恸哭赴水死者以千计自是南诏工巧埓于蜀中
嵯顚遣使上表称蛮比修职贡岂敢犯边正以杜元颖
不恤军士怨苦元颖竞为乡导祈我此行以诛虐帅诛
之不遂无以慰蜀士之心愿陛下诛之丁卯再贬元颖
循州司马诏董重质及诸道兵皆引还郭钊至成都与
南诏立约不相侵扰诏遣中使以国信赐嵯顚
四年春正月辛巳武昌节度使牛僧孺入朝 戊子立
子永为鲁王 李宗闵引荐牛僧孺辛卯以僧孺为兵
部尚书同平章事于是二人相与排摈李德裕之党稍
稍逐之 南诏之寇成都也诏山南西道𤼵兵救之兴
元兵少节度使李绛募兵千人赴之未至蛮退而还兴
元兵有常额诏新募兵悉罢之二月乙卯绛悉召新军
谕以诏㫖而遣之仍赐以廪麦皆怏怏而退往辞监军
监军杨叔元素恶绛不奉己以赐物薄激之众怒大噪
掠库兵趋使牙绛方与僚佐宴不为备走登北城或劝
缒而出绛曰吾为元帅岂可逃去麾推官赵存约令去
有约曰有约受明公知何可茍免牙将王景延与贼力战死绛
存约及观察判官薛齐皆为乱兵所害贼遂屠绛家戊
午叔元奏绛收新军募直以致乱庚申以尚书右丞温
造为山南西道节度使是时三省官上䟽共论李绛之
冤谏议大夫孔敏行具陈叔元激怒乱兵上始悟 三
月己亥朔以刑部尚书柳公绰为河东节度使先是回
鹘入贡及互市所过惧其为变常严兵迎送防卫之公
绰至镇回鹘遣梅录李畅以马万匹互市公绰但遣牙
将单骑迎劳于境至则大辟牙门受其礼谒畅感泣戒
其下在路不敢驰猎无所侵扰陉北沙陀素骁勇为九
姓六州胡所畏伏公绰奏以其酋长朱邪执宜为阴山
都督代北行营招抚使使居云朔塞下捍御北边执宜
与诸酋长入谒公绰与之宴执宜神彩严整进退有礼
公绰谓僚佐曰执宜外严而内寛言徐而理当福禄人
也执宜母妻入见公绰使夫人与之饮酒馈遗之执宜
感恩为之尽力塞下旧有废府十一执宜修之使其部
落三千人分守之自是杂虏不敢犯塞 温造行至褒
城遇兴元都将卫志忠征蛮归造密与之谋诛乱者以
其兵八百人为牙队五百人为前军入府分守诸门己
卯造视事飨将士于牙门造曰吾欲问新军去留之意
宜悉使来前既劳问命坐行酒志忠密以牙兵围之既
合唱杀新军八百馀人皆死杨叔元起拥造靴求生造
命囚之其手杀綘者斩之百假馀皆斩首投尸汉水以
百首祭李綘三十首祭死事者具事以闻己丑流杨叔
元于康州 癸卯加淮南节度使假文昌同平章事为
荆南节度使 奚寇幽州夏四月丁未卢龙节度使李
载义击破之 辛酉擒其王茹羯以献 裴度以髙年
多疾恳辞机政六月丁未以度为司徒平章军国重事
俟疾损三五日一入中书上患宦官强盛宪宗敬宗弑
逆之党犹有在左右者中尉王守澄尤专横招权纳贿
上不能制尝密与翰林学士宋申锡言之申锡请渐除
其逼上以申锡沉厚忠谨可𠋣以事擢为尚书右丞秋
七月癸未以申锡同平章事 初裴度征淮西奏李宗
闵为观察判官由是渐获进用至是怨度荐李德裕因
其谢病九月壬午以度兼侍中充山南东道节度使
西川节度使郭钊以疾求代冬十月戊申以义成节度
使李德裕为西川节度使蜀自南诏入寇一方残弊郭
