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鉴纪事本末_(四部丛刊本)/卷第二 中华文库
通鉴纪事本末 卷第二 宋 袁枢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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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鉴纪事本末卷第二
高帝灭楚
秦二世二年 初楚懐王与诸将约先入定关中
者王之当是时秦兵强常乘胜逐北诸将莫利先
入关独项羽怨秦之杀项梁奋愿与沛公西入关
懐王诸老将皆曰项羽为人慓悍猾贼尝攻襄城
襄城无遗类皆坑之诸所过无不残灭且楚数进
取前陈王项梁皆败不如更遣长者扶义而西告
谕秦父兄秦父兄苦其主久矣今诚得长者往无
侵暴宜可下项羽不可遣独沛公素寛大长者可
遣懐王乃不许项羽而遣沛公西略地收陈王项
梁散卒以伐秦
汉髙祖元年冬十月沛公西入咸阳诸将皆争走
金帛财物之府分之萧何独先入收秦丞相府图
籍藏之以此沛公得具知天下厄塞戸口多少强
弱之处沛公见秦宫室帷帐狗马重宝妇女以千
数意欲留居之樊哙諌曰沛公欲有天下耶将为
富家翁耶凡此奢丽之物皆秦所以亡也沛公何
用焉愿急还霸上无留宫中沛公不聴张良曰秦
为无道故沛公得至此夫为天下除残贼宜缟素
为资今始入秦即安其乐此所谓助桀为虐且忠
言逆耳利于行毒药苦口利于病愿沛公聴樊哙
言沛公乃还军霸上十一月沛公悉召诸县父老
豪杰谓曰父老苦秦苛法久矣吾与诸侯约先入
关者王之吾当王关中与父老约法三章耳杀人
者死伤人及盗抵罪馀悉除去秦法诸吏民皆案
堵如故凡吾所以来为父老除害非有所侵暴无
恐且吾所以还军霸上待诸侯至而定约束耳乃
使人与秦吏行县郷邑告谕之秦民大喜争持牛
羊酒食献飨军士沛公又让不受曰仓粟多非乏
不欲费民民又益喜唯恐沛公不为秦王项羽既
定河北率诸侯兵欲西入关先是诸侯吏卒繇使
屯戍过秦中者秦中吏卒遇之多无状及章邯以
秦军降诸侯诸侯吏卒乘胜多奴虏使之轻折辱
秦吏卒秦吏卒多怨窃言曰章将军等诈吾属降
诸侯今能入关破秦大善即不能诸侯虏吾属而
东秦又尽诛吾父母妻子柰何诸将微闻其计以
告项羽项羽召黥布蒲将军计曰秦吏卒尚众其
心不服至关不聴事必危不如击杀之而独与章
邯长史欣都尉翳入秦于是楚军夜击坑秦卒二
十馀万人新安城南 或说沛公曰秦富十倍天
下地形强闻项羽号章邯为雍王王关中今则来
沛公恐不得有此可急使兵守函谷关无内诸侯
军稍徴关中兵以自益距之沛公然其计从之已
而项羽至关关门闭闻沛公已定关中大怒使黥
布等攻破函谷关十二月项羽进至戏沛公左司
马曹无伤使人言项羽曰沛公欲王关中令子婴
为相珍宝尽有之欲以求封项羽大怒飨士卒期
旦日撃沛公军当是时项羽兵四十万号百万在
新丰鸿门沛公兵十万号二十万在霸上范增说
项羽曰沛公居山东时贪财好色今入关财物无
所取妇女无所幸此其志不在小吾令人望其气
皆为龙虎成五采此天子气也急击勿失楚左尹
项伯者项羽季父也素善张良乃夜驰之沛公军
私见张良具告以事欲呼与俱去曰毋俱死也张
良曰臣为韩王送沛公沛公今有急亡去不义不
可不语良乃入具告沛公沛公大惊良曰料公士
卒足以当项羽乎沛公黙然曰固不如也且为之
奈何张良曰请往谓项伯言沛公之不敢叛也沛
公曰君为我呼入良出固要项伯项伯即入见沛
公沛公奉卮酒为寿约为婚姻曰吾入关秋毫不
敢有所近籍吏民封府库而待将军所以遣将守
关者备他盗之出入与非常也日夜望将军至岂
敢反乎愿伯具言臣之不敢倍徳也项伯许诺谓
沛公曰旦日不可不蚤自来谢沛公曰诺于是项
伯复夜去至军中具以沛公言报项羽因言曰沛
公不先破关中公岂敢入乎今人有大功而击之
不义也不如因善遇之项羽许诺沛公旦日从百
馀骑来见项羽鸿门谢曰臣与将军戮力而攻秦
将军战河北臣战河南不自意能先入关破秦得
复见将军于此今者有小人之言令将军与臣有
隙项羽曰此沛公左司马曹无伤言之不然籍何
以至此项羽因留沛公与饮范増数目项羽举所
佩玉玦以示之者三项羽黙然不应范増起出召
项庄谓曰君王为人不忍若入前为寿寿毕请以
剑舞因击沛公于坐杀之不者若属皆且为所虏
庄则入为寿寿毕曰军中无以为乐请以剑舞项
羽曰诺项荘抜剑起舞项伯亦抜剑起舞常以身
翼蔽沛公庄不得击于是张良至军门见樊哙哙
曰今日之事何如良曰今项荘抜剑舞其意常在
沛公也哙曰此迫矣臣请入与之同命哙即带剑
拥盾入军门卫士欲止不内樊哙侧其盾以撞卫
士仆地遂入披帷立瞋目视项羽头髪上指目眦
尽裂项羽按剑而跽曰客何为者张良曰沛公之
参乘樊哙也项羽曰壮士赐之卮酒哙立而饮之
项羽曰壮士复能饮乎樊哙曰臣死且不避卮酒
安足辞夫秦有虎狼之心杀人如不能举刑人如
恐不胜天下皆叛之怀王与诸将约曰先破秦入
咸阳者王之今沛公先破秦入咸阳毫毛不敢有
所近还军霸上以待将军劳苦而功髙如此未有
封爵之赏而听细人之说欲诛有功之人此亡秦
之续耳窃为将军不取也项羽未有以应曰坐樊
哙从良坐坐须臾沛公起如厕因招樊哙出沛公
曰今者出未辞也为之奈何樊哙曰如今人方为
刀俎我方为鱼肉何辞为于是遂去鸿门去霸上
四十里沛公则置车骑脱身独骑樊哙夏侯婴靳
强纪信等四人持剑盾步走从骊山下道芷阳间
行趣霸上留张良使谢项羽以白璧献羽玉斗与
亚父沛公谓良曰从此道至吾军不过二十里耳
度我至军中公乃入沛公已去间至军中张良入
谢曰沛公不胜杯杓不能辞谨使臣良奉白璧一
𩀱再拜献将军足下玉斗一双再拜奉亚父足下
项羽曰沛公安在良曰闻将军有意督过之脱身
独去已至军矣项羽则受璧置之坐上亚父受玉
斗置之地㧞剑撞而破之曰唉竖子不足与谋夺
将军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属今为之虏矣沛公至
军立诛杀曹无伤居数日项羽引兵西屠咸阳杀
秦降王子婴烧秦宫室火三月不灭收其货宝妇
女而东秦民大失望韩生说项羽曰关中阻山带
河四塞之地地肥饶可都以霸项羽见秦宫室皆
已烧残破又心思东归曰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
夜行谁知之者韩生退曰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
果然项羽闻之烹韩生项羽使人致命怀王怀王
曰如约项羽怒曰怀王者吾家所立耳非有功伐
何以得専主约天下初发难时假立诸侯后以伐
秦然身被坚执锐首事暴露于野三年灭秦定天
下者皆将相诸君与籍之力也怀王虽无功固当
分其地而王之诸将皆曰善春正月羽阳尊怀王
为义帝曰古之帝者地方千里必居上游乃徙义
帝于江南都郴二月羽分天下王诸将羽自立为
西楚霸王王梁楚地九郡都彭城羽与范增疑沛
公而业已讲解又恶负约乃阴谋曰巴蜀道险秦
之迁人皆居之乃曰巴蜀亦关中地也故立沛公
为汉王王巴蜀汉中都南郑而三分关中王秦降
将以距塞汉路章邯为雍王王咸阳以西都废丘
长史欣者故为栎阳狱掾尝有徳于项梁都尉董
翳者本劝章邯降楚故立欣为塞王王咸阳以东
至河都栎阳立翳为翟王王上郡都髙奴项羽欲
自取梁地乃徙魏王豹为西魏王王河东都平阳
瑕丘申阳者张耳嬖臣也先下河南郡迎楚河上
故立申阳为河南王都洛阳韩王成因故都都阳
翟赵将司马卬定河内数有功故立为殷王王河
内都朝歌徙赵王歇为代王赵相张耳素贤又从
入关故立耳为常山王王赵地治襄国当阳君黥
布为楚将常冠军故立布为九江王都六番君吴
芮率百越佐诸侯又从入关故立芮为衡山王都
邾义帝柱国共敖将兵击南郡功多因立敖为临
江王都江陵徙燕王韩广为辽东王都无终燕将
臧荼从楚救赵因从入关故立荼为燕王都蓟徙
齐王田市为胶东王都即墨齐将田都从楚救赵
因从入关故立都为齐王都临菑项羽方渡河救
赵田安下济北数城引其兵降项羽故立安为济
北王都博阳田荣数负项梁又不肯将兵从楚击
秦以故不封成安君陈馀弃将印去不从入关亦
不封客多说项羽曰张耳陈馀一体有功于赵今
耳为王馀不可以不封羽不得已闻其在南皮因
环封之三县番君将梅𫓶功多封十万户侯汉王
怒欲攻项羽周勃灌婴樊哙皆劝之萧何諌曰虽
王汉中之恶不犹愈于死乎汉王曰何为乃死也
何曰今众弗如百战百败不死何为夫能诎于一
人之下而信于万乘之上者汤武是也臣愿大王
王汉中养其民以致贤人收用巴蜀还定三秦天
下可图也汉王曰善乃遂就国以何为丞相汉王
赐张良金百镒珠二斗良具以献项伯汉王亦因
令良厚遗项伯使尽请汉中地项王许之夏四月
诸侯罢戏下兵各就国项王使卒三万人从汉王
之国楚与诸侯之慕从者数万人从杜南入蚀中
张良送至褒中汉王遣良归韩良因说汉王烧绝
所过栈道以备诸侯盗兵且示项羽无东意 六
月田荣杀齐王市自立为齐王 初淮阴人韩信
家贫无行不能推择为吏及项梁渡淮信杖剑从
之居麾下无所知名项梁败又属项羽羽以为郎
中数以䇿干羽羽不用汉王之入蜀信亡楚归汉
信数与萧何语何奇之汉王至南郑诸将及士卒
皆歌讴思东归多道亡者信度何等已数言王王
不我用即亡去何闻信亡不及以闻自追之人有
言王曰丞相何亡王大怒如失左右手居一二日
何来谒王王且怒且喜骂何曰若亡何也何曰臣
不敢亡也臣追亡者耳王曰若所追者谁何曰韩
信也王复骂曰诸将亡者以十数公无所追追信
诈也何曰诸将易得耳至如信者国士无𩀱王必
欲长王汉中无所事信必欲争天下非信无可与
计事者顾王䇿安所决耳王曰吾亦欲东耳安能
郁郁乆居比乎何曰计必欲东能用信信即留不
能用信终亡耳王曰吾为公以为将何曰虽为将
信不留王曰以为大将何曰幸甚于是王欲召信
拜之何曰王素慢无礼今拜大将如呼小儿此乃
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择良日斋戒设坛场具
礼乃可耳王许之诸将皆喜人人各自以为得大
将至拜大将乃韩信也一军皆惊信拜礼毕上坐
王曰丞相数言将军将军何以教寡人计䇿信辞
谢因问王曰今东乡争权天下岂非项王邪汉王
曰然曰大王自料勇悍仁强孰与项王汉王黙然
良久曰不如也信再拜贺曰惟信亦以为大王不
如也然臣尝事之请言项王之为人也项王喑𫫇
叱咤千人皆废然不能任属贤将此特匹夫之勇
耳项王见人恭敬慈爱言语呕呕人有疾病涕泣
分食饮至使人有功当封爵者印刓敝忍不能予
此所谓妇人之仁也项王虽霸天下而臣诸侯不
居关中而都彭城背义帝之约而以亲爱王诸侯
不平逐其故主而王其将相又迁逐义帝置江南
所过无不残灭百姓不亲附特劫于威强耳名虽
为霸实失天下心故其强易弱今大王诚能反其
道任天下武勇何所不诛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
所不服以义兵从思东归之士何所不散且三秦
王为秦将将秦子弟数岁矣所杀亡不可胜计又
欺其众降诸侯至新安项王诈坑秦降卒二十馀
万唯独邯欣翳得脱秦父兄怨此三人痛入骨髓
今楚强以威王此三人秦民莫爱也大王之入武
关秋毫无所害除秦苛法与秦民约法三章秦民
无不欲得大王王秦者于诸侯之约大王当王关
中𨵿中民咸知之大王失职入汉中秦民无不恨
者今大王举而东三秦可传檄而定也于是汉王
大喜自以为得信晚遂听信计部署诸将所击留
萧何收巴蜀租给军粮食八月汉王引兵从故道
出袭雍雍王章邯迎击汉陈仓雍兵败还走止战
好畤又败走废丘汉王遂定雍地东至咸阳引兵
围雍王于废丘而遣诸将略地塞王欣翟王翳皆
降以其地为渭南河上上郡令将军薛欧王吸出
武关因王陵兵以迎太公吕后项王闻之发兵距
之阳夏不得前王陵者沛人也先聚党数千人居
南阳至是始以兵属汉项王取陵母置军中陵使
至则东乡坐陵母欲以招陵陵母私送使者泣曰
愿为老妾语陵善事汉王汉王长者终得天下母
以老妾故持二心妾以死送使者遂伏剑而死项
王怒烹陵母 项王以故吴令郑昌为韩王以距
汉 张良遗项王书曰汉王失职欲得关中如约
即止不敢东又以齐梁反书遗项王曰齐欲与赵
并灭楚项王以此故无西意而北击齐 项王使
趣义帝行其群臣左右稍稍叛之 二年冬十月
项王密使九江衡山临江王击义帝杀之江中
陈馀悉三县兵与齐兵共袭常山常山王张耳败
走汉谒汉王于废丘汉王厚遇之陈馀迎赵王于
代复为赵王赵王德陈馀立以为代王陈馀为赵
王弱国初定不之国留傅赵王而使夏说以相国
守代 张良自韩间行归汉汉王以为成信侯良
多病未尝特将常为画䇿臣时时从汉王 汉王
如陕镇抚闗外父老 河南王申阳降置河南郡
汉王以韩襄王孙信为韩太尉将兵略韩地信
急击韩王昌于阳城昌降十一月立信为韩王常
将韩兵从汉王 汉王还都栎阳 诸将㧞陇西
春正月项王北至城阳齐王荣将兵㑹战败走
平原平原民杀之项王复立田假为齐王遂北至
北海烧夷城郭室屋坑田荣降卒系虏其老弱妇
女所过多所残灭齐民相聚叛之 汉将拔北地
虏雍王弟平 三月汉王自临晋渡河魏王豹降
将兵从下河内虏殷王卬置河内郡初阳武人陈
平事魏王咎于临济为太仆说魏王不听人或谗
之平亡去后事项羽赐爵为卿殷王反楚项羽使
平击降之还拜为都尉赐金二十镒居无何汉王
攻下殷项王怒将诛定殷将吏平惧乃封其金与
印使使归项王而挺身间行杕劔亡渡河归汉王
于脩武因魏无知求见汉王汉王召入赐食遣罢
就舎平曰臣为事来所言不可以过今日于是汉
王与语而说之问曰子之居楚何官曰为都尉是
日即拜平为都尉使为参乘典䕶军诸将尽讙曰
