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_(四部丛刊本)/卷第六十八 中华文库
资治通鉴 卷第六十八 宋 司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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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卷第六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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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司马 光奉 敕编集
汉纪六十〈起强圉作噩尽屠维大渊献凡三年〉
孝献皇帝癸
建安二十二年春正月魏王操军居巢孙权保濡须二
月操进攻之初右护军蒋钦屯宣城芜湖令徐盛收钦
屯吏表斩之及权在濡须钦与吕𫎇持诸军节度钦每
称徐盛之善权问之钦曰盛忠而勤强有胆略器用好
万人督也今大事未定臣当助国求才岂敢挟私恨以
蔽贤乎权善之三月操引军还留伏波将军夏矦惇都
督曹仁张辽等二十六军屯居巢权令都尉徐详诣操
请降操报使脩好誓重结㛰权留平虏将军周泰督濡
须朱然徐盛等皆在所部以泰寒门不服权㑹诸将大
为酣乐命泰解衣权手自指其创痕问以所起泰辄记
昔战𨷖处以对毕使复服权把其臂流涕曰幼平卿为
兄弟战如熊虎不惜躯命被创数十肤如刻画亦
何心不待卿以骨肉之恩委卿以兵马之重乎坐罢住
驾使泰以兵马道从呜鼓角作鼔吹而出于是盛等乃
服 夏四月诏魏王操设天子旌旗出入称警跸 六
月魏以军师华歆为御史大夫 冬十月命魏王操冕
十有二旒乘金根车驾六马设五时副车 魏以五官
中郎将丕为太子初魏王操娶丁夫人无子妾刘氏生
子昻卞氏生四子丕彰植熊王使丁夫人母养昂昂死
于穰丁夫人哭泣无节操怒而出之以卞氏为继室植
性机警多艺能才藻敏赡操爱之操欲以女妻丁仪丕
以仪目眇谏止之仪由是怨丕与弟黄门侍郎廙及丞
相主簿杨脩数称临菑矦植之才劝操立以为嗣脩彪
之子也操以函密访于外尚书崔琰露板答曰春秋之
义立子以长加五官将仁孝聦明冝承正统琰以死守
之植琰之兄女婿也尚书仆射毛玠曰近者𡊮绍以嫡
庶不分覆宗㓕国废立大事非所冝闻东曹邢颙曰
以庶代宗先丗之戒也愿殿下深察之丕使人问太中
大夫贾诩以自固之术诩曰愿将军恢崇德度躬素士
之业朝夕孜孜不违子道如此而已丕从之深自砥砺
它日操屏人问诩诩嘿然不对操曰与卿言而不答何
也诩曰属有所思故不即对耳操曰何思诩曰思𡊮本
初刘景升父子也操大笑操尝出征丕植并送路侧植
称述功德发言有章左右属目操亦恱焉丕怅然自失
济阴呉质耳语曰王当行流涕可也及辞丕涕泣而拜
操及左右咸歔欷于是皆以植多华辞而诚心不及也
植既任性而行不自雕饰五官将御之以术矫情自饰
宫人左右并为之称故遂定为太子左右长御贺卞