钊多病未暇完补德裕至镇作筹邉楼图蜀地形南
入南诏西逹吐蕃日召老于军旅习邉事者虽走卒蛮
夷无所间访以山川城邑道路险易广狭逺近未逾月
皆若身尝渉历上命德裕修塞清溪𨵿以断南诏入寇
之路或无土则以石垒之德裕上言通蛮细路至多不
可塞惟重兵镇守可保无虞但黎雅以来得万人成都
得二万人精加训练则蛮不敢动矣邉兵又不宜多须
力可临制崔旴之杀郭英乂张朏之逐张延赏皆镇兵
也时北兵皆归本道惟河中陈许三千人在成都有诏
来年三月亦归蜀人忷惧德裕奏乞郑滑五百人陈许
千人以镇蜀且言蜀兵脆弱新为蛮寇所困皆破胆不
堪征戍若北兵尽归则与杜元颖时无异蜀不可保恐
议者云蜀经蛮寇以来已自增兵曏者蛮寇已逼元颍
始捕市人为兵得三千馀人徒有其数实不可用郭钊
募北兵仅得百馀人臣复召募得二百馀人此外皆元
颍旧兵也恐议者又闻一夫当𨵿之说以为清溪可塞
臣访之蜀中老将清溪之旁大路有三自馀小径无数
皆东蛮临时为之开通若言可塞则是欺罔朝廷要须
大度水北更筑一城迤逦接黎州以大兵守之方可况
闻南诏以所掠蜀人二千及金帛赂遗吐蕃若使二虏
知蜀虚实连兵入寇诚可深忧其朝臣建言者盖由祸
不在身望人责一状留入堂案它日败事不可令臣独
当国宪朝廷皆从其请德裕乃练士卒葺堡鄣积粮储
以备邉蜀人粗安 是岁勃海宣王仁秀卒子新德早
死孙彛震立改元咸和
五年春正月丁巳赐沧齐德节度名义昌军 庚申卢
龙监军奏李载义与敕使宴于球场后院副兵马使杨
志诚与其徒呼噪作乱载义与子正元奔易州志诚又
杀莫州刺史张庆初上召宰相谋之牛僧孺曰范阳自
安史以来非国所有刘緫暂献其地朝廷费钱八十万
缗而无丝毫所获今日志诚得之犹前日载义得之也
因而抚之使捍北狄不必计其逆顺上从之载义自易
州赴京师上以载义有平沧景之功且事朝廷恭顺二
月壬辰以载义为太保同平章事如故以杨志诚为卢
龙留后 臣光曰昔者圣人顺天理察人情知齐民之
莫能相治也故置师长以正之知群臣之莫能相使也
故建诸侯以制之知列国之莫能相服也故立天子以
统之天子之于万国能褒善而黜恶抑强而辅弱抚服
而惩违禁暴而诛乱然后𤼵号施令而四海之内莫不
率从也诗云勉勉我王纲纪四方载义藩屏大臣有功
于国无罪而志诚逐之此天子所宜治也若一无所问
因以其土田爵位授之则是将帅之废置杀生皆出于
士卒之手天子虽在上奚为哉国家之有方镇岂専利
其财赋而已乎如僧孺之言姑息偷安之术耳岂宰相
佐天子御天下之道哉 新罗王彦升卒子景徽立
上与宋申锡谋诛宦官申锡引吏部侍郎王璠为京兆
尹以密㫖谕之璠𣳘其谋郑注王守澄知之阴为之备
上弟漳王凑贤有人望注令神䇿都虞候豆卢著诬告
申锡谋立漳王戊戌守澄奏之上以为信然甚怒守澄
欲即遣二百骑屠申锡家飞龙使马存亮固争曰如此
则京城自乱矣宜召它相与议其事守澄乃止是日旬
休遣中使悉召宰相至中书东门中使曰所召无宋公
名申锡知获罪望延英以笏叩额而退宰相至延英上
示以守澄所奏相顾愕眙上命守澄捕豆卢著所告