大王一日得楚之亡卒未知其髙下而即与同载
反使监护长者汉王闻之愈益幸平 汉王南渡
平阴津至洛阳新城三老董公遮说王曰臣闻顺
徳者昌逆德者亡兵出无名事故不成故曰明其
为贼敌乃可服项羽为无道放杀其主天下之贼
也夫仁不以勇义不以力大王宜率三军之众为
之素服以告诸侯而伐之则四海之内莫不仰德
此三王之举也于是汉王为义帝发丧袒而大哭
哀临三日发使告诸侯曰天下共立义帝北面事
之今项羽放杀义帝江南大逆无道寡人悉发闗
中兵收三河士南浮江汉以下愿从诸侯王击楚
之杀义帝者使者至赵陈馀曰汉杀张耳乃从于
是汉王求人类张耳者斩之持其头遗陈馀馀乃
遣兵助汉 田荣弟横收散卒得数万人起城阳
夏四月立荣子广为齐王以拒楚项王因留连战
未能下虽闻汉东既击齐欲遂破之而后击汉汉
王以故得率诸侯兵凡五十六万人伐楚到外黄
彭越将其兵三万馀人归汉汉王曰彭将军收魏
地得十馀城欲急立魏后今西魏王豹真魏后乃
拜彭越为魏相国擅将其兵略定梁地汉王遂入
彭城收其货宝美人日置酒高㑹项王闻之令诸
将击齐而自以精兵三万人南从鲁出胡陵至萧
晨击汉军而东至彭城日中大破汉军汉军皆走
相随入糓泗水死者十馀万人汉卒皆南走山楚
又追击至灵璧东睢水上汉军却为楚所挤卒十
馀万人皆入睢水水为之不流围汉王三匝㑹大
风从西北起折木发屋扬沙石窈冥昼晦逄迎楚
军大乱坏散而汉王乃得与数十骑遁去欲过沛
收家室而楚亦使人之沛取汉王家家皆亡不与
汉王相见汉王道逢孝惠鲁元公主载以行楚骑
追之汉王急推堕二子车下滕公为太仆常下收
载之如是者三曰今虽急不可以驱奈何弃之故
徐行汉王怒欲斩之者十馀滕公卒保䕶脱二子
审食其从太公吕后闲行求汉王不相遇反遇楚
军楚军与归项王常置军中为质是时吕后兄周
吕侯为汉将兵居下邑汉王闲往从之稍稍收其
士卒诸侯皆背汉复与楚塞王欣翟王翳亡降楚
田横进攻田假假走楚楚杀之横遂复定三齐
之地 汉王问群臣曰吾欲捐关以东等弃之谁
可与共功者张良曰九江王布楚枭将与项王有
隙彭越与齐反梁地此两人可急使而汉王之将
独韩信可属大事当一面即欲捐之捐之此三人
则楚可破也初项王击齐徴兵九江九江王布称
病不往遣将将军数千人行汉之破楚彭城布又
称病不佐楚楚王由此怨布数使使者诮让召布
布愈恐不敢往项王方北忧齐赵西患汉所与者
独九江王又多布材欲亲用之以故未之击汉王
自下邑徙军砀遂至虞谓左右曰如彼等者无足
与计天下事谒者随何进曰不审陛下所谓汉王
曰孰能为我使九江令之发兵倍楚留项王数月
我之取天下可以百全随何曰臣请使之汉王使
与二十人俱 五月汉王至荥阳诸败军皆㑹萧
何亦发关中老弱未傅者悉诣荥阳汉军复大振
楚起于彭城常乘胜逐北与汉战荥阳南京索闲
楚骑来众汉王择军中可为骑将者皆推故秦骑
士重泉人李必骆甲汉王欲拜之必甲曰臣故秦
民恐军不信臣愿得大王左右善骑者傅之乃拜
灌婴为中大夫令李必骆甲为左右校尉将骑兵
击楚骑于荥阳东大破之楚以故不能过荥阳而
西汉王军荥阳筑甬道属之河以取敖仓粟 魏
王豹谒归视亲疾至则绝河津反为楚六月汉王
还栎阳 汉王引水灌废丘废丘降章邯自杀尽
定雍地以为中地北地陇西郡 秋八月汉王如
荥阳命萧何守关中侍太子为法令约束立宗庙
社稷宫室县邑事有不及奏决者辄以便宜施行
上来以闻计关中户口转漕调兵以给军未尝乏
绝 汉王使郦食其往说魏王豹且召之豹不听
曰汉王慢而侮人骂詈诸侯群臣如骂奴耳吾不
忍复见也于是汉王以韩信为左丞相与灌婴曹
参俱击魏汉王问食其魏大将谁也对曰柏直王
曰是口尚乳臭安能当韩信骑将谁也曰冯敬曰
是秦将冯无择子也虽贤不能当灌婴步卒将谁
也曰项它曰不能当曹参吾无患矣韩信亦问郦
生魏得无用周叔为大将乎郦生曰柏直也信曰
竖子耳遂进兵魏王盛兵蒲坂以塞临晋信乃益
为疑兵陈船欲渡临晋而伏兵从夏阳以木罂渡
军袭安邑魏王豹惊引兵迎信九月信击虏豹传
诣荥阳悉定魏地置河东上党太原郡 汉之败
于彭城而西也陈馀亦觉张耳不死即背汉韩信
既定魏使人请兵三万人愿以北举燕赵东击齐
南绝楚粮道汉王许之乃遣张耳与俱引兵东北
击赵代后九月信破代兵禽夏说于阏与信之下
魏破代汉辄使人收其精兵诣荥阳以距楚
三年冬十月韩信张耳以兵数万东击赵赵王及
成安君陈馀闻之聚兵井陉口号二十万广武君
李左车说成安君曰韩信张耳乘胜而去国逺鬬
其锋不可当臣闻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
师不宿饱今井陉之道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成列
行数百里其势粮食必在其后愿足下假臣奇兵
三万人从闲路绝其辎重足下深沟髙垒勿与战
彼前不得斗退不得还野无所掠不至十日而两
将之头可致于麾下否则必为二子所禽矣成安
君尝自称义兵不用诈谋奇计曰韩信兵少而疲
如此避而不击则诸侯谓吾怯而轻来伐我矣韩
信使人闲视知其不用广武君䇿则大喜乃敢引
兵遂下未至井陉口三十里止舍夜半传发选轻
骑二千人人持一赤帜从闲道萆山而望赵军诫
曰赵见我走必空壁逐我若疾入赵壁拔赵帜立
汉赤帜令其禆将传餐曰今日破赵㑹食诸将皆
莫信佯应曰诺信曰赵已先据便地为壁且彼未
见吾大将旗鼓未肯击前行恐吾至阻险而还也
乃使万人先行出背水陈赵军望见而大笑平旦
信建大将旗鼓行出井陉口赵开壁击之大战良
久于是信与张耳佯弃鼓旗走水上军水上军开
入之复疾战赵果空壁争汉旗鼓逐信耳信耳已
入水上军军皆殊死战不可败信所出奇兵二千
骑共𠉀赵空壁逐利则驰入赵壁皆拔赵旗立汉
赤帜二千赵军已不能得信等欲还归壁壁皆汉
赤帜见而大惊以为汉皆已得赵王将矣兵遂乱
遁走赵将虽斩之不能禁也于是汉兵夹击大破
赵军斩成安君泜水上禽赵王歇诸将效首虏毕
贺因问信曰兵法右倍山陵前左水泽今者将军
令臣等反背水陈曰破赵㑹食臣等不服然竟以
胜此何术也信曰此在兵法顾诸君不察耳兵法
不曰䧟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且信非
得素拊循士大夫也此所谓驱市人而战之其势
非置之死地使人人自为战今予之生地皆走宁
尚可得而用之乎诸将皆服曰善非臣所及也信
募生得广武君者予千金有缚致麾下者信解其
缚东郷坐师事之问曰仆欲北攻燕东伐齐何若
而有功广武君辞谢曰臣败亡之虏何足以权大
事乎信曰仆闻之百里奚居虞而虞亡在秦而秦
霸非愚于虞而智于秦也用与不用听与不听也
诚令成安君听足下计若信者亦已为禽矣以不
用足下故信得侍耳今仆委心归计愿足下勿辞
广武君曰今将军涉西河虏魏王禽夏说东下井
陉不终朝而破赵二十万众诛成安君名闻海内
威震天下农夫莫不辍耕释耒褕衣甘食倾耳以
待命者此将军之所长也然而众劳卒罢其实难
用今将军欲举倦敝之兵顿之燕坚城之下欲战
不得攻之不拔情见势屈旷日持久粮食单竭燕
既不服齐必距境以自强燕齐相持而不下则刘
项之权未有所分也此将军所短也善用兵者不
以短击长而以长击短韩信曰然则何由广武君
对曰方今为将军计莫如按甲休兵镇抚赵民百
里之内牛酒日至以飨士大夫北首燕路而后遣
辩士奉咫尺之书暴其所长于燕燕必不敢不听
从燕已从而东临齐虽有智者亦不知为齐计矣
如是则天下事皆可图也兵固有先声而后实者
此之谓也韩信曰善从其䇿发使使燕燕从风而
靡遣使报汉且请以张耳王赵汉王许之楚数使
奇兵渡河击赵张耳韩信往来救赵因行定赵城
邑发兵诣汉 十一月随何至九江九江太宰主
之三日不得见随何说太宰曰王之不见何必以
楚为强以汉为弱也此臣之所以为使使何得见
言之而是大王所欲闻也言之而非使何等二十
人伏斧质九江市足以明王倍汉而与楚也太宰
乃言之王王见之随何曰汉王使臣敬进书大王
御者窃怪大王与楚何亲也九江王曰寡人北乡
而臣事之随何曰大王与项王俱列为诸侯北乡
而臣事之者必以楚为强可以托国也项王伐齐
身负版筑为士卒先大王宜悉九江之众身自将
之为楚前锋今乃发四千人以助楚夫北面而臣
事人者固若是乎汉王入彭城项王未出齐也大
王宜悉九江之兵渡淮日夜㑹战彭城下大王乃
抚万人之众无一人渡淮者垂拱而观其孰胜夫
托国于人者固若是乎大王提空名以乡楚而欲
厚自托臣窃为大王不取也然而大王不背楚者
以汉为弱也夫楚兵虽强天下负之以不义之名
以其背盟约而杀义帝也汉王收诸侯还守成皋
荥阳下蜀汉之粟深沟壁垒分卒守徼乘塞楚人
深入敌国八九百里老弱转粮千里之外汉坚守
而不动楚进则不得攻退则不能解故曰楚兵不
足恃也使楚胜汉则诸侯自危惧而相救夫楚之
强适足以致天下之兵耳故楚不如汉其势易见
也今大王不与万全之汉而自托于危亡之楚臣
窃为大王惑之臣非以九江之兵足以亡楚也大
王发兵而倍楚项王必留留数月汉之取天下可
以万全臣请与大王提剑而归汉汉王必裂地而
封大王又况九江必大王有也九江王曰请奉命
阴许畔楚与汉未敢泄也楚使者在九江舍传舍
方急责布发兵随何直入坐楚使者上曰九江王
已归汉楚何以得发兵布愕然楚使者起何因说
布曰事已〈太上御名〉可遂杀楚使者无使归而疾走汉并
力布曰如使者教于是杀楚使者因起兵而攻楚
楚使项声龙且攻九江数月龙且破九江军布欲
引兵走汉恐楚兵杀之乃间行与何俱归汉十二
月九江王至汉汉王方踞床洗足召布入见布大
怒悔来欲自杀及出就舍帐御饮食从官皆如汉
王居布又大喜过望于是乃使人入九江楚已使
项伯收九江兵尽杀布妻子布使者颇得故人幸
臣将众数千人归汉汉益九江王兵与俱屯成皋
楚数侵夺汉甬道汉军乏食汉王与郦食其谋
桡楚权食其曰昔汤伐桀封其后于𣏌武王伐纣
封其后于宋今秦失德弃义侵伐诸侯灭其社稷
使无立锥之地陛下诚能复立六国之后此其君
臣百姓必皆戴陛下之德莫不乡风慕义愿为臣
妾德义己行陛下南乡称霸楚必敛衽而朝汉王
曰善趣刻印先生因行佩之矣食其未行张良从
外来谒汉王方食曰子房前客有为我计桡楚权
者具以郦生语告良曰何如良曰谁为陛下画此
计者陛下事去矣汉王曰何哉对曰臣请借前箸
为大王筹之昔汤武封桀纣之后者度能制其死
生之命也今陛下能制项籍之死命乎其不可一
也武王入殷表啇容之闾释箕子之囚封比干之
墓今陛下能乎其不可二也发巨桥之粟散鹿台
之钱以赐贫穷今陛下能乎其不可三也殷事己
毕偃革为轩倒载干戈示天下不复用兵今陛下
能乎其不可四也休马华山之阳示以无为今陛
下能乎其不可五也放牛桃林之阴以示不复输
积今陛下能乎其不可六也天下游士离其亲戚
弃坟墓去故旧从陛下游者徒欲日夜望咫尺之
地今复立六国之后天下游士各归事其主从其
亲戚反其故旧坟墓陛下与谁取天下乎其不可
七也且夫楚唯无强六国立者复桡而从之陛下
焉得而臣之其不可八也诚用客之谋陛下事去
矣汉王辍食吐哺骂曰竖儒几败而公事令趣销
印 荀恱论曰夫立䇿决胜之术其要有三一曰
形二曰势三曰情形者言其大体得失之数也势
者言其临时之宜进退之机也情者言其心志可
否之实也故䇿同事等而功殊者三术不同也初
张耳陈馀说陈涉以复六国自为树党郦生亦说
汉王所以说者同而得失异者陈涉之起天下皆
欲亡秦而楚汉之分未有所定今天下未必欲亡
项也故立六国于陈涉所谓多己之党以益秦之
敌也且陈涉未能専天下之地也所谓取非其有
以与于人行虚惠而获实福也立六国于汉王所
谓割己之有而以资敌设虚名而受实祸也此同
事而异形者也及宋义待秦赵之毙与昔卞庄刺
虎同说者也施之战国之时邻国相攻无临时之
急则可也战国之立其日久矣一战胜败未必以
存亡也其势非能急于亡敌国也进乘利退自保
故累力待时承敌之毙其势然也今楚赵所起其
与秦势不并立安危之机呼吸成变进则定功退
则受祸此同事而异势者也伐赵之役韩信军于
泜水之上而赵不能败彭城之难汉王战于睢水
之上士卒皆赴入睢水而楚兵大胜何则赵兵出
国迎战见可而进知难而退怀内顾之心无出死
之计韩信军孤在水上士卒必死无有二心此信
之所以胜也汉王深入敌国置酒髙㑹士卒逸豫
战心不固楚以强大之威而䘮其国都士卒皆有
愤激之气救败赴亡之急以决一旦之命此汉之
所以败也且韩信选精兵以守而赵以内顾之士
攻之项羽选精兵以攻而汉以怠惰之卒应之此
同事而异情者也故曰权不可预设变不可先图
与时迁移应物变化设䇿之机也 汉王谓陈平
曰天下纷纷何时定乎陈平曰项王骨鲠之臣亚
父锺离眛龙且周殷之属不过数人耳大王诚能
出捐数万斤金行反间间其君臣以疑其心项王
为人意忌信谗必内相诛汉因举兵而攻之破楚
必矣汉王曰善乃出黄金四万斤与平恣所为不
问其出入平多以金纵反间于楚军宣言诸将锺
离眛等为项王将功多矣然而终不得裂地而王
欲与汉为一以灭项氏而分王其地项羽果意不
信锺离眛等夏四月楚围汉王于荥阳急汉王请
和割荥阳以西者为汉亚父劝羽急攻荥阳汉王
患之项王使使至汉陈平使为太牢具举进见楚
使即佯惊曰吾以为亚父使乃项王使复持去更
以恶草具进楚使楚使归具以报项王项王果大
疑亚父亚父欲急攻下荥阳城项王不信不肯听
亚父闻项王疑之乃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
为之愿请骸骨归未至彭城疽发背而死五月将
军纪信言于汉王曰事急矣臣请诳楚王可以间
出于是陈平夜出女子东门二千馀人楚因四面
击之纪信乃乘王车黄屋左纛曰食尽汉王降楚
楚皆呼万岁之城东观以故汉王得与数十骑出
西门遁去令韩王信与周苛魏豹枞公守荥阳羽
见纪信问汉王安在曰已出去矣羽烧杀信周苛
枞公相谓曰反国之王难与守城因杀魏豹汉王
出荥阳至成皋入关收兵欲复东辕生说汉王曰
