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近思录 卷四 卷五

  钦定四库全书
  近思录卷四     宋朱子吕祖谦同编
  叶采集解
  存养凡七十条
  此卷论存养葢穷格之虽至而涵养之不足则其知将日昏而亦何以为力行之地哉故存养之功实贯乎知行而此卷之编列乎二者之间也
  或问圣可学乎濂溪先生曰可有要乎曰有请问焉曰一为要一者无欲也无欲则静虚动直静虚则明明则通动直则公公则溥明通公溥庶矣乎通书○一者统一而不杂也湛然无欲心乃纯一静而所存者一人欲消尽故虚虚则生明而能通天下之理动而所存者一天理流行故直直则大公而能周天下之务动静惟一明通公溥庶㡬作圣之功用○朱子曰此章之旨最为要切学者能深玩而力行之则有以知无极之真两仪四象之本皆不外乎此心而曰用间自无别用力处矣
  伊川先生曰阳始生甚㣲安静而后能长故复之象曰先王以至日闭闗易传下同○朱子曰一阳初复阳气甚㣲不可劳动故当安静以养㣲阳如人善端方萌正欲静以养之方能盛大○愚谓天人之气流通无间至日闭闗财成辅相之道于是见矣动息节宣以养生也饮食衣服以养形也威仪行义以养徳也推己及物以养人也頣卦传威仪见于容貎行义著于事叶慎言语以养其徳节饮食以养其体事之至近而所系至大者莫过于言语饮食也颐卦象传言语不谨则败徳饮食无度则病身震惊百里不丧匕鬯临大震惧能安而不自失者惟诚敬而已此处震之道也震卦彖传七以载𪔂实鬯秬酒也雷震惊百里可谓震矣而奉祀者不失其匕鬯诚敬尽于祀事则虽震而不为惊也是知君子当大患难大恐惧处之安而不自失者惟存诚笃至中有所主则威震不足以动之矣
  人之所以不能安其止者动于欲也欲牵于前而求其止不可得也故艮之道当艮其背所见者在前而背乃背之是所不见也止于所不见则无欲以乱其心而止乃安艮卦彖传不见可欲则心不乱然非屏视聴也葢不牵于欲则无私邪之见耳○朱子曰即非礼勿视聴言动之意不获其身不见其身也谓忘我也无我则止矣不能无我无可止之道朱子曰外既无非礼之视聴言动则内自不见有私己之欲矣行其庭不见其人庭除之间至近也在背则虽至近不见谓不交于物也不交于物非绝物也亦谓中有所主不诱于外物之交也○朱子曰奸声乱色不留聪明淫乐慝礼不接心术惰慢邪僻之气不设于身体是也外物不接内欲不萌如是而止乃得止之道于止为无咎也内欲不萌不获其身也外物不接不见其人也人已两忘内外各定是动静之间各得其所止何咎之有
  明道先生曰若不能存养只是说话遗书下同○徒事问辨而不加存养口耳之学也
  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欲人将已放之心约之使反复入身来自能寻向上去下学而上达也圣贤垂训多端求其指归则不过欲存此心而己心不外驰则学问日进于髙明矣○朱子曰孟子求放心乃开示要切之言程子又发明之曲尽其㫖学者宜服膺而勿失也
  李龥问每常遇事即能知操存之意无事时如何存养得熟明道曰古之人耳之于乐目之于礼左右起居盘盂几杖有铭有戒动息皆有所养今皆废此独有理义之养心耳但存此涵养意久则自熟矣敬以直内是涵养意李龥字端伯程子门人也义理养心本兼动静但此答无事时如何存养得熟故曰但存涵养意久则自熟敬则心存于中无所越逸即涵养之意
  吕与叔尝言患思虑多不能驱除明道曰此正如破屋中御寇东面一人来未逐得西面又一人至矣左右前后驱逐不暇葢其四面空疏盗固易入无縁作得主定又如虚器入水水自然入若以一器实之以水置之水中水何能入来葢中有主则实实则外患不能入自然无事诚存则邪自闲矣
  邢和叔言五曹常须爱养精力精力稍不足则倦所临事皆勉强而无诚意接宾客语言尚可见况临大事乎邢恕字和叔
  明道先生曰学者全体此心学虽未尽若事物之来不可不应但随分限应之虽不中不逺矣体犹体干全体谓全主宰以为应酬之本心存而理得虽有不中于理亦不逺矣
