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_(四部丛刊本)/卷第八十二 中华文库
资治通鉴 卷第八十二 宋 司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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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卷第八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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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司马 光 奉 敕编集
晋纪四〈起屠维作噩尽著雍敦牂凡十年〉
丗祖武皇帝下
太康十年夏四月太庙成乙巳祫𥙊大赦 慕容廆遣
使请降五月诏拜廆鲜卑都督廆谒见何龛以士大夫
礼巾衣诣门龛严兵以见之廆乃改服戎衣而入人问
其故廆曰主人不以礼待客客何为哉龛闻之甚惭深
敬异之时鲜卑宇文氏段氏方强数侵掠廆廆卑辞厚
币以事之段国单于阶以女妻廆生皝仁昭廆以辽东
僻逺徙居徒河之青山 冬十月复明堂及南郊五帝
位 十一月丙辰尚书令济北成矦荀朂卒勖有才思
善伺人主意以是能固其宠久在中书专管机事及迁
尚书甚罔怅人有贺之者勖曰夺我凤皇池诸君何贺
邪 帝极意声色遂至成疾杨骏忌汝南王亮排出之
甲申以亮为侍中大司马假黄𨱆大都督督豫州诸军
事镇许昌徙南阳王柬为秦王都督闗中诸军事始平
王玮为楚王都督荆州诸军事濮阳王允为淮南王都
督扬江二州诸军事并假节之国立皇子乂为长沙王
颖为成都王晏为呉王炽为豫章王演为代王皇孙遹
为广陵王又封淮南王子迪为汉王楚王子仪为毗陵
王徙扶风王畅为顺阳王畅弟歆为新野公畅骏之子
也琅邪王觐弟澹为东武公繇为东安公觐伷之子也
初帝以才人谢玖赐太子生皇孙遹宫中尝夜失火帝
登楼望之遹年五岁牵帝裾入暗中曰暮夜仓猝宜僃
非常不可令照见人主帝由是奇之尝对群臣称遹似
宣帝故天下咸归仰之帝知太子不才然恃遹明慧故
无废立之心复用王佑之谋以太子母弟柬玮允分镇
要害又恐杨氏之逼复以佑为北军中𠊱典禁兵帝为
皇孙遹髙选僚佐以散骑常侍刘寔志行清素命为广
陵王傅寔以时俗喜进趣少廉譲尝著崇让论欲令𥘉
除官通谢章者必推贤让能乃得通之一官缺则择为
人所让最多者用之以为人情争则欲毁已所不如譲
则竞推于胜已故丗争则优劣难分时让则贤智显出
当此时也能退身脩已则譲之者多矣虽欲守贫贱不
可得也驰骛进趋而欲人见譲犹却行而求前也淮南
相刘颂上疏曰陛下以法禁寛纵积之有素未可一旦
直绳御下此诚时宜也然至于矫丗救弊自宜渐就清
肃譬犹行舟虽不横截迅流然当渐靡而往稍向所趋
然后得济也自泰始以来将三十年凡诸事业不茂既
往以陛下明圣犹未反叔丗之敝以成始初之𨺚传之
后丗不无虑乎使夫异时大业或有不安其忧责犹在
陛下也臣闻为社稷计莫若封建亲贤然宜审量事势
使诸矦率义而动者其力足以维带京邑若包藏祸心
