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重订诗经疑问 卷九 卷十

  钦定四库全书
  重订诗经疑问卷九
  明 姚舜牧 撰
  大雅
  厥初生民时维姜嫄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弗无子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载震载夙载生载育时维后稷诞弥厥月先生如达不坼不副无菑无害以赫厥灵上帝不宁不康禋祀居然生子
  诞寘之隘巷牛羊腓字之诞寘之平林㑹伐平林诞寘之寒冰鸟覆翼之鸟乃去矣后稷呱矣实覃实𬣙厥声载路
  诞实匍匐克岐克嶷以就口食蓺之荏菽荏菽斾斾禾役穟穟麻麦幪幪𤓰瓞唪唪
  诞后稷之穑有相之道茀厥丰草种之黄茂实方实苞实种实褎实发实秀实坚实好实颖实栗即有邰家室诞降嘉种维秬维秠维穈维芑恒之秬秠是获是亩恒之穈芑是任是负以归肇祀
  诞我祀如何或舂或揄或簸或蹂释之叟叟烝之浮浮载谋载惟取萧祭脂取羝以軷载燔载烈以兴嗣岁卬盛于豆于豆于登其香始升上帝居歆胡臭亶时后稷肇祀庶无罪悔以迄于今
  诗序尊祖也文武之功起于后稷而后稷生于姜嫄故首章指说时维姜嫄时维后稷下章历叙其生之灵异克相稼穑之功肇祀以迄于今颂所谓思文后稷克配彼天者是也
  厥初生民虽原周人之初然唯有稼穑乃有生人生后稷所以生此民也
  姜嫄为高辛世妃所以禋祀以弗无子但上帝敏歆而介止又其生特异而赫灵所以怪异而弃之非无人道之感世所谓巨迹之说也辩在后
  巨迹之说自昔传之然愚以为此传之讹也请先释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字义然后为解古者祀帝于郊禖是郊禖即帝所陟降处谓之帝武履帝武者履此陟降之地也敏速也歆居歆也介介助也止依止也姜嫄履上帝陟降之武上帝即速于居歆焉于是即介助之即依止之由是而往载震而有任载夙而不迟载生产而长育故云载震载夙载生载育时维后稷云尔后儒袭前讹不察训履帝武为履巨人之迹训敏为拇训歆为动附㑹曰歆歆然如有人道之感拇则足大指耳若何歆歆然如有人道之感哉且此履帝武为履巨人之迹则攸介攸止又在何方此敏歆为拇指歆动如人道之感则下云载震者又是何物此皆所谓不通之论也此所谓不经之谈也可著之经以诏后世哉敢申臆见正千古之大谬要识首章是总叙一篇之辞下数章乃详言其事逹小羊也出何典孟子不曰若火之始然泉之始逹乎首生胥苦于不逹维姜嫄之产后稷若或通之是所谓先生如逹也何比之生小羊哉即有出典语涉俚䙝愚不敢谓为是也
  凡产子未有不坼副者未有无菑害者而况先生乎先生若是厥灵赫赫可异矣故弃之不必于此外又神其说也
  上帝不宁三句说得活注亦体认得活葢以赫厥灵虽灵而实异异故反疑上帝或不我宁或不康我禋祀而居然生是子也故寘之隘巷平林寒冰云若谓已宁已康则不应骇异而委弃之矣
  腓足腹也腓字者不践踏而反加䕶庇也
  后稷之生以赫厥灵奇矣三弃之而三不死更奇克岐克嶷拟其貌状端伟不凡也
  以就口食时便知蓺荏菽禾麦真天授之人也有相之道句极重天之所以生万民者非此稼穑乎乃天能生地能成而不能使其民之生且成弃若何以相天之时若何以因地之利一一左右而曲成之使稼穑之利昭然大播于天下则有相之道也易曰后以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方苞种褎发秀坚好颖栗数字注极明然要识其所以有相处
  即有邰家室是尧举为农师而封之邑也重封邑以报有功不重主姜嫄之祀
  诞降嘉种节是尧举弃为农师而播其教于天下也维秬维秠维穈维芑是约举是获是亩是任是负是互文以归肇祀则言其任负以归肇明禋之祀也有稼穑始有祭祀故特言之非为稷始受国为祭主曰肇祀也要识得
  诞我祀如何以下五句正言其如何以为祀载谋载惟而下四句见祀之时更须着如此如此也然苟非黍稷则无以荐明徳之馨此稼穑之用于祀礼为极大也兴来岁只说今岁如是祭以尽报成之礼又兴嗣岁亦如是其稼穑以举祀耳非兴来岁以继往岁之说也
  卬古仰字言仰盛于豆也于豆于登非止黍稷而要以黍稷为主
  上章泛言祀此言上帝居歆见祀礼之大至于祀上帝亦维此黍稷此有相之功所为至大也
  曷云庶无罪悔郊社之礼所以祀上帝也礼不行于郊社神必罪我而降之殃即反之此心亦不能无悔恨者自后稷教稼穑以肇明禋之祀世世遵守之庶可无罪悔以迄于今耳此是总结其有相之功之大且逺也
  以迄于今见生生至于今也正照前厥初生民句
  敦彼行苇牛羊勿践履方苞方体维叶泥泥戚戚兄弟莫逺具尔或肆之筵或授之几
  肆筵设席授几有缉御或献或酢洗爵奠斝醓醢以荐或燔或灸嘉殽脾臄或歌或咢
  敦弓既坚四𬭤既钧舎矢既均序賔以贤敦弓既句既挟四𬭤四𬭤如树序賔以不侮
  曽孙维主酒醴维醹酌以大斗以祈黄耇黄耇台背以引以翼寿考维祺以介景福
  诗序忠厚也二字足蔽此诗矣