  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此是彻上彻下语圣人元无二语说见论语○恭者敬之形于外者也平居之时斋荘严肃俨然于容貎而已及夫执事而敬主于事与人而忠推于人自始学以至成徳皆不外此但勉强与安行之异耳
  伊川先生曰学者须敬守此心不可急迫当栽培深厚涵泳于其间然后可以自得但急迫求之只是私己终不足以达道养心莫善于持敬然不可执持太迫反成私意于道却有碍
  明道先生曰思无邪毋不敬只此二句循而行之安得有差有差者皆由不敬不正也诗鲁颂曰思无邪曲礼曰毋不敬心存乎中而邪念不作则见之所行自无差失○朱子曰思无邪是心正意诚毋不敬是正心诚意
  今学者敬而不自得又不安者只是心生持敬而无自得之意又为之不安者但存心未熟之故亦是太以敬来做事得重此恭而无礼则劳也恭者私为恭之恭也礼者非体之礼是自然底道理也只恭而不为自然底道理故不自在也须是恭而安作意太过勉强以为恭而不知礼本自然是以劳而不安也私为恭者作意以为恭而非其公行者也非体之礼谓非升降揖逊之仪铺筵设几之文葢自然安顺之理今容貎必端言语必正者非是道独善其身要人道如何只是天理合如此本无私意只是个循理而已私意谓矫饰作为之意循理则顺乎自然尽乎当然何不安之有
  今志于义理而心不安乐者何也此则正是剩一个助之长虽则心操之则存舍之则亡然而持之太甚便是必有事焉而正之也亦须且恁去有志问学而作意太迫则有助长欲速之患○朱子曰正预期也春秋传曰战不正胜是也说见孟子如此者只是徳孤徳不孤必有邻到徳盛后自无窒碍左右逢其原也孤谓寡特而无辅也涵养未充义理单薄故无自得之意及徳盛而不孤则胸中无滞碍左右逢其原沛然有馀裕又何不安乐之有
  敬而无失便是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敬不可谓中但敬而无失即所以中也此言静而主敬事物未交心主乎敬不偏不倚即所谓未发之中敬非中敬所以养其中也
  伊川先生曰司马子㣲尝作坐忘论是所谓坐驰也司马承桢字子㣲唐天宝中隠居于天台之赤城尝著论八篇言清净无为坐忘遗照之道按程子又曰有忘之心乃是驰也
  伯淳昔在长安仓中闲坐见长廊柱以意数之已尚不疑再数之不合不免令人一一声言数之乃与初数者无差则知越著心把捉越不定着意把捉则心已为之动故愈差明道先生曰人心作主不定正如一个翻车流转动揺无须臾停所感万端若不做一个主怎生奈何张天祺昔尝言自约数年自上著床便不得思量事不思量事后须强把他这心来制缚亦须寄寓在一个形象皆非自然君实自谓吾得术矣只管念个中字此又为中所系缚且中有何形象张戬字天祺欲强绝思虑然心无安顿处司马温公欲寓此心于中字亦未免有所系著○朱子曰譬如人家不自作主却请别人来作主有人胸中常若有两人焉欲为善如有恶以为之间欲为不善又若有羞恶之心者本无二人此正交战之验也持其志使气不能乱此大可验要之圣贤必不害心疾此言应事处有善恶交战之患亦是心无所主故也苟能持守其志不为气所胜则所主者定何有纷纭
  某写字时甚敬非是要字好只此是学笃于持敬无往非学伊川先生曰圣人不记事所以常记得今人忘事以其记事不能记事处事不精皆出于养之不完固圣人无心记事故其心虚明自然常记今人著心强记故其心纷扰愈不能记然记事不能与处事不精二者又皆出于所养不厚则明徳曰昏故已往者不能记方来者不能察也
  明道先生在澶州日修桥少一长梁曽博求之民间后因出入见林木之佳者必起计度之心因语以戒学者心不可有一事或问凡事须思而后通朱子曰事如何不思但事过则不留于心可也伊川先生曰入道莫如敬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非敬则心昏杂理有不能察而知有不能致今人主心不定视心如寇贼而不可制不是事累心乃是心累事当知天下无一物是合少得者不可恶也事至当应初何为累顾心无所主不能定应反累事耳
  人只有一个天理却不能存得更做甚人也人之所以灵于万物者特以全其天理而已