汉与楚相距荥阳数岁汉常困愿君王出武关项
王必引兵南走王深壁勿战令荥阳成皋间且得
休息使韩信等得安辑河北赵地连燕齐君王乃
复走荥阳如此则楚所备者多力分汉得休息复
与之战破之必矣汉王从其计出军宛叶间与黥
布行收兵羽闻汉王在宛果引兵南汉王坚壁不
与战 汉王之败彭城解而西也彭越皆亡其所
下城独将其兵北居河上常往来为汉游兵击楚
绝其后粮是月彭越度睢与项声薛公战下邳破
杀薛公羽乃使终公守成皋而自东击彭越汉王
引兵北击破终公复军成皋六月羽已破走彭越
闻汉复军成皋乃引兵西拔荥阳城生得周苛羽
谓苛为我将以公为上将军封三万户周苛骂曰
若不趋降汉今为虏矣若非汉王敌也羽烹周苛
并杀枞公而虏韩王信遂围成皋汉王逃独与滕
公共车出成皋玉门北渡河宿小脩武传舍晨自
称汉使驰入赵壁张耳韩信未起即其卧内夺其
印符以麾召诸将易置之信耳起乃知汉王来大
惊汉王既夺两人军即令张耳循行备守赵地拜
韩信为相国收赵兵未发者击齐诸将稍稍得出
成皋从汉王楚遂拔成皋欲西汉使兵距之巩令
其不得西 秋七月汉王得韩信军复大振八月
引兵临河南卿军小脩武欲复与楚战郎中郑忠
说止汉王使髙垒深壍勿与战汉王听其计使将
军刘贾卢绾将卒二万人骑数百度白马津入楚
地佐彭越烧楚积聚以破其业无以给项王军食
而已楚兵击刘贾贾辄坚壁不肯与战而与彭越
相保 彭越攻徇梁地下睢阳外黄等十七城九
月项王谓大司马曹咎曰谨守成皋即汉王欲挑
战慎勿与战勿令得东而已我十五日必定梁地
复从将军羽引兵东行击陈留外黄睢阳等城皆
下之 汉王欲捐成皋以东屯巩洛以距楚郦生
曰臣闻知天之天者王事可成王者以民为天而
民以食为天夫敖仓天下转输久矣臣闻其下乃
有藏粟甚多楚人拔荥阳不坚守敖仓乃引而东
令适卒分守成皋此乃天所以资汉也方今楚易
取而汉反却自夺其便臣窃以为过矣且两雄不
俱立楚汉久相持不决海内揺荡农夫释耒工女
下机天下之心未有所定也愿足下急复进兵收
取荥阳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险杜大行之道距
蜚狐之口守白马之津以示诸侯形制之势则天
下知所归矣王从之乃复谋取敖仓食其又说王
曰方今燕赵已定唯齐未下诸田宗强负海岱阻
河济南近于楚人多变诈足下虽遣数万师未可
以岁月破也臣请得奉明诏说齐王使为汉而称
东藩上曰善乃使郦生说齐王曰王知天下之所
归乎王曰不知也天下何所归郦生曰归汉曰先
生何以言之曰汉王先入咸阳项王负约王之汉
中项王迁杀义帝汉王闻之起蜀汉之兵击三秦
出关而责义帝之处收天下之兵立诸侯之后降
城即以侯其将得赂即以分其士与天下同其利
豪英贤才皆乐为之用项王有倍约之名杀义帝
之负于人之功无所记于人之罪无所忘战胜而
不得其赏拔城而不得其封非项氏莫得用事天
下畔之贤才怨之而莫为之用故天下之事归于
汉王可坐而䇿也夫汉王发蜀汉定三秦涉西河
破北魏出井陉诛成安君此非人之力也天之福
也今已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险守白马之津杜
太行之阪距蜚狐之口天下后服者先亡矣王疾
先下汉王齐国可得而保也不然危亡可立而待
也先是齐闻韩信且东兵使华无伤田解将重兵
屯历下以距汉及纳郦生之言遣使与汉平乃罢
历下守战备与郦生日纳酒为乐韩信引兵东未
度平原闻郦食其已说下齐欲止辩士蒯彻说信
曰将军受诏击齐而汉独发间使下齐宁有诏止
将军乎何以得毋行也且郦生一士伏轼掉三寸
之舌下齐七十馀城将军以数万众岁馀乃下赵
五十馀城为将数岁反不如一竖儒之功乎于是
信然之遂渡河
四年冬十月信袭破齐历下军遂至临淄齐王以
郦生为卖己乃烹之引兵东走髙密使使之楚请
救田横走博阳守相田光走城阳将军田既军于
胶东 楚大司马咎守成皋汉数挑战楚军不出
使人辱之数日咎怒渡兵汜水士卒半渡汉击之
大破楚军尽得楚国金玉货赂咎及司马欣皆自
刭汜水上汉王引兵渡河复取成皋军广武就敖
仓食项羽下梁地十馀城闻成皋破乃引兵还汉
军方围锺离眛于荥阳东闻羽至尽走险阻羽亦
军广武与汉相守数月楚军食少项王患之乃为
髙俎置太公其上告汉王曰今不急下吾烹太公
汉王曰吾与羽俱北面受命怀王约为兄弟吾翁
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幸分我一杯羮项王怒欲杀
之项伯曰天下事未可知且为天下者不顾家虽
杀之无益祗益祸耳项王从之项王谓汉王曰天
下匈匈数岁者徒以吾两人耳愿与汉王挑战决
雌雄毋徒苦天下之民父子为也汉王笑谢曰吾
宁斗智不能斗力项王三令壮士出挑战汉有善
骑射者楼烦辄射杀之项王大怒乃自被甲持㦸
挑战楼烦欲射之项王瞋目叱之楼烦目不敢视
手不敢发遂走还入壁不敢复出汉王使人间问
之乃项王也汉王大惊于是项王乃即汉王相与
临广武间而语羽欲与汉王独身挑战汉王数羽
曰羽负约王我于蜀汉罪一矫杀卿子冠军罪二
救赵不还报而擅劫诸侯兵入关罪三烧秦宫室
掘始皇帝收私其财罪四杀秦降王子婴罪五
诈坑秦子弟新安二十万罪六王诸将善地而徙
逐故主罪七出逐义帝彭城自都之夺韩王地并
王梁楚多自与罪八使人阴杀义帝江南罪九为
政不平主约不信天下所不容大逆无道罪十也
吾以义兵从诸侯诛残贼使刑馀罪人击公何苦
乃与公挑战羽大怒伏弩射中汉王汉王伤胸乃
扪足曰虏中吾指汉王病创卧张良强请汉王起
行劳军以安士卒毋令楚乘胜汉王出行军疾甚
因驰入成皋 韩信已定临淄遂东追齐王项王
使龙且将兵号二十万以救齐与齐王合军髙密
客或说龙且曰汉兵逺斗穷战其锋不可当齐楚
自居其地兵易败散不如深壁令齐王使其信臣
招所亡城亡城闻王在楚来救必反汉汉兵二千
里客居齐地齐城皆反之其势无所得食可无战
而降也龙且曰吾平生知韩信为人易与耳寄食
于漂母无资身之䇿受辱于袴下无兼人之勇不
足畏也且夫救齐不战而降之吾何功今战而胜
之齐之半可得也十一月齐楚与汉夹潍水而陈
韩信夜令人为万馀囊满盛沙壅水上流引军半
渡击龙且佯不胜还走龙且果喜曰固知信怯也
遂追信信使人决壅囊水大至龙且军太半不得
渡即急击杀龙且水东军散走齐王广亡去信遂
追北至城阳虏齐王广汉将灌婴追得齐守相田
光进至博阳田横闻齐王死自立为齐王还击婴
婴败横军于嬴下田横亡走梁归彭越婴进击齐
将田吸于千乘曹参击田既于胶东皆杀之尽定
齐地立张耳为赵王 汉王疾愈西入关至栎阳
枭故塞王欣头栎阳市留四日复如军军广武
春二月遣张良操印立韩信为齐王徴其兵击楚
项王闻龙且死大惧使盱台人武涉往说齐王信
信不忍倍汉遂谢蒯彻〈语在诸将之叛〉 秋 八月汉王下
令军士不幸死者吏为衣衾棺敛转送其家四方
归心焉 项王自知少助食尽韩信又进兵击楚
羽患之汉遣侯公说羽请太公羽乃与汉约中分
天下割洪沟以西为汉以东为楚九月楚归太公
吕后引兵解而东归汉王欲西归张良陈平说曰
汉有天下太半而诸侯皆附楚兵疲食尽此天亡
之时也今释弗击此谓养虎自遗患也汉王从之
五年冬十月汉王追项羽至固陵与齐王信魏相
国越期㑹击楚信越不至楚击汉军大破之汉王
复坚壁自守谓张良曰诸侯不从奈何对曰楚兵
且破二人未有分地其不至固宜君王能与共天
下可立致也齐王信之立非君王意信亦不自坚
彭越本定梁地始君王以魏豹故拜越为相国今
豹死越亦望王而君王不早定今能取睢阳以北
至谷城皆以王彭越从陈以东傅海与齐王信信
家在楚其意欲复得故邑能出捐此地以许两人
使各自为战则楚易破也汉王从之于是韩信彭
越皆引兵来十一月刘贾南渡淮围寿春遣人诱
楚大司马周殷殷畔楚以舒屠六举九江兵迎黥
布并行屠城父随刘贾皆㑹十二月项王至垓下
兵少食尽与汉战不胜入壁汉军及诸侯兵围之
数重项王夜闻汉军四面皆楚歌乃大惊曰汉皆
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则夜起饮帐中悲歌
忼慨泣数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视于是项王乘
其骏马名骓麾下壮士骑从者八百馀人直夜溃
围南出驰走平明汉军乃觉之令骑将灌婴以五
千骑追之项王渡淮骑能属者才百馀人至阴陵
迷失道问一田父田父绐曰左左乃䧟大泽中以
故汉追及之项王乃复引兵而东至东城乃有二
十八骑汉骑追者数千人项王自度不得脱谓其
骑曰吾起兵至今八岁矣身七十馀战未尝败北
遂霸有天下然今卒困于此此天之亡我非战之
罪也今日固决死愿为诸君快战必溃围斩将刈
旗三胜之令诸君知天亡我非战之罪也乃分其
骑以为四队四乡汉军围之数重项王谓其骑曰
吾为公取彼一将令四面骑驰下期山东为三处
于是项王大呼驰下汉军皆披靡遂斩汉一将是
时郎中骑杨喜追项王项王瞋目而叱之喜人马
俱惊辟易数里项王与其骑㑹为三处汉军不知
项王所在乃分军为三复围之项王乃驰复斩汉
二都尉杀数十百人复聚其骑亡其两骑耳乃谓
其骑曰何如骑皆伏曰如大王言于是项王欲东
渡乌江乌江亭长檥船待谓项王曰江东虽小地
方千里众数十万人亦足王也愿大王急渡今独
臣有船汉军至无以渡项王笑曰天之亡我我何
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
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
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乃以其所乘骓马赐亭长
令骑皆下马步行持短兵接战独籍所杀汉军数
百人身亦被十馀创顾见汉骑司马吕马童曰若
非吾故人乎马童面之指示中郎骑王翳曰此项
王也项王乃曰吾闻汉购我头千金邑万户吾为
若徳乃刎而死王翳取其头馀骑相蹂践争项王
相杀者数十人最其后杨喜吕马童及郎中吕胜
杨武各得其一体五人共㑹其体皆是故分其地
封五人皆为列侯楚地悉定独鲁不下汉王引天
下兵欲屠之至其城下犹闻诵之声为其守礼
义之国为主死节乃持项王头以示鲁父兄鲁乃
降汉王以鲁公礼葬项王于谷城亲为发哀哭之
而去诸项氏枝属皆不诛封项伯等四人皆为列
侯赐姓刘氏诸民略在楚者皆归之 太史公曰
羽起陇亩之中三年遂将五诸侯灭秦分裂天下
而封王侯政由羽出位虽不终近古以来未尝有
也及羽背关怀楚放逐义帝而自立怨王侯叛已
难矣自矜功伐奋其私智而不师古谓霸王之业
欲以力征经营天下五年卒亡其国身死东城尚
不觉寤而不自责乃引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岂
不谬哉 杨子法言或问楚败垓下方死曰天也
谅乎曰汉屈群䇿群䇿屈群力楚憞群䇿而自屈
其力屈人者克自屈者负天曷故焉 春正月诸
侯王皆上䟽请尊汉王为皇帝二月甲午王即皇
帝位于汜水之阳 帝西都洛阳 夏五月帝置
酒洛阳南宫上曰彻侯诸将毋敢隠朕皆言其情
吾所以有天下者何项氏之所以失天下者何髙
起王陵对曰陛下使人攻城略地因以与之与天
下同其利项羽不然有功者害之贤者疑之此其
所以失天下也上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夫运筹
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填国家抚
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
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者皆人杰吾能用
之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
用此所以为我禽也群臣说服 齐人娄敬戍陇
西过洛阳脱挽辂衣羊裘因齐人虞将军求见上
虞将军欲与之鲜衣娄敬曰臣衣帛衣帛见衣褐
衣褐见终不敢易衣于是虞将军入言上上召见
问之娄敬曰陛下都洛阳岂欲与周室比隆哉上
曰然娄敬曰陛下取天下与周异周之先自后稷
封邰积德絫善十有馀世至于太王王季文王武
王而诸侯自归之遂灭殷为天子及成王即位周
公相焉乃营洛邑以为此天下之中也诸侯四方
纳贡职道里均矣有徳则易以王无德则易以亡
故周之盛时天下和洽诸侯四夷莫不宾服效其
贡职及其衰也天下莫朝周不能制也非唯其徳
薄也形势弱也今陛下起丰沛卷蜀汉定三秦与
项羽战荥阳成皋之间大战七十小战四十使天
下之民肝脑涂地父子暴骨中野不可胜数哭泣
之声未绝伤夷者未起而欲比隆于成康之时臣
窃以为不侔也且夫秦地被山带河四塞以为固
卒然有急百万之众可立具也因秦之故资甚美
膏腴之地此所谓天府者也陛下入关而都之山
东虽乱秦之故地可全而有也夫与人鬬不扼其
亢拊其背未能全其胜也今陛下案秦之故地此
亦扼天下之亢而拊其背也帝问群臣群臣皆山
东人争言周王数百年秦二世即亡洛阳东有成
皋西有殽渑倍河乡伊洛其固亦足恃也上问张
良良曰洛阳虽有此固其中小不过数百里田地
薄四面受敌此非用武之国也关中左殽函右陇
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苑之利阻三
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诸侯安定河渭漕挽
天下西给京师诸侯有变顺流而下足以委输此
