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政全书/卷21 中华文库

卷二十一·农器

○图谱一

王祯曰：昔神农作耒耜，以教天下，后世因之。佃作之具虽多，皆以耒耜为始。然耕种有水陆之分，而器用无古今之间。所以较彼此之殊效，参新旧以兼行，使粒食之民，生生永赖焉。

【耒耜】上句木也。《易系》曰：神农氏作，斫木为耜，揉木为耒。《说文》曰：耒，手耕曲木，从木推手。《周官》：车人为耒，庛长尺有一寸。郑注云：庛，读如棘刺之刺，刺，耒下。前曲接耜。则耒长六尺有六寸，其受铁处欤？自其庛，缘其外遂曲量之，以至于首，得三尺三寸。自首遂曲量之，以至于庛，亦三尺三寸，合为之六尺六寸。若从上下两曲之内，相望如弦，量之，只得六尺，与步相应。坚地欲直庛，柔地欲句庛。直庛则利推，句庛

【耜】臿也。《释名》曰：耜，齿也。如齿之断物也。《说文》云：耜，从木，声。徐铉等曰：今作耜。《周官考工记》：匠人为沟洫，耜广五寸。二耜为耦。一耦之伐，广尺深尺，谓之巛。郑云：“古者，耜一金，两人亻并发之。其垄中曰巛，上曰伐。伐之言发也。今之耜，歧头两金，象古之耦也。”贾公彦疏云：古者耜一金者，对后代耜歧头二金者也；云今之耜歧头者，后用牛耕种，故有歧头两脚耜也。耒耜，二物而一事，犹杵臼也。

【犁】垦田器。《释名》曰：犁，利也。利则发土，绝草根也。冶金而为之，曰犁镵，曰犁壁。斫木而为之，曰犁底，曰压镵。曰策额，犁箭、犁辕、犁梢、犁评、犁建、犁盘。木金凡十有一事。耕之土曰墢。墢犹块也。起其墢者镵也。覆其墢者壁也。故镵引而居下。壁偃而居上。镵之次，曰策<各页>。皆貤然相戴。自策<各页>达于犁底，纵而贯之，曰箭。前如程而樛者，曰辕；后如柄而乔者，曰梢。辕有越，加箭，可弛张焉。辕之上，又有如槽形，亦加箭焉。刻为缀，前高而后卑，所以进退，曰评。进之，则箭下，入土也深；退之，则箭上，入土也浅。评之上，曲而衡之者，曰建，建，楗也。所以柅其辕与评。无是，则二物跃而出，箭不能止。横于辕之前末，曰盘，言可转也。其辕与评。无是，则二物跃而出，箭不能止。横于辕之前末，曰盘，言可转也。左右系以㭴乎轭辕之后，末曰梢，中在手，所以执耕者也。镵长一尺四寸，广六寸，壁广长皆尺，微椭。（狭长也。）底长四尺，广四寸，评底过压镵二尺，策<各页>，减压镵四寸，广狭与底同。箭高三尺。评尺有三寸。盘增评尺七焉。建惟称。辕修九尺。稍得其半。辕至梢中间掩四尺。犁之终始，丈有二。（陆龟蒙《耒耜经》曰：耒耜，民之习，通谓之犁。）

【牛】（图不载。）耕牛也。《易》曰：黄帝尧舜，服牛乘马，引重致远，以利天下。盖取诸随，未有用之耕者。《山海经》曰：后稷之孙叔均，始作牛耕。世以为起于三代，愚谓不然。牛若常在畎亩，武王平定天下，胡不归之三农，而放之桃林之野乎？故《周礼》祭牛之外，以享宾、驾车、犒师而已，未及耕也。即在《诗》，有云：“载芟载柞，其耕泽泽。千耦其耘，徂隰徂畛。”又曰：“有略其耜，俶载南亩。”以明竭作于春，皆人力也。至于“获之积之，如墉如栉。”然后“杀时享牡，有救其角。”以为社稷之报。若使果用之耕，曾不如迎猫迎虎，列于蜡祭乎？盖牛之耕，起于春秋之间，故孔子有犁牛之言，而弟子冉耕字伯牛。《礼记》：吕氏月令：季冬出土牛，示农耕早晚。前汉赵过，又增其制度，三犁一牛。后世因之。生民粒食，皆其力也。然知资其力而不知养其力，力既竭矣，曾不审寒暑之异宜，疫厉之救药。有冬鬻春租，冀免刍豆之费；壮鞭老杀，犹图皮肉之赀。今劝农有官，牛为农本，而不加劝，以致生不滋盛。价失廉平。田野小民，岁多租赁，以愒目前，计其所输，已过半直，是以贫者愈贫，由不恤农之本故也。若为民牧者，当先知爱重祈报，使不敢慢易。绝其妄杀，悯其羸瘠，丰其莱牧，洁其栏牢，则无不字育蕃息。札瘥不作，耕种不失，足致丰盈。此诚善政务本之意也，其可忽诸！