者其埶不足独以有为其齐此甚难陛下宜与达古今
之士深共筹之周之诸矦有罪诛放其身而国祚不泯
汉之诸矦有罪或无子者国随以亡今宜反汉之敝循
周之旧则下固而上安矣天下至大万事至众人君至
少同于天日是以圣王之化执要于已委务于下非惮
劳而好逸诚以政体宜然也夫居事始以别能否甚难
察也因成败以分功罪甚易识也今陛下每精于造始
而略于考终此政功所以未善也人主诚能居易执要
考功罪于成败之后则群下无所逃其诛赏矣古者六
卿分职冡宰为师秦汉已来九列执事丞相都緫今尚
书制断诸卿奉成于古制为太重可出众事付外寺使
得专之尚书统领大纲若丞相之为岁终课功校簿赏
罚而已斯亦可矣今动皆受成于上上之所失不得复
以罪下歳终事功不建不知所责也夫细过谬妄人情
之所必有而悉纠以法则朝野无立人矣近丗以来为
监司者类大纲不振而微过必举盖由畏避豪强而又
惧职事之旷则谨宻网以罗微罪使奏劾相接状似尽
公而桡法在其中矣是以圣王不善碎密之案必责凶
猾之奏则害政之奸自然禽矣夫创业之勲在于立教
定制使遗风系人心馀烈匡幼弱后丗慿之虽昏犹明
虽愚若智乃足尚也至夫脩饰官署凡诸作役恒伤泰
过不患不举此将来所不须于陛下而自能者也今勤
所不须以伤所慿窃以为过矣帝皆不能用 诏以刘
渊为匈奴北部都尉渊轻财好施倾心接物五部豪杰
幽冀名儒多往归之 奚轲男女十万口来降
孝惠皇帝上之上
永熙元年春正月辛酉朔改元太熙 己巳以王浑为
司徒 司空侍中尚书令卫瓘子宣尚繁昌公主宣嗜
酒多过失杨骏恶瓘欲逐之乃与黄门谋共毁宣劝武
帝夺公主瓘惭惧告老逊位诏进瓘位太保以公就第
剧阳康子魏舒薨 三月甲子以右光禄大夫石鉴
为司空 帝疾笃未有顾命勲旧之臣多已物故侍中
车骑将军杨骏独侍疾禁中大臣皆不得在左右骏因
辄以私意改易要近树其心腹㑹帝小间见其新所用
者正色谓骏曰何得便尔时汝南王亮尚未发乃令中
书作诏以亮与骏同辅政又欲择朝士有闻望者数人
佐之骏从中书借诏观之得便藏去中书监华廙恐惧
自往索之终不与㑹帝复迷乱皇后奏以骏辅政帝颔
之夏四月辛丑皇后召华廙及中书令何劭口宣帝㫖
作诏以骏为太尉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诸军事侍中录
尚书事诏成后对廙劭以呈帝帝视而无言廙歆之孙
劭曽之子也遂趋汝南王亮赴镇帝寻小闲问汝南王
来未左右言未至帝遂困笃己酉崩于含章殿帝宇量
弘厚明逹好谋容纳直言未尝失色于人太子即皇帝
位太赦改元尊皇后曰皇太后立妃贾氏为皇后杨骏
入居太极殿梓宫将殡六宫出辞而骏不下殿以虎贲
百人自卫诏石鉴与中䕶军张劭监作山陵汝南王亮
畏骏不敢临䘮哭于大司马门外出营城外表求过葬
而行或告亮欲举兵讨骏者骏大惧白太后令帝为手
诏与石鉴张劭使帅陵兵讨亮劭骏甥也即帅所领趋
鉴速发鉴以为不然保持之亮问计于廷尉何朂朂曰
今朝野皆归心于公公不讨人而畏人讨邪亮不敢发夜
驰赴许昌乃得免骏弟济及甥河南尹李斌皆劝骏留亮
骏不从济谓尚书左丞𫝊咸曰家兄若徴大司马退身避
之门户庶㡬可全咸曰宗室外戚相恃为安但召大司
马还共崇至公以辅政无为避也济又使侍中石崇见
骏言之骏不从五月辛未葬武帝于峻阳陵杨骏自知
素无羙望欲依魏明帝即位故事普进封爵以求媚于
众左军将军傅祇与骏书曰未有帝王始崩臣下论功