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也娄敬说是也上即日
车驾西都长安拜娄敬为郎中号曰奉春君赐姓
刘氏
诸将之叛
汉髙祖四年冬十月韩信袭齐已定临淄遂东追
齐王项王使龙且将兵救齐信击杀龙且虏齐王
广韩信使人言汉王曰齐伪诈多变反复之国也
南边楚请为假王以镇之汉王发书大怒骂曰吾
困于此旦暮望若来佐我乃欲自立为王张良陈
平蹑汉王足因附耳语曰汉方不利宁能禁信之
自王乎不如因而立之善遇使自为守不然变生
汉王亦悟因复骂曰大丈夫定诸侯即为真王耳
何以假为春二月遣张良操印立韩信为齐王徴
其兵击楚 项王闻龙且死大惧使䏏台人武涉
往说齐王信曰天下共苦秦乆矣相与戮力击秦
秦已破计功割地分土而王之以休士卒今汉王
复兴兵而东侵人之分夺人之地已破三秦引兵
出关收诸侯之兵以东击楚其意非尽吞天下者
不休其不知厌足如是甚也且汉王不可必身居
项王掌握中数矣项王怜而活之然得脱辄倍约
复击项王其不可亲信如此今足下虽自以与汉
王为厚交为之尽力用兵必终为所禽矣足下所
以得须臾至今者以项王尚存也当今二王之事
权在足下足下右投则汉王胜左投则项王胜项
王今日亡则次取足下足下与项王有故何不反
汉与楚连和参分天下王之今释此时而自必于
汉以击楚且为智者固若此乎韩信谢曰臣事项
王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㦸言不听画不用故倍
楚而归汉汉王授我上将军印予我数万众解衣
衣我推食食我言听计用故吾得以至于此夫人
深亲信我我倍之不祥虽死不易幸为信谢项王
武渉已去蒯彻知天下权在信乃以相人之术说
信曰仆相君之面不过封侯又危不安相君之背
贵乃不可言韩信曰何谓也蒯彻曰天下初发难
也忧在亡秦而已今楚汉分争使天下之人肝胆
涂地父子暴骸骨于中野不可胜数楚人越彭城
转鬬逐北乘利席卷威震天下然兵困于京索之
闲迫西山而不能进者三年于此矣汉王将数十
万之众距巩雒阻山河之险一日数战无尺寸之
功折北不救此所谓智勇俱困者也百姓罢极怨
望无所归倚以臣料之其势非天下之贤圣固不
能息天下之祸当今两主之命县于足下足下为
汉则汉胜与楚则楚胜诚能听臣之计莫若两利
而俱存之参分天下鼎足而居其势莫敢先动夫
以足下之贤圣有甲兵之众据强齐从燕赵出空
虚之地而制其后因民之欲西乡为百姓请命则
天下风走而响应矣孰敢不听割大弱强以立诸
侯诸侯已立天下服听而归徳于齐案齐之故有
胶泗之地深拱揖让则天下之君王相率而朝于
齐矣盖闻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
殃愿足下熟虑之韩信曰汉王遇我甚厚吾岂可
以乡利而倍义乎蒯生曰始常山王成安君为布
衣时相与为刎颈之交后争张黡陈泽之事常山
王杀成安君汦水之南头足异处此二人相与天
下至驩也然而卒相禽者何也患生于多欲而人
心难测也今足下欲行忠信以交于汉王必不能
固于二君之相与也而事多大于张黡陈泽者故
臣以为足下必汉王之不危己亦误矣大夫种存
亡越霸句践立功成名而身死亡野兽已尽而猎
狗烹夫以交友言之则不如张耳之与成安君者
也以忠信言之则不过大夫种之于句践也此二
者足以观矣愿足下深虑之且臣闻勇略震主者
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今足下戴震主之威挟不
赏之功归楚楚人不信归汉汉人震恐足下欲持
是安归乎韩信谢曰先生且休矣吾将念之后数
日蒯彻复说曰夫听者事之𠉀也计者事之机也
听过计失而能久安者鲜矣故知者决之断也疑
者事之害也审毫厘之小计遗天下之大数智诚
知之决弗敢行者百事之祸也夫功者难成而易
败时者难得而易失也时乎时不再来韩信犹豫
不忍倍汉又自以为功多汉终不夺我齐遂谢蒯
彻因去佯狂为巫
五年冬十月汉王追项羽至固陵与韩信彭越期
㑹击楚信越不至汉王用张良计分地以王二人
〈事见髙帝灭楚〉十二月汉王还至定陶驰入齐王信壁夺
其军 春正月更立齐王信为楚王王淮北郡下
邳封魏相国建城侯彭越为梁王王魏故地都定
陶
六年冬十月人有上书告楚王信反者帝以问诸
将皆曰亟发兵坑竖子耳帝黙然又问陈平陈平
曰人上书言信反信知之乎曰不知陈平曰陛下
精兵孰与楚上曰不能过平曰陛下诸将用兵有
能过韩信者乎上曰莫及也平曰今兵不如楚精
而将不能及举兵攻之是趣之战也窃为陛下危
之上曰为之奈何平曰古者天子有巡狩㑹诸侯
陛下第出伪游云梦㑹诸侯于陈陈楚之西界信
闻天子以好出游其埶必无事而郊迎谒谒而陛
下因禽之此特一力士之事耳帝以为然乃发使
告诸侯㑹陈吾将南游云梦上因随以行楚王信
闻之自疑惧不知所为或说信曰斩锺离眛以谒
上上必喜无患信从之十二月上㑹诸侯于陈信
持眛首谒上上令武士缚信载后车信曰果若人
言狡兔死走狗烹髙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
天下已定我固当烹上曰人告公反遂械系信以
归因赦天下田肯贺上曰陛下得韩信又治秦中
秦形胜之国也带河阻山地埶便利其以下兵于
诸侯譬犹居髙屋之上建瓴水也夫齐东有琅邪
即墨之饶南有泰山之固西有浊河之限北有勃
海之利地方二千里持㦸百万此东西秦也非亲
子弟莫可使王齐者上曰善赐金五百金上还至
洛阳赦韩信封为淮阴侯信知汉王畏恶其能多
称病不朝从居常鞅鞅羞与绛灌等列尝过樊将
军哙哙跪拜送迎言称臣曰大王乃肯临臣信出
门笑曰生乃与哙等为伍上尝从容与信言诸将
能将兵多少上问曰如我能将几何信曰陛下不
过能将十万上曰于君何如曰臣多多而益善耳
上笑曰多多益善何为为我禽信曰陛下不能将
兵而善将将此乃信之所以为陛下禽也且陛下
所谓天授非人力也
十年 初上以阳夏侯陈豨为相国监赵代边兵
豨过辞淮阴侯淮阴侯挈其手辟左右与之步于
庭仰天叹曰子可与言乎豨曰唯将军令之淮阴
侯曰公之所居天下精兵处也而公陛下之信幸
臣也人言公之畔陛下必不信再至陛下乃疑矣
三至必怒而自将吾为公从中起天下可图也陈
豨素知其能也信之曰谨奉教豨常慕魏无忌之
养士及为相守边告归过赵宾客随之者千馀乘
邯郸官舍皆满赵相周昌求入见上具言豨宾客
甚盛擅兵于外数岁恐有变上令人覆案豨客居
代者诸不法事多连引豨豨恐韩王信因使王黄
曼丘臣等说诱之太上皇崩上使人召豨豨称病
不至九月遂与王黄等反自立为代王劫略赵代
上自东击之至邯郸喜曰豨不南据邯郸而阻漳
水吾知其无能为矣周昌奏常山二十五城亡其
二十城请诛守尉上曰守尉反乎对曰不上曰是
力不足亡罪上令周昌选赵壮士可令将者白见
四人上嫚骂曰竖子能为将乎四人惭皆伏地上
封各千户以为将左右谏曰从入蜀汉伐楚赏未
遍行今封此何功上曰非汝所知陈豨反赵代地
皆豨有吾以羽檄徴天下兵未有至者今计唯独
邯郸中兵耳吾何爱四千户不以慰赵子弟皆曰
善又闻豨将皆故贾人上曰吾知所以与之矣乃
多以金购豨将豨将多降
十一年冬上在邯战陈豨将侯敞将万馀人游行
王黄将骑千馀军曲逆张春将卒万馀人渡河攻
聊城汉将军郭䝉与齐将击大破之太尉周勃道
太原入定代地至马邑不下攻残之赵利守东垣
帝攻拔之更命曰真定帝购王黄曼丘臣以千金
其麾下皆生致之于是陈豨军遂败淮阴侯信称
病不从击豨阴使人至豨所与通谋信谋与家臣
夜诈诏赦诸官徒奴欲发以袭吕后太子部署已
定待豨报其舍人得罪于信信囚欲杀之 春正
月舍人弟上变告信欲反状于吕后吕后欲召恐
其党不就乃与萧相国谋诈令人从上所来言豨
已得死列侯群臣皆贺相国绐信曰虽疾强入贺
信入吕后使武士缚信斩之长乐锺室信方斩曰
吾悔不用蒯彻之计乃为儿女子所诈岂非天哉
遂夷信三族
臣光曰世或以韩信为首建大䇿与髙祖起汉中
定三秦遂分兵以北禽魏取代仆赵胁燕东击齐
而有之南灭楚垓下汉之所以得天下者大抵皆
信之功也观其距蒯彻之说迎髙祖于陈岂有反
心哉良由失职怏怏遂䧟悖逆夫以卢绾里闬旧
恩犹南面王燕信乃以列侯奉朝请岂非髙祖亦
有负于信哉臣以为髙祖用诈谋禽信于陈言负
则有之虽然信亦有以取之也始汉与楚相距荥
阳信灭齐不还报以自王其后汉追楚至固陵与
信期共攻楚而信不至当是之时髙祖固有取信
之心矣顾力不能耳及天下已定则信复何恃哉
夫乘时以徼利者市井之志也酬功而报德者士
君子之心也信以市井之志利其身而以士君子
之心望于人不亦难哉是故太史公论之曰假令
韩信学道谦让不伐己功不矜其能则庶几哉于
汉家勲可以比周召太公之徒后世血食矣不务
出此而天下已集乃谋畔逆夷灭宗族不亦宜乎
上还洛阳闻淮阴侯之死且喜且怜之问吕后
曰信死亦何言吕后曰信言恨不用蒯彻计上曰
是齐辩士蒯彻也乃诏齐捕蒯彻蒯彻至上曰若
教淮阴侯反乎对曰然臣固教之竖子不用臣之
䇿故令自夷于此如用臣之计陛下安得而夷之
乎上怒曰烹之彻曰嗟乎冤哉烹也上曰若教韩
信反何冤对曰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髙材疾足
者先得焉跖之狗吠尧尧非不仁狗固吠非其主
当是时臣唯独知韩信非知陛下也且天下锐精
持锋欲为陛下所为者甚众顾力不能耳又可尽
烹之邪上曰置之 上之击陈豨也徴兵于梁梁
王称病使将将兵诣邯郸上怒使人让之梁王恐
欲自往谢其将扈辄曰王始不往见让而往往则
为禽矣不如遂发兵反梁王不听梁太仆得罪亡
走汉告梁王与扈辄谋反于是上使使掩梁王梁
王不觉遂囚之洛阳有司治反形己具请论如法
上赦以为庶人传处蜀青衣西至郑逢吕后从长
安来彭王为吕后泣涕自言无罪愿处故昌邑吕
后许诺与俱东至洛阳吕后白上曰彭王壮士今
徙之蜀此自遗患不如遂诛之妾谨与俱来于是
吕后乃令其舎人告彭越复谋反廷尉王恬开奏
请族之上可其奏三月夷越三族枭越首洛阳下
诏有收视者辄捕之梁大夫栾布使于齐还奏事
越头下祠而哭之吏捕以闻上召布骂欲烹之方
提趋汤布顾曰愿一言而死上曰何言布曰方上
之困于彭城败荥阳成皋间项王所以遂不能西
者徒以彭王居梁地与汉合从苦楚也当是之时
王一顾与楚则汉破与汉而楚破且垓下之㑹微
彭王项氏不亡天下已定彭王剖符受封亦欲传
之万世今陛下一徴兵于梁彭王病不行而陛下
疑以为反反形未具以苛小案诛灭之臣恐功臣
人人自危也今彭王已死臣生不如死请就烹于
是上乃释布罪拜为都尉 秋七月淮南王布反
初淮阴侯死布已心恐及彭越诛醢其肉以赐诸
侯使者至淮南淮南王方猎见醢因大恐阴令人
部聚兵𠉀伺旁郡警急布所幸姬病就医医家与
中大夫贲赫对门赫乃厚馈遗从姬饮医家王疑
其与乱欲捕赫赫乘传诣长安上变言布谋反有
端可先未发诛也上读其书语萧相国相国曰布
不宜有此恐仇怨妄诬之请系赫使人微验淮南
王淮南王布见赫以罪亡上变固已疑其言国阴
事汉使又来颇有所验遂族赫家发兵反反书闻
上乃赦贲赫以为将军上召诸将问计皆曰发兵
击之坑竖子耳何能为乎汝阴侯滕公召故楚令
尹薛公问之令尹曰是固当反滕公曰上裂地而
封之䟽爵而王之其反何也令尹曰往年杀彭越
前年杀韩信此三人者同功一体之人也自疑祸
及身故反耳滕公言之上上乃召见问薛公薛公
对曰布反不足怪也使布出于上计山东非汉之
有也出于中计胜败之数未可知也出于下计陛
下安枕而卧矣上曰何谓上计对曰东取吴西取
楚并齐取鲁传檄燕赵固守其所山东非汉之有
也何谓中计东取吴西取楚并韩取魏据敖仓之
粟塞成皋之口胜败之数未可知也何谓下计东
取吴西取下蔡归重于越身归长沙陛下安枕而
卧汉无事矣上曰是计将安出对曰出下计上曰
何谓废上中计而出下计对曰布故丽山之徒也
自致万乘之主此皆为身不顾后为百姓万世虑
者也故曰出下计上曰善封薛公千户乃立皇子
长为淮南王是时上有疾欲使太子往击黥布太
子客东园公绮里季夏黄公角里先生说建成侯
吕释之曰太子将兵有功则位不益无功则从此
受祸矣君何不急请吕后承闲为上泣言黥布天
下猛将也善用兵今诸将皆陛下故等夷乃令太
子将此属无异使羊将狼莫肯为用且使布闻之
则鼓行而西耳上虽病强载辎车卧而䕶之诸将
不敢不尽力上虽苦为妻子自强于是吕释之立
夜见吕后吕后承闲为上泣涕而言如四人意上
曰吾惟竖子固不足遣而公自行耳于是上自将
兵而东群臣居守皆送至霸上留侯病自强起至
曲邮见上曰臣宜从病甚楚人剽疾愿上无与争
锋因说上令太子为将军监闗中兵上曰子房虽
病强卧而傅太子是时叔孙通为太傅留侯行少
傅事发上郡北地陇西车骑巴蜀材官及中尉卒
三万人为皇太子卫军霸上布之初反谓其将曰
上老矣厌兵必不能来使诸将诸将独患淮阴彭
越今皆已死馀不足畏也故遂反果如薛公之言
东击荆荆王贾走死富陵尽劫其兵渡淮击楚楚
发兵与战徐僮间为三军欲以相救为奇或说楚
将曰布善用兵民素畏之且兵法诸侯自战其地
为散地今别为三彼败吾一军馀皆走安能相救
不听布果破其一军其二军散走布遂引兵而西
十二年冬十月上与布兵遇于蕲西布兵精甚上
壁庸城望布军置陈如项籍军上恶之与布相望
见遥谓布曰何苦而反布曰欲为帝耳上怒骂之
遂大战布军败走渡淮数止战不利与百馀人走
江南上令别将追之 汉别将击英布军洮水南
比皆大破之布故与番君婚以故长沙成王臣使
人诱布伪欲与亡走越布信而随之番阳人杀布
兹乡民田舍 周勃悉定代郡雁门云中地斩陈
豨于当城 陈豨之反也燕王绾发兵击其东北
当是时陈豨使王黄求救匈奴燕王绾亦使其臣
张胜于匈奴言豨等军破张胜至胡故燕王臧荼
子衍出亡在胡见张胜曰公所以重于燕者以习
胡事也燕所以久存者以诸侯数反兵连不决也