十六宅宫市品官晏敬则及申锡亲事王师文等于禁
中鞠之师文亡命三月庚子申锡罢为右庶子自宰相
大臣无敢显言其冤者独京兆尹崔琯大理卿王正雅
连上䟽请出内狱付外廷核实由是狱稍缓正雅翃之
子也晏敬则等自诬服称申锡遣王师文逹意于王豫
结异日之知狱成壬寅上悉召师保以下及台省府寺
大臣面询之午际左常侍崔𤣥亮给事中李固言谏议
大夫王质补阙卢钧舒元褒蒋系裴休韦温等复请对
于延英乞以狱事付外覆按上曰吾已与大臣议之矣
屡遣之出不退𤣥亮叩头流涕曰杀一匹夫犹不可不
重愼况宰相乎上意稍解曰当更与宰相议之乃复召
宰相入牛僧孺曰人臣不过宰相今申锡已为宰相假
使如所谋复欲何求申锡殆不至此郑注恐覆桉诈觉
乃劝守澄请止行贬黜癸卯贬漳王凑为巢县公宋申
锡为开州司马存亮即日请致仕𤣥亮磁州人质通五
丗孙系乂之子元褒江州人也晏敬则等坐死及流窜
者数十百人申锡竟卒于贬所 夏四月己丑以李载
义为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志诚为幽州节度使 五月
辛丑上以太庙两室破漏逾月不葺罚将作监度支判
官宗正卿俸亟命中使帅工徒辍禁中营缮之材以葺
之左补阙韦温谏以为国家置百官各有所司茍为堕
旷宜黜其人更择能者代之今旷官者止于罚俸而忧
轸所切即委内臣是以宗庙为陛下所私而百官皆为
虚设也上善其言即追止中使命有司葺之 丙辰西
川节度使李德裕奏遣使诣南诏索所掠百姓得四千
人而还 秋八月戊寅以陕虢观察使崔郾为鄂岳观
察使鄂岳地囊山带江处百越巴蜀荆汉之㑹土多群
盗剽行舟无老㓜必尽杀乃已郾至训卒治兵作䝉冲
追讨岁中悉诛之郾在陕以寛仁为治或经月不笞一
人及至鄂严峻刑罚或问其故郾曰陕土瘠民贫吾抚
之不暇尚恐其惊鄂地险民杂夷俗慓狡为姧非用威
刑不能致治政贵知变盖谓此也 西川节度使李德
裕奏蜀兵羸疾老弱者从来终身不简臣命立五尺五
寸之度简去四千四百馀人复简募少壮者千人以慰
其心所募北兵已得千五百人与土兵参居转相训习
日益精练又蜀工所作兵器徒务华饰不堪用臣今取
工于别道以治之无不坚利九月吐蕃维州副使悉怛
谋请降尽帅其众奔成都德裕遣行维州刺史虞藏俭
将兵入据其城庚申具奏其状且言欲遣生羌三千烧
十三桥捣西戎腹心可洗乆耻是韦皋没身恨不能致
者也事下尚书省集百官议皆请如德裕䇿牛僧孺曰
吐蕃之境四面各万里失一维州未能损其势比来修
好约罢戍兵中国御戎守信为上彼苦来责曰何事失
信养马蔚茹川上平凉阪万骑缀回中怒气直辞不三
日至咸阳桥此时西南数千里外得百维州何所用之
徒弃诚信有害无利此匹夫所不为况天子乎上以为
然诏德裕以其城归吐蕃执悉怛谋及所与偕来者悉
归之吐蕃尽诛之于境上极其惨酷德裕由是怨僧孺
益深 冬十月戊寅李德裕奏南诏寇嶲州陷三县
六年春正月壬子诏以水旱降系囚群臣上尊号曰大
和文武至德皇帝右补阙韦温上䟽以为今水旱为灾
