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金陵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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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孙中山受事之前,北庭已有停战之议。唐使在沪,彼此函电交驰,事颇秘密。然电文之明示海内,皆冠冕之词。时总理之意,力求与黄陂合一,主和不主战。故勒兵不发,坐待佳音。而林述卿尚仆仆以战术告诸道,乃一无听者。

  仲英一日忽得述卿书,词至愤郁。秋光夺而读之,书曰:

    仲英足下:仆别后,至维扬。城北迎迓至恭,然察其意殊落漠。已而仆所部与城人少有龃龉,城北执而囚之。有人潜告,意将加害于仆。害之与否,仆所不计。然既不相助,留此殊无意味。遂至下关,遇旧部白额虎,言:“昨晚有人以长电历道君之短处,进见总统必无幸,不如速行。”仆不听,仍进谒总统,求撤司令部,并陈述北伐计划。总统默然,似不当意,则已中谗慝之言。因极力求退。然有人告我,总统将不利于仆,有人坚执不可始已。今闻南北已通电主和,则北伐之事已付子虚。南中尚有薄田可耕,计以腊尽归。须斯当相见于沪上。述启。

  仲英太息无言。秋光再读其书,谓仲英曰:“此君血热,于世途阅历殊鲜。彼人以虚名拥大位,宁解用兵。且北军严扼要害,南中洞兵要者,亦知不可隳突。又有唐使居间,和局已在早晚。述公已解兵柄,有言胡足动人。且不择人而言,愈见其戆。如此将才,乃令沦废,深堪悯惜。”

  语未竟,有二客至,则苏寅谷、倪伯元也。寅谷极道契阔,且问病后情况。仲英一一语之。伯元曰:“仲英亦知和局已垂成乎?”因出怀中所抄清廷谕旨,示仲英〔谕〕曰:

    朕钦奉隆裕皇太后懿旨,内阁代递唐绍怡电奏,民军代表伍廷芳,坚称人民志愿,以改建共和政体为目的等语。此次武昌变起,朝廷俯从资政院之请,颁布宪法十九条,告庙宣誓。原冀早息干戈,同享和平幸福。徒以大信未孚,竞争迭起。予惟今日,君主立宪,共和立宪,二者以何为宜,此为对内对外实际利害问题,固非一部分人民所得而私,亦非朝廷一方面所能专决。自应招集临时国会,付诸公决。兹据国务大臣奏请,召集近支王公同议,面加问,亦无异词。著内阁即以此议,电令唐绍怡转告民军代表,预为宣示。一面由内阁迅将选举法,妥拟协定执行,克期召集国会。并妥商伍廷芳,彼此先行罢兵,以安群生,而弭大难。予为天生民而立之君,实司牧职。原以一人养天下,非以天下奉一人。皇帝缵承大统,甫在冲龄。馀更何忍涂炭生民,贻害全国。但期会议已决,天视民视,天听民听。愿我军国民共谋大计,予实有厚望焉。钦此。

  仲英读讫,愕然曰:“然则逊位矣!此非南北同心,乌能奏此大效?然南北二军调停非易,伯元、寅谷以为如何?”秋光笑曰:“然则非中山逊位不可。中山为惠而不费之唐虞,于毫末亦无所损。”于是三人大笑。秋光曰:“中山果能逊位,则中国之祸,必且未艾。”三人咸为愕然。秋光曰:“此易办耳!百战而得金陵者,投之散地,而人人各诩元勋。北军以骁勇欲试之锋,抑之勿动。北军之意,以为一动即可平南,眼底已不著南士。而南人所谓元勋者,麋沸麇至,异日酬庸,乌能尽偿其愿,必且抑抑无欢。而北庭官僚之派复多,党人不得志,必借倾覆专制之名,奉一二伟人,作第二次之革命,则事亦不可不防。”苏、倪闻而大服。仲英尤点首不已,叹曰:“令人不能不服秋光之远识。人情难一,美利难普,不二年中国南北之争肇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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