今公为燕欲急灭豨等豨等已尽次亦至燕公等
亦且为虏矣公何不令燕且缓陈豨而与胡和事
寛得长王燕即有汉急可以安国张胜以为然乃
私令匈奴助豨等击燕燕王绾疑张胜与胡反上
书请族张胜胜还具道所以为者燕王乃诈论他
人脱胜家属使得为匈奴间而阴使范齐之陈豨
所欲令久亡连兵勿决汉击黥布豨常将兵居代
汉击斩豨其禆将降言燕王绾使范齐通计谋于
豨所帝使使召卢绾绾称病上又使辟阳侯审食
其御史大夫赵尧往迎燕王因验问左右绾愈恐
闭匿谓其幸臣曰非刘氏而王独我与长沙耳往
年春汉族淮阴夏诛彭越皆吕氏计今上病属任
吕后吕后妇人专欲以事诛异姓王者及大功臣
乃遂称病不行其左右皆亡匿语颇泄辟阳侯闻
之归具报上上益怒又得匈奴降者言张胜亡在
匈奴为燕使于是上曰卢绾果反矣春二月使樊
哙以相国将兵击绾立皇子建为燕王 卢绾与
数千人居塞下𠉀伺幸上疾愈自入谢闻帝崩遂
亡入匈奴
匈奴和亲
汉髙祖六年 𥘉匈奴畏秦北徙十馀年及秦灭
匈奴复稍南度河单于头曼有太子曰冒顿后有
所爱阏氏生少子头曼欲立之是时东胡强而月
氏盛乃使冒顿质于月氏既而头曼急击月氏月
氏欲杀冒顿冒顿盗其善马骑之亡归头曼以为
壮令将万骑冒顿乃作鸣镝习勒其骑射令曰鸣
镝所射而不悉射者斩之冒顿乃以鸣镝自射其
善马既又射其爱妻左右或不敢射者皆杀之最
后以鸣镝射单于善马左右皆射之于是冒顿知
其可用从头曼猎以鸣镝射头曼其左右亦皆随
鸣镝而射遂杀头曼尽诛其后母与弟及大臣不
听从者冒顿自立为单于东胡闻冒顿立乃使使
谓冒顿欲得头曼时千里马冒顿问群臣群臣皆
曰此匈奴宝马也勿与冒顿曰奈何与人邻国而
爱一马乎遂与之居顷之东胡又使使谓冒顿欲
得单于一阏氏冒顿复问左右左右皆怒曰东胡
无道乃求阏氏请击之冒顿曰奈何与人邻国爱
一女子乎遂取所爱阏氏予东胡东胡王愈益骄
东胡与匈奴中间有弃地莫居千馀里各居其边
为瓯脱东胡使使谓冒顿此弃地欲有之冒顿问
群臣群臣或曰此弃地予之亦可勿与亦可于是
冒顿大怒曰地者国之本也奈何予之诸言予之
者皆斩之冒顿上马令国中有后出者斩遂袭击
东胡东胡初轻冒顿不为备冒顿遂灭东胡既归
又西击走月氏南并楼烦白羊河南王遂侵燕代
悉复收䝉恬所夺匈奴故地与汉关故河南塞至
朝那肤施是时汉兵方与项羽相距中国罢于兵
革以故冒顿得自强控之士三十馀万威服诸
国秋匈奴围韩王信于马邑信数使使胡求和解
汉发兵救之疑信数闲使有二心使人责让信信
恐诛九月以马邑降匈奴匈奴冒顿因引兵南逾
句注攻太原至晋阳
七年冬十月上自将击韩王信破其军于铜鞮斩
其将王喜信亡走匈奴白土人曼丘臣王黄等立
赵苖裔赵利为王复收信败散兵与信及匈奴谋
攻汉匈奴使左右贤王将万馀骑与王黄等屯广
武以南至晋阳汉兵击之匈奴辄败走已复屯聚
汉兵乘胜追之㑹天大寒雨雪士卒堕指者什二
三上居晋阳闻冒顿居代谷欲击之使人觇匈奴
冒顿匿其壮士肥牛马但见老弱及羸畜使者十
辈来皆言匈奴可击上复使刘敬往使匈奴未还
汉悉兵三十二万北逐之逾句注刘敬还报曰两
国相击此宜夸矜见所长今臣往徒见羸瘠老弱
此必欲见短伏奇兵以争利愚以为匈奴不可击
也是时汉兵已业行上怒骂刘敬曰齐虏以口舌
得官今乃妄言沮吾军械系敬广武帝先至平城
兵未尽到冒顿纵精兵四十万骑围帝于白登七
日汉兵中外不得相救饷帝用陈平秘计使使间
厚遗阏氏阏氏谓冒顿曰两主不相困今得汉地
而单于终非能居之也且汉主亦有神灵单于察
之冒顿与王黄赵利期而黄利兵不来疑其与汉
有谋乃解围之一角㑹天大雾汉使人往来匈奴
不觉陈平请令强弩傅两矢外乡从解角直出帝
出围欲驱太仆滕公固徐行至平城汉大军亦到
胡骑遂解去汉亦罢兵归令樊哙止定代地上至
广武赦刘敬曰吾不用公言以困平城吾皆已斩
前使十辈矣乃封敬二千户为关内侯号为建信
侯帝南过曲逆曰壮哉县吾行天下独见洛阳与
是耳乃更封陈平为曲逆侯尽食之平从帝征伐
凡六出奇计辄益封邑焉 十二月匈奴攻代代
王喜弃国自归赦为郃阳侯
八年匈奴冒顿数苦北边上患之问刘敬刘敬曰
天下初定士卒罢于兵未可以武服也冒顿杀父
代立妻群母以力为威未可以仁义说也独可以
计久逺子孙为臣耳然恐陛下不能为上曰奈何
对曰陛下诚能以适长公主妻之厚奉遗之彼必
慕以为阏氏生子必为太子陛下以岁时汉所馀
彼所鲜数问遗因使辩士风谕以礼节冒顿在固
为子婿死则外孙为单于岂尝闻外孙敢与大父
抗礼者哉可无战以渐臣也若陛下不能遣长公
主而令宗室及后宫诈称公主彼知不肯贵近无
益也帝曰善欲遣长公主吕后日夜泣曰妾唯太
子一女奈何弃之匈奴上竟不能遣
九年冬上取家人子名为长公主以妻单于使刘
敬往结和亲约
臣光曰建信侯谓冒顿残贼不可以仁义说而欲
与为婚姻何前后之相违也夫骨肉之恩尊卑之
叙唯仁义之人为能知之奈何欲以此服冒顿哉
盖上世帝王之御夷狄也服则怀之以徳叛则震
之以威未闻与为㛰姻也且冒顿视其父如禽兽
而猎之奚有于妇翁建信侯之术固已踈矣况鲁
元已为赵后又可夺乎
惠帝三年春以宗室女为公主嫁匈奴冒顿单于
是时冒顿方强为书使使遗髙后辞极䙝嫚髙后
太怒召将相大臣议斩其使者发兵击之樊哙曰
臣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中郎将季布曰哙可
斩也前匈奴围髙帝于平城汉兵三十二万哙为
上将军不能解围今歌吟之声未绝伤夷者甫起
而哙欲揺动天下妄言以十万众横行是面谩也
且夷狄譬如禽兽得其善言不足喜恶言不足怒
也髙后曰善令大谒者张释报书深自谦愻以谢
之并遗以车二乘马二驷冒顿复使使来谢曰未
尝闻中国礼义陛下幸而赦之因献马遂和亲
髙后六年四月匈奴冦狄道攻河阳
七年冬十二月匈奴冦狄道略二千馀人
文帝前三年五月匈奴右贤王入居河南地侵盗
上郡保塞蛮夷杀略人民上幸甘泉遣丞相灌婴
发车骑八万五千诣髙奴击右贤王发中尉材官
属卫将军军长安右贤王走出塞
六年冬十月匈奴单于道汉书曰前时皇帝言和
亲事称书意合欢汉边吏侵侮右贤王右贤王不
请听后义卢侯难支等计与汉吏相距绝二主之
约离兄弟之亲故罚右贤王使之西求月氏击之
以天之福吏卒良马力强以夷灭月氏尽斩杀降
下定之楼兰乌孙呼掲及其旁二十六国皆己为
匈奴诸引弓之民并为一家北州已定愿寝兵休
士卒养马除前事复故约以安边民皇帝即不欲
匈奴近塞则且诏吏民逺舍帝报书曰单于欲除
前事复故约朕甚嘉之此古圣王之志也汉与匈
奴约为兄弟所以遗单于甚厚倍约离兄弟之亲
者常在匈奴然右贤王事已在赦前单于勿深诛
单于若称书意明告诸吏使无负约有信敬如单
于书后顷之冒顿死子稽粥立号曰老上单于老
上单于初立帝复遣宗室女翁主为单于阏氏使
宦者燕人中行说傅翁主说不欲行汉强使之说
曰必我也为汉患者中行说既至因降单于单于
甚亲幸之初匈奴好汉缯絮食物中行说曰匈奴
人众不能当汉之一郡然所以强者以衣食异无
仰于汉也今单于变俗好汉物汉物不过什二则
匈奴尽归于汉矣其得汉缯絮以驰草棘中衣袴
皆裂敝以示不如旃裘之完善也得汉食物皆去
之以示不如湩酪之便美也于是说教单于左右
䟽记以计课其人众畜牧其遗汉书牍及印封皆
令长大倨傲其辞自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
大单于汉使或訾笑匈奴俗无礼义者中行说辄
穷汉使曰匈奴约束径易行君臣简可久一国之
政犹一体也故匈奴虽乱必立宗种今中国虽云
有礼义及亲属益踈则相杀夺以至易姓皆从此
类也嗟土室之人顾无多辞喋喋占占顾汉所输
匈奴缯絮米蘖令其量中必善美而已矣何以言
为乎且所给备善则己不备苦恶则𠉀秋熟以骑
驰蹂而稼穑耳 梁太傅贾谊上䟽曰天下之埶
方倒县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蛮夷者天
下之足何也下也今匈奴嫚侮侵掠至不敬也而
汉岁致金絮采缯以奉之足反居下首顾居下倒
县如此莫之能解犹为国有人乎可为流涕者此
也今不猎猛敌而猎田彘不搏反冦而搏畜莬玩
细娱而不图大患徳可逺加而直数百里外威令
不伸可为流涕者此也
十一年冬十一月匈奴冦狄道时匈奴数为边患
太子家令颍川鼍错上言兵事曰兵法曰有必胜
之将无必胜之民繇此观之安边境立功名在于
良将不可不择也臣又闻用兵临战合刄之急者
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习三曰器用利兵法步
兵车骑弓弩长㦸矛鋋剑楯之地各有所宜不得
其宜者或十不当一士不选练卒不服习起居不
精动静不集趋利弗及避难不毕前击后解与金
鼓之指相失此不习勒卒之过也百不当十兵不
完利与空手同甲不坚密与袒裼同弩不可以及
逺与短兵同射不能中与无矢同中不能入与无
镞同此将不省兵之祸也五不当一故兵法曰器
械不利以其卒予敌也卒不可用以其将予敌也
将不知兵以其主予敌也君不择将以其国予敌
也四者兵之至要也臣又闻小大异形强弱异埶
险易异备夫卑身以事强小国之形也合小攻大
大敌国之形也以蛮夷攻蛮夷中国之形也今匈
奴地形技蓺与中国异上下山阪出入溪涧中国
之马弗与也险道倾反且驰且射中国之骑弗与
也风雨罢劳饥渇不困中国之人弗与也此匈奴
之长技也若夫平原易地轻车突骑则匈奴之众
易桡乱也劲弩长㦸射䟽及逺则匈奴之弓弗能
格也坚甲利刃长短相杂游弩往来什伍俱前则
匈奴之兵弗能当也材官驺发矢道同的则匈奴
之革笥木荐弗能支也下马地鬬剑㦸相接去就
相薄则匈奴之足弗能给也此中国之长技也以
此观之匈奴之长技三中国之长技五陛下又兴
数十万之众以诛数万之匈奴众寡之计以一击
十之术也虽然兵凶器战危事也故以大为小以
强为弱在俛仰之间耳夫以人之死争胜跌而不
振则悔之无及也帝王之道出于万全今降胡义
渠蛮夷之属来归谊者其众数千饮食长技与匈
奴同可赐之坚甲絮衣劲弓利矢益以边郡之良
骑令明将能知其习俗和辑其心者以陛下之明
约将之即有险阻以此当之平地通道则以轻车
材官制之两军相为表里各用其长技衡加之以
众此万全之术也帝嘉之赐错书宠答焉错又上
言曰臣闻秦起兵而攻胡粤者非以卫边地而救
民死也贪戾而欲广大也故功未立而天下乱且
夫起兵而不知其埶战则为人禽屯则卒积死夫
胡貉之人其性耐寒扬粤之人其性耐暑秦之戍
卒不耐其水土戍者死于边输者偾于道秦民见
行如往弃市因以谪发之名曰谪戍先发吏有谪
及赘婿贾人后以尝有市籍者又后以大父母父
母尝有市籍者后入闾取其左发之不顺行者愤
怨有万死之害而亡铢两之报死事之后不得一
算之复天下明知祸烈及己也陈胜行戍至于大
泽为天下先倡天下从之如流水者秦以威劫而
行之之敝也胡人衣食之业不著于地其埶易以
扰乱边境往来转徙时至时去此胡人之生业而
中国之所以离南亩也今胡人数转牧行猎于塞
下以𠉀备塞之卒卒少则入陛下不救则边民绝
望而有降敌之心救之少发则不足多发逺县才
至则胡又已去聚而不罢为费甚大罢之则胡复
入如此连年则中国贫苦而民不安矣陛下幸忧
边境遣将吏发卒以治塞甚大惠也然令逺方之
卒守塞一岁而更不知胡人之能不如选常居者
家室田作且以备之以便为之髙城深堑要害之
处通川之道调立城邑母下千家先为室屋具田
器乃募民免罪拜爵复其家予冬夏衣禀食能自
给而止塞下之民禄利不厚不可使久居危难之
地胡人入驱而能止其所驱者以其半予之县官
为赎其民如是则邑里相救助赴胡不避死非以
徳上也欲全亲戚而利其财也此与东方之戍卒
不习地埶而心畏胡者功相万也以陛下之时徙
民实边使逺方无屯戍之事塞下之民父子相保
无系虏之患利施后世名称圣明其与秦之行怨
民相去逺矣上从其言募民徙塞下错复言陛下
幸募民徙以实塞下使屯戍之事益省输将之费
益寡甚大惠也下吏诚能称厚惠奉明法存恤所
徙之老弱善遇其壮士和辑其心而勿侵刻使先
至者安乐而不思故乡则贫民相慕而劝往矣臣
闻古之徙民者相其阴阳之和尝其水泉之味然
后营邑立城制里割宅先为筑室家置器物焉民
至有所居作有所用此民所以轻去故乡而劝之
新邑也为置医巫以救疾病以脩祭祀男女有昏
生死相恤坟墓相从种树畜长室屋完安此所以
使民乐其处而有长居之心也臣又闻古之制边
县以备敌也使五家为伍伍有长十长一里里有
假士四里一连连有假五百十连一邑邑有假𠉀
皆择其邑之贤材有䕶习地形知民心者居则习
民于射法出则教民于应敌故卒伍成于内则军
政定于外服习以成勿令迁徙幼则同游长则共
事夜战声相知则足以相救昼战目相见则足以
相识驩爱之心足以相死如此而劝以厚赏威以
重罚则前死不还踵矣所徙之民非壮有材者但
费衣粮不可用也未有材力不得良吏犹亡功也
陛下绝匈奴不与和亲臣窃意其冬来南也壹大
治则终身创矣欲立威者始于折胶来而不能困
使得气去后未易服也
十四年冬匈奴老上单于十四万骑入朝那萧关
杀北地都尉卬虏人民畜产甚多遂至彭阳使奇
兵入烧回中宫𠉀骑至雍甘泉帝以中尉周舍郎
中令张武为将军发车千乘骑卒十万军长安旁
以备胡冦而拜昌侯卢卿为上郡将军寗侯魏遫
为北地将军隆虑侯周灶为陇西将军屯三郡上
亲劳军勒兵申教令赐吏卒自欲征匈奴群臣谏
不听皇太后固要上乃止于是以东阳侯张相如
为大将军成侯董赤内史栾布皆为将军击匈奴
单于留塞内月馀乃去汉逐出塞即还不能有所
杀
后二年匈奴连歳入边杀略人民畜产甚多云中
辽东最甚郡万馀人上患之乃使使遗匈奴书单
于亦使当户报谢复与匈奴和亲
三年匈奴老上单于死子军臣单于立
六年冬匈奴三万骑入上郡三万骑入云中所杀
略甚众烽火通于甘泉长安以中大夫令免为车