  戚戚二字说得最亲切兄弟至戚也克念天显念鞠子哀皆从恻怛中流出何等戚戚觉得此一假戚戚之情自然亲爱不容已所以舜于傲象欲常常而见之不忍其相逺也诗称戚戚兄弟莫逺具尔而教以或肆之筵或授之几亲亲之情蔼然于吟咏之间真足令人心兴起
  兄弟相逺则日踈相近则日亲苟无逺行他故而自逺且踈真无戚戚之心者
  莫逺具尔是戒其无相逺而相迩也故承说肆筵授几以亲迩之注㸔得忒自然了
  肆筵是概设授几是优尊老此为情之周到处肆筵而复设之席安其坐也授几而更有缉御足其使令也设席亦是概设的有缉御是加优于尊老者缉御即礼记更仆之谓
  细玩肆筵设席节供御何等委悉礼仪何等周旋品荐何等丰腆乐意何等舂容诗称行苇忠厚信不诬也
  舍矢既均未必均也观投壶礼云云自见
  凡射以多中为隽故于舎矢既均处见之所以序贤也以不侮为徳故于四𬭤如树处见之所以序不侮也
  四𬭤如树便见其人内正外直比礼谐乐是谓之不侮非多中而无胜人之容曰不侮也
  兄弟何以称賔曰以曽孙为主则众兄弟皆賔矣是礼文之通称也故下章着曽孙维主句
  曽孙维主节何独加厚于老者曰此礼之所以为曲到也燕而射虽尚徳然必强有力者能之序賔以贤以不侮亦必有祈爵之礼此尊老者不过端视之耳自非曽孙酌之以大斗而致祈不虚此席乎况燕毛所以序齿也则尊老之礼又宜加重焉前章云或授之几授几有缉御即是此意此礼之所以为曲到也黄耇台背以下方是颂祷之词
  老人筋力衰惫全望引导辅翼可益延年以介景福笺训引翼曰引在前翼在旁疑即祝哽祝噎左右扶持之谓或谓以善道相引翼以享其祺福若书所谓攸好徳考终命者道理觉大然恐燕私祷祝之词似不如此
  此与棠棣伐木𫠆弁篇相似与角弓篇正相反当叅㸔
  抑賔筵篇分射与燕为二此篇合射与燕为一而柄谓祭毕而燕父兄耆老之诗葢泥四章有曽孙维主之一语也又泥既醉之答此篇也而愚以为不然既祭矣我孔熯矣父兄耆老助祭于其间求无跛倚之形亦已足矣而既毕之燕可复令观射于其间乎即少壮者此日既承祭祀之大礼矣不应复举射礼以祈爵也况祭毕之燕无暇细详而但燕毛以序齿能肆筵设席授几缉御若是其从容乎此燕此射决当是平日燕私之燕故若此其款曲周致耳其称曽孙云者葢谓当此燕㑹即曽孙亦不得以挟其贵至此以共飨云耳而必谓此篇为祭毕之燕泥既醉是答此篇之诗愚不敢信以为然也
  既醉以酒既饱以徳君子万年介尔景福
  既醉以酒尔殽既将君子万年介尔昭明
  昭明有融高朗令终令终有俶公尸嘉告
  其告维何笾豆静嘉朋友攸摄摄以威仪
  威仪孔时君子有孝子孝子不匮永锡尔类
  其类维何室家之壸君子万年永锡祚𦙍
  其𦙍维何天被尔禄君子万年景命有仆
  其仆维何釐尔女士釐尔女士从以孙子
  诗序太平也太平无事而后君臣可燕饮以相乐盖成王祭毕而燕群臣此群臣上答之诗也
  王人之燕将徳意而不在酒故蒙其燕者不独称醉酒而称饱徳
  昭明训光大明徳也明徳具吾心昭于上下四方是人君之所以昭临天下者此徳不具将何以承天命受景福乎故首章祝介尔景福此章祝介尔昭明昭明有融高朗令终一气说下所谓有融者非于昭明外更有分毫加増也只此㸃昭明不蔽于一念之私不累于一毫之欲表里洞彻常湛常清而融融如冰壶如秋月如太虚之无㸃翳耳若是则此心超然于万物之上与天地同其贞观与日月同其乆照而可以永终不穷故曰昭明有融高朗令终
  昭明有融才是高朗少㸃翳便屈于物欲卑污甚矣高朗云乎哉
  令终𦂳承高朗来高高朗朗可以常照天下故称令终卑污的如何能乆照得
  高朗固是令终然欲善其终必谨其始成王幼冲嗣服而可无深念乎故复着令终有俶句仲虺言谨厥终惟其始伊尹言慎终于始皆此意
  公尸嘉告云者借其辞可以逹已祈祝之意也其告维何是诗人语笾豆静嘉三句是公尸之辞而实出父兄之口即父兄之辞也
  笾豆静嘉是嘉其礼物朋友有摄摄以威仪是嘉其礼仪一串下归重下二句葢朋友之乐为摄全由贵徳尊士来
  朋友有摄摄以威仪是嘏辞威仪孔时以下则承嘏辞之意而衍之以致其祝也
  君子有孝子笺训成王有孝子之行极是盖因容貌之形见以知其孝行之深厚即孝行之深厚可卜其嗣服之无穷也故𦂳承孝子不匮永锡尔类二句祭义云孝有三小孝用力中孝用劳大孝不匮王者躬大孝何所不至何匮之有
  子云有教无类易云方以类聚此类字当作肖类之类看若曰尔孝子既如是其不匮我将永锡尔以克肖者永永承尔之宗祀也故下文云云
  永锡尔类下三节是逓逓相承语玩注甚不安于心敢先举所可疑者于左始陈臆见以质高明
  一曰室家之壸句不宜轻一曰祚𦙍不宜分而为二一曰天被尔禄不宜加先当使三字一曰景命有仆不宜认是天命之所附属一曰女士不宜认女之有士行者一曰从以孙子不宜认随又生贤子孙盖永锡尔类即谓锡之以贤子孙也而室家其所自生故其类维何下𦂳说室家之壸句见此中一团精瑞之所钟他日受福祚之佳𦙍永永其肇锡焉故承说君子万年永锡祚𦙍然所谓祚𦙍未明也天所福禄之贤子孙谓之祚𦙍故承说其𦙍维何天被尔禄而天被尔禄全于臣仆之归附见之故承说君子万年景命有仆然所谓有仆未明也天下之士女无不归往之谓也故承说其仆维何釐尔女士乃士女之生无非从以左右其孙子使世为天下君故又申言之以明景命有仆之意而总之则所谓永锡尔类也不是之察而轻室家一句祚𦙍其安所出乎分祚𦙍为二福禄其谁所承乎天被句加先当使三字后又将何所加乎景命句云天命之所附属有字其不必解乎釐以句谓女有士行生淑媛使为妃则上章室家之壸非女士乎从以句谓随又生贤子孙则永锡祚𦙍者又何物乎读之前后龃龉不能为解故敢申臆见以质之如此高明幸虚心一裁订焉