者也骏不从祗嘏之子也丙子诏中外群臣皆増位一
等预䘮事者増二等二千石已上皆封𨵿中矦复租调
一年散骑常侍石崇散骑侍郎何攀共上奏以为帝正
位东宫二十馀年今承大业而班赏行爵优于泰始革
命之初及诸将平吴之功轻重不称且大晋卜丗无穷
今之开制当垂于后若有爵必进则数丗之后莫非公
矦矣不从诏以太尉骏为太傅大都督假黄𨱆录朝政
百官緫已以听傅咸谓骏曰谅暗不行久矣今圣上谦
冲委政于公而天下不以为善惧明公未易当也周公
大圣犹致流言况圣上春秋非成王之年乎窃谓山陵
既毕明公当审思进退之宜茍有以察其忠𣢾言岂在
多骏不从咸数谏骏骏渐不平欲出咸为郡守李斌曰
斥逐正人将失人望乃止杨济遗咸书曰谚云生子痴
了官事官事未易了也想虑破头故具有白咸复书曰
卫公有言酒色杀人甚于作直坐酒色死人不为悔而
逆畏以直致祸此由心不能正欲以茍且为明哲耳自
古以直致祸者当由矫枉过正或不忠笃欲以亢厉为
声故致忿耳安有悾悾忠益而返见怨疾乎杨骏以贾
后险悍多权略忌之故以其甥段广为散骑常侍管机
密张劭为中䕶军典禁兵凡有诏命帝省讫入呈太后
然后行之骏为政严碎专愎中外多恶之冯翊太守孙
楚谓骏曰公以外戚居伊霍之任当以至公诚信谦顺
处之今宗室强盛而公不与共参万机内怀猜忌外树
私昵祸至无日矣骏不从楚资之孙也弘训少府蒯钦
骏之姑子也数以直言犯骏他人皆为之惧钦曰杨文
长虽暗犹知人之无罪不可妄杀不过踈我我得疏乃
可以免不然与之俱族矣骏辟匈奴东部人王彰为司
马彰逃避不受其友新兴张宣子怪而问之彰曰自古
一姓二后未有不败况杨太傅昵近小人疏逺君子专
权自恣败无日矣吾逾海出塞以避之犹恐及祸柰何
应其辟乎且武帝不惟社稷大计嗣子既不克负荷受
遗者复非其人天下之乱可立待也 秋八月壬午立
广陵王遹为皇太子以中书监何劭为太子太师卫尉
裴楷为少师吏部尚书王戎为太𫝊前太常张华为少
傅卫将军杨济为太保尚书和峤为少保拜太子母谢
氏为淑媛贾后常置谢氏于别室不听与太子相见初
和峤尝从容言于武帝曰皇太子有淳古之风而末丗
多伪恐不了陛下家事武帝黙然后与荀朂等同侍武
帝武帝曰太子近入朝差长进卿可俱诣之粗及丗事
既还朂等并称太子明识雅度诚如明诏峤曰圣质如
初武帝不恱而起及帝即位峤从太子遹入朝贾后使
帝问曰卿昔谓我不了家事今日定如何峤曰臣昔事
先帝曽有斯言言之不效国之福也 冬十月辛酉以
石鉴为太尉陇西王泰为司空以刘渊为建威将军匈
奴五部大都督
元康元年春正月乙酉朔改元永平 初贾后之为太
子妃也尝以妒手杀数人又以㦸掷孕妾子随刃墯武
帝大怒脩金墉城将废之荀朂冯𬘘杨珧及充华赵粲
共营救之曰贾妃年少妒者妇人常情长自当差杨后
曰贾公闾有大勲于社稷妃亲其女正复妒忌岂可遽
忘其先德邪妃由是得不废后数诫厉妃妃不知后之
助已返以后为构已于武帝更恨之及帝即位贾后不
肯以妇道事太后又欲干预政事而为太傅骏所抑殿
中中郎渤海孟观李肇皆骏所不礼也阴骏云将危
社稷黄门董猛素给事东宫为寺人监贾后密使猛与
观肇谋诛骏废太后又使肇报汝南王亮使举兵讨骏
亮不可肇报都督荆州诸军事楚王玮玮欣然许之乃
求入朝骏素惮玮勇锐欲召之而未敢因其求朝遂听
之二月癸酉玮及都督杨州诸军事淮南王允来朝三
月辛卯孟观李肇启帝夜作诏诬骏谋反中外戒严遣