  人多思虑不能自寜只是做他心主不定要作得心主定惟是止于事为人君止于仁之类如舜之诛四凶四凶已作恶舜从而诛之舜何与焉止者事物当然之则如大学为人君止于仁之类人之应事能止所当止则亦无思虑纷扰之患矣舜诛四凶恶在四凶自应窜殛舜何与焉人不止于事只是揽他事不能使物各付物物各付物则是役物为物所役则是役于物有物必有则须是止于事以上并伊川语○应事而不止其所当止是以一己之私智揽他事而不能物各付物者也所谓物各付物者物来而应不过其则物往而化不滞其迹是则役物而不为物所役
  不能动人只是诚不至于事厌倦皆是无诚处诚实恳至则人无不感遇事有一毫厌倦之意则是不诚
  静后见万物自然皆有春意明道先生诗曰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胸中躁扰讵识此意
  孔子言仁只说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看其气象便须心广体胖动容周旋中礼自然惟慎独便是守之之法胖安舒也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无非敬谨之意然玩其气象则必心无隠慝而广大寛平体无怠肆而安和舒㤗充其至则动容周旋自然中礼者也学者守之则唯在谨独盖隠㣲之中常存敬谨之意则出门使民之际乃能及此圣人脩己以敬以安百姓笃恭而天下平惟上下一于恭敬则天地自位万物自育气无不和四灵何有不至此体信达顺之道子路问君子子曰脩已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脩己以安百姓中庸曰君子笃恭而天下平自其敬以脩己充而广之则政理清明而百姓安风化广被而天下平葢惟上下孚感一于恭敬举无乖争凌犯之风和气薫蒸自然阴阳顺轨万物遂宜礼运曰鳯凰麒麟皆在郊薮龟龙在宫沼所谓四灵毕至也人曰体信以达顺朱子曰信是实理顺是和气体信是无一毫之伪达顺是发而皆中节无一物不得其所聪明睿智皆由是出以此事天飨帝敬则心专静而不昏故明睿生推此敬可以事天飨帝天以理言故曰事动静语黙无非事也帝以主宰言故曰飨如郊祀之类○朱子曰聪明睿智皆由是出非程子实因持敬而见其效何以语及此
  存养熟后泰然行将去便有进所养厚则行有馀力
  不愧屋漏则心安而体舒屋漏者室之西北隅谓隠暗之地也隠暗之地自反无愧则心安体舒此谨独之效
  心要在腔子里腔子犹所谓神明之舍在腔子里谓心不外驰也
  只外面有些隙罅便走了
  人心常要活则周流无穷而不滞于一隅心常存则常活葢随事应酬心常在我无将无迎故常活而无滞
  明道先生曰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只是敬也敬则无间㫁朱子曰天地亦是有个主宰方始恁地变易无穷就人心言之惟敬然后流行不息敬才间㫁便是不诚无物也
  毋不敬可以对越上帝
  敬胜百邪朱子曰学者常提醒此心如日之升群邪自息
  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仁也敬立则内直义形则外方由内达外生理条直而无私欲邪枉之累则心徳全矣若以敬直内则便不直矣必有事焉而勿正则直也文言曰敬以直内而不曰以敬直内葢有意欲以之而直内则此心已有所偏倚而非直矣必有事焉而勿正者敬所当为而无期必计效之意也
  涵养吾一心存则不二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书夜自汉以来儒者皆不识此义此见圣人之心纯亦不已也纯亦不已天徳也有天徳便可语王道其要只在慎独朱子曰圣人见川流之不息叹逝者之如斯原其所以然乃天命流行不息之体惟圣人之心黙契乎此故有感焉于此可见圣人纯亦不已之心矣又曰有天徳则纯是天理无私意间㫁便做得王道又曰学者谨独所以为不已少有不谨则人欲乘之便间㫁也