  室家之壸最钟灵毓秀观螽斯麟趾之振振可见有仆有字宜重㸔有仆然后成其为君书曰民非后罔戴后非民罔与守万邦故曰景命有仆有仆正是天被尔禄之所在正月篇屡顾尔仆亦指臣说不就附属说
  周书云绥厥士女甫田云以糓我士女士女女士总国家之臣妾也故下云从以孙子从以者从而左右之也正应上有仆字诗意若曰天锡女以祚𦙍必予女以臣仆左右其祚𦙍也不曰士女曰女士者叶下文孙子韵耳即孙子二字亦倒用朱子知逆解孙子曰贤子孙何独顺解女士曰女有士行耶
  曰威仪孔时君子有孝子正言其徳之昭明而承祚𦙍之锡开万年之统是所谓高朗令终者然昭明有融实自今日始故曰令终有俶
  凫鹥在泾公尸来燕来宁尔酒既清尔殽既馨公尸燕饮福禄来成
  凫鹥在沙公尸来燕来宜尔酒既多尔殽既嘉公尸燕饮福禄来为
  凫鹥在渚公尸来燕来处尔酒既湑尔殽伊脯公尸燕饮福禄来下
  凫鹥在潨公尸来燕来宗既燕于宗福禄攸降公尸燕饮福禄来崇
  凫鹥在亹公尸来止熏熏㫖酒欣欣燔炙芬芬公尸燕饮无有后艰
  诗序守成也太平天子能持盈守成神祗祖考安乐之于绎以賔尸可见焉
  此篇叙既祭而绎以賔尸见情意之周到宜享其福禄也故重言以申美之
  为尸时不宁而今则宁矣宜言其时措之宜也处言其居处之安也宗言为人所宗而尊熏熏言无不自得而乐总是公尸之自适处
  成是安享其成之成为是无为而为之为下是自上而下之下崇是其崇如天之崇总皆易之之辞而皆言今日之所享无有后艰则自今以后又将承享其福禄而无虞者此颂祝之至辞也
  既燕于宗是昨日之燕所谓乐具入奏以绥后禄者故下承攸降而曰来崇焉葢言所降之福禄日积而高大也
  假乐君子显显令徳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右命之自天申之
  干禄百福子孙千亿穆穆皇皇宜君宜王不愆不忘率由旧章
  威仪抑抑徳音秩秩无怨无恶率由群匹受福无疆四方之纲
  之纲之纪燕及朋友百辟卿士媚于天子不解于位民之攸塈
  凡受禄而膺天命者必本于令徳而令徳之显显只在宜其民与人未有不得人心而可以格天之心受保右申重之命者故诗人特次第言之
  干禄节𦂳承申命说凡所称福禄者不止是及其身及其子孙而皆有令徳皆承上天之命此方是申重之无已
  读诗人之词若祝愿其子孙受福于无艾咏诗人之意实祝愿其君之身保盛美于无穷美矣而实祝颂矣而实规此是诗之有关于君徳处
  穆穆皇皇而下虽是颂美之词然实欲其王之穆穆君之皇皇欲其不愆忘以由旧章也欲其威仪之抑抑徳音之秩秩欲其无怨恶以率由群匹受福无疆而为四方之纲也又欲其为纲为纪以燕及朋友为百辟卿士之所媚而深望其不解于位为民之攸塈也词在君之子孙而意在君之身词若自然能之者而意实欲其君勉焉以从事此诗人惓惓祝愿之深意
  穆穆皇皇皆敬徳之著于容貌者据诗词虽有天子穆穆诸侯皇皇之分然要之凡为君王者皆须有穆穆皇皇之心有穆穆皇皇之度况此处专重王者混说为佳
  不愆不忘二句不作自然说言不敢过差不敢遗忘维先王成宪之是守若前有大路率循以由之而不敢一毫之逾越也此之谓穆穆皇皇而可以宜其民人者此句是此章之吃𦂳语
  率由旧章何以必先之不愆不忘葢先王之旧章动以法度绳其下最人所难效而易愆最人所敬惮而易忘者若是而何率循之为维是动惩愆过心警遗忘而时加念及焉然后知旧章之为美尊信而率由之故诗人于率由旧章上先之以不愆不忘云威仪节承上穆穆皇皇来为君王者常存敬恪之心而威仪自然其抑抑徳音自然其秩秩且无私怨无私恶而惟群匹之是师亦若前有大路而率由之不敢悖然则徳宜其民人而受福无疆足为四方之纲矣此无怨无恶二句又此章之吃𦂳语而诗人所深致祝者
  群匹是众贤即易之所谓夷主也人君能遵由众贤之所行方可以凝命而获福易曰遇其夷主吉行也正此意
  率由群匹何以必先之无怨无恶葢凡称贤者必以礼义闲其身而以典章规其上与谀佞之柔和取悦者不同上之人虽加敬而未必无怨心焉而况柔佞者日夕浸淫于其侧未必无恶心焉故必为人君者真知群匹之所为有益于身心有禆于治理而如前所谓怨恶者一不萌于其心方能亲信而率由之也故诗人吃𦂳在无怨无恶而朱子于怨恶上又加一私字极透快可玩
  之纲节又𦂳顶上说来曰之纲真是一个纲曰之纪真是一个纪所谓勉勉我王纲纪四方者是其所整饬维持真足为朝廷之法守而在朝诸臣不过仰受其成焉耳所以说燕及朋友如是而百辟卿士其孰不心悦而亲媚之据其亲媚之情但维曰不解于位民之攸塈而已不解于位无他只是常存穆穆皇皇之心不愆不忘而率由旧章常秉抑抑秩秩之度无怨无恶而率由群匹此是令徳永宜于民人而所以承保右申重之命者端不出乎此也故诗人于其末也又吃𦂳言之
  既曰率由旧章矣何以又曰率由群匹群匹者动守成法以旧章导其君者也故必率由群匹乃谓之率由旧章然又何以曰不解于位人君之所以率由者此心也此心少解动弃仁贤而藐成法矣故必不解于位然后能率由群匹率由先王之旧章此诗三章一鞭加一鞭而总归令徳以受申重之命葢不止是公尸答燕之诗实万世君人之龟鉴也