夫人曰将军拜太子天下莫不喜夫人当倾府藏以赏
赐夫人曰王自以丕年大故用为嗣我伹当以免无教
导之过为幸耳亦何为当重赐遗乎长御还具以语操
操恱曰怒不变容喜不失节故最为难太子抱议郎辛
毗颈而言曰辛君知我喜不毗以告其女宪英宪英叹曰太
子代君主宗庙社稷者也代君不可以不戚主国不可
以不惧冝戚冝惧而反以为喜何以能乆魏其不昌乎
乆之临菑矦植乘车行驰道中开司马门出操大怒公
车令坐死由是重诸矦科禁而植宠日衰植妻衣绣操
登台见之以违制命还家赐死 法正刘僃曰曹操
一举而降张鲁定汉中不因此埶以图巴蜀而留夏矦
渊张郃屯守身遽北还此非其智不逮而力不足也必
将内有忧逼故耳今䇿渊郃才略不胜国之将帅举众
往讨必可克之克之之日广农积榖观衅伺𨻶上可以
倾覆冦敌尊奖王室中可以食雍凉广拓境土下可
以固守要害为持乆之计此盖天以与我时不可失也
僃善其策乃率诸将进兵汉中遣张飞马超呉兰等屯
下辨魏王操遣都护将军曹洪拒之 鲁肃卒孙权以
从事中郎彭城严畯代肃督兵万人镇陆口众人皆为
畯喜畯固辞以朴素书生不闲军事发言恳恻至于流
涕权乃以左护军虎威将军吕𫎇兼汉昌太守以代之
众嘉严畯能以实让 定威校尉呉郡陆逊言于孙权
曰方今克敌寜乱非众不济而山冦旧恶依阻深地夫
腹心未平难以图逺可大部伍取其精锐权从之以为
帐下右部督㑹丹阳贼帅费栈作乱扇动山越权命逊
讨栈破之遂部伍东三郡强者为兵羸者补戸得精卒
数万人宿恶荡除所过肃清还屯芜湖㑹稽太守淳于
式表逊枉取民人愁扰所在逊后诣都言次称式佳吏
权曰式白君而君荐之何也逊对曰式意欲养民是以
白逊若逊复毁式以乱圣听不可长也权曰此诚长者
之事顾人不能为耳 魏王操使丞相长史王必典兵
督许中事时𨵿羽强盛京兆金祎睹汉祚将移乃与少
府耿纪司直韦晃太医令吉本本子邈邈弟穆等谋杀
必挟天子以攻魏南引𨵿羽为援
二十三年春正月吉邈等率其党千馀人夜攻王必烧
其门射必中肩帐下督扶必犇南城㑹天明邈等众溃
必与颍川典农中郎将严匡共讨斩之 三月有星孛
于东方 曹洪将击呉兰张飞屯固山声言欲断军后
众议狐疑𮪍都尉曹休曰贼实断道者当伏兵潜行今
乃先张声势此其不能明矣冝及其未集促击兰兰破
飞自走矣洪从之进击破兰斩之三月张飞马超走休
魏王族子也 夏四月代郡上谷乌无臣氐等反先
是魏王操召代郡太守裴潜为丞相理曹操美潜治
代之功潜曰潜于百姓虽寛于诸胡为峻今继者必以
潜为治过严而事加寛惠彼素骄恣过寛必弛既弛又
将摄之以法此怨叛所由生也以埶料之代必复叛于
是操深悔还濳之速后数十日三单于反问果至操以
其子鄢陵矦彰行骁𮪍将军使讨之彰少善射御膂力
过人操戒彰曰居家为父子受事为君臣动以王法从
事尔其戒之 刘僃屯阳平𨵿夏矦渊张郃徐晃等与
之相拒僃遣其将陈式等绝马鸣阁道徐晃击破之张
郃屯广石僃攻之不能克急书发益州兵诸葛亮以问
从事犍为杨洪洪曰汉中益州咽㗋存亡之机㑹若无
汉中则无蜀矣此家门之祸也发兵何疑时法正从僃
北行亮于是表洪领蜀郡太守众事皆办遂使即真初
犍为太守李严辟洪为功曹严未去犍为而洪已为蜀
郡洪举门下书佐何祗有才策洪尚在蜀郡而祗已为
广汉太守是以西土咸服诸葛亮能尽时人之器用也
秋七月魏王操自将击刘僃九月至长安 曹彰击代