【耰】槌块器。《说文》云：耰，摩田器。晋灼曰：，椎块椎也。《吕氏春秋》曰：锄白梃。，椎也。《管子》云：一农之事，必有一铚一椎，然后成为农。今田家所制无齿杷，首如木椎，柄长四尺，可以平田畴，击块壤，又谓木斫，即此也。

【耙（作爬今作）】宋魏之间，呼为渠，又谓渠疏。陆龟蒙曰：凡耕而后有耙。今日只知犁深为功，不知耙细为全功。盖耙遍数，惟多为熟，熟则上有油土四指，可没鸡卵为得。耙桯长可五尺，阔约四寸，两桯相离五寸许。其桯上相间，各凿方窍，以纳木齿。齿长六寸许。其桯两端木栝，长可尺三。前梢微昂，穿两木挶，以系牛免钩索。此方耙也。又有人字耙，铸铁为齿。《齐民要术》谓之铁齿钅钅奏。凡耙田者，人立其上，入土则深。又当于地头不时跂足，闪去所拥草木根茇。水陆俱必用之。

【耖】疏通田泥器也。高可三尺许，广可四尺。上有横柄，下有列，以两手按之，前用畜力挽行。一耖用一人牛。有作连耖，二人二牛，特用于大田，见功又速。耕耙而后用此，泥壤始熟矣。

【劳】无齿耙也。但耙梃之间，用条木编之，以摩田也。耕者随耕随劳，又看干湿何如，但务使田平而土润。与耙颇异，耙有渠疏之义，劳有盖摩之功也。《齐民要术》曰：疏春耕，寻手劳。秋耕，待白背劳。注云：春多风，不即劳，则致地虚燥。秋田湿，速劳则恐致地硬。又曰：耕欲廉，劳欲再。今亦名劳曰摩，又名盖。凡已耕耙欲受种之地，非劳不可。

【挞】打田彗也。用科木缚如扫彗，复加匾阔，上以土物厌之，亦要轻重随宜，用以打地。长可三四尺，广可二尺馀。古农法云：耧种既过，后用此挞，使垄满土实，苗易生也。《齐民要术》曰：凡春种欲深，宜曳重挞；夏种欲浅，直置自生。注云：春气冷生迟，不曳挞则根虚，虽生转死。夏气热而生速，曳挞遇雨，必致坚垎。其春泽多者，或亦不须挞。必欲挞者，须待白背，湿挞则令地坚硬故也。又用曳打场面，极为平实。今人耧种后，唯用砘车碾之。然执耧种者，亦须腰系轻挞曳之，使垄土覆种稍深也。或耕过田亩，土性虚浮，亦宜挞之。

【碌碡】又作鹿碡。陆龟蒙《耒耜经》云：耙而后，有碌碡焉，有礰礋焉。自爬至礰礋，皆有齿，碌碡，觚棱，而咸以木为之，坚而重者良。馀谓碌碡，字皆从石，恐本用石也。然北方多以石，南人用木。盖水陆异用，亦各从其宜也。其制长可三尺，大小不等，或木或石。刊木括之，中受簨轴，以利旋转。又有不觚棱，混而圆者，谓混轴。俱用畜力免行，以人牵傍。辊打田畴上块垡，易为破烂，及碾捍场圃间麦禾，即脱稃穗。水陆通用之。