恐非崇饰徽称之时上善之辞不受 三月辛丑以武
寜节度使王智兴兼侍中充忠武节度使以邠寜节度使
李听为武寜节度使 回鹘昭礼可汗为其下所杀从
子胡特勒立 李听之前镇武寜也有苍头为牙将至
是听先遣亲吏至徐州慰劳将士苍头不欲听复来说
军士杀其亲吏脔食之听惧以疾固辞辛酉以前忠武
节度使髙瑀为武寜节度使 夏五月甲辰李德裕奏
修卭崃𨵿及移嶲州理台登城 秋七月原王逵薨
冬十月甲子立鲁王永为太子初上以晋王普敬宗长
子性谨愿欲以为嗣㑹薨上痛惜之故乆不议建储至
是始行之 十一月乙卯以荆南节度使段文昌为西
川节度使西川监军王践言入知枢密数为上言送
悉怛谋以快虏心绝后来降者非计也上亦悔之尤中
书侍郎同平章事牛僧孺失䇿附李德裕者因言僧孺
与德裕有隙害其功上益踈之僧孺内不自安㑹上御
延英谓宰相曰天下何时当太平卿等亦有意于此乎
僧孺对曰太平无象今四夷不至交侵百姓不至流散
虽非至理亦谓小康陛下若别求太平非臣等所及退
谓同列曰主上责望如此吾曹岂得乆居此地乎因累
表请罢十二月乙丑以僧孺同平章事充淮南节度使
臣光曰君明臣忠上令下从俊良在位佞邪黜逺礼
修乐举刑清政平姧宄消伏兵革偃戢诸矦顺附四夷
怀服时和年丰家给人足此太平之象也于斯之时阍
寺专权胁君于内弗能逺也藩镇阻兵陵慢于外弗能
制也士卒杀逐主帅拒命自立弗能诘也军旅岁兴赋
敛日急骨血纵横于原野杼轴空竭于里闾而僧孺谓
之太平不亦诬乎当文宗求治之时僧孺任居承弼进
则偷安取容以窃位退则欺君诬丗以盗名罪孰大焉
珍王诚薨 乙亥昭义节度使刘从谏入朝 丁未
以前西川节度使李德裕为兵部尚书初李宗闵与德
裕有隙及德裕还自西川上注意甚厚朝夕且为相宗闵百方沮
之不能京兆尹杜悰宗闵党也尝诣宗闵见其有忧色曰
得非以大戎乎宗闵曰然何以相救悰曰悰有一䇿可
平宿憾恐公不能用宗闵曰何如悰曰德裕有文学而
不由科第常用此为慊慊若使之知举必喜矣宗闵黙
然有间曰更思其次悰曰不则用为御史大夫宗闵曰
此则可矣悰再三与约乃诣德裕德裕迎揖曰公何为
访此寂寥悰曰靖安相公令悰达意即以大夫之命告
之德裕惊喜泣下曰此大门官小子何足以当之寄谢
重沓宗闵复与给事中杨虞卿谋之事遂中止虞卿汝
士之从弟也
七年春正月甲午加昭义节度使刘从谏同平章事遣归
镇初从谏以忠义自任入朝欲请它镇既至见朝廷事柄不一又士
大夫多请托心轻朝廷故归而益骄徐州承王智兴之后士卒骄
悖节度使髙瑀不能制上以为忧甲寅以岭南节度使
崔珙为武寜节度使珙至镇寛猛适宜徐人安之珙琯
之弟也 二月癸亥加卢龙节度使检校工部尚书杨
志诚检校吏部尚书进奏官徐迪诣宰相言军中不识
朝廷之制唯知尚书改仆射为迁不知工部改吏部为
美敕使往恐不得出辞气甚慢宰相不以为意 丙戌
以兵部尚书李徳裕同平章事德裕入谢上与之论朋
党事对曰方今朝士三分之一为朋党时给事中杨虞
卿与从兄中书舍人汝士弟户部郎中汉公中书舍人