郡乌桓身自搏战铠中数箭意气益厉乘胜逐北至桑
干之北大破之斩首获生以千数时鲜卑大人轲比能
将数万𮪍观望强弱见彰力战所向皆破乃请服北方
悉平 南阳吏民苦繇役冬十月宛守将矦音反南阳
太守东里衮与功曹应余迸窜得出音遣𮪍追之飞矢
交流余以身蔽衮被七创而死音𮪍执衮以归时征南
将军曹仁屯樊以镇荆州魏王操命仁还讨音功曹宗
子卿音曰足下顺民心举大事逺近莫不望风然执
郡将逆而无益何不遣之音从之子卿因夜逾城从太
守收馀民围音㑹曹仁军至共攻之
二十四年春正月曹仁屠宛斩矦音复屯樊 初夏矦
渊战虽数胜魏王操常戒之曰为将当有怯弱时不可
但恃勇也将当以勇为本行之以智计但知任勇一匹
夫敌耳及渊与刘僃相拒逾年僃自阳平南渡水縁
山稍前营于定军山渊引兵争之法正曰可击矣僃使
讨虏将军黄忠乘髙鼓噪攻之渊军大败斩渊及益州
刺史赵颙张郃引兵还阳平是时新失元帅军中扰扰
不知所为督军杜袭与渊司马太原郭淮收敛散卒号
令诸军曰张将军国家名将刘僃所惮今日事急非张
将军不能安也遂权宜推郃为军主郃出勒兵按陈诸
将皆受郃节度众心乃定明日僃欲渡汉水来攻诸将
以众寡不敌欲依水为陈以拒之郭淮曰此示弱而不
足挫敌非算也不如逺水为陈引而致之半济而后击
之僃可破也既陈僃疑不渡淮遂坚守示无还心以状
闻于魏王操操善之遣使假郃节复以淮为司马 二
月壬子晦日有食之 三月魏王操自长安出斜谷军
遮要以临汉中刘僃曰曹公虽来无能为也我必有汉
川矣乃敛众拒险终不交锋操运米北山下黄忠引兵
欲取之过期不还翊军将军赵云将数十𮪍出营视之
值操兵大出云猝与相遇遂前突其陈且𨷖且却魏
兵散而复合追至营下云入营更大开门偃旗息鼔魏
兵疑云有伏引去云雷鼔震天惟以劲弩于后射魏兵
魏兵惊骇自相蹂践墯汉水中死者甚多僃明旦自来
至云营视昨战处曰子龙一身都为胆也操与僃相守
积月魏军士多亡夏五月操悉引出汉中诸军还长安
刘僃遂有汉中操恐刘僃北取武都氐以逼𨵿中问雍
州刺史张既既曰可劝使北出就榖以避贼前至者厚
其宠赏则先者知利后必慕之操从之使既之武都徙
氐五万馀落出居扶风天水界 武威颜俊张掖和鸾
酒泉黄华西平麹演等各据其郡自号将军更相攻击
俊遣使送母及子诣魏王操为质以求助操问张既既
曰俊等外假国威内生傲悖计定势足后即反耳今方
事定蜀且冝两存而𨷖之犹卞庄子之刺虎坐收其敝
也王曰善歳馀鸾遂杀俊武威王秘又杀鸾 刘僃遣
冝都太守扶风孟逹从秭归北攻房陵杀房陵太守蒯
祺又遣养子副军中郎将刘封自汉中乘水下统逹
军与逹㑹攻上庸上庸太守申耽举郡降僃加耽征北
将军领上庸太守以耽弟仪为建信将军西城太守
秋七月刘僃自称汉中王设坛于阳陈兵列众群
臣陪位读奏讫乃拜受玺绶御王冠因驿拜章上还所
假左将军冝城亭矦印绶立子禅为王太子拔牙门将
军义阳魏延为镇逺将军领汉中太守以镇汉川僃还
治成都以许靖为太傅法正为尚书令𨵿羽为前将军
张飞为右将军马超为左将军黄忠为后将军馀皆进
位有差遣益州前部司马犍为费诗即授𨵿羽印绶羽
闻黄忠位与已并怒曰大丈夫终不与老兵同列不肯
受拜诗谓羽曰夫立王业者所用非一昔萧曹与髙祖
少小亲旧而陈韩亡命后至论其班列韩最居上未闻
