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南唐书_(四部丛刊本)/传卷十 中华文库
陆氏南唐书 传卷十 宋 陆游 撰 元 戚光 撰音释 张元济 撰校勘记景明钱叔宝手钞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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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书列传卷苐十
刘仁赡字守恵淮阴洪泽人父金事吴武王者𢧐功至
濠州练使长子仁规娶武王女贵于其国尝为清淮
军节度使仁赡略通儒术好兵书有名扵中事烈祖
历黄表二州刺史入为龙卫军都虞𠉀拜鄂州节度使
元宗伐楚仁瞻帅舟师克巴𨹧抚纳降附甚得人心保
大中湖湘戍兵溃㱕复失故楚地上书者多谓周人有
南侵之谋淮上石偶人言元宗闻而恶之㫁其首自六
月至冬不雨长淮可民流入周城遮杀之不禁
唐亦兴屯田修备以寿州最为要地十三年徙仁赡
为清淮军节度使自杨氏有吴岁暮淮涸辄増戍以备
侵轶谓之把浅监军吴廷绍以为无事徒费粮糗罢之
仁赡表陈不可罢未及行周巳遣将李谷王彦超韩令
坤等帅师大入诏书㬥我纳李金全援李守贞慕容彦
超结𢍆丹太原之罪报至上下失色仁赡独部分号令
宴劳吏士间暇如平时十一月出兵破城南大栅杀周
兵数千人元宗遣神武统军刘彦贞将三万人救寿州
十四年正月彦贞至来逺镇距寿州二百里军容甚盛
李谷烧营夜遁保正阳彦贞率𢧐舰数百艘溯淮而上
仁赡曰敌已畏君矣当持重飬威以俟间遽求𢧐而
不胜则大事去矣彦贞不従仁赡曰周人遁必设伏
遇之将败绩乃率励其下益兵固守彦贞果大败没于
阵伏尸三十馀里亡戈甲三十万周世宗自将攻城屯
于城西北淝水之阳徴宋亳陈颍许蔡徐𪧐州丁夫数
十万备攻城云梯洞屋下临城中数道同时进攻填堑
䧟壁昼夜不少休如是者累月每鼔角四彂声震墙壁
皆动我援兵在外者见利进常陷伏中以故屡败而
终不悟仁赡虽知外援之败意气益壮觇世宗在城下
据胡床督攻城仁赡素善射自引弓射之箭去胡床数
𡵯辄堕丗宗命进胡床扵前堕处后箭复逺数𡵯而堕
仁赡知之投弓扵地曰天果不佑唐耶吾有𣦸于城下
耳终不失节扵是世宗遣中使来谕曰知卿忠义然士
民何罪耶又亲驾临城招之皆不従自正月至四月不
可下世宗还京师泰滁和舒蕲诸州皆复为唐守涡
口定逺周兵戍守者皆亦为我师败破江左㡬复振而
寿州之围独不解元宗遣元帅齐王景逹以兵数万来
援分重兵据紫金山列寨十馀与城中传烽相应筑甬
道𢪔城以通馈饷六月仁赡出兵杀周兵数百焚攻城
洞屋甚众周将李重进等兵力颇屈仁赡因请乘世宗
之㱕以镐守城自出决𢧐景逹畏懦又方任陈觉固
不许仁赡愤郁得疾少子崇諌夜泛小舟渡淮谋纡家
祸为军校𠩄执仁赡命腰斩之监军使文徳殿使周廷
构哭于中门又求救于仁赡妻薛氏薛氏曰崇諌㓜子
固𠩄不忍然贷其𣦸则刘氏为不忠之门促命斩之然
后成䘮闻者皆为出涕十五年二月世宗复亲征屡𢧐
皆克唐军被俘馘者四万人馀众不𣸪整朱元朱仁
裕孙璘皆降周仁赡闻扼吭愤叹世宗知寿州且下心
独嘉仁赡之忠恐城破杀之乃下诏谕使自择祸福三