使奉诏废骏以矦就第命东安公繇帅殿中四百人讨
骏楚王玮屯司马门以淮南相刘颂为三公尚书屯卫
殿中段广跪言于帝曰杨骏孤公无子岂有反理愿陛
下审之帝不答时骏居曹爽故府在武库南闻内有变
召众官议之太傅主簿朱振骏曰今内有变其趣可
知必是阉竖为贾后设谋不利于公宜烧云龙门以胁
之索造事者首开万春门引东宫及外营兵拥皇太子
入宫取奸人殿内震惧必斩送之不然无以免难骏素
怯懦不决乃曰云龙门魏明帝所造功费甚大柰何烧
之侍中𫝊祗白骏请与尚书武茂入宫观察事埶因谓
群僚曰宫中不宜空遂揖而下阶众皆走茂犹坐祗顾
曰君非天子臣邪今内外隔绝不知国家所在何得安
坐茂乃惊起骏党左军将军刘豫陈兵在门遇右军将
军裴𬱟问太傅所在𬱟绐之曰向于西掖门遇公乘素
车从二人西出矣豫曰吾何之𬱟曰宜至廷尉豫从𬱟
言遂委而去寻诏𬱟代豫领左军将军屯万春门𬱟秀
之子也皇太后题帛为书射之城外曰救太傅者有赏
贾后因宣言太后同反寻而殿中兵出烧骏府又令弩
士于阁上临骏府而射之骏兵皆不得出骏逃于马厩
就杀之孟观等遂收骏弟珧济张劭李斌段广刘豫武
茂及散骑常侍杨邈中书令蒋俊东夷校尉文鸯皆夷
三族死者数千人珧临刑告东安公繇曰表在石函可
问张华众谓宜依锺毓例为之申理繇不听而贾氏族
党趣使行刑珧号叫不已刑者以刀破其头繇诸葛诞
之外孙也故忌文鸯诬以为骏党而诛之是夜诛赏皆
自繇出威振内外王戎谓繇曰大事之后宜深逺权埶
繇不从壬辰赦天下改元贾后矫诏使后军将军荀悝
送太后于永宁宫特全太后母髙都君庞氏之命听就
太后居寻复讽群公有司奏曰皇太后阴渐奸谋图危
社稷飞箭系书要募将士同恶相济自绝于天鲁矦绝
文姜春秋所许盖奉祖宗任至公于天下陛下虽怀无已
之情臣下不敢奉诏诏曰此大事更详之有司又奏宜
废皇太后为峻阳庶人中书监张华议皇太后非得罪
于先帝今党其所亲为不母于圣丗宜依汉废赵太
后为孝成后故事贬皇太后之号还称武皇后居异宫
以全始终之恩左仆射荀恺与太子少师下邳王晃等
议曰皇太后谋危社稷不可复配先帝宜贬尊号废诣
金墉城于是有司奏请从晃等议废太后为庶人诏可
又奏杨骏造乱家属应诛诏原其妻庞命以尉太后之
心今太后废为庶人请以庞付廷尉行刑诏不许有司
复固请乃从之庞临刑太后抱持号叫截髪稽颡上表
诣贾后称妾请全母命不见省董养游太学升堂叹曰
朝廷建斯堂将以何为乎每览国家赦书谋反大逆皆
赦至于杀祖父母父母不赦者以为王法所不容故也
柰何公卿处议文饰礼典乃至此乎天人之理既灭大
乱将作矣有司收骏官属欲悉诛之侍中傅祗启曰昔
鲁芝为曹爽司马斩𨵿赴爽宣帝用为青州刺史骏之
僚佐不可悉加罪诏赦之壬寅徴汝南王亮为太宰兴
太保卫瓘皆录尚书事辅政以秦王柬为大将军东平
王楙为抚军大将军楚王玮为卫将军领北军中候下
邳王晃为尚书令东安公繇为尚书左仆射进爵为王
楙望之子也封董猛为武安矦三兄皆为亭矦亮欲取
悦众心论诛杨骏之功督将矦者千八十一人御史中
丞傅咸遗亮书曰今封赏熏赫震动天地自古以来未
之有也无功而获厚赏则人莫不乐国之有祸是祸原
无穷也凡作此者由东安公人谓殿下既至当有以正
之正之以道众亦何怒众之所怒者在于不平耳而今
皆更倍论莫不失望亮颇专权埶咸复谏曰杨骏有震
主之威委任亲戚此天下所以喧哗今之处重宜反此
失静黙頥神有大得失乃维持之自非大事一皆抑遣