【礰睾】又作睾。与碌碡之制同。但外有列齿，独用于水田，破块滓，溷泥涂也。

【瓠种（窍瓠）】贮种，量可斗许。乃穿瓠两头，以木箄贯之。后用手执为柄，前用作觜。（瓠觜中，草莛通之，以下其种。）泻种于耕垄畔，（恐太深，则致种于垄畔。）随耕随泻，务使均匀。又犁随掩过，遂成沟垄。覆土既深，虽暴雨不至槌挞。暑夏最为能（与耐同。）旱。且便于撮锄，苗亦鬯茂。燕赵及辽以东，多有之。《齐民要术》曰：两耧重构，窍瓠下之，以批契维腰曳之，此旧制。以今较之，颇拙于用，故从今法。寡力之家，比耕耙耧砘，易为功也。

【耧车】下种器也。《通俗文》曰：覆种曰耧。一云耧犁，其金似镵而小。《魏志略》曰：皇甫隆为敦煌太守，民不知耕，隆乃教民作耧犁，省力过半，得谷加五。崔寔《论》曰：汉武帝以赵过为搜粟都尉，教民耕殖。其法：三犁共一牛，一人将之，下种免耧，皆取备焉，日种一顷。今三辅犹赖其利。自注云：按三犁共一牛，若今三脚耧矣。然则耧之制不一，有独脚两脚三脚之异。若今燕赵齐鲁之间，多有两脚耧。关以西有四脚耧，但添一牛，功又速也。夫耧，中土皆用之，他方或未经见，恐难成造。其制，两柄上弯，高可三尺。两足中虚，阔合一垄。横桄四匝，中置耧斗，其所盛种粒，各下通足窍。仍旁挟两辕，可容一牛。用一人牵傍，一人执耧，且行且摇，种乃自下。此耧种之体用，今特图录。近有创制下粪耧，种于耧斗后，另置筛过细粪（或拌蚕沙），耩时随种而下、覆于种上，尤巧便也。今又名曰种莳，曰耩子，曰耧犁。习俗所呼不同，用则一也。

【砘（音屯）车】砘石碢也。以木轴架碢为轮，故名砘车。两碢用一牛，四碢两牛力也。凿石为圆。径可尺许，窍其中，以受机栝。畜力免之，随耧种所过，氵弃垄碾之，使种土相著，易为生发。然亦看土脉干湿何如，用有迟速也。古农法云：“耧种后用挞，则垄满土实。”又有种人足蹑垄底，各是一法。今砘车转碾沟垄特速，此后人所创，尤简当也。

【耕盘】驾犁具也。《耒耜经》云：横于犁辕之前末曰盘，言可转也。左右系以㭴乎轭也。耕盘旧制稍短，驾一牛，或二牛，故与犁相连。今各处用犁不同，或三牛四牛。其盘以直木，长可五尺，中置钩环。耕时，旋擐犁首，与轭相为本末，不与犁为一体，故复表出之。

【牛轭】字亦作𫐄，服牛具也。随牛大小制之，以曲木窍其两旁，通贯耕索，仍下系鞅板，用控牛项，轭乃稳顺，了无轩侧。《说文》曰：轭，辕前木也。

【秧马】苏文忠公序云：“馀过庐陵，见宣德郎致仕曾君安止，出所作《禾谱》，文既温雅，事亦详实。惜其有所缺，不谱农器也。予昔游武昌，见农夫皆骑秧马，以榆棘为腹，欲其滑；以楸梧为背，欲其轻。腹如小舟，昂其首尾，背如覆瓦，以便两髀雀跃于泥中。系束槁其首，以缚秧。日行千畦，较之伛偻而作者，劳佚相绝矣。《史记》禹乘四载，泥行乘橇。解者曰：橇形如箕，摘行泥土。岂秧马之类乎？”

【】㔉田器也。《尔雅》谓之斫也。又云：鲁斫。《说文》云：欘主以株除物根株也。盖农家开辟地土，用以㔉荒。凡田园山野之间用之者，又有阔狭大小之分。然总名曰。

【臿】颜师古曰：锹也。所以开渠者。或曰削，有所守也。《唐韵》作疀，俗作臿，同作插。《尔雅》曰：<斗>，谓之疀。《方言》云：燕之东北，朝鲜洌水之间，谓之<斗>，宋魏之间，谓之铧，或谓之鍏。江淮南楚之间，谓之臿。赵魏之间，谓之喿。皆谓锹也。然多谓之臿。盖古谓臿，今谓锹，一器二名，宜通用。《淮南子》曰：禹之时，天下大水，禹执畚臿，以为民先。《前汉·沟洫志》白渠歌曰：“举臿为云，决渠为雨。”