张元夫给事中萧浣等善交结依附权要上干执政下
挠有司为士人求官及科第无不如志上闻而恶之故
与德裕言首及之德裕因得以排其所不恱者初左散
骑常侍张仲方尝驳李吉甫谥及德裕为相仲方称疾
不出三月壬辰以仲方为賔客分司 杨志诚怒不得
仆射留官告使魏宝义并春衣使焦奉鸾送奚契丹使
尹士恭甲午遣牙将王文颖来谢恩并让官丙申复以
告身并批答赐之文颖不受而去 和王绮薨 庚戌
以杨虞卿为常州刺史张元夫为汝州刺史它日上复
言及朋党李宗闵曰臣素知之故虞卿辈臣皆不与美
官李德裕曰给舍非美官而何宗闵失色丁巳以萧浣
为郑州刺史 夏四月丙戌册回鹘新可汗为爱登里
啰汨没密施合句禄毗伽彰信可汗 六月乙巳以山
南西道节度使李载义为河东节度使先是回鹘每入
贡所过暴掠州县不敢诘但严兵防卫而已载义至镇
回鹘使者李畅入贡载义谓之曰可汗遣将军入贡以
固舅甥之好非遣将军陵践上国也将军不戢部曲使
为侵盗载义亦得杀之勿谓中国之法可忽也于是悉
罢防卫兵但使二卒守其门畅畏服不敢犯令 壬申
以工部尚书郑覃为御史大夫𥘉李宗闵恶覃在禁中
数言事奏罢其侍讲上从容谓宰相曰殷侑经术颇似
郑覃宗闵对曰覃侑经术诚可尚然论议不足听李徳
裕曰覃侑议论它人不欲闻惟陛下欲闻之后旬日宣
出除覃御史大夫宗闵谓枢密使崔潭峻曰事一切宣
出安用中书潭峻曰八年天子听其自行事亦可矣宗
闵愀然而止 乙亥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宗闵同
平章事充山南西道节度使 秋七月壬寅以右仆射
王涯同平章事兼度支盐铁转运使 宣武节度使杨
元卿有疾朝廷议除代李德裕请徙刘从谏于宣武因
拔出上党不使与山东连结上以为未可癸丑以左仆
射李程为宣武节度使 上患近丗文士不通经术李
德裕请依杨绾议进士试论议不试诗赋德裕又言昔
𤣥宗以临淄王定内难自是疑忌宗室不令出阁天下
议皆以为幽闭骨肉亏伤人伦曏使天宝之末建中之
初宗室散处方州虽未能安定王室尚可各全其生所
以悉为安禄山朱泚所鱼肉者由聚于一宫故也陛下
诚因册太子制书听宗室年髙属踈者出阁且除诸州
上佐使携其男女出外昏嫁此则百年弊法一旦因陛
下去之海内孰不欣恱上曰兹事朕乆知其不可方今
诸王岂无贤才无所施耳八月庚寅册命太子因下制
诸王自今以次出阁授紧望州刺史上佐十六宅县主
以时出适进士停试诗赋诸王出阁竟以议所除官不
决而罢 壬寅加幽州节度使杨志诚检校右仆射仍
别遣使慰谕之杜牧愤河朔三镇之桀骜而朝廷议者
専事姑息乃作书名曰罪言大略以为国家自天宝盗
起河北百馀城不得尺寸人望之若回鹘吐蕃无敢窥
者齐梁蔡被其风流因亦为寇未尝五年间不战焦焦
然七十馀年矣今上䇿莫如先自治中䇿莫如取魏最
下䇿为浪战不计地势不审攻守是也又伤府兵废坏
作原十六卫以为国家始踵隋制开十六卫自今观之
设官言无谓者其十六卫乎本原事迹其实天下之大