  笃公刘匪居匪康迺埸迺疆迺积迺仓迺裹糇粮于槖于囊思辑用光弓矢斯张干戈戚扬爰方启行
  笃公刘于胥斯原既庶既繁既顺迺宣而无永叹陟则在𪩘复降在原何以舟之维玉及瑶鞞琫容刀
  笃公刘逝彼百泉瞻彼漙原迺陟南冈乃觏于京京师之野于时处处于时庐旅于时言言于时语语
  笃公刘于京斯依跄跄济济俾筵俾几既登乃依乃造其曹执豕于牢酌之用匏食之饮之君之宗之
  笃公刘既溥既长既景迺冈相其阴阳观其流泉其军三单度其隰原彻田为粮度其夕阳豳居允荒
  笃公刘于豳斯馆涉渭为乱取厉取鍜止基迺理爰众爰有夹其皇涧溯其过涧止旅迺密芮鞫之即
  人君身居九重最患不知民事周公于成王之初政也作无逸俾具知稼穑之艰难召公作笃公刘使备知缔造之劳苦总是一意
  笃即前篇以笃周祜之笃周家笃厚于民事者莫如公刘故每章首笃公刘三字
  公刘处西戎中必常被其凌侮而奋然有不自安之意故首着匪居匪康句下着思辑用光句
  迺埸迺疆而下皆从匪居匪康一念来处患难中而怡然居康万无振奋之理齐姜谓晋重耳曰懐与安实败名其知此理也夫
  人虽有振奋之心而料计未周筹尽未定而草率为之万无可成之理看公刘迺埸迺疆迺积迺仓迺裹糇粮而思辑用光爰方启行煞何等料计之周筹画之定所以一举而造万世之大业
  公刘此举主意只在思辑其民人所以能缔造此大业计不在民而维为家室虑吾未见其有成也大王迁岐爰始爰谋只在迺慰迺止迺左迺右疆理宣亩上用功是克守公刘思辑之家法者
  次节全是相土以谋居故首提于胥斯原句曰既庶既繁既顺迺宣而无永叹是正道其相度之意若曰今斯之迁非细故也必居此原也既庶而众既繁而盛既顺而宜迺为之左右宣理而无永叹焉斯不枉此迁也已故一陟一降相视之极其周曰陟则在𪩘复降在原者葢正应前于胥斯原一句也注朦胧训庶繁曰居之众顺宣曰居之遍于三既字一迺字全不加察吾不敢信为是也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而启行必加刀剑维兹相视斯原上下于山坂之间故所佩维玉及瑶鞞琫容刀而已言不能多带也东莱谓以如是之佩服亲如是之劳苦斯其为厚于民极说得透
  三节是营定邑居事逝彼百泉云云不应分上观下观说前云于胥斯原既相得此溥原矣而欲定为都邑不妨审视之详乃又逝彼百泉而瞻彼溥原曰是可以居矣而未识京之所在也迺陟高冈乃觏于京见此地形高耸民可稠居是京师之野也于时定居于此而为之处以处其民为之庐以止其旅为之出政之堂而言言为之论事之所而语语葢谛视若斯之详也所谓公刘笃厚于民事者葢如此
  凡大地必有大水环送来而水泉所凝聚处开阳发秀此便是个都㑹故公刘必逝彼百泉瞻彼溥原京不是地名公刘所都地曰京当时概从平坡看难以定止维陟南冈下视之乃知今所都之地是个京师之野而然后定居焉堪舆家所谓南山须用北山看者是也
  处处不是为之居室上处字对庐字下处字对旅字当时随行的有即欲定处者为之处以处之其尚在客旅者为之庐以旅之耳
  要识下处旅言语四字是死字上处庐言语四字是活字
  四节不是落成宫室葢定居后饮食以合其涣也当时定居于京是谓于京斯依然跄跄济济之众臣非筵几其曷以召之召之既至非饮食其曷以聫之故俾筵俾几于其前而执豕酌匏于其后当饮食时即晓以一统之大义而为之君焉示以一体之至情而为之宗焉葢方启行时人心虽恊齐而今已散居或恐人心之泮涣故才一定居而即为此聮属人心之大计耳易曰风行水上涣先王以享于帝立庙享帝使知所尊立庙使知所亲皆所以合其涣正是此意从迁之民众矣而筵几饮食止及跄跄济济之臣是举其大者而遍及之也甫田云攸介攸止烝我髦士亦是此意
  既登乃依非依几也即前斯依之依葢跄跄济济虽说有此臣而实未至也俾筵俾几以召之始登乃依耳要㸔得活
  乃造其曹曹字如何作群牧之处解周语云民所曹好汉书每云吾曹曹者众类之称上跄跄济济是士大夫曹其众民也乃造其曹在既登乃依下正说士大夫咸集于此乃造曹众之民使皆至此㸔今日之所为饮之食之者正教之以君之宗之之事也书盘庚涉河以民迁乃话民之弗率诞告用亶其有众咸造此造字之所由取也其事同其义同是一证若说造群牧之处执豕于牢成何文理此朱子所宜亟改者
  君之宗之教士大夫君之使群曹知所君也教士大夫宗之使群曹知所宗也
  既溥既长从瞻彼溥原来既景迺冈从迺陟南冈来相其阴阳视向背之宜也观其流泉察水泉之利也此固辨土宜以授民事故随说定其军赋然险要之当守亦于上数句见之此𦂳接其军三单一句也照下度其隰原彻田为粮度其夕阳豳居允荒看便自见得
  其军三单虽是定其军赋彻田为粮虽是定其税法豳居允荒虽是又广山西之田然愚细详其㫖似不如是诗意重在豳居允荒上葢当时公刘启行来止是于胥斯原随而定居以合其涣虽居豳地犹未全有也于是料理其军其军三单料理其粮彻田为粮乃度其夕阳而日开荒以充拓之故下章云于豳斯馆涉渭为乱止基止旅直至芮鞫之即盖言公刘之迁若是其相地而止居若是其开荒而充拓所以为笃厚其民而诗人终言之也儒者不达斯㫖谓既溥章是辨土宜以授民而定其军税之法于豳章是又总叙其始终吾不敢以为是也
  其军三单彻田为粮豳居允荒即前迺积迺仓迺裹糇粮弓矢斯张干戈戚扬爰方启行口气然则公刘之匪居匪康岂直西戎之时为然哉即迁豳之日而此志殆未尝少懈矣