  不有躬无攸利不立已后虽向好事犹为化物不得以天下万物挠已已立后自能了当得天下万物䝉卦六三爻辞已未能自立则中心一无所主虽为善事犹为逐物而动若能自立则应酬在我物皆聴命何挠之有伊川先生曰学者患心虑纷乱不能寜静此则天下公病学者只要立个心此上头尽有商量朱子曰学者不先立个心恰似作室无基址今求此心正为要立基址得此心有个存主处为学便有归著可以用功
  闲邪则诚自存不是外面捉一个诚将来存著今人外面役役于不善于不善中寻个善来存著如此则岂有入善之理只是闲邪则诚自存闲邪之意即是诚也苟役心于邪妄而暂欲存其诚则亦无可存之理故孟子言性善皆由内出只为诚便存闲邪更著甚工夫但惟是动容貎整思虑则自然生敬孟子言性善如孩提之爱亲敬兄如见赤子入井而有怵惕恻隠之心如四端之发无非自然由中而出葢实心非外铄操之则存矣所谓闲邪者亦不过外肃其容貎内齐其心虑则敬自然生邪自然息敬只是主一也主一则既不之东又不之西如是则只是中既不之此又不之彼如是则只是内存此则自然天理明学者须是将敬以直内涵养此意直内是本本注尹彦明曰敬有甚形影只收敛身心便是主一且如人到神祠中致敬时其心收敛更著不得毫发事非主一而何○敬者心主乎一无放逸也静而主乎一则寂然不动不散之东西常在中也动而主乎一则知止有定不滞乎彼此常在内也常存此心则天理自明
  闲邪则固一矣然主一则不消言闲邪闲其邪思则心固一矣然心既主一则自无私邪之念不必闲也有以一为难见不可下工夫如何一者无他只是整齐严肃则心便一一则自是无非僻之干此意但涵养久之则天理自然明外整齐而内严肃则心自一理自明有言未感时知何所寓曰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更怎生寻所寓只是有操而已操之之道敬以直内也人心无常亦惟操之则存学者实用力而有见于斯则直得所以存心之要而不患于出入无时莫知其乡矣
  敬则自虚静不可把虚静唤做敬朱子曰周子说主静正是要人静定其心自作主宰程子又恐人只管求静遂与事物不交渉却说个敬云敬则自虚静
  学者先务固在心志然有谓欲屏去闻见知思则是绝圣弃智有欲屏去思虑患其纷乱则须坐禅入定如明鉴在此万物毕照是鉴之常难为使之不照人心不能不交感万物难为使之不思虑绝圣者黜其聪明弃智者屏其智虑老氏之绝圣弃智释氏之坐禅入定皆纯天理害人心之教也若欲免此惟是心有主如何为主敬而已矣有主则虚虚谓邪不能入无主则实实谓物来夺之免此谓有思虑而无纷乱林用中主一铭云有主则虚神守其都无主则实鬼阚其室○或问程子言有主则实又曰有主则虚何也朱子曰此只是有主于中外邪不能入自其有主于中言之则谓之实自其外邪不入言之则谓之虚大凡人心不可二用用于一事则他事更不能入者事为之主也事为之主尚无思虑纷扰之患若主于敬又焉有此患乎主敬则自不为事物纷扰所谓敬者主一之谓敬所谓一者无适之谓一且欲涵泳主一之义不一则二三矣至于不敢欺不敢慢尚不愧于屋漏皆是敬之事也主一无适者心常主乎我而无他适也葢若动若静此心常存一而不二所谓敬也不欺不慢不愧屋漏皆戒惧谨独之意此意常存所主自一○朱子曰程子有功于后学最是拈出敬字有力敬则此心不放事事从此做去又曰无适者只是持守得定不驰骛走作之意耳无适即是主一主一即是敬展转相解非无适之外别有主一主一之外又别有敬也
  严威俨恪非敬之道但致敬须自此入敬存于中严威俨恪著于外者然未有外貎弛慢而中能敬著
  舜孳孳为善若未接物如何为善只是主于敬便是为善也以此观之圣人之道不是但黙然无言孳孳者亹亹不倦之意圣人为善固无间㫁然方其未接物之时但有主敬而已是即善之本也不是但黙然无言谓其静而有所存也静而有存故善
  问人之燕居形体怠惰心不慢者可否曰安有箕踞而心不慢者昔吕与叔六月中来缑氏闲居中某尝窥之必见其俨然危坐可谓敦笃矣学者须恭敬但不可令拘迫拘迫则难久也盘坐曰箕蹲跱曰踞箕踞乃傲惰之所形见学者始须荘敬持守积久自然安舒矣