比过尊门冠盖车马填塞街衢此之翕习既宜弭息又
夏矦长容无功而暴擢为少府论者谓长容公之姻家
故至于此流闻四方非所以为益也亮皆不从贾后族
兄车骑司马模从舅右卫将军郭彰女弟之子贾谧与
楚王玮东安王繇并预国政贾后暴戾日甚繇宻谋废
后贾氏惮之繇兄东武公澹素恶繇屡譛之于太宰亮
曰繇专行诛赏欲擅朝政庚戍诏免繇官又坐有悖言
废徙带方于是贾谧郭彰权埶愈盛賔客盈门谧虽骄
奢而好学喜延士大夫郭彰石崇陆机机弟云和郁及
荥阳潘岳清河崔基勃海欧阳建兰陵缪徴京兆杜斌
摰虞琅邪诸葛诠弘农王粹襄城杜育南阳邹捷齐国
左思沛国刘瑰周恢安平牵秀颍川陈眕髙阳许猛彭
城刘讷中山刘舆舆弟琨皆附于谧号曰二十四友郁
峤之弟也崇与岳尤謟事谧每𠊱谧及广城君郭槐出
皆降车路左望尘而拜 太宰亮太保瓘以楚王玮刚
愎好杀恶之欲夺其兵权以临海矦裴楷代玮为北军
中𠊱玮怒楷闻之不敢拜亮复与瓘谋遣玮与诸王之
国玮益忿怨玮长史公孙宏舎人岐盛皆有宠于玮劝
玮自昵于贾后后留玮领太子少傅盛素善于杨骏卫
瓘恶其反复将收之盛乃与宏谋因积弩将军李肈矫
称玮命譛亮瓘于贾后云将谋废立后素怨瓘且患二
公执政已不得专恣夏六月后使帝作手诏赐玮曰太
宰太保欲为伊霍之事王宜宣诏令淮南长沙成都王
屯诸宫门免亮及瓘官夜使黄门赍以授玮玮欲覆奏
黄门曰事恐漏𣳘非宻诏本意也玮亦欲因此复私怨
遂勒本军复矫诏召三十六军告以二公潜图不轨吾
今受诏都督中外诸军诸在直卫者皆严加警僃其在
外营便相帅径诣行府助顺讨逆又矫诏亮瓘官属一
无所问皆罢遣之若不奉诏便军法从事遣公孙宏李
肈以兵围亮府侍中清河王遐收瓘亮帐下督李龙白
外有变请拒之亮不听俄而兵登墙大呼亮惊曰吾无
贰心何故至此诏书其可见乎宏等不许趣兵攻之长
史刘准谓亮曰观此必是奸谋府中俊乂如林犹可力
战又不听遂为肇所执叹曰我之赤心可破示天下也
与丗子矩俱死卫瓘左右亦疑遐矫诏请拒之须自表
得报就戮未晩瓘不听初瓘为司空帐下督荣晦有罪
斥遣之至是晦从遐收瓘辄杀瓘及子孙共九人遐不
能禁歧盛说玮宜因兵埶遂诛贾郭以正王室安天下
玮犹豫未决㑹天明太子少𫝊张华使董猛说贾后曰
楚王既诛二公则天下威权尽归之矣人主何以自安
宜以玮专杀之罪诛之贾后亦欲因此除玮深然之是
时内外扰乱朝廷恟惧不知所出张华白帝遣殿中将
军王宫赍驺虞幡出麾众曰楚王矫诏勿听也众皆释
仗而走玮左右无复一人窘迫不知所为遂执之下廷
尉乙丑斩之玮出怀中青纸诏流涕以示监刑尚书刘
颂曰幸托体先帝而受枉乃如此乎公孙宏歧盛并夷
三族玮之起兵也陇西王泰严兵将助玮祭酒丁绥谏
曰公为宰相不可轻动且夜中仓猝宜遣人参审定问
泰乃止卫瓘女与国臣书曰先公名谥未显每怪一国
蔑然无言春秋之失其咎安在于是太保主簿刘繇等
执黄幡挝登闻鼓上言曰𥘉矫诏者至公即奉送章绶
单车从命如矫诏之文唯免公官而故给使荣晦辄收
公父子及孙一时斩戮乞验尽情伪加以明刑乃诏族
诛荣晦追复亮爵位谥曰文成封瓘兰陵郡公谥曰成
于是贾后专朝委任亲党以贾模为散骑常侍加侍中
贾谧与后谋以张华庶姓无逼上之嫌而儒雅有筹略
为众望所依欲委以朝政疑未决以问裴𬱟𬱟赞成之
乃以华为侍中中书监𬱟为侍中又以安南将军裴楷
为中书令加侍中与右仆射王戎并管机要华尽忠帝
室弥缝遗阙贾后虽凶险犹知敬重华贾模与华𬱟同