萧曹以此为怨今汉中王以一时之功隆崇汉室然意
之轻重寜当与君矦齐乎且王与君矦譬犹一体同休
等戚祸福共之愚谓君矦不冝计官号之髙下爵禄之
多少为意也仆一介之使衘命之人君矦不受拜如是
便还但相为惜此举动恐有后悔耳羽大感悟遽即受
拜 诏以魏王操夫人卞氏为王后 孙权攻合肥时
诸州兵戍淮南扬州刺史温恢谓兖州刺史裴潜曰此
间虽有贼然不足忧今水潦方生而子孝县军无有逺
僃𨵿羽骁猾政恐征南有变耳已而𨵿羽果使南郡太
守糜芳守江陵将军傅士仁守公安羽自率众攻曹仁
于樊仁使左将军于禁立义将军庞德等屯樊北八月
大霖雨汉水溢平地数丈于禁等七军皆𣳚禁与诸将
登髙避水羽乘大船就攻之禁等穷迫遂降庞德在堤
上被甲持弓箭不虚发自平旦力战至日过中羽攻益
急矢尽短兵接德战益怒气愈壮而水浸盛吏士尽降
德乘小船欲还仁营水盛船覆失弓矢独抱船覆水中
为羽所得立而不跪羽谓曰卿兄在汉中我欲以卿为
将不早降何为德骂羽曰竖子何谓降也魏王带甲百
万威振天下汝刘僃庸才耳岂能敌邪我寜为国家
不为贼将也羽杀之魏王操闻之流涕曰吾知于禁三
十年何意临危处难反不及庞德邪封德二子为列矦
羽急攻樊城城得水往往崩坏众皆恟惧或谓曹仁曰
今日之危非力所支可及羽围未合乘轻船夜走汝南
太守满宠曰山水速疾冀其不乆闻羽遣别将已在郏
下自许以百姓扰扰羽所以不敢遂进者恐吾军掎
其后耳今若遁去洪河以南非复国家有也君宜待之
仁曰善乃沈白马与军人盟誓同心固守城中人马𦆵
数千人城不𣳚者数板羽乘船临城立围数重外内断
绝羽又遣别将围将军吕常于襄阳荆州刺史胡脩
郷太守傅方皆降于羽 初沛国魏讽有惑众才倾动
邺都魏相国锺繇辟以为西曹荥阳任览与讽友善
同郡郑袤泰之子也每谓览曰讽奸雄终必为乱九月
讽濳结徒党与长乐卫尉陈祎谋袭邺未及期祎惧而
告之太子丕诛讽连坐死者数千人锺繇坐免官 初
丞相主簿杨脩与丁仪兄弟谋立曹植为魏嗣五官将
丕患之以车载废簏内朝歌长呉质与之谋脩以白魏
王操操未及推验丕惧告质质曰无害也明日复以簏
载绢以入脩复白之推验无人操由是疑焉其后植以
骄纵见䟽而植故连缀脩不止脩亦不敢自绝每当就
植虑事有阙忖度操意豫作答教十馀条敕门下教岀
随所问答之于是教裁出答已入操怪其捷推问始𣳘
操亦以脩𡊮术之甥恶之乃发脩前后漏𣳘言教交𨵿
诸侯收杀之 魏王操以杜袭为留府长史驻𨵿中𨵿
中营帅许攸拥部曲不归附而有慢言操大怒先欲伐
之群臣多諌宜招怀攸共讨强敌操横刀于膝作色不
听袭入欲諌操逆谓之曰吾计已定卿勿复言袭曰若
殿下计是邪臣方助殿下成之若殿下计非邪虽成宜
改之殿下逆臣令勿言何待下之不阐乎操曰许攸慢
吾如何可置袭曰殿下谓许攸何如人邪操曰凡人也
袭曰夫惟贤知贤惟圣知圣凡人安能知非凡人邪方
今犲狼当路而狐狸是先人将谓殿下避强攻弱进不
为勇退不为仁臣闻千钧之弩不为鼷鼠发机万石之
锺不以莛撞起音今区区之许攸何足以劳神武哉操
曰善遂厚抚攸攸即归服 冬十月魏王操至雒阳
陆浑民孙狼等作乱杀县主簿南附𨵿羽羽授狼印给
兵还为寇贼自许以南往往遥应羽羽威震华夏魏王
操议徙许都以避其锐丞相军司马司马懿西曹属蒋
济言于操曰于禁等为水所𣳚非战攻之失于国家大
计未足有损刘僃孙权外亲内踈𨵿羽得志权必不愿