月甲辰又耀兵城北而仁赡巳困笃不知人监军周廷
构营田使孙羽等为仁赡表请降戊申世宗次城北受
之舁仁赡至幄前抚劳嘉叹拜天平军节度使兼中书
令命还城飬疾辛亥昼晦而黄沙如雾世宗在下蔡疑
有变驰𮪍觇之乃仁赡卒年五十八州人皆哭偏裨及
士卒自刭以徇者数十人世宗遣使吊𥙊追封彭城郡
王录其子崇赞为怀州刺史赐荘宅各一区元宗闻仁
赡𣦸哭之恸赠太师中书令谥忠肃叹曰仁赡有知其
肯舍我而受周命耶是夕梦仁赡若拜谢庭中加封卫
王后主立进封越王开宝中仁赡子崇谅为进奉使
太祖嘉其忠臣之后特命为都官郎中仁赡至命庙食
寿春不绝
论曰政和中先君㑹稽公为淮西常平使者实请于朝
列仁赡扵典祀且名其庙曰忠显后又尝寓家寿春方
世宗攻下寿州废为寿春县而徙寿州扵下蔡故寿春
父老喜言仁赡𣦸时事言其夫人不食五日亦𣦸葢传
记𠩄不载庙在邑中岁时奉祀甚盛乾道淳熙之间予
逰蜀在成都见梓潼令金君𠩄藏周世宗除仁赡天平
军节度使告身白𥿄书墨色印文皆如新金君言仁赡
独一裔孙卖药新安市客𣦸无后故得之其词与王溥
𠩄修周世宗实录皆合若欧阳氏五代史𠩄称尽忠𠩄
事抗节无前代名臣㡬人可比予之南伐得汝为多
葢摘一制中语载之本不相连属又颇有润色也以
仁赡之忠天报之冝如何而其后于今遂绝天理之难
知如此可悲也夫
潘佑幽州人祖贵事刘仁恭为将守光杀之父处常脱
身南奔事烈祖为散𮪍常侍佑生而狷介髙洁闭门苦
学不交人事文章议论见推流軰陈乔韩熙载共荐扵
元宗起家秘书省正字后主在东宫开崇文馆以招贤
士佑预其间后主嗣位迁虞部贠外郎史馆修𢰅议纳
后礼援据精博合指迁知制诰召草南汉主书文不加
后主咨赏迁中书舎人每以潘卿称之而不名佑酷
喜老荘之言尝作文一篇名曰赠别其辞曰荘周有言
得者时也失者顺也安时处顺哀乐不入也仆佩斯
言久矣夫得者如人之生自一歳至百岁自少得壮自
壮得老岁运之来不可却也此𠩄谓得之者时也失之
者亦如一岁至百歳暮则失早今则失昔壮则失少老
则失壮行年之去不可留也此𠩄谓失之者顺也凡天
下之事皆然也逹者知我无柰物何物亦无柰物何两
不相干故泛然之也故浩然之也其视天下之事如奔
车之历蚁垤也值之非得也去之非失也燕之南越之
北日月𠩄生是为中其间含齿戴髪食粟衣帛者是
为人刚柔动植林林而无穷者是为物以声相命是为
名倍物相聚是为利彚首而芸芸是为事事往而记之
扵心为喜为悲为怨为恩其名虽众实一心之变也始
则无物终复何有而扵是强分彼我彼谓我为彼我亦
谓彼为彼彼自谓为我我亦自谓为我终不知孰为彼
耶孰为我耶而世方徇欲利系心扵物局促若辕下
驹安得如列御冦荘周者㷊天下之辕释天下之驹浩
浩乎复㱕扵无物欤此吾平昔𠩄言也足下之行书以
赠别开宝五年更官名改内史舎人初与张洎亲厚及
俱在西省𠩄趋既异情好顿衰每叹曰堂堂乎张也难
与并为仁矣时南唐日衰削用事者充位无𠩄为佑愤
切上䟽极论时政历诋大臣将相词甚激讦后主虽数
赐手扎嘉叹终无𠩄施用佑七䟽不止且请㱕田庐乃
命佑专修国史悉罢他职而佑复上䟽曰三军可夺帅
也匹夫不可夺志也臣乃者继上表章凡数万言词穷
理尽忠邪洞分陛下力蔽奸邪曲容謟伪遂使家愔
愔如日将暮古有桀纣孙皓者破国亡家自已而作尚
为千古𠩄𥬇今陛下则奸回败乱家不及桀纣孙
皓逺矣臣终不能与奸臣杂处事亡国之主陛下必以
臣为罪则请赐诛戮以谢中外词既过切张洎従而挤