心辅政故数年之闲虽暗主在上而朝野安静华等之
功也 秋七月分荆扬十郡为江州 八月辛未立陇
西王泰丗子越为东海王 九月甲午秦献王柬薨
辛丑徴征西大将军梁王肜为卫将军录尚书事
二年春二月己酉故杨太后卒于金墉城是时太后尚
有侍御十馀人贾后悉夺之绝膳八日而卒贾后恐太
后有灵或诉𡨚于先帝乃覆而殡之仍施诸厌劾符书
药物等 秋八月壬子赦天下
三年夏六月𢎞农雨雹深三尺 鲜卑宇文莫槐为其
下所杀弟普拨立 拓跋绰卒弟子弗立
四年春正月丁酉安昌元公石鉴薨 夏五月匈奴郝
散反攻上党杀长吏秋八月郝散帅众降冯翊都尉杀
之 是岁大饥 司隶校尉傅咸卒咸性刚简风格峻
整初为司隶校尉上言货赂流行所宜深绝时朝政寛
弛权豪放恣咸奏免河南尹澹等官京师肃然 慕容
廆徙居大棘城 拓跋弗卒叔父禄官立
五年夏六月东海雨雹深五寸 荆扬兖豫青徐六州
大水 冬十月武库火焚累代之宝及二百万人器械
十二月丙戍新作武库大调兵器 拓跋禄官分其国
为三部一居上谷之北濡源之西自统之一居代郡参
合陂之北使兄沙漠汗之子猗㐌统之一居定襄之盛
乐故城使猗㐌弟猗卢统之猗卢善用兵西击匈奴乌
桓诸部皆破之代人卫操与从子雄及同郡箕澹往依
拓跋氏说猗㐌猗卢招纳晋人猗㐌悦之任以国事晋
人附者稍众
六年春正月赦天下 下邳献王晃薨以中书监张华
为司空太尉陇西王泰行尚书令徙封髙宻王 夏郝
散弟度元与冯翊北地马兰羌卢水胡俱反杀北地太
守张损败冯翊太守欧阳建征西大将军赵王伦信用
嬖人琅邪孙秀与雍州刺史济南解系争军事更相表
奏欧阳建亦表伦罪恶朝廷以伦挠乱𨵿右徴伦为车
骑将军以梁王肜为征西大将军都督雍凉二州诸军
事系与其弟御史中丞结皆表请诛秀以谢氐羌张华
以告梁王肜使诛之肜许诺秀友人辛冉为之说肜曰
氐羌自反非秀之罪秀由是得免伦至洛阳用秀计深
交贾郭贾后大爱信之伦因求录尚书事又求尚书令
张华裴𬱟固执以为不可伦秀由是怨之秋八月解系
为郝度元所败秦雍氐羌悉反立氐帅齐万年为帝围
泾阳御史中丞周处弹劾不避权戚梁王肜尝违法处
按劾之冬十一月诏以处为建威将军与振威将军卢
播俱隶安西将军夏矦骏以讨齐万年中书令陈准言
于朝曰骏及梁王皆贵戚非将帅之才进不求名退不
畏罪周处呉人忠直勇果有仇无援宜诏积弩将军孟
观以精兵万人为处前锋必能殄冦不然梁王当使处
先驱以不救而䧟之其败必也朝廷不从齐万年闻处
来曰周府君尝为新平太守有文武才若专断而来不
可当也或受制于人此成禽耳 𨵿中饥疫 初略阳
清水氐杨驹始居仇池仇池方百顷其旁平地二十馀
里四面斗绝而髙为羊肠蟠道三十六回而上至其孙
千万附魏封为百顷王千万孙飞龙浸强盛徙居略阳
飞龙以其甥令狐茂搜为子茂搜避齐万年之乱十二
月自略阳帅部落四千家还保仇池自号辅国将军右
贤王𨵿中人士避乱者多依之茂搜迎接抚纳欲去者
卫䕶资送之 是岁以扬烈将军巴西赵𫷷为益州刺
史发梁益兵粮助雍州讨氐羌
七年春正月齐万年屯梁山有众七万梁王肜夏矦骏
使周处以五千兵击之处曰军无后继必败不徒亡身
为国取耻肜骏不听逼遣之癸丑处与卢播解系攻万
年于六陌处军士未食肜促令速进自旦战至暮斩获
甚众弦绝矢尽救兵不至左右劝处退处按剑曰是吾
效节致命之日也遂力战而死朝廷虽以尤肜而亦不
能罪也 秋七月雍秦二州大旱疾疫米斛万钱 丁
丑京陵元公王浑薨九月以尚书右仆射王戎为司徒