  思虑虽多果出于正亦无害否曰且如在宗庙则主敬朝廷主荘军旅主严此是也如发不以时纷然无度虽正亦邪敬存于㼬事荘示于等威严施于法制皆发于心而见于事者发之而当则无害也苟发不以时或杂然而发或过而无节其事虽正亦是邪念
  苏季明问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求中可否曰不可既思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求之又却是思也既思即是已发本注云思与喜怒哀乐一般才发便谓之和不可谓之中也苏昞字季明张程门人也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方其未发此心湛然无所偏倚故谓之中一念才生便属已发之和矣又问吕学士言当求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如何曰若言存养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则可若言求中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则不可吕学士与叔也四者于未发之前可以涵养是中若有意求之则不得谓之未发又问学者于喜怒哀乐发时固当勉强裁抑于未发之前当如何用功曰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更怎生求只平日涵养便是涵养久则喜怒哀乐发自中节未发之前不容着力用功但有操存涵养而已曰当中之时耳无闻目无见否曰虽耳无闻目无见然见闻之理在始得朱子曰喜怒哀乐未发之时虽是耳无闻目无见然须是常有个主宰操持底在这里始得不然向空寂了贤且说静时如何曰谓之无物则不可然自有知觉处朱子曰无物字恐当作有物字曰既有知觉却是动也怎生言静人说复其见天地之心皆以为至静能见天地之心非也复之卦下面一画便是动也安得谓之静复者动之端也故天地之心于此可见或曰莫是于动上求静否曰固是然最难释氏多言定圣人便言止如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之类是也易之艮言止之义曰艮其止止其所也人多不能止盖人万物皆备遇事时各因其心之所重者更互而出才见得这事重便有这事出若能物各付物便自不出来也此段问答皆论喜怒哀乐未发之中此条问者乃转就动处言也止其所者动中其则而不迁也若心有所重则因重而迁物各付物而我无预焉则止其所止而心不外驰矣或问先生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下动字下静字曰谓之静则可然静中须有物始得这里便是难处学者莫若且先理㑹得敬能敬则知此矣朱子曰静中有物者只是敬则常惺惺在这里又曰静中有物只是知觉不昧或问伊川云才有知觉便是动曰若云知寒觉暖便是知觉已动今未曽著于事物但有知觉在何妨其为静不成静坐便只是瞌睡或曰敬何以用功曰莫若主一季明曰昞尝患思虑不定或思一事未了他事如麻又生如何曰不可此不诚之本也须是习习能专一时便好不拘思虑与应事皆要求一心不专一则言动皆无实故曰不诚之本犹学奕者一心以为鸿鹄将至则非诚于学奕也思虑者动于心应事者见于言行皆不可不主于一
  人于梦寐间亦可以卜自家所学之浅深如梦寐颠倒即是心志不定操存不固朱子曰魂与魄交而成梦心在其间依旧能思虑所以做出梦若心神安定梦寐亦不至颠倒
  问人心所系著之事果善夜梦见之莫不害否曰虽是善事心亦是动凡事有眹兆入梦者却无害舍此皆是妄动吉凶云为之兆见于梦者则此心之神应感之理却不为害苟无故而梦皆心妄动人心须要定使他思时方思乃是今人都由心曰心谁使之曰以心使心则可人心自由便放去也人心操之则在我放而不知求则任其所之以心使心非二心也体用而言之耳