也可遣人劝权蹑其后许割江南以封权则樊围自解
操从之初鲁肃常劝孙权以曹操尚存宜且抚辑𨵿羽
与之同仇不可失也及吕𫎇代肃屯陆口以为羽素骁
雄有兼并之心且居国上流其势难乆密言于权曰今
令征虏守郡潘璋住白帝蒋钦将游兵万人循江上
下应敌所在𫎇为国家前据襄阳如此何忧于操何赖
于羽且羽君臣矝其诈力所在反复不可以腹心待也
今羽所以未便东向者以至尊圣明蒙等尚在也今不
于强壮时图之一旦僵仆欲复陈力其可得邪权曰今
欲先取徐州然后取羽何如对曰今操逺在河北抚集
幽冀未暇东顾徐土守兵闻不足言往自可克然地势
陆通骁𮪍所骋至尊今日取徐州操后旬必来争虽以
七八万人守之犹当怀忧不如取羽全据长江形势益
张易为守也权善之权尝为其子求昏于羽羽骂其使
不许昏权由是怒及羽攻樊吕蒙上䟽曰羽讨樊而多
留僃兵必恐蒙图其后故也𫎇常有病乞分士众还建业
以治疾为名羽闻之必撤僃兵尽赴襄阳大军浮江昼
夜驰上袭其空虚则郡可下而羽可禽也遂称病笃
权乃露檄召𫎇还阴与图计𫎇下至芜湖定威校尉陆
逊谓𫎇曰𨵿羽接境如何逺下后不当可忧也𫎇曰诚
如来言然我病笃逊曰羽矜其骁气陵轹于人始有大
功意骄志逸但务北进未嫌于我有相闻病必益无僃
今出其不意自可禽制下见至尊冝好为计蒙曰羽素
勇猛既难为敌且已据荆州恩信大行兼始有功胆势
益盛未易图也𫎇至都权问谁可代卿者𫎇对曰陆逊
意思深长才堪重观其规虑终可大任而未有逺名
非羽所忌无复是过也若用之当令外自韬隐内察形
便然后可克权乃召逊拜偏将军右部督以代𫎇逊至
陆口为书与羽称其功美深自谦抑为尽忠自托之意
羽意大安无复所嫌稍撤兵以赴樊逊具启形状陈其
可禽之要羽得于禁等人马数万粮食乏绝擅取权湘
𨵿米权闻之遂发兵袭羽权欲令征虏将军孙皎与吕
𫎇为左右部大督𫎇曰若至尊以征虏能冝用之以𫎇
能冝用𫎇昔周瑜程普为左右部督督兵攻江陵虽事决
于瑜普自恃乆将且俱是督遂共不睦几败国事此目
前之戒也权寤谢𫎇曰以卿为大督命皎为后继可也
魏王操之出汉中也使平冦将军徐晃屯宛以助曹仁
及于禁䧟没晃前至阳陵陂𨵿羽遣兵屯偃城晃既到
诡道作都堑示欲截其后羽兵烧屯走晃得偃城连营
稍前操使赵俨以议郎参曹仁军事与徐晃俱前馀救
兵未到晃所督不足解围而诸将呼责晃促救仁俨谓
诸将曰今贼围素固水潦犹盛我徒卒单少而仁隔绝
不得同力此举适所以敝内外耳当今不若前军逼围
遣谍通仁使知外救以励将士计北军不过十日尚足
坚守然后表里俱发破贼必矣如有缓救之戮余为诸
君当之诸将皆喜晃营距羽围三丈所作地道及箭飞
书与仁消息数通孙权为笺与魏王操请以讨羽自效
及乞不漏令羽有僃操问群臣群臣咸言宜密之董昭
曰军事尚权期于合宜宜应权以密而内露之羽闻权
上若还自护围则速解便获其利可使两贼相对衔持
坐待其敝秘而不露使权得志非计之上又围中将吏
不知有救计粮怖惧傥有他意为难不小露之为便且
羽为人强梁自恃二城守固必不速退操曰善即敕徐
晃以权书射著围里及羽屯中围里闻之志气百倍羽
果犹豫不能去魏王操自雒阳南救曹仁群下皆谓王
不亟行今败矣侍中阶独曰大王以仁等为足以料
事势不也曰能大王恐二人遗力邪曰不然然则何为
自往曰吾恐虏众多而徐晃等势不便耳阶曰今仁等