骑将军屯飞狐故楚相苏意为将军屯句注将军
张武屯北地河内太守周亚夫为将军次细柳宗
正刘礼为将军次霸上祝兹侯徐厉为将军次棘
门以备胡上自劳军至霸上及棘门军直驰入将
以下𮪍送迎已而之细柳军军士吏披甲锐兵刃
彀弓弩持满天子先驱至不得入先驱曰天子且
至军门都尉曰将军令曰军中闻将军令不闻天
子之诏居无何上至又不得入于是上乃使使持
节诏将军吾欲入营劳军亚夫乃传言开壁门壁
门士请车骑曰将军约军中不得驱驰于是天子
乃桉辔徐行至营将军亚夫持兵揖曰介胄之士
不拜请以军礼见天子为动改容式车使人称谢
皇帝敬劳将军成礼而去既出军门群臣皆惊上
曰嗟乎此真将军矣曩者霸上棘门军若儿戏耳
其将固可袭而虏也至于亚夫可得而犯邪称善
者久之月馀汉兵至边匈奴亦逺塞汉兵亦罢乃
拜周亚夫为中尉
孝景元年夏四月遣御史大夫青至代下与匈奴
和亲
二年秋与匈奴和亲
五年遣公主嫁匈奴单于
中二年春二月匈奴入燕
六年六月匈奴入雁门至武泉入上郡取苑马吏
卒战死者二千人陇西李广为上郡太守尝从百
骑出卒遇匈奴数千骑见广以为诱骑皆惊上山
陈广之百骑皆大恐欲驰还走广曰吾去大军数
十里今如此以百骑走匈奴追射我立尽今我留
匈奴必以我为大军之诱必不敢击我广令诸骑
曰前未到匈奴陈二里所止令曰皆下马解鞍其
骑曰虏多且近即有急奈何广曰彼虏以我为走
今皆解鞍以示不走用坚其意于是胡骑遂不敢
击有白马将出护其兵李广上马与十馀骑犇射
杀白马将而复还至其骑中解鞍令士皆纵马卧
是时㑹暮胡兵终怪之不敢击夜半时胡兵亦以
为汉有伏军于旁欲夜取之胡皆引兵而去平旦
李广乃归其大军
后二年三月匈奴入雁门太守冯敬与战死发车
骑材官屯雁门
孝武建元六年匈奴来请和亲天子下其议大行
王恢燕人也习胡事议曰汉与匈奴和亲率不过
数岁即复倍约不如勿许兴兵击之韩安国曰匈
奴迁徙鸟举难得而制自上古不属为人今汉行
数千里与之争利则人马罢乏虏以全制其敝此
危道也不如和亲群臣议者多附安国于是上许
和亲
诸吕之变
髙祖十年定陶戚姬有宠于上生赵王如意上以
太子仁弱谓如意类己虽封为赵王常留之长安
上之关东戚姬常从日夜啼泣欲立其子吕后年
长常留守益䟽上欲废太子而立赵王大臣争之
皆莫能得御史大夫周昌廷争之强上问其说昌
为人吃又盛怒曰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
可陛下欲废太子臣期期不奉诏上欣然而笑吕
后侧耳于东厢听既罢见昌为跪谢曰微君太子
几废时赵王年十岁上忧万岁之后不全也符玺
御史赵尧请为赵王置贵强相及吕后太子群臣
素所敬惮者上曰谁可者尧曰御史大夫昌其人
也上乃以昌相赵而以尧代昌为御史大夫
十二年十一月上从破黥布归疾益甚愈欲易太
子张良谏不听因疾不视事叔孙通谏曰昔者晋
献公以骊姬之故废太子立奚齐晋国乱者数十
年为天下笑秦以不蚤定扶苏令赵髙得以诈立
胡亥自取灭祀此陛下所亲见今太子仁孝天下
皆闻之吕后与陛下攻苦食啖其可背哉陛下必
欲废适而立少臣愿先伏诛以颈血污地帝曰公
罢矣吾直戏耳叔孙通曰太子天下本本一揺天
下振动奈何以天下为戏乎时大臣固争者多上
知群臣心皆不附赵王乃止不立初上击布时为
流矢所中行道疾甚吕后问曰陛下百岁后萧相
国既死谁令代之上曰曹参可问其次曰王陵可
然少戆陈平可以助之陈平知有馀然难独任周
勃重厚少文然安刘氏者必勃也可令为太尉吕
后复问其次上曰此后亦非乃所知也夏四月甲
辰帝崩于长乐宫 五月己巳太子即皇帝位尊
皇后曰皇太后 太后令永巷囚戚夫人髡钳衣
赭衣令舂遣使召赵王如意使者三反赵相周昌
谓使者曰髙帝属臣赵王赵王年少窃闻太后怨
戚夫人欲召赵王并诛之臣不敢遣王王且亦病
不能奉诏太后怒先使人召昌昌至长安乃使人
复召赵王王来未到帝知太后怒自迎赵王霸上
与入宫自挟与起居饮食太后欲杀之不得闲
惠帝元年冬十二月帝晨出射赵王少不能蚤起
太后使人持鸩饮之黎明帝还赵王已死太后遂
断戚夫人手足去眼辉耳饮喑药使居厕中命曰
人彘居数日乃召帝观人彘帝见问知其戚夫人
乃大哭因病歳馀不能起使人请太后曰此非人
所为臣为太后子终不能治天下帝以此日饮为
淫乐不听政
臣光曰为人子者父母有过则谏諌而不听则号
泣而随之安有守髙祖之业为天下之主不忍母
之残酷遂弃国家而不恤纵酒色以伤生若孝惠
者可谓笃于小仁而未知大谊也
六年冬十月以王陵为右丞相陈平为左丞相以
周勃为太尉
七年秋八月戊寅帝崩于未央宫初吕太后命张
皇后取他人子养之而杀其母以为太子既葬太
子即皇帝位年幼太后临朝称制
髙后元年冬太后议欲立诸吕为王问右丞相陵
陵曰髙帝刑白马盟曰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
今王吕氏非约也太后不说问左丞相平太尉勃
对曰髙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后称制王诸吕无
所不可太后喜罢朝王陵让陈平绛侯曰始与髙
帝喋血盟诸君不在邪今髙帝崩太后女主欲王
吕氏诸君纵欲阿意背约何面目见髙帝于地下
乎陈平绛侯曰于今面折廷争臣不如君全社稷
定刘氏之后君亦不如臣陵无以应之十一月甲
子太后以王陵为帝太傅实夺之相权陵遂病免
归乃以左丞相平为右丞相以辟阳侯审食其为
左丞相不治事令监宫中如郎中令食其故得幸
于太后公卿皆因而决事太后怨赵尧为赵隐王
谋乃抵尧罪上党守任敖尝为沛狱吏有徳于太
后乃以为御史大夫太后又追尊其父临泗侯吕
公为宣王兄周吕令武侯泽为悼武王欲以王诸
吕为渐 太后欲王吕氏乃先立所名孝惠子强
为淮阳王不疑为恒山王使大谒者张释风大臣
大臣乃请立悼武王长子郦侯台为吕王割齐之
济南郡为吕国
二年冬十一月吕肃王台薨 夏五月丙申封齐
悼惠王子章为朱虚侯令入宿卫又以吕禄女妻
章
四年夏四月丙申太后封女弟媭为临光侯 少
帝寖长自知非皇后子乃出言曰后安能杀吾母
而名我我壮即为变太后闻之幽之永巷中言帝
病左右莫得见太后语群臣曰今皇帝病久不已
失惑昏乱不能继嗣治天下其代之群臣皆顿首
言皇太后为天下齐民计所以安宗庙社稷甚深
群臣顿首奉诏遂废帝幽杀之 五月丙辰立恒
山王义为帝更名曰𢎞不称元年以太后制天下
事故也
六年冬十一月立肃王弟产为吕王
七年春正月太后召赵幽王友友以诸吕女为后
弗爱爱他姬诸吕女怒去谗之于太后曰王言吕
氏安得王太后百岁后吾必击之太后以故召赵
王赵王至置邸不得见令卫围守之弗与食其群
臣或窃馈辄捕论之丁丑赵王饿死 二月徙梁
王恢为赵王吕王产为梁王梁王不之国为帝太
傅 吕媭女为将军营陵侯刘泽妻泽者髙祖从
祖昆弟也齐人田生为之说大谒者张卿曰诸吕
之王也诸大臣未大服今营陵侯泽诸刘最长今
卿言太后王之吕氏王益固矣张卿入言太后太
后然之乃割齐之琅邪郡封泽为琅邪王 赵王
恢之徙赵心怀不乐太后以吕产女为王后王后
从官皆诸吕擅权微伺赵王赵王不得自恣王有
所爱姬王后使人鸩杀之六月王不胜悲愤自杀
太后闻之以为王用妇人弃宗庙礼废其嗣是时
诸吕擅权用事朱虚侯章年二十有气力忿刘氏
不得职尝入侍太后燕饮太后令章为酒吏章自
请曰臣将种也请得以军法行酒太后曰可酒酣
章请为耕田歌太后许之章曰深耕概种立苗欲
䟽非其种者锄而去之太后黙然顷之诸吕有一
人醉亡酒章追拔剑斩之而还报曰有亡酒一人
臣谨行法斩之太后左右皆大惊业已许其军法
无以争也因罢自是之后诸吕惮朱虚侯虽大臣
皆依朱虚侯刘氏为益强陈平患诸吕力不能制
恐祸及己尝燕居深念陆贾往直入坐而陈丞相
不见陆生曰何念之深也陈平曰生揣我何念陆
生曰足下极富贵无欲矣然有忧念不过患诸吕
少主耳陈平曰然为之奈何陆生曰天下安注意
相天下危注意将将相和调则士豫附天下虽有
变权不分为社稷计在两君掌握耳臣常欲谓太
尉绛侯绛侯与我戏易吾言君何不交驩太尉深
相结因为陈平画吕氏数事陈平用其计乃以五
百金为绛侯寿厚具乐饮太尉报亦如之两人深
相结吕氏谋益衰 太后使使告代王欲徙王赵
代王谢之愿守代边太后乃立兄子吕禄为赵王
追尊禄父建成康侯释之为赵昭王
八年冬十月辛丑立吕肃王子东平侯通为燕王
封通弟庄为东平侯 春三月太后祓还过轵道
见物如苍犬撠太后掖忽不复见卜之云赵王如
意为祟太后遂病掖伤 夏四月封中大谒者张
释为建陵侯以其劝王诸吕赏之也 秋七月太
后病甚乃令赵王禄为上将军居北军吕王产居
南军太后诫产禄曰吕氏之王大臣弗平我即崩
帝年少大臣恐为变必据兵卫宫慎毋送䘮为人
所制辛巳太后崩遗诏大赦天下以吕王产为相
国以吕禄女为帝后 诸吕欲为乱畏大臣绛灌
等未敢发朱虚侯以吕禄女为妇故知其谋乃阴
令人告其兄齐王欲令发兵西朱虚侯东牟侯为
内应以诛诸吕立齐王为帝齐王乃与其舅驷钧
郎中令祝午中尉魏勃阴谋发兵齐相召平弗听
八月丙午齐王欲使人诛相相闻之乃发卒卫王
宫魏勃绐召平曰王欲发兵非有汉虎符验也而
相君围王固善勃请为君将兵卫王召平信之勃
既将兵遂围相府召平自杀于是齐王以驷钧为
相魏勃为将军祝午为内史悉发国中兵使祝午
东诈琅邪王曰吕氏作乱齐王发兵欲西诛之齐
王自以年少不习兵革之事愿举国委大王大王
自髙帝将也请大王幸之临菑见齐王计事琅邪
王信之西驰见齐王齐王因留琅邪王而使祝午
尽发琅邪国兵并将之琅邪王说齐王曰大王髙
皇帝适长孙也当立今诸大臣狐疑未有所定而
泽于刘氏最为长年大臣固待泽决计今大王留
臣无为也不如使我入关计事齐王以为然乃益
具车送琅邪王琅邪王既行齐遂举兵西攻济南
遗诸侯王书陈诸吕之罪欲举兵诛之相国吕产
等闻之乃遣颍阴侯灌婴将兵击之灌婴至荥阳
谋曰诸吕拥兵关中欲危刘氏而自立今我破齐
还报此益吕氏之资也乃留屯荥阳使使谕齐王
及诸侯与连和以待吕氏变共诛之齐王闻之乃
还兵西界待约吕禄吕产欲作乱内惮绛侯朱虚
等外畏齐楚兵又恐灌婴畔之欲待灌婴兵与齐
合而发犹豫未决当是时济川王太淮阳王武常
山王朝及鲁王张偃皆年少未之国居长安赵王
禄梁王产各将兵居南北军皆吕氏之人也列侯
群臣莫自坚其命太尉绛侯勃不得主兵曲周侯
郦商老病其子寄与吕禄善绛侯乃与丞相陈平
谋使人劫郦商令其子寄往绐说吕禄曰髙帝与
吕后共定天下刘氏所立九王吕氏所立三王皆
大臣之议事已布告诸侯诸侯皆以为宜今太后
崩帝少而足下佩赵王印不急之国守藩乃为上
将将兵留此为大臣诸侯所疑足下何不归将印
以兵属太尉请梁王归相国印与大臣盟而之国
齐兵必罢大臣得安足下髙枕而王千里此万世
之利也吕禄信然其计欲以兵属太尉使人报吕
产及诸吕老人或以为便或曰不便计犹豫未有
所决吕禄信郦寄时与出游猎过其姑吕媭媭大
怒曰若为将而弃军吕氏今无处矣乃悉出珠玉
宝器散堂下曰毋为他人守也九月庚申旦平阳
侯窋行御史大夫事见相国产计事郎中令贾寿
使从齐来因数产曰王不早之国今虽欲行尚可
得邪具以灌婴与齐楚合从欲诛诸吕告彦且趣
产急入宫平阳侯颇闻其语驰告丞相太尉太尉
欲入北军不得入襄平侯纪通尚符节乃令持节
矫内太尉北军太尉复令郦寄与典客刘掲先说
吕禄曰帝使太尉守北军欲足下之国急归将印
辞去不然祸且起吕禄以为郦况不欺已遂解印
属典客而以兵授太尉太尉至军吕禄已去太尉
入军门行令军中曰为吕氏右袒为刘氏左袒军
中皆左袒太尉遂将北军然尚有南军丞相平乃
召朱虚侯章佐太尉太尉令朱虚侯监军门令平
阳侯告卫尉毋入相国产殿门吕产不知吕禄已
去北军乃入未央宫欲为乱至殿门弗得入徘徊
往来平阳侯恐弗胜驰语太尉太尉尚恐不胜诸
吕未敢公言诛之乃谓朱虚侯曰急入宫卫帝朱
虚侯请卒太尉予卒千馀人入未央宫门见产廷
中日𫗦时遂击产产走天风大起以故其从官乱
莫敢鬬逐产杀之郎中府吏厕中朱虚侯已杀产
帝命谒者持节劳朱虚侯朱虚侯欲夺其节谒者
不肯朱虚侯则从与载因节信驰走斩长乐卫尉
吕更始还驰入北军报太尉太尉起拜贺朱虚侯
曰所患独吕产今已诛天下定矣遂遣人分部悉
捕诸吕男女无少长皆斩之辛酉捕斩吕禄而笞
杀吕媭使人诛燕王吕通而废鲁王张偃戊辰徙
济川王王梁遣朱虚侯章以诛诸吕事告齐王令
罢兵灌婴在荥阳闻魏勃本教齐王举兵使使召
魏勃至责问之勃曰失火之家岂暇先言丈人而
后救火乎因退立股战而栗恐不能言者终无他
语灌将军熟视笑曰人谓魏勃勇妄庸人耳何能
为乎乃罢魏勃灌婴兵亦罢荥阳归 班固赞曰
孝文时天下以郦寄为卖友夫卖友者谓见利而
忘义也若寄父为功臣而又执劫虽摧吕禄以安
社稷谊存君亲可也 诸大臣相与阴谋曰少帝
及梁淮阳恒山王皆非真孝惠子也吕后以计诈
名他人子杀其母养后宫令孝惠子之立以为后
及诸王以强吕氏今皆已夷灭诸吕而所立即长
用事吾属无类矣不如视诸王最贤者立之或言
齐王髙帝长孙可立也大臣皆曰吕氏以外家恶
而几危宗庙乱功臣今齐王舅驷钧虎而冠即立
齐王复为吕氏矣代王方今髙帝见子最长仁孝
寛厚太后家薄氏谨良且立长固顺况以仁孝闻
天下乎乃相与共阴使人召代王代王问左右郎
中令张武等曰汉大臣皆故髙帝时大将习兵多
谋诈此其属意非止此也特畏髙帝吕太后威耳
今已诛诸吕新喋血京师此以迎大王为名实不
可信愿大王称疾毋往以观其变中尉宋昌进曰
群臣之议皆非也夫秦失其政诸侯豪桀并起人
人自以为得之者以万数然卒践天子之位者刘
氏也天下绝望一矣髙帝封王子弟地犬牙相制
此所谓磐石之宗也天下服其强二矣汉兴除秦
苛政约法今施徳惠人人自安难动揺三矣夫以
吕太后之严立诸吕为三王擅权专制然而太尉
以一节入北军一呼士皆左袒为刘氏叛诸吕卒