  豳居允荒荒字是开荒之荒有大意在不宜作大字解周颂天作高山大王荒之正是此荒字
  于馆即春秋传馆糓馆字公刘开荒于豳即馆糓于豳故云于豳斯馆然涉渭必须舟渡故云涉渭为乱豳地西北寒甚非精力耐寒者不足以堪之故取其厉取其鍜而止于其基迺为之疆理其事既止基而众且有矣然后夹溯二涧以止其旅迺居止稠密而安集可更无迁徙也芮疑虞芮质成之芮鞫穷尽也言豳地开荒止居尽头处直到芮见邻豳之尽头处故曰芮鞫之即耳恐非即芮鞫而居之之说也
  泂酌彼行潦挹彼注兹可以餴饎岂弟君子民之父母泂酌彼行潦挹彼注兹可以濯罍岂弟君子民之攸归泂酌彼行潦挹彼注兹可以濯溉岂弟君子民之攸塈此篇重岂弟二字岂弟主徳言存诚信爱民之心自通好恶于民而行强教悦安之政二传所云兼用之可也
  泂酌彼行潦云云有大意在若曰行潦无根之水也挹彼而注此尚可以为用况实有岂弟之心行岂弟之政不足以泽民而为民之父母乎此方是召康公戒成王意
  民之父母民之攸归民之攸塈虽平然靡瞻靡依此父母也靡怙靡恃此父母也必为民所归为民所塈方可称父母之实故下文推极言之
  濯罍之濯训涤濯溉之溉亦训涤将曰涤涤乎溉必是溉器是因用而得名者
  此特照注为解耳诗序云皇天亲有徳向有道也诗缉本此言酌彼薄陋之物可以祭祀使天飨之者由设祭者是岂弟之君子为民之父母也祭不必用行潦甚言不在物也极体看得好宜从
  有卷者阿飘风自南岂弟君子来游来歌以矢其音伴奂尔游矣优游尔休矣岂弟君子俾尔弥尔性似先公酋矣
  尔土宇昄章亦孔之厚矣岂弟君子俾尔弥尔性百神尔主矣
  尔受命长矣茀禄尔康矣岂弟君子俾尔弥尔性纯嘏尔常矣
  有冯有翼有孝有徳以引以翼岂弟君子四方为则颙颙卬卬如圭如璋令闻令望岂弟君子四方为纲鳯凰于飞翙翙其羽亦集爰止蔼蔼王多吉士维君子使媚于天子
  鳯凰于飞翙翙其羽亦傅于天蔼蔼王多吉人维君子命媚于庶人
  鳯凰鸣矣于彼髙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雍雍喈喈
  君子之车既庶且多君子之马既闲且驰矢诗不多维以遂歌
  读此诗要识召康公规戒之意蔼然黙寓于讽咏之中
  有卷者阿而适际飘风之自南岂弟君子所以来游而来歌也以矢其音𦂳承说若曰君臣之间有倡有和君来游来歌矣臣亦愿矢其音而君试垂听焉耳矢有直陈无隐意故就今日之伴奂优游随规之弥尔性似先公酋说到土宇昄章又进一步矣又规之弥尔性为百神主说到受命茀禄更进一步矣更规之弥尔性纯嘏尔常何者此性非他天所命也天命本然之徳本足以长人而为天下君本足以守成而为百神主本足以嗣大历服而受无穷之福祉但患其君以逸豫灭厥徳而不能弥其性斯无以纲纪四方常享此太平之福耳故召公首及之然所藉以弥尔性者在用冯翼孝徳之人以造于颙卬圭璋之地故次第及之然有是君方有是臣感召之机若梧桐鳯凰然未有不相投者患不相求耳今王有车马王宜吁召天下之贤才共图治理而非可伴奂优游以自休者故以矢诗不多维以遂歌终焉招贤士养性灵守成业而致成治此是召康公一诗大主意
  本来游来曰伴奂尔游即承游字曰优游尔休一字不苟
  此伴奂二字有大议论在伴伴伴也伴儅也奂奂释也成王游卷阿时必与群伴儅相奂释于斯地为诗歌以愉快召康公偶见此谓是治乱一大关头也就于其游歌时矢音以规讽之先教之弥尔性随教之亲近贤人君子以为尽性之助后教之备车焉以招徕天下之贤才葢亲礼贤士大夫以享太平之乐胜于同宦官宫妾优游于卷阿之上也故特从伴奂尔游矣说起儒者不察将伴奂通泮涣与优游共训闲暇之意为千古之大谬愚偶有所见亦愿矢词以正于高明
  尝读唐史见老伴伴字面宦游谒益藩敬问大内呼宦侍宫娥果称伴儿伴伴乃信伴字所从来而伴奂二字终不可通为泮涣也再按访落继犹判涣谓工夫间断义理未驰未尝通用伴奂伴音判奂音唤谓可通用愚不敢尽信也
  俾尔弥尔性俾字有大责成意在此一句是一篇大𦂳要语不应作终其寿命解
  天保三俾尔是天所赋畀此三俾尔是人所注望皆忠臣望君之辞
  弥字亦不作终字解弥满也充尽之谓也尽其性则可为四方之则四方之纲此愚谓此一句是一篇之大㫖也中庸尽性之说本诸此
  酋字亦不应作终字解酋是特达过人之称今世称酋长取此意
  昄章应作版图看
  周自文武受命以至于今而太平无事极一时之盛故称受命长而茀禄康
  纯嘏即上文之受命茀禄也尔常者常膺此无穷之历服常享此太平之茀禄也载见篇云俾缉熙于纯嘏纯嘏而本之缉熙亦此篇俾尔弥尔性意三言俾尔弥尔性规之使常存此性也常存则享如此之福禄不存则隳先公之业神人携而大命去矣可畏哉愚固谓此性是天命之性非可以寿命解也如以寿命解即已不令终继世未必无贤者而宁渠至是哉有冯有翼在有孝有徳之人而君可藉之以引以翼者故其词云然
  冯可依以为安翼可赖以为辅是引翼之人引即引君当道之引翼即予为女翼之翼是冯翼之事曰有徳是矣何以先有孝孝是天性第一义故孔子称为至徳要道中庸一书统论尽其性首称大孝达孝有孝有徳是克全其性之人君人者不得此等人引翼何以能弥其性
  有冯有翼是虚说有孝有徳是实说以引以翼是实用孝徳者以为之冯翼也所以能为四方之则四方同此性也吾先弥性以立极四方其谁不则而效之记曰君者则人者也