  持其志无暴其气内外交相养也持其志者有所守于中无暴其气者无所纵于外然中有所守则气自完外无所纵则志愈固故曰交相养
  问出辞气莫是于言语上用工夫否曰须是养乎中自然言语顺理若是慎言语不妄发此却可着力曽子曰出辞气斯逺鄙倍矣中有所养而后发于外者不悖至若谨言语此亦学者所可用力但不可专于言语上用功先生语绎曰吾受气甚薄三十而浸盛四十五十而后完今生七十二年矣校其筋骨于盛年无损也绎曰先生岂以受气之薄而厚为保生耶夫子黙然曰吾以忘生徇欲为深耻张南轩曰若他人养生要康强只是利伊川说出来纯是天理
  大率把捉不定皆是不仁外书下同○仁者心存乎中纯乎天理者也把捉不定则此心外驰理不胜欲皆是不仁
  伊川先生曰致知在所养养知莫过于寡欲二字外无物欲之挠则心境凊内有涵养之素则明睿生
  心定者其言重以舒不定者其言轻以疾心専而静则言不妄发发必审确而和缓浮躁者反是
  明道先生曰人有四百四病皆不由自家则是心须教由自家只有此心操之在我不可任其所之也
  谢显道从明道先生于扶沟明道一日谓之曰尔辈在此相从只是学颢言语故其学心口不相应盍若行之请问焉曰且静坐伊川每见人静坐便叹其善学心以静而定理以静而明朱子曰静坐则收拾得精神定道理方有凑泊处
  横渠先生曰始学之要当知三月不违与日月至焉内外宾主之辨使心意勉勉循循而不能已过此㡬非在我者文集○仁犹人之安宅也居之三月而不违者是在内而为主也其违也暂而已日月至焉者是在外而为宾也其至也暂而已过此谓三月不违以上大而化之之事非可以勉强而至矣故曰非在我者○朱子曰不违仁者仁在内而为主然其未熟亦有时而出于外日月至焉者仁在外而为宾虽有时入于内而不能久也愚按前说则是已不违乎仁后说是仁不违乎已虽似不同其实则一也
  心清时少乱时常多其清时视明聴聪四体不待羁束而自然恭谨其乱时反是如此何也葢用心未熟客虑多而常心少也习俗之心未去而实心未完也心者耳目四肢之主天君澄肃则视明聴聪四体自然从令若存心于道者未熟则客虑足以胜其本心习俗足以夺其诚意○朱子曰横渠大段用工夫来说得更精切又曰客虑是泛泛底思虑习俗之心是从来习染偏胜之心实心是义理之心人又要得刚太柔则入于不立亦有人生无喜怒者则又要得刚刚则守得定不回进道勇敢载则比他人自是勇处多语录下同○刚则守之固行之决故足以进于道柔懦委靡必不能有立矣
  戏谑不惟害事志亦为气所流不戏谑亦是持气之一端朱子曰横渠学力绝人尤勇于改过独以戏为无伤一日忽曰凡人之过犹有出于不知而为之者至戏则皆有心为之也其为害尤甚遂作东铭
  正心之始当以己心为严师凡所动作则知所惧如此一二年守得牢固则自然心正矣视心如严师则知所敬畏而邪僻之念不作
  定然后始有光明若常移易不定何求光明易大抵以艮为止止乃光明故大学定而至于能虑人心多则无由光明易说下同○此心静定而明生焉水之止者可鉴而流水不可鉴亦是理也
  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学者必时其动静则其道乃不蔽昧而明白今人从学之久不见进长正以莫识动静见他人扰扰非闗己事而所修亦废由圣学观之冥冥悠悠以是终身谓之光明可乎艮卦彖辞动静各有其时然学者多失于不当动而动因循废学终何光明之有
  敦笃虚静者仁之本不轻妄则是敦厚也无所系阂昏塞则是虚静也此难以顿悟苟知之须久于道实体之方知其味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孟子说○阂闭碍也言动轻妄而不敦笃则此心外驰非仁也有所系阂昏塞而不虚静则此心罔觉非仁也然必存心之久实体于己然后能深知其味









  近思录卷四
<子部,儒家类,近思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