命也贞观中内以十六卫蓄养戎臣外开折冲果毅府
五百七十四以储兵伍有事则戎臣提兵居外无事则
放兵居内其居内也富贵恩泽以奉养其身所部之兵
散舍诸府上府不越千二百人三时耕稼一时治武籍
藏将府伍散田亩力解势破人人自爱虽有蚩尤为帅
亦不可使为乱耳及其居外也缘部之兵被檄乃来斧𨱆
在前爵赏在后飘暴交捽岂暇异略虽有蚩尤为帅亦
无能为叛也自贞观至于开元百三十年间戎臣兵伍
未始逆篡此大圣人所以能柄统轻重制鄣表里圣算
神术也至于开元末愚儒奏章曰天下文胜矣请罢府
兵武夫奏章曰天下力强矣请搏四夷于是府兵内铲
邉兵外作戎臣兵伍湍奔矢往内无一人矣尾大中干
成燕偏重而天下掀然根萌烬然七圣旰食求欲除之
且不能也由此观之戎臣兵伍岂可一日使出落钤键
哉然为国者不能无兵居外则叛居内则篡使外不叛内
不篡古今以还法术最长其置府立卫乎近代已来于
其将也弊复为甚率皆市儿辈多赍金玉负倚幽阴折
劵交货所能致也绝不识父兄礼义之教复无慷慨感
概之气百城千里一朝得之其强杰愎勃者则挠削法
制不使已斩族忠良不使违已力壹势便罔不为寇
其阴泥巧狡者亦能家算口敛委于邪幸由卿市公去
郡得都四履所治指为别馆或一夫不幸而寿则戛割
生人略匝天下是以天下兵乱不息齐人干耗靡不由
是矣呜呼文皇帝十六卫之㫖其谁原而复之乎又作战
论以为河北视天下犹珠玑也天下视河北犹四支也
河北气俗浑厚果于战耕加以土息健马便于驰敌是
以出则胜处则饶不窥天下之产自可封殖亦犹大农
之家不待珠玑然后以为富也国家无河北则精甲锐
卒利刀良弓健马无有也是一支兵去矣河东盟津滑
台大梁彭城东平尽宿厚兵以塞虏冲不可它使是二
支兵去矣六镇之师厥数三亿低首仰给横拱不为则
沿淮已北循河之南东尽海西叩洛赤地尽取才能应
费是三支财去矣咸阳西北戎夷大屯尽铲吴越荆楚
之饶以啖兵戍是四支财去矣天下四支尽解头腹兀
然其能以是乆为安乎今者诚能治其五败则一战可
定四支可生夫天下无事之时殿寄大臣偷安奉私战
士离落兵甲钝弊是不蒐练之过其败一也百人荷戈
仰食县官则挟千夫之名大将小禆操其馀赢以虏壮
为幸以师老为娱是执兵者常少糜食常多此不责实
料食之过其败二也战小胜则张皇其功奔走献状以
邀上赏或一日再赐一月累封凯还未歌书品已崇爵
命极矣田宫广矣金缯溢矣子孙官矣焉肯搜奇出死
勤于我矣此厚赏之过其败三也多䘮兵士顚翻大都
则跳身而来刺邦而去回视刀锯气色甚安一岁未更
旋已立于坛墀之上矣此轻罚之过其败四也大将兵
柄不得専恩臣敕使迭来挥之堂然将陈殷然将鼓一
则曰必为偃月一则曰必为鱼丽三军万夫环旋翔羊
愰骇之间虏骑乘之遂取吾之鼓旗此不专任责成之
过其败五也今者诚欲调持干戈洒扫垢污以为万丗
安而乃踵前非是不可为也又作守论以为今之议者
咸曰夫倔强之徒吾以良将劲兵为衔䇿髙位美爵充
饱其肠安而不挠外而不拘亦犹豢扰虎狼而不拂其
心则忿气不萌此大历贞元所以守邦也亦何必疾战