处重围之中而守死无贰者诚以大王逺为之埶也夫
居万死之地必有死争之心内怀死争外有强救大王
案六军以示馀力何忧于败而欲自往操善其言乃驻
军摩陂前后遣殷署朱盖等凡十二营诣晃𨵿羽围头
有屯又别屯四晃乃扬声当攻围头屯而密攻四羽见
四欲坏自将歩𮪍五千出战晃击之退走羽围堑鹿角十
重晃追羽与俱入围中破之傅方胡脩皆死羽遂撤围
退然舟犹据水襄阳隔绝不通吕蒙至寻阳尽伏
其精兵𦩷𦪇中使白衣摇橹作商贾人服昼夜兼行羽
所置江边屯候尽收之是故羽不闻知糜芳傅士仁素
皆嫌羽轻已羽之出军芳仁供给军资不悉相及羽言
还当治之芳仁咸惧于是蒙令故𮪍都尉虞翻为书
仁为陈成败仁得书即降翻谓蒙曰此谲兵也当将仁
行留兵僃城遂将仁至南郡糜芳城守蒙以仁示之芳
遂开门出降蒙入江陵释于禁之囚得𨵿羽及将士家
属皆抚慰之约令军中不得干历人家有所求取蒙麾
下士与蒙同郡人取民家一笠以覆官铠官铠虽公蒙
犹以为犯军令不可以郷里故而废法遂垂涕斩之于
是军中震栗道不拾遗蒙旦暮使亲近存恤𦒿老问所
不足疾病者给医药饥寒者赐衣粮羽府藏财宝皆封
闭以待权至𨵿羽闻南郡破即走还曹仁㑹诸将议
咸曰今因羽危惧可追禽也赵俨曰权邀羽连兵之难
欲掩制其后顾羽还救恐我承其两疲故顺辞求效乘
衅因变以观利钝耳今羽已迸更宜存之以为权害
若深入追北权则改虞于彼将生患于我矣王必以此
为深虑仁乃解严魏王操闻羽走恐诸将追之果疾敕
仁如俨所策𨵿羽数使人与吕蒙相闻蒙辄厚遇其使
周游城中家家致问或手书示信羽人还私相参讯咸
知家门无恙见待过于平时故羽吏士无𨷖心㑹权至
江陵荆州将吏悉皆归附独治中从事武陵潘浚称疾
不见权遣人以床就家舆致之浚伏面著床席不起涕
泣交横哀哽不能自胜权呼其字与语慰谕恳恻使亲
近以手巾拭其面浚起下地拜谢即以为治中荆州军
事一以咨之武陵部从事樊伷诱导诸夷图以武陵附
汉中王僃外白差督督万人往讨之权不听特召问浚
浚答以五千兵往足以擒伷权曰卿何以轻之浚曰伷
是南阳旧姓颇能弄唇吻而实无才略臣所以知之者
伷昔尝为州人设馔比至日中食不可得而十馀自起
此亦侏儒观一节之验也权大笑即遣浚将五千人往
果斩平之权以吕蒙为南郡太守封孱陵矦赐钱一亿
黄金五百斤以陆逊领宜都太守十一月汉中王僃所
置宜都太守樊友委郡走诸城长吏及蛮夷君长皆降
于逊逊请金银铜印以假授初附击蜀将詹晏等及秭
归大姓拥兵者皆破降之前后斩获招纳凡数万计权
以逊为右护军镇西将军进封娄矦屯夷陵守峡口𨵿
羽自知穷乃西保麦城孙权使诱之羽伪降立幡旗
为象人于城上因遁走兵皆解散𦆵十馀𮪍权先使朱
然潘璋断其迳路十二月璋司马马忠获羽及其子平
于章鄕斩之遂定荆州初偏将军呉郡全琮上䟽陈𨵿
羽可取之计权恐事𣳘寝而不答及已禽羽权置酒公
安顾谓琮曰君前陈此虽不相答今日之捷抑亦君
之功也于是封琮阳华亭矦权复以刘璋为益州牧驻
秭归未几璋卒吕蒙未及受封而疾发权迎置于所馆
之侧所以治护者万方时有加针权为之惨戚欲数见
其颜色又恐劳动常穿壁瞻之见小能下食则喜顾左
右言𥬇不然则咄唶夜不能寐病中瘳为下赦令群臣
毕贺已而竟卒年四十二权哀痛殊甚为置守三百
家权后与陆逊论周瑜鲁肃及蒙曰公瑾雄烈胆略兼