以灭之此乃天授非人力也今大臣虽欲为变百
姓弗为使其党宁能专一邪方今内有朱虚东牟
之亲外畏吴楚淮阳琅邪齐代之强方今髙帝子
独淮南王与大王大王又长贤圣仁孝闻于天下
故大臣因天下之心而欲迎立大王大王勿疑也
代王报太后计之犹豫未定卜之兆得大横占曰
大横庚庚余为天王夏启以光代王曰寡人固己
为王矣又何王卜人曰所谓天王者乃天子也于
是代王遣太后弟薄昭往见绛侯绛侯等具为昭
言所以迎立王意薄昭还报曰信矣毋可疑者代
王乃笑谓宋昌曰果如公言乃命宋昌参乘张武
等六人乘传从诣长安至髙陵休止而使宋昌先
驰之长安观变昌至渭桥丞相以下皆迎昌还报
代王驰至渭桥群臣拜谒称臣代王下车答拜太
尉勃进曰愿请间宋昌曰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
王者无私太尉乃跪上天子玺符代王谢曰至代
邸而议之后九月己酉晦代王至长安舍代邸群
臣从至邸丞相陈平等皆再拜言曰子𢎞等皆非
孝惠帝子不当奉宗庙大王髙帝长子宜为嗣愿
大王即天子位代王西乡让者三南乡让者再遂
即天子位群臣以礼次侍东牟侯兴居曰诛吕氏
臣无功请得除宫乃与太仆汝阴侯滕公入宫前
谓少帝曰足下非刘氏子不当立乃顾麾左右执
㦸者掊兵罢去有数人不肯去兵宦者令张释谕
告亦去兵滕公乃召乘舆车载少帝出少帝曰欲
将我安之乎滕公曰出就舍舍少府乃奉天子法
驾迎代王于邸报曰宫谨除代王即夕入未央宫
有谒者十人持㦸卫端门曰天子在也足下何为
者而入代王乃谓太尉太尉往谕谒者十人皆掊
兵而去代王遂入夜拜宋昌为卫将军镇抚南北
军以张武为郎中令行殿中有司分部诛灭梁淮
阳恒山王及少帝于邸文帝还坐前殿夜下诏书
赦天下
文帝元年冬十月陈平谢病上问之平曰髙祖时
勃功不如臣及诛诸吕臣功亦不如勃愿以右丞
相让勃十一月辛巳上徙平为左丞相太尉勃为
右丞相大将军灌婴为太尉 诸吕所夺齐楚故
地皆复与之 论诛诸吕功右丞相勃以下益户
赐金各有差绛侯朝罢趋出意得甚上礼之恭常
目送之郎中安陵袁盎諌曰诸吕悖逆大臣相与
共诛之是时丞相为太尉本兵柄适㑹其成功今
丞相如有骄主色陛下谦让臣主失礼窃为陛下
弗取也后朝上益庄丞相益畏
南粤称藩
汉髙帝十一年五月诏立秦南海尉赵佗为南粤
王使陆贾即授玺绶与剖符通使使和集百越无
为南边患害初秦二世时南海尉任嚣病且死召
龙川令赵佗语曰秦为无道天下苦之闻陈胜等
作乱天下未知所安南海僻逺吾恐盗兵侵地至
此欲兴兵绝新道自备待诸侯变㑹病甚且番禺
负山险阻南海东西数十里颇有中国人相辅此
亦一州之主也可以立国郡中长吏无足与言者
故召公告之即被佗书行南海尉事嚣死佗即移
檄告横浦阳山湟谿关曰盗兵且至急绝道聚兵
自守因稍以法诛秦所置长吏以其党为假守秦
已破灭佗即击并桂林象郡自立为南越武王陆
生至尉佗魋结箕倨见陆生陆生说佗曰足下中
国人亲戚昆弟坟墓在真定今足下反天性弃冠
带欲以区区之越与天子抗衡为敌国祸且及身
矣且夫秦失其政诸侯豪杰并起唯汉王先入关
据咸阳项羽倍约自立为西楚霸王诸侯皆属可
谓至强然汉王起巴蜀鞭笞天下遂诛项羽灭之
五年之间海内平定此非人力天之所建也天子
闻君王王南越不助天下诛暴逆将相欲移兵而
诛王天子怜百姓新劳苦故且休之遣臣授君王
印剖符通使君王宜郊迎北面称臣乃欲以新造
未集之越屈强于此汉诚闻之掘烧王先人冡夷
灭宗族使一偏将将十万众临越则越杀王降汉
如反复手耳于是尉佗乃蹶然起坐谢陆生曰居
蛮夷中久殊失礼义因问陆生曰我孰与萧何曹
参韩信贤陆生曰王似贤也复曰我孰与皇帝贤
陆生曰皇帝继五帝三皇之业统理中国中国之
人以亿计地方万里万物殷富政由一家自天地
剖判未始有也今王众不过数十万皆蛮夷﨑岖
山海间譬若汉一郡耳何乃比于汉尉佗大笑曰
吾不起中国故王此使我居中国何遽不若汉乃
留陆生与饮数月曰越中无足与语至生来令我
日闻所不闻赐陆生槖中装直千金佗送亦千金
陆生卒拜尉佗为南越王令称臣奉汉约归报帝
大恱拜贾为太中大夫
髙后四年夏五月有司请禁南越关市鐡器南越
王佗曰髙帝立我通使物今髙后听谗臣别异蛮
夷隔绝器物此必长沙王计欲倚中国击灭南越
而并王之自为功也
五年春佗自称南越武帝发兵攻长沙败数县而
去
七年九月遣隆虑侯周灶将兵击南越
文帝元年 初隆虑侯灶击南越㑹暑湿士卒大
疫兵不能隃领岁馀髙后崩即罢兵赵佗因此以
兵威财物赂遗闽越西瓯骆役属焉东西万馀里
乘黄屋左纛称制与中国侔帝乃为佗亲冡在真
定者置守邑岁时奉祀召其昆弟尊官厚赐宠之
复使陆贾使南越赐佗书曰朕髙皇帝侧室之子
也弃外奉北藩于代道里辽逺壅蔽朴愚未尝致
书髙皇帝弃群臣孝惠皇帝即世髙后自临事不
幸有疾诸吕为变赖功臣之力诛之已毕朕以王
侯吏不释之故不得不立今即位乃者闻王遗将
军隆虑侯书求亲昆弟请罢长沙两将军朕以王
书罢将军博阳侯亲昆弟在真定者已遣人存问
脩治先人冢前日闻王发兵于边为冦灾不止当
其时长沙苦之南郡尤甚虽王之国庸独利乎必
多杀士卒伤良将吏寡人之妻孤人之子独人父
母得一亡十朕不忍为也朕欲定地犬牙相入者
以问吏吏曰髙皇帝所以介长沙土也朕不得擅
变焉今得王之地不足以为大得王之财不足以
为富服领以南王自治之虽然王之号为帝两帝
并立亡一乘之使以通其道是争也争而不让仁
者不为也愿与王分弃前恶终今以来通使如故
贾至南越南越王恐顿首谢罪愿奉明诏长为藩
臣奉贡职于是下令国中曰吾闻两雄不俱立两
贤不并世汉皇帝贤天子自今以来去帝制黄屋
左纛因为书称蛮夷大长老夫臣佗昧死再拜上
书皇帝陛下老夫故越吏也髙皇帝幸赐臣佗玺
以为南越王孝惠皇帝即位义不忍绝所以赐老
夫者厚甚髙后用事别异蛮夷出令曰毋与蛮夷
越金鐡田器马牛羊即予予牡母与牝老夫处僻
马牛羊齿己长自以祭祀不脩有死罪使内史藩
中尉髙御史平凡三辈上书谢过皆不反又风闻
老夫父母坟墓已坏削兄弟宗族已诛论吏相与
议曰今内不得振于汉外亡以自髙异故更号为
帝自帝其国非敢有害于天下髙皇后闻之大怒
削去南越之籍使使不通老夫窃疑长沙王谗臣
故发兵以伐其边老夫处越四十九年于今抱孙
焉然夙兴夜寐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目不视靡曼
之色耳不听锺鼓之音者以不得事汉也今陛下
幸哀怜复故号通使汉如故老夫死骨不腐改号
不敢为帝矣
七国之叛
汉景帝前三年 初孝文时吴太子入见得侍皇
太子饮博吴太子博争道不恭皇太子引博局提
吴太子杀之遣其䘮归葬至吴吴王愠曰天下同
宗死长安即葬长安何必来葬为复遣䘮之长安
葬吴王由此稍失藩臣之礼称疾不朝京师知其
以子故系治验问吴使者吴王恐始有反谋后使
人为秋请文帝复问之使者对曰王实不病汉系
治使者数辈吴王恐以故遂称病夫察见渊中鱼
不祥唯上弃前过与之更始于是文帝乃赦吴使
者归之而赐吴王几杖老不朝吴得释其罪谋亦
益解然其居国以铜盐故百姓无赋卒践更辄与
平贾岁时存问茂材赏赐闾里佗郡国吏欲来捕
亡人者公共禁弗予如此者四十馀年鼂错数上
书言吴过可削文帝寛不忍罚以此吴日益横及
帝即位错说上曰昔髙帝初定天下昆弟少诸子
弱大封同姓齐七十馀城楚四十馀城吴五十馀
城封三庶孽分天下半今吴王前有太子之郤诈
称病不朝于古法当诛文帝弗忍因赐几杖徳至
厚当改过自新反益骄溢即山铸钱煮海水为盐
诱天下亡人谋作乱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
其反亟祸小不削反迟祸大上令公卿列侯宗室
杂议莫敢难独窦婴争之由此与错有郤及楚王
戊来朝错因言戊往年为薄太后服私奸服舎请
诛之诏赦削东海郡及前年赵王有罪削其常山
郡胶西王卬以卖爵事有奸削其六县廷臣方议
削吴吴王恐削地无已因发谋举事念诸侯无足
与计者闻胶西王勇好兵诸侯皆畏惮之于是使
中大夫应髙口说胶西王曰今者主上任用邪臣
听信谗贼侵削诸侯诛罚良重日以益甚语有之
曰狧糠及米吴与胶西知名诸侯也一时见察不
得安肆矣吴王身有内疾不能朝请二十馀年常
患见疑无以自白胁肩累足犹惧不见释窃闻大
王以爵事有过所闻诸侯削地罪不至此此恐不
止削地而已王曰有之子将奈何髙曰吴王自以
与大王同忧愿因时循理弃躯以除患于天下意
亦可乎胶西王瞿然骇曰寡人何敢如是主上虽
急固有死耳安得不事髙曰御史大夫鼂错营惑
天子侵夺诸侯朝廷疾怨诸侯皆有背叛之意人
事极矣彗星出蝗虫起此万世一时而愁劳圣人
所以起也吴王内以鼂错为诛外从大王后车方
洋天下所向者降所指者下莫敢不服大王诚幸
而许之一言则吴王率楚王略函谷关守荥阳敖
仓之粟距汉兵治次舎须大王大王幸而临之则
天下可并两主分割不亦可乎王曰善归报吴王
吴王犹恐其不果乃身自为使者至胶西面约之
胶西群臣或闻王谋諌曰诸侯地不能当汉十二
为叛逆以忧太后非计也今承一帝尚云不易假
令事成两主分争患乃益生王不听遂发使约齐
菑川胶东济南皆许诺初楚元王好书与鲁申公
穆生白生俱受诗于浮丘伯及王楚以三人为中
大夫穆生不耆酒元王每置酒常为穆生设醴及
子夷王孙王戊即位常设后乃忘设焉穆生退曰
可以逝矣醴酒不设王之意怠不去楚人将钳我
于市遂称疾卧申公白生强起之曰独不念先王
之徳与今王一旦失小礼何足至此穆生曰易称
知几其神乎几者动之微吉凶之先见者也君子
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先王之所以礼吾三人者为
道存也今而忽之是忘道也忘道之人胡可与久
处岂为区区之礼哉遂谢病去申公白生独留王
戊稍淫暴太傅韦孟作诗讽谏不听亦去居于邹
戊因坐削地事遂与吴通谋申公白生谏戊戊胥
靡之衣之赭衣使雅舂于市休侯富使人谏王王
曰季父不吾与我起先取季父矣休侯惧乃与母
太夫人犇京师及削吴㑹稽豫章郡书至吴王遂
先起兵诛汉吏二千石以下胶西胶东菑川济南
楚赵亦皆反楚相张尚太傅赵夷吾谏王戊戊杀
尚夷吾赵相建徳内史王悍谏王遂遂烧杀建徳
悍齐王后悔背约城守济北王城壊未完其郎中
令劫守王不得发兵胶西王胶东王为渠率与菑
川济南共攻齐围临菑赵王遂发兵住其西界欲
待吴楚俱进北使匈奴与连兵吴王悉其士卒下
令国中曰寡人年六十二身自将少子年十四亦
为士卒先诸年上与寡人同下与少子等皆发兵
二十馀万人南使闽东越闽东越亦发兵从吴王
起兵于广陵西渉淮因并楚兵发使遗诸侯书罪
状鼂错欲合兵诛之吴楚共攻梁破棘壁杀数万
人乘胜而前锐甚梁孝王遣将军击之又败梁两
军士卒皆还走梁王城守睢阳初文帝且崩戒太
子曰即有缓急周亚夫真可任将兵及七国反书
闻上乃拜中尉周亚夫为太尉将三十六将军往
击吴楚遣曲周侯郦寄击赵将军栾布击齐复召
窦婴拜为大将军使屯荥阳监齐赵兵初鼂错所
更令三十章诸侯讙哗错父闻之从颍川来谓错
曰上初即位公为政用事侵削诸侯䟽人骨肉口
语多怨公何为也错曰固也不如此天子不尊宗
庙不安父曰刘氏安矣而鼂氏危吾去公归矣遂
饮药死曰吾不忍见祸逮身后十馀日吴楚七国
俱反以诛错为名上与错议出军事错欲令上自
将兵而身居守又言徐僮之旁吴所未下者可以
予吴错素与吴相袁盎不善错所居坐盎辄避盎
所居坐错亦避两人未尝同堂语及错为御史大
夫使吏按盎受吴王财物抵罪诏赦以为庶人吴
楚反错谓丞史曰袁盎多受吴王金钱专为蔽匿
言不反今果反欲请治盎宜知其计谋丞史曰事
未发治之有绝今兵西向治之何益且�不宜有
谋错犹豫未决人有告盎盎恐夜见窦婴为言吴
所以反愿至前口对状婴入言上乃召盎盎入见
上方与错调兵食上问盎今吴楚反于公意何如
对曰不足忧也上曰吴王即山铸钱煮海为盐诱
天下豪杰白头举事此其计不百全岂发呼何以
言其无能为也对曰吴铜盐之利则有之安得豪
杰而诱之诚令吴得豪杰亦且辅而为谊不反矣
吴所诱皆亡赖子弟亡命铸钱奸人故相诱以乱
错曰盎䇿之善上曰计安出盎对曰愿屏左右上
屏人独错在盎曰臣所言人臣不得知乃屏错错
趋避东厢甚恨上卒问盎对曰吴楚相遗书言髙
皇帝王子弟各有分地今贼臣鼂错擅适诸侯削
夺之地以故反欲西共诛错复故地而罢方今计
独有斩错发使赦吴楚七国复其故地则兵可母
血刄而俱罢于是上黙然良久曰顾诚何如吾不
爱一人以谢天下盎曰愚计出此唯上熟计之乃
拜盎为太常密装治行后十馀日上令丞相青中
尉嘉廷尉欧劾奏错不称主上徳信欲䟽群臣百
姓又欲以城邑予吴无臣子礼大逆无道错当要
斩父母妻子同产无少长皆弃市制曰可错殊不
知壬子上使中尉召错绐载行市错衣朝衣斩东
市上乃使袁盎与吴王弟子宗正徳侯通使吴谒
者仆射邓公为校尉上书言军事见上上问曰道
军所来闻鼂错死吴楚罢不邓公曰吴为反数十
岁矣发怒削地以诛错为名其意不在错也且臣
恐天下之士钳口不敢复言矣上曰何哉邓公曰
夫鼂错患诸侯强大不可制故请削之以尊京师
万世之利也计划始行卒受大戮内杜忠臣之口
外为诸侯报仇臣窃为陛下不取也于是帝喟然
长息曰公言善吾亦恨之袁盎刘通至吴吴楚兵
已攻梁壁矣宗正以亲故先入见谕吴王令拜受
诏吴王闻袁盎来知其欲说笑而应曰我已为东
帝尚谁拜不肯见盎而留军中欲劫使将盎不肯
使人围守且杀之盎得间脱亡归报太尉亚夫言
于上曰楚兵剽轻难与争锋愿以梁委之绝其食
道乃可制也上许之亚夫乘六乘传将㑹兵荥阳
发至霸上赵涉遮说亚夫曰吴王素富怀辑死士
久矣此知将军且行必置闲人于殽渑阸狭之间
且兵事上神密将军何不从此右去走蓝田出武
关抵洛阳间不过差一二日直入武库击鸣鼔诸
侯闻之以为将军从天而下也太尉如其计至洛
阳喜曰七国反吾乘传至此不自意全今吾据荥