  颙卬是容止之尊严圭璋是充养之纯粹闻望是见闻之隆赫总之皆君徳也皆弥性之符验也皆得于冯翼孝徳之助而致之者
  纲为众纪之所繋君为万姓之所系一人正天下莫不归于正故曰四方为纲
  以引以翼四方为则是泛说颙颙卬卬如圭如璋令闻令望是实用冯翼孝徳引翼以造其极者故称岂弟君子四方为纲
  吉人吉士总是冯翼孝徳之人在朝曰士在外曰人耳
  亦集爰止是吉士已立于朝矣故维君子使而媚于天子亦傅于天是吉人欲见于世者故维君子命而媚于庶人媚天子媚庶人总是为上为徳为下为民事分而言之者见得维上之所使所命耳鳯凰鸣矣于彼髙冈见贤士当出潜离隐之日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见贤君当明出地上之时此言一时相值之甚偶菶菶萋萋喻贤君礼遇之殷雍雍喈喈喻贤士和鸣之感此言一时相召之必然但曰君子之车云云而不言其所以用引言而不发含意于无穷此最诗之极妙处
  反复更端矢诗亦既多矣而曰不多者爱君无已之心犹以为未足也
  维以遂歌云者若曰此维因王之游歌而遂矢陈之不知其词之可当于君心否也吃𦂳要其深思而自得
  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无纵诡随以谨无良式遏冦虐㦧不畏明柔逺能迩以定我王民亦劳止汔可小休惠此中国以为民逑无纵诡随以谨惽怓式遏冦虐无俾民忧无弃尔劳以为王休民亦劳止汔可小息惠此京师以绥四国无纵诡随以谨罔极式遏冦虐无俾作慝敬慎威仪以近有徳民亦劳止汔可小愒惠此中国俾民忧泄无纵诡随以谨丑厉式遏冦虐无俾正败戎虽小子而式𢎞大民亦劳止汔可小安惠此中国国无有残无纵诡随以谨缱绻式遏冦虐无俾正反王欲玉女是用大谏诗序召穆公刺厉王也是注谓同列相戒之辞者想当时上悦于诡随执政者转相效尤使一辈无良小人放恣于邦国之中公然大肆其冦虐而民不胜其劳苦故作此诗以告执政者而实所以刺其君也劈头说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见生民不胜其劳苦今亦可少康宁之矣葢中国四方之根本也根本病枝叶无有不受病者惠此中国庶四方有所仰藉以绥宁耳此是一篇大题目下无纵诡随云云正承说此系根本之所在所以当严加任用不可放纵无良的人胡行乱做贻中国之害而携四方之心
  曰民亦劳止汔可小康词缓而意恳曰惠此中国以绥四方意正而词严
  只说惠此中国以绥四方而𦂳出无纵诡随以谨无良语何也朝廷之用舎关生民之休戚用匪其人而贻害于内外不小小也故其词云云
  无从诡随四句一气下重首一句用人者能审其人之心术无纵诡随者得列于其位则彼无良者自知所敛戢而可止冦虐之害矣彼虽不畏明而宁不㦧然知所惩乎谨字遏字㦧字正应上无纵二字诡随是小人之心术无良是小人之品格冦虐是小人之荼毒不畏明是小人之放肆
  㦧动心貌小人虽一向放肆而无畏苟无纵之彼亦必有㦧然动其心者故特用㦧字如何训作曽字看后章曾莫惠我师曾是莫听屡用曾字此诗独何巧用㦧字要人作曾字解耶
  柔逺二句𦂳承上说来若曰如是其慎用人所以柔其逺能其迩以定我王室也是所谓惠中国以绥四方之道也语意极回顾有情
  书称柔逺能迩归结在难壬人此称柔逺能迩吃𦂳在谨无良总一意
  康字休字息字愒字安字不重所重在惠此中国上而吃𦂳只在无纵诡随一语其反复乎言之者盖极小人情状之可恶见已之谏所以为𦂳切耳凡人臣事君始何尝不洗心为国迨其后稍自逸也悦诡随而任之则前劳尽弃矣曰无弃尔劳以为王休葢提醒而令之知谨也比前柔逺能迩以定我王语更切惽怓非讙哗也惽从忄以昏怓从忄从奴是小人之心昏迷于利欲奴奴然以思逞者故究其欲则无所不至而曰罔极观其状则备诸丑态而曰丑厉穷其情则曲为固结而曰缱绻此所谓无良也乃其在君侧只一味诡遇以随人故拳拳以无纵诡随为说无良之肆为暴虐岂敢自纵哉小人工于媚悦而巧于弥缝人主不觉入其彀中其情始恣放而思逞是其纵君纵之也使烛之蚤而防之豫俾诡随者不能一行其奸则其人自敛戢而不敢肆矣故曰无纵诡随以谨无良谨字正与纵字对
  上言无俾民忧是释民之害此言无俾作慝是绝彼之恶绝得小人之恶方可以释民之忧
  敬慎威仪二句重在近有徳上近有徳则自逺无良矣然必先从敬慎始是根本之论也
  邪说兴正道败是理之必然者无俾正败全由禁邪来
  戎指无良说其人虽小而彼所懐挟及其规为动关天下国家倘一不谨而其祸将不可言矣故曰而式𢎞大
  曰以绥四方是泛说曰以为民逑见其必如此而后可聚民也曰以绥四国言四国由此其可绥曰俾民忧泄则民去其忧矣去其忧则国可保全无害也故曰国无有残
  曰正败正犹在也曰正反则正尽覆无存矣此语之浅深也
  曰柔逺能迩以定我王使知所趋也曰无弃尔劳以为王休使知所图也曰敬慎威仪以近有徳使知所本也曰戎虽小子而式𢎞大使知所谨也曰王欲玉女是用大谏使知所听也
  五章结语处三用王字所以警其臣者至矣而未必出于王之心也如是立言者使其臣听之深耸而不违而其君听之亦深思而不怒耳所谓言之者无罪听之者足以戒正是此等语