之后主遂彂怒以潘佑素与李平善意佑之狂多平
激之而平又以建白造民籍为众𠩄排乃先收平属吏
并使收佑佑闻命自刭年三十六徙其家饶州处士刘
洞赋诗吊之中人人传诵为泣下及王师南征下诏
数后主杀忠臣盖谓佑也子华仕 宋至屯田贠外郎
以疾致仕景徳中 真宗皇帝怜佑之忠起华于家授
故官
论曰佑学老荘齐𣦸生冨贵故其上䟽纵言诋讦若
惟恐不得𣦸者虽激于一时忠愤亦少过矣后主非强
愎䧺猜之君而䧟之扵杀諌臣使佑学圣人之道知事
君之义岂至是㢤不幸既𣦸同时诸臣已默默为降虏
矣犹丑正嫉贤视之如仇诬之以狂愚惑溺祀左道
之罪至斥为人妖虽后之良史有不䏻尽察其者扵
戏悲夫
李平夲姓名曰杨讷少为嵩山道士与汝阴布衣舒元
共学数年业成同㳺蒲中客扵节度使李守贞守贞叛
汉使两人懐表间行乞师扵金𨹧元宗为出师数万为
之声援甫出境而守贞败两人无𠩄复命且唐遇之厚
因留事唐而讷始自称李平元亦易姓朱元宗皆以为
尚书郎吴越侵常州欲以平为将固辞迁卫尉少卿周
兵蕲州不䏻有复弃而㱕乃以平为刺史朱元叛元
宗以平本与元同㱕唐虑其不自安召还金𨹧使者失
指械平以㱕元宗大惊慰勉之拜建州节度使召为卫
尉卿潘佑好老荘平少为道士习其说因相与逰平请
复井田法造民籍复造牛籍课民种桑后主本好古务
农甚悦其言使判司农寺平急扵成功施设无渐人不
以为便后主亦中悔罢之而潘历诋一时公卿独称荐
平请以司㑹府群议并不平㑹佑以諌得罪因坐以
与平祀神事系平大理狱缢𣦸狱中
严续字兴宗冯翊人祖实仕故唐为江淮水陆转运判
官徙家广𨹧父可求为吴武王谋臣及景王宣王嗣主
又皆有功宣王建可求为尚书左仆射同平章事大
和二年卒续十馀岁以父䕃补千牛备身迁秘书郎尚
烈祖女生长冨贵而性恭谨历兵部侍郎尚书左丞元
宗即位进礼部尚书中书侍郎出牧池州复拜中书侍
郎兼三司使又出为江西节度使数年复入知尚书省
遂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初续之未出池州也宋齐丘
专公卿多附之惟续持正不为屈翰林学士常梦锡
尝指言齐丘过咎元宗语之曰大臣惟严续能自立然
才短恐不胜其党卿冝助之梦锡退谕指于续续因
与梦锡亲厚然不能尽用其言也卒为党人𠩄排与梦
俱补外及为相虽自以肺腑尽忠不贰然寡学识聴
用多非其人不䏻称职作螃蟹赋以讥切之是时以
军兴百司政事往往㱕枢宻院续言多不见用求罢拜
镇海军节度使属疾还都已革犹不乱与客言论如平
时后主使内夫人问之历陈群臣邪正某当进某当退
辞气慷慨不及其私翌日卒年五十七谥曰懿初续以
不学见同列遂力教子弟诸子及孙举进士中其科
者十馀人
张易字简魏州元城人髙祖万福故唐金吾将军后
徙莱州掖县易性豪举尚气少读书扵长白山又徙王
屋及嵩山苦学自励食无盐酪者五岁齐有髙士王逹
灵居海上博学精识少许可易従之逰数年入洛举进
士不中以升元二年南㱕授校书郎大理评事时方重
赤县拜上元令元宗立以水部贠外郎通判歙州刺史
朱匡业平居甚谨然醉则使酒𨹧人果扵诛杀无敢犯
者易至赴其宴先已饮醉就席酒甫一再行掷杯推案
攘袂大呼诟责锋起匡业尚醒愕然不敢对惟曰通判
醉甚不可当也易嵬峨喑呜自若俄引去匡业使吏掖
就马自是见易加敬不敢复使酒郡事亦赖以济太弟
景遂初立髙𨕖宫僚召为善大夫景遂召饮以玉杯
行酒因与