人遂破孟德开拓荆州邈焉寡俦子敬因公瑾致逹于
与宴语便及大略帝王之业此一快也后孟德因
获刘琮之埶张言方率数十万众水歩俱下普请诸
将咨问所宜无适先对至张子布秦文表俱言宜遣使
脩檄迎之子敬即驳言不可劝急呼公瑾付任以众
逆而击之此二快也后虽劝吾借玄德地是其一短不
足以损其二长也周公不求僃于一人故忘其短而
贵其长常以比方邓禹也子明少时谓不辞剧易果
敢有胆而已及身长大学问开益筹略奇至可以次于
公瑾但言议英发不及之耳图取𨵿羽胜于子敬子敬
答书云帝王之起皆有驱除羽不足忌此子敬内不
能办外为大言耳亦恕之不茍责也然其作军屯营
不失令行禁止部界无废负路无拾遗其法亦美矣孙
权与于禁乘马并行虞翻呵禁曰汝降虏何敢与吾君
齐马首乎抗鞭欲击禁权呵止之 孙权之称藩也魏
王操召张辽等诸军悉还救樊未至而围解徐晃振旅
还摩陂操迎晃七里置酒大㑹王举酒谓晃曰全樊襄
阳将军之功也亦厚赐阶以为尚书操嫌荆州残民
及其屯田在汉川者皆欲徙之司马懿曰荆楚轻脆易
动𨵿羽新破诸为恶者藏窜观望徙其善者既伤其意
将令去者不敢复还操曰是也是后诸亡者悉还出
魏王操表孙权为票𮪍将军假节领荆州牧封南昌矦
权遣校尉梁寓入贡又遣朱光等归上书称臣于操称
天命操以权书示外曰是儿欲踞吾著炉火上邪侍
中陈群等皆曰汉祚已终非适今日殿下功德巍巍群
生注望故孙权在逺称臣此天人之应异气齐声殿下
宜正大位复何疑哉操曰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
臣光曰教化国家之急务也而俗吏慢之风俗天下
之大事也而庸君忽之夫惟明智君子深识长虑然后
知其为益之大而收功之逺也光武遭汉中衰群雄糜
沸奋起布衣绍恢前绪征伐四方日不暇给乃能敦尚
经术賔延儒雅开广学校脩明礼乐武功既成文德亦
洽继以孝明孝章遹追先志临雍拜老横经问道自公
卿大夫至于郡县之吏咸选用经明行修之人虎贲卫
士皆习孝经匈奴子弟亦游太学是以教立于上俗成
于下其忠厚清修之士岂唯取重于搢绅亦见慕于众
庶愚鄙污秽之人岂唯不容于朝廷亦见弃于郷里自
三代既亡风化之美未有若东汉之盛者也及孝和以
降贵戚擅权嬖幸用事赏罚无章贿赂公行贤愚浑殽
是非顚倒可谓乱矣然犹绵绵不至于亡者上则有公
鄕大夫𡊮安杨震李固杜乔陈蕃李膺之徒面引廷争
用公义以扶其危下则有布衣之士符融郭泰范滂许
劭之流立私论以救其败是以政治虽浊而风俗不衰
至有触冒斧𨱆僵仆于前而忠义奋发继起于后随踵
就戮视死如归夫岂特数子之贤哉亦光武明章之遗
化也当是之时茍有明君作而振之则汉氏之祚犹未
可量也不幸承陵夷颓敝之馀重以灵之昏虐保养
奸回过于骨肉殄灭忠良甚于寇仇积多士之愤蓄四
海之怒于是何进召戎董卓乘衅𡊮绍之徒从而构难
遂使乘舆播越宗庙丘墟王室荡覆烝民涂炭大命陨
绝不可复救然州郡拥兵专地者虽互相吞噬犹未尝
不以尊汉为辞以魏武之暴戾强伉加有大功于天下
其蓄无君之心乆矣乃至没身不敢废汉而自立岂其
志之不欲哉犹畏名义而自抑也由是观之教化安可
慢风俗安可忽哉
资治通鉴卷第六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