阳荥阳以东无足忧者使吏搜殽渑间果得吴伏
兵乃请赵渉为䕶军太尉引兵东北走昌邑吴攻
梁急梁数使使条侯求救条侯不许又使使诉条
侯于上上使告条侯救梁亚夫不奉诏坚壁不出
而使弓髙侯等将轻骑兵出淮泗口绝吴楚兵后
塞其饷道梁使中大夫韩安国及楚相张尚弟羽
为将军羽力战安国持重乃得颇败吴兵吴兵欲
西梁城守不敢西即走条侯军㑹下邑欲战条侯
坚壁不肯战吴粮绝卒饥数挑战终不出条侯军
中夜惊内相攻击扰乱至帐下亚夫坚卧不起顷
之复定吴犇壁东南陬亚夫使备西北已而其精
兵果犇西北不得入吴楚士卒多饥死叛散乃引
而去二月亚夫出精兵追击大破之吴王濞弃其
军与壮士数千人夜亡走楚王戊自杀吴王之初
发也吴臣田禄伯为大将军田禄伯曰兵屯聚而
西无它奇道难以立功臣愿得五万人别循江淮
而上收淮南长沙入武关与大王㑹此亦一奇也
吴王太子諌曰王以反为名此兵难以借人人亦
且反王奈何且擅兵而别多它利害徒自损耳吴
王即不许田禄伯吴少将桓将军说王曰吴多歩
兵歩兵利险汉多车骑车骑利平地愿大王所过
城不下直去疾西据洛阳武库食敖仓粟阻山河
之险以令诸侯虽无入关天下固已定矣大王徐
行留下城邑汉军车骑至驰入梁楚之郊事败矣
吴王问诸老将老将曰此年少椎锋可耳安知大
虑于是王不用桓将军计王专并将兵兵未度淮
诸賔客皆得为将校尉𠉀司马独周丘不用周丘
者下邳人亡命吴酤酒无行王薄之不任周丘乃
上谒说王曰臣以无能不得待罪行闲臣非敢求
有所将也愿请王一汉节必有以报王乃予之周
丘得节夜驰入下邳下邳时闻吴反皆城守至传
舎召令入户使从者以罪斩令遂召昆弟所善豪
吏告曰吴反兵且至屠下邳不过食顷今先下家
室必完能者封侯矣出乃相告下邳皆下周丘一
夜得三万人使人报吴王遂将其兵北略城邑比
至阳城兵十馀万破阳城中尉军闻吴王败走自
度无与共成功即引兵归下邳未至疽发背死
吴王之弃军亡也军遂溃往往稍降太尉条侯及
梁军吴王度淮走丹徒保东越兵可万馀人收聚
亡卒汉使人以利㗖东越东越即绐吴王出劳军
使人𫓩杀吴王盛其头驰传以闻吴太子驹亡走
闽越吴楚反凡三月皆破灭于是诸将乃以太尉
谋为是然梁王由此与太尉有隙三王之围临菑
也齐王使路中大夫告于天子天子复令路中大
夫还报告齐王坚守汉兵今破吴楚矣路中大夫
至三国兵围临菑数重无从入三国将与路中大
夫盟曰若反言汉已破矣齐趣下三国不且见屠
路中大夫既许至城下望见齐王曰汉已发兵百
万使太尉亚夫击破吴楚方引兵救齐齐必坚守
无下三国将诛路中大夫齐初围急阴与三国通
谋约未定㑹路中大夫从汉来其大臣乃复劝王
无下三国㑹汉将栾布平阳侯等兵至齐击破三
国兵解围已后闻齐初与三国有谋将欲移兵伐
齐齐孝王惧饮药自杀胶西胶东菑川王各引兵
归国胶西王徒跣席槁饮水谢太后王太子徳曰
汉兵还臣观之已罢可袭愿收王馀兵击之不胜
而逃入海未晚也王曰吾士卒皆已坏不可用弓
髙侯韩颓当遗胶西王书曰奉诏诛不义降者赦
除其罪复故不降者灭之王何处须以从事王肉
袒叩头诣汉军壁谒曰臣卬奉法不谨惊骇百姓
乃苦将军逺道至于穷国敢请菹醢之罪弓髙侯
执金鼓见之曰王苦军事愿闻王发兵状王顿首
膝行对曰今者鼂错天子用事臣变更髙皇帝法
令侵夺诸侯地卬等以为不义恐其败乱天下七
国发兵且诛 今闻错己诛卬等谨已罢兵归将
军曰王茍以错为不善则当以闻及未有诏虎符
擅发兵击义国以此观之意非徒欲诛错也乃出
诏书为王读之曰王其自图王曰如卬等死有馀
罪遂自杀太后太子皆死胶东王菑川王济南王
皆伏诛郦将军兵至赵赵王引兵还邯战城守郦
寄攻之七月不能下匈奴闻吴楚败亦不肯入边
栾布破齐还并兵引水灌赵城城坏王遂自杀帝
以齐首善以迫劫有谋非其罪也召立齐孝王太
子寿是为懿王济北王亦欲自杀幸全其妻子齐
人公孙玃谓济北王曰臣请试为大王明说梁王
通意天子说而不用死未晚也公孙玃遂见梁王
曰夫济北之地东接强齐南牵吴越北胁燕赵此
四分五裂之国权不足以自守劲不足以捍冦又
非有奇怪云以待难也虽坠言于吴非其正计也
乡使济北见情实示不从之端则吴必先历齐毕
济北招燕赵而总之如此则山东之从结而无隙
矣今吴王连诸侯之兵白徒之众西与天子争
衡济北独底节不下使吴失与而无助跬歩独进
瓦解土崩破败而不救者未必非济北之力也夫
以区区之济北而与诸侯争强是以羔犊之弱而
捍虎狼之敌也守职不桡可谓诚一矣功义如此
尚见疑于上胁肩低首累足抚衿使有自悔不前
之心非社稷之利也臣恐藩臣守职者疑之臣窃
料之能历西山径长乐抵未央攘袂而正议者独
大王耳上有全亡之功下有安百姓之名徳沦于
骨髓恩加于无穷愿大王留意详惟之孝王大说
使人驰以闻济北王得不坐徙封于菑川 帝欲
以吴王弟徳哀侯广之子续吴以楚元王子礼续
楚窦太后曰吴王老人也宜为宗室顺善今乃首
率七国纷乱天下奈何续其后不许吴许立楚后
乙亥徙淮阳王馀为鲁王汝南王非为江都王王
故吴地立宗正礼为楚王立皇子端为胶西王胜
为中山王
四年 初吴楚七国反吴使者至淮南淮南王欲
发兵应之其相曰王必欲应吴臣愿为将王乃属
之相已将兵因城守不听王而为汉汉亦使曲城
侯将兵救淮南以故得完吴使者至庐江庐江王
不应而往来使越至衡山衡山王坚守无二心及
吴楚已破衡山王入朝上以为贞信劳苦之曰南
方卑湿徙王王于济北以褒之庐江王以边越数
使使相交徙为衡山王王江北
梁孝王骄纵
汉文帝前二年春三月有司请立皇子为诸侯王
诏立皇子武为代王参为太原王揖为梁王
五年 初帝分代为二国立皇子武为代王参为
太原王是歳徙代王武为淮阳王以太原王参为
代王尽得故地
六年梁太傅贾谊上䟽曰进言者皆曰天下已安
已治矣臣独以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则䛕皆
非事实知治乱之体者也夫抱火厝之积薪之下
而寝其上火未及然因谓之安方今之埶何以异
此陛下何不壹令臣得孰数之于前因陈治安之
策试详择焉使为治劳智虑苦身体乏锺鼔之乐
勿为可也乐与今同而加之诸侯轨道兵革不动
匈奴賔服百姓素朴生为明帝没为明神名誉之
美垂于无穷使顾成之庙称为太宗上配太祖与
汉亡极立经陈纪为万世法虽有愚幼不肖之嗣
犹得䝉业而安以陛下之明达因使少知治体者
得佐下风致此非难也夫树国固必相疑之埶下
数被其殃上数爽其忧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
今或亲弟谋为东帝亲兄之子西乡而击今吴又
见告矣天子春秋鼎盛行义未过徳泽有加焉犹
尚如是况莫大诸侯权力且十此者呼然而天下
少安何也大国之王幼弱未壮汉之所置傅相方
握其事数年之后诸侯之王大抵皆冠血气方刚
汉之傅相称病而赐罢彼自丞尉以上遍置私人
如此有异淮南济北之为邪此时而欲为治安虽
尧舜不治黄帝曰日中必熭操刀必割今令此道
顺而全安甚易不肯早为已乃堕骨肉之属而抗
刭之岂有异秦之季世呼其异姓负强而动者汉
已幸而胜之矣又不易其所以然同姓袭是迹而
动既有徴矣其埶尽又复然殃祸之变未知所移明
帝处之尚不能以安后世将如之何臣窃迹前事
大扺强者先反长沙乃二万五千户耳功小而最
完埶䟽而最忠非独性异人也亦形埶然也曩令
樊郦绛灌据数十城而王今虽以残亡可也令信
越之伦列为彻侯而居虽至今存可也然则天下
之大计可知己欲诸王之皆忠附则莫若令如长
沙王欲臣子勿菹醢则莫若令如樊郦等欲天下
之治安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力少则易使以
义国小则亡邪心令海内之埶如身之使臂臂之
使指莫不制从诸侯之君不敢有异心辐凑并进
而归命天子割地定制令齐赵楚各为若干国使
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子孙毕以次各受祖之分地
尽而止其分地众而子孙少者建以为国空而置
之须其子孙生者举使君之一寸之地一人之众
天子亡所利焉诚以定治而已如此则卧赤子天
下之上而安植遗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乱当时大
治后世诵圣陛下谁惮而久不为此天下之埶方
病大瘇一胫之大几如要一指之大几如股平居
不可屈伸一二指慉身虑亡聊失今不治必为锢
疾后虽有扁鹊不能为己病非徒瘇也又苦𨂂盭
元王之子帝之从弟也今之王者从弟之子也惠
王之子亲兄子也今之王者兄子之子也亲者或
亡分地以安天下䟽者或制大权以逼天子臣故
曰非徒病瘇也又苦𨂂盭可痛哭者此病是也
十一年夏六月梁怀王揖薨无子贾谊复上䟽曰
陛下即不定制如今之埶不过一传再传诸侯犹
且人人恣而不制豪植而大强汉法不得行矣陛
下所以为蕃捍及皇太子之所恃者唯淮阳代二
国耳代北边匈奴与强敌为邻能自完则足矣而
淮阳之比大诸侯厪如黑子之著面适足以饵大
国而不足以有所禁御方今制在陛下制国而令
子适足以为饵岂可谓工哉臣之愚计愿举淮南
地以益淮阳而为梁王立后割淮阳北边二三列
城与东郡以益梁不可者可徙代王而都睢阳梁
起于新郪以北著之河淮阳包陈以南犍之江则
大诸侯之有异心者破胆而不敢谋梁足以捍齐
赵淮阳足以禁吴楚陛下髙枕终无山东之忧矣
此二世之利也当今恬然适遇诸侯之皆少数岁
之后陛下且见之矣夫秦日夜苦心劳力以除六
国之祸今陛下力制天下頥指如意髙拱以成六
国之祸难以言智茍身无事畜乱宿祸熟视而不
定万年之后传之老母弱子将使不寜不可谓仁
帝于是从谊计徙淮阳王武为梁王北界泰山西
至髙阳得大县四十馀城后岁馀贾谊亦死死时
年三十三矣
景帝二年梁孝王以窦太后少子故有宠王四十
馀城居天下膏腴地赏赐不可胜道府库金钱且
百巨万珠玉宝器多于京师筑东苑方三百馀里
广睢阳城七十里大治宫室为复道自宫连属于
平台三十馀里招延四方豪杰之士如吴人枚乘
严忌齐人羊胜公孙诡邹阳蜀人司马相如之属
皆从之游每入朝上使使持节以乘舆驷马迎梁
王于阙下既至宠幸无比入则侍上同辇出则同
事射猎上林中因上䟽请留且半岁梁侍中郎谒
者著籍引出入天子殿中与汉宦官无异
三年冬十月梁王来朝时上未置太子与梁王宴
饮从容言曰千秋万岁后传于王王辞谢虽知非
至言然心内喜太后亦然詹事窦婴引卮酒进上
曰天下者髙祖之天下父子相传汉之约也上何
以得传梁王太后由此憎婴婴因病免太后除婴
门籍不得朝请梁王以此益骄
中一年 初梁孝王以至亲有功〈吴楚攻梁梁王城守事见七国〉
〈之叛〉得赐天子旌旗从千乘万骑出跸入警王宠信
羊胜公孙诡以诡为中尉胜诡多奇邪计欲使王
求为汉嗣栗太子之废也太后意欲以梁王为嗣
尝因置酒谓帝曰安车大驾用梁王为寄帝跪席
举身曰诺罢酒帝以访诸大臣大臣袁盎等曰不
可昔宋宣公不立子而立弟以生祸乱五世不绝
小不忍害大义故春秋大居正由是太后议格遂
不复言王又尝上书愿赐容车之地径至长乐宫
自使梁国士众筑作甬道朝太后袁盎等皆建以
为不可梁王由此怨袁盎及议臣乃与羊胜公孙
诡谋阴使人刺杀袁盎及他议臣十馀人贼未得
也于是天子意梁逐贼果梁所为上遣田叔吕季
主往按梁事捕公孙诡羊胜诡胜匿王后宫使者
十馀辈至梁责二千石急梁相轩丘豹及内史韩
安国以下举国大索月馀弗得安国闻诡胜匿王
所乃入见王而泣曰主辱者臣死大王无良臣故
纷纷至此今胜诡不得请辞赐死王曰何至此安
国泣数行下曰大王自度于皇帝孰与临江王亲
王曰弗如也安国曰临江王适长太子以一言过
废王临江用宫垣事卒自杀中尉府何者治天下
终不用私乱公今大王列在诸侯訹邪臣浮说犯
上禁挠明法天子以太后故不忍致法于大王太
后日夜涕泣幸大王自改大王终不觉寤有如太
后宫车即晏驾大王尚谁攀乎语未卒王泣数行
而下谢安国曰吾今出胜诡王乃令胜诡皆自杀
出之上由此怨望梁王梁王恐使邹阳入长安见
皇后兄王信说曰长君弟得幸于上后宫莫及而
长君行迹多不循道理者今袁盎事即穷竟梁王
伏诛太后无所发怒切齿侧目于贵臣窃为足下
忧之长君曰为之奈何阳曰长君诚能精为上言
之得毋竟梁事长君必固自结于太后太后厚徳
长君入于骨髓而长君之弟幸于两宫金城之固
也昔者舜之弟象日以杀舜为事及舜立为天子
封之于有庳夫仁人之于兄弟无藏怒无宿怨厚
亲爱而已是以后世称之以是说天子徼幸梁事
不奏长君曰诺乘闲入言之帝怒稍解是时太后
忧梁事不食日夜泣不止帝亦患之㑹田叔等按
梁事来还至霸昌廏取火悉烧梁之狱辞空手来
见帝帝曰梁有之乎叔对曰死罪有之上曰其事
安在田叔曰上毋以梁事为问也上曰何也曰今
梁王不伏诛是汉法不行也伏法而太后食不甘
味卧不安席此忧在陛下也上大然之使叔等谒
太后且曰梁王不知也造为之者独在幸臣羊胜
公孙诡之属为之耳谨已伏诛死梁王无恙也太
后闻之立起坐餐气平复梁王因上书请朝既至
关茅兰说王使乘布车从两骑入匿于长公主园
汉使使迎王王已入关车骑尽居外不知王处太
后泣曰帝果杀吾子帝忧恐于是梁王伏斧质于
阙下谢罪太后帝大喜相泣复如故悉召王从官
入关然帝益䟽王不与同车辇矣帝以田叔为贤
擢为鲁相
六年冬十月梁王来朝上䟽欲留上弗许王归国
意忽忽不乐 夏四月梁孝王薨窦太后闻之哭
极哀不食曰帝果杀吾子帝哀惧不知所为与长
公主计之乃分梁为五国尽立孝王男五人为王
买为梁王明为济川王彭离为济东王定为山阳
王不识为济阴王女五人皆食汤沐邑奏之太后
太后乃说为帝加一餐孝王未死时财以巨万计
及死藏府馀黄金尚四十馀万斤他物称是
通鉴纪事本末卷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