  玉女玉字下得极妙凡人甚相爱者必冀成其美而维恐其有一毫之玷瑕此玉女之说也思令所以玉其成则不得不自珍玉矣西铭曰玉女于成明白正大以谏之曰大谏玉女而用大谏者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也
  上帝板板下民卒瘅出话不然为犹不逺靡圣管管不实于亶犹之未逺是用大谏
  天之方难无然宪宪天之方蹶无然泄泄辞之辑矣民之洽矣辞之怿矣民之莫矣
  我虽异事及尔同僚我即尔谋听我嚣嚣我言维服勿以为笑先民有言询于刍荛
  天之方虐无然谑谑老夫灌灌小子𫏋𫏋匪我言耄尔用忧谑多将熇熇不可救药
  天之方懠无为夸毗威仪卒迷善人载尸民之方殿屎则莫我敢葵丧乱蔑资曽莫惠我师
  天之牖民如埙如篪如璋如圭如取如携携无曰益牖民孔易民之多辟无自立辟
  价人维藩大师维垣大邦维屏大宗维翰懐徳维宁宗子维城无俾城壊无独斯畏
  敬天之怒无敢戏豫敬天之渝无敢驰驱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
  诗序凡伯刺厉王也是观首称上帝板板及天之牗民以下分明刺王之诗维我虽异事及尔同僚似为同列相戒语耳大抵有君如是其臣从之作诗者不敢即先斥言始姑为戒同列语而后深警乎君心也要识得
  首二句是提纲语出话以下正申其板板而病民处故作诗以大谏此章是一诗之纲领
  出话不然二句直说下总见其无经国之逺图而靡圣管管二句又本其心之藐忽而妄为者言之故深嗟其犹之未逺是用大谏焉耳
  出话不然便是为犹之未逺处
  出话不然然字是人心之同然然字
  凡人懐深逺之谋者其出言必不苟斯人也信口胡言而未尝思为乆逺计但维谓世无圣人自任其局小之见即国有大谋大政所当亶心为之者而彼且不加诚实焉嗟乎斯其犹之未逺而下民之所以卒瘅也是用大谏葢为此耳
  犹之未逺即上为犹不逺但上是重言以病之之词此是轻言以嗟之之词
  管管即管窥管字葢曲局浅小之见未窥圣人之大意者谓世有圣人而虚心以听之则其见日益大而其犹日益逺靡圣而一任管管之见所见能几何所图能几何此最是君人之大病
  亶训诚是但就不实于亶语详之此亶字当是大政事大谋议所当亶心以为之者而一以不诚处之故曰不实于亶耳
  宪宪即成宪宪字自以为宪宪则不顾理之是非矣此本靡圣管管来
  管管则宪宪宪宪则泄泄而不思为国家乆逺计矣故教以辞之辑矣民之洽矣云云
  辞之辑矣四句正出言合理而为犹之深逺足以宜其民人者
  辞之辑与怿全由此心体㑹圣谟之洋洋发出所以先得人心之同然语意若曰其辞如此此方是民之洽民之莫是之谓𬣙谟是之谓逺犹云尔之洽之莫与胥洽胥莫不同认得此语意真切照上出话不然为犹不逺看极有意味
  我虽异事三节反复著其不受善言实心为朝廷做事正形容其靡圣管管不实于亶处
  嚣嚣亦从管管来自以已见为得而反笑人言之为非也故承说我言维服勿以为笑
  我言维服之服即衣服服字言已所言有关于民生国计是日用之最切者书说命云说乃言维服照下民之方殿屎则莫我敢葵看便识此维服之义矣询于蒭荛是先民之言灌即灌溉之灌灌灌者欲入其耳而沃其心也𫏋即古脚字𫏋𫏋者下遗而不加之意也
  忧谑者以老成忧国之言为谑浪也
  将行也熇熇暴虐之意与上辑字怿字正相反夸毗二字聮读谓以夸大之言毗其君也民方如蜩螗如沸羮而彼乃谓太平无事谀悦其君以取容焉李林甫杨国忠之所为也此二字极描得小人情状出
  凡君子垂绅正笏端言于庙堂之上小人必多方以迷乱之而使终不得伸焉善人即懐有逺犹无由得展若尸之不言不为者然是之谓威仪卒迷善人载尸原阙





<经部,诗类,重订诗经疑问,卷九>
  自省又出怪异以儆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灾异之谴告天之怒也怪异之儆惧天之渝也此不知敬而戏豫驰驱以处之伤败其可免乎此诗人之所为惓惓也易曰洊雷震君子以恐惧脩省戏豫驰驱不照前宪宪泄泄等辞说戒其臣曰无然宪宪无然泄泄戒其君曰无敢戏豫无敢驰驱语各有体读昊天曰明数语天之威命灵爽无时而不监观在下而人之往来作息无一而不对越在上兢兢业业有不可瞬息忘者文王陟降在帝左右此方是敬天的様子
  此诗前五章统责其臣不知畏天而不为深逺之谋后三章始责其君一于懐徳而实脩敬天之事上篇先致责辞而以是用大諌终此篇略提责词而以是用大谏始各一体
  荡荡上帝下民之辟疾威上帝其命多辟天生烝民其命匪谌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曽是强御曽是掊克曽是在位曽是在服天降慆徳女兴是力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而秉义类强御多怼流言以对冦攘式内侯作侯祝靡届靡究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女炰烋于中国敛怨以为徳不明尔徳时无背无侧尔徳不明以无陪无卿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