太子太师何劭为尚书左仆射戎为三公与时浮沈无
所匡救委事僚采轻出游放性复贪吝园田遍天下每
自执牙筹昼夜㑹计常若不足家有好李卖之恐人得
种常钻其核凡所赏抜专事虚名阮咸之子瞻尝见戎
戎问曰圣人贵名教老庄明自然其㫖同异瞻曰将无
同戎咨嗟良久遂辟之时人谓之三语掾是时王衍为
尚书令南阳乐广为河南尹皆善清谈宅心事外名重
当丗朝野之人争慕效之衍与弟澄好题品人物举丗
以为仪准衍神情明秀少时山涛见之嗟叹良久曰何
物老妪生宁馨儿然误天下苍生者未必非此人也乐
广性冲约清逺与物无竞每谈论以约言析理厌人之
心而其所不知黙如也凡论人必先称其所长则所短
不言自见王澄及阮咸咸从子脩泰山胡母辅之陈国
谢鲲城阳王尼新蔡毕卓皆以任放为达至于醉狂裸
体不以为非胡母辅之尝酣饮其子谦之窥而厉声呼
其父字曰彦国年老不得为尔辅之欢笑呼入共饮毕
卓尝为吏部郎比舍郎酿熟卓因醉夜至瓮间盗饮之
为掌酒者所缚明旦视之乃毕吏部也乐广闻而笑之
曰名教内自有乐地何必乃尔初何晏等祖述老庄立
论以为天地万物皆以无为本无也者开物成务无往
不存者也阴阳恃以化生贤者恃以成德故无之为用
无爵而贵矣王衍之徒皆爱重之由是朝廷士大夫皆
以浮诞为美弛废职业裴𬱟著崇有论以释其蔽曰夫
利欲可损而未可绝有也事务可节而未可全无也葢
有饰为髙谈之具者深列有形之累盛称空无之美形
器之累有徴空无之义难检辩巧之文可悦似象之言
足惑众听眩焉溺其成说虽颇有异此心者辞不获济
屈于所习因谓虚无之理诚不可盖一唱百和往而不
反遂薄综丗之务贱功利之用髙浮游之业卑经实之
贤人情所徇名利从之于是文者衍其辞讷者赞其㫖
立言藉于虚无谓之玄妙处官不亲所职谓之雅逺奉
身散其廉操谓之旷逹故砥砺之风弥以陵迟放者因
斯或悖吉凶之礼忽容止之表渎长㓜之序混贵贱之
级甚者至于祼䄇䙝慢无所不至士行又亏矣夫万物
之有形者虽生于无然生以有为己分则无是有之所
遗者也故养既化之有非无用之所能全也治既有之
众非无为之所能脩也心非事也而制事必由于心然
不可谓心为无也匠非器也而制器必须于匠然不可
谓匠非有也是以欲收重渊之鳞非偃息之所能获也
陨髙墉之禽非静拱之所能捷也由此而观济有者皆
有也虚无奚益于己有之群生哉然习俗已成𬱟论亦
不能救也 拓跋猗㐌度漠北巡因西略诸国积五岁
降附者三十馀国
八年春三月壬戍赦天下 秋九月荆豫徐扬冀五州
大水 初张鲁在汉中賨人李氏自巴西宕渠往依之
魏武帝克汉中李氏将五百馀家归之拜为将军迁于
略阳北土号曰巴氐其孙特庠流皆有材武善骑射性
任侠州党多附之及齐万年反𨵿中荐饥略阳天水等
六郡民流移就榖入汉川者数万家道路有疾病穷乏
者特兄弟常营䕶振救之由是得众心流民至汉中上
书求寄食巴蜀朝议不许遣侍御史李苾持节慰劳且
监察之不令入剑阁苾至汉中受流民赂表言流民十
万馀口非汉中一郡所能振赡蜀有仓储人复丰稔宜
令就食朝廷从之由是散在梁益不可禁止李特至剑
阁太息曰刘禅有如此地面缚于人岂非庸才邪闻者
异之 张华陈准以赵王梁王相继在𨵿中皆雍容骄
贵师老无功乃荐孟观沈毅有文武材用使讨齐万年
观身当矢石大战十数皆破之
资治通鉴卷第八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