【锋】古农器也。其金比犁镵小而加锐，其柄如耒，首如刃锋，故名锋，取其铦利也。地若坚垎，锋而后耕，牛乃省力，又不乏刃。古农法云：“锋地宜深，锋苗宜浅。”《齐民要术》云：速锋之地，恒润泽而不硬。注曰：刈谷之后，即锋茇下，令突起，则润泽易耕。又云：苗高一尺，则锋之。苗生垄平，锋而不耩。《农书》云：无鐴而耕曰耩。既锋矣，固不必耩。盖锋与耩相类。今耩多用歧头，若易锋为耩，亦可代也。近世农家，不识此器，亦不知名。兹特录其功用，知为不可废也。

【长镵】踏田器也。镵比犁镵颇狭，制为长柄，谓之长镵。杜工部《同谷歌》曰：“长镵长镵白木柄”，即谓此也。柄长三尺馀，后偃而曲，上有横木如拐，以两手按之，用足踏其镵柄后跟，其锋入土，乃捩柄以起墢也。在园圃区田，皆可代耕。比于㔉省力，得土又多。古谓之跖铧，今谓之踏犁。亦耒耜之遗制也。《淮南子》曰：伊尹之兴土工也，修脚者使之跖（音只）铧。注：长脚者跖铧，得土多也。

【铁搭】四齿或六齿，其齿锐而微钩。似杷非杷，㔉土如搭，是名铁搭。就带囿銎，以受直柄，柄长四尺。南方农家，或乏牛犁，举此㔉地，以代耕垦，取其疏利。仍就钅钅奏块壤，兼有杷之效。尝见数家为朋，工力相传，日可㔉地数亩。江南地少土润，多有此等人力，犹北方山田户也。

【锨】臿属。但其首方阔，柄无短拐，此与锹臿异也。煆铁为首，谓之铁锨，惟宜土工。剡木为首，谓之木锨，可扌策谷物。又有铁刃木锨，裁割田间塍埂。以竹为之者，淮人谓之竹扬锨。与江浙飏（去声）篮少异，今皆用之。

【镵】犁之金也。《集韵》注：锐也。吴人云铁犁长尺有四寸，广六寸。陆龟蒙《耒耜经》曰：冶金而为之者曰犁镵，起其墢者也。负镵者底，底实于镵中，工谓之鳖肉。底之次，曰压镵。皆貤然相戴。若剜土既多，其锋必秃，还可铸接，贫农利之。

【铧】《集韵》云：耕具也。《释名》：铧，锸类，起土也。《说文》：铧作{艸禾}，两刃锸也。从木象形。宋魏作{艸禾}。《集韵》：{艸木}作铧，或曰削，能有所穿也。又铧刳地为坎也。铧与镵颇异，镵狭而厚，惟可正用。铧阔而薄，翻覆可使。老农云：开垦生地宜用镵，翻转熟地宜用铧。盖镵开生地着力易，铧耕熟地见功多。然北方多用铧，南方皆用镵。虽各习尚不同，若取其便，则生熟异气，当以老农之言为法，庶南北互用，镵铧不偏废也。

【鐴】犁耳也。其形不一，耕水田曰瓦缴，曰高脚；耕陆田曰镜面，曰碗口。随地所宜制也。

【刬】俗又名镑。《周礼》：氏掌杀草，冬日至而耜之。郑玄谓：以耜测冻土而刬之。其刃如锄而阔。上有深袴，插于犁底所置镵处，其犁轻小，用一牛或人免行。北方幽冀等处，遇有下地，经冬水涸，至春首浮冻稍苏，乃用此器，刬土而耕。草根既断，土脉亦通，宜春种麰来。凡草莽污泽之地，皆可用之。盖地既淤壤肥沃，不待深耕，仍火其积草而种乃倍收。斯因地制器，刬土除草，故名刬，兼体用而言也。

【劐】《农桑辑要》云：燕赵之间用之。如镵而小，中有高脊。长四寸许，阔三寸，插于耧足。背上两窍，以绳控于耧之下桄。其金入地三寸许，耧足随泻种粒，其种入土既深，田亦加熟。劐所过，犹小犁一遍。如古耦耕之法，即一事而两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