天不湎尔以酒不义从式既愆尔止靡明靡晦式号式呼俾昼作夜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如蜩如螗如沸如羹小大近丧人尚乎由行内奰于中国覃及鬼方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匪上帝不时殷不用旧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曽是莫听大命以倾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人亦有言颠沛之揭枝叶未有害本实先拨殷鉴不逺在夏后之世
  诗序召穆公伤周室大壊也是
  首称上帝又出天字分明借上帝以指其君上帝荡荡而可肆疾威乎此其意可识矣
  首三四句若归咎于天而随接天生烝民四句见此非天之命也人自不以善道终故致命之多辟耳自此以后通说鲜克有终事
  天命人本无不善而人初时亦无不善维其后不克有终天命亦从而改移故曰其命匪谌
  厉王任荣夷公以罔利而又用卫巫以监谤强御掊克之人皆居位任事与当时殷纣之恶一般故诗人借殷商以深刺之
  曽是云者治世曽未有此人亦曽未用此人曽是此人而可用之在位在服乎在服者服是事也
  此强御掊克一辈人慆淫无度固天所降生苟为君者心存爱民放流屏弃之彼亦胡敢肆其志哉唯是庸君污暴作兴此一辈人故彼始竭力为之耳天命皆善而曰天降慆徳何也善是人之本性而中间有为不善如叔向之母所讥者即初生时便不同谓非天之所生不可也
  强御掊克何世无之维君之兴与不兴耳
  凡君道之所宜为者曰义义之类不一而足皆君人所宜秉执者若彼强御之臣抟击以为威多取怼于天下且肆为流浪不根之言正宜加察而逺斥之者顾反与相对合唯其言之是听其冦攘式内何怪哉所以众懐怨愤共作诅咒不知其所届止究竟也上并举强御掊克此何以特申强御强御者必掊克贪暴本一事也故云冦攘式内冦攘者攘夺民财也此一节正申上章女兴是力意
  流言以对不是强御者用流言以应对也此辈人亦知人所共愤而恐祸之及也姑为流言以自饰乃君反嘉赏之契合以为对所以彼得冦攘式内耳以对正照秉义说秉义者不与对而此实与之对也侯字宜作众字解作字祝字宜相聮读凡祝诅皆民心作而为之者故云然祝有祝其降祥者有祝其降祸者今方言并称咒祝似不必改作为诅改祝为咒也
  嘘濡姁育是君人之道炰烋如虎狼敛天下之怨怒岂君人之所宜有哉而彼方以为得计是所谓敛怨以为徳者是真不明之极者故即承之曰不明尔徳云云
  用强御掊克之臣是炰烋于中国之实事故能敛天下之怨
  天下未尝无贤者维是不明其徳贤者望望而去耳故曰不明尔徳时无背无侧然君徳之所以不明者实由无贤者之辅导故又曰尔徳不明以无陪无卿反反复复言之总申其不用贤以克明而敛怨以为徳也
  天立君以为民极全望其明明徳于天下何尝令其沉湎于酒彼昏于酒而纵强御掊克之臣以炰烋于中国是所谓不义从式者此不义从式正与上文而秉义类相照应言义之不秉而维恶之是用也尔止君人之所止也君不秉义而湎酒是谓愆尔止小大近丧言天下小小大大皆不能存活而近于丧亡也
  人尚乎由行谓上人见此景象速宜改辙乃尚由此以为行也
  匪上帝不时云云言上帝常欲人之皆善世之皆治岂故为此不善之时维是老成典刑世所倚以为治者殷既不用旧而又不遵先王之典刑故至于此耳甚言其非天之故也
  虽无老成人一转极妙今人不用旧动说无老成人人亦不敢与为辩然世虽无此老成人也典刑立于先王传于后世今亦岂尽亡乎如此责之便使他无词可对
  天本与人君以明徳彼沉湎于酒惟不义之是从老成典刑之尽弃此正是其鲜克有终处故从强御掊克炰烋说到不明尔徳即提天不湎尔以酒又责其不用老成不听典刑明白说匪上帝不时见果是人之罪非天之为也
  明徳是君之本实不明徳而秉义即外具可观其能长乆乎人未有元神丧而不死者国未有君徳衰而不亡者木未有本实拨而不瘁者
  首章提命之多辟由其君之罔终乃君之罔终全在用强御掊克之臣故次章指出用强御掊克之臣全在不秉义类故三章指出不秉义类而炰烋于中国全由不明其徳故四章指出不明其徳全在沉湎于酒故五章指出沉湎于酒而不明其徳则必至沸怒而丧亡故六章指出丧亡之由在不用老成人与典刑故七章指出若是则自拨其根本而夏殷之事可为万世之明鉴矣故八章明白言之总归在人之罔终非由天之多辟
  通篇说殷商事只末一句泄出本意来此议论之极佳处此文章之极妙处
  首提大纲而章章以文王曰咨致反复嗟叹之意又诗之一格
  大抵世所尊信者宗祖所鉴视者近代文王与殷纣事周人历历能言之而后王忽焉不知所儆戒故自蹈于昏愚之覆辙此诗自首章而下章章提文王曰咨咨尔殷商以唤醒之至末称殷鉴不逺在夏后之世以儆切之使克守天命之初永为下民之辟而不自拨其本实以取危亡之大害其立意极正大而其命辞极𦂳严葢不独成周之箴铭而已也凡君天下者皆当书此篇于屏几以为万世之殷鉴




  重订诗经疑问卷九
<经部,诗类,重订诗经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