焚煎吾民然后以为快也愚曰大历贞元之间适以此
为祸也当是之时有城数十千百卒夫则朝廷别待之
贷以法度于是乎阔视大言自树一家破制削法角为
尊奢天子养威而不问有司守恬而不呵王矦通爵越
录受之觐聘不来几杖扶之逆息虏胤皇子嫔之装縁
采饰无不备之是以地益广兵益强僭拟益甚侈心益
昌于是土田名器分划殆尽而贼夫贪心未及畔岸遂
有淫名越号或帝或王盟诅自立恬淡不畏走兵四略
以饱其志者也是以赵魏燕齐卓起大唱梁蔡吴蜀蹑
而和之其馀混𣻳轩嚣欲相效者往往而是运遭孝武
宵旰不忘前英后杰夕思朝议故能大者诛锄小者恵
来不然周秦之郊㡬为犯猎哉大抵生人油然多欲欲
而不得则怒怒则争乱随之是以教笞于家刑罚于国
征伐于天下此所以裁其欲而塞其争也大历贞元之
间尽反此道提区区之有而塞无涯之争是以首尾指
支㡬不能相运掉也今者不知非此而反用以为经愚
见为盗者非止于河北而已呜呼大历贞元守邦之术
永戒之哉又注孙子为之序以为兵者刑也刑者政事
也为夫子之徒实仲由冉有之事也不知自何代何人
分为二道曰文武离而俱行因使搢绅之士不敢言兵
或耻言之茍有言者丗以为粗暴异人人不比数呜呼
亡失根木斯最为甚礼曰四郊多垒此卿大夫之辱也
历观自古树立其国㓕亡其国未始不由兵也主兵者
必圣贤材能多闻博识之士乃能有功议于廊庙之上
兵形已成然后付之于将汉祖言指踪者人也获兔者
犬也此其是也彼为相者曰兵非吾事吾不当知君子
曰叨居其位可也 前邠寜行军司马郑注依倚王守
澄权势熏灼上深恶之九月丙寅侍御史李款阁内奏
弹注内通敕使外连朝士两地往来卜射财贿昼伏夜
动干切化权人不敢言道路以目请付法司旬日之间
章数十上守澄匿注于右军左军中尉韦元素枢密使
杨承和王践言皆恶注左军将李𢎞楚说元素曰郑注
奸猾无双卵𪅏不除使成羽翼必为国患今因御史所
劾匿军中𢎞楚请以中尉意诈为有疾召使治之来则
中尉延与坐𢎞楚侍侧伺中尉举目擒出杖杀之中尉
因见上叩头请罪具言其姧杨王必助中尉进言况中
尉有翼戴之功岂以除姧而获罪乎元素以为然召之
注至蠖屈䑕伏佞辞泉涌元素不觉执手款曲谛听忘
倦𢎞楚诇伺往复再三元素不顾以金帛厚遗注而遣
之𢎞楚怒曰中尉失今日之断必不免它日之祸矣因
解军职去顷之疽发背卒王涯之为相注有力焉且畏
王守澄遂寝李款之奏守澄言注于上而释之寻奏为
侍御史充右神䇿判官朝野骇叹 甲寅以前忠武节
度使王智兴为河中节度使 群臣以上即位八年未
受尊号冬十二月甲午上尊号曰大和文武仁圣皇帝
㑹有五坊中使薛季棱自同华还言闾阎雕弊上叹曰
𨵿中小稔百姓尚尔况江淮比年大水其人如何吾无
术以救之敢崇虚名乎因以通天带赏季棱群臣凡四
上表竟不受 庚子上始得风疾不能言于是王守澄
荐昭义行军司马郑注善医上徴注至京师饮其药颇
有验遂有宠
资治通鉴卷第二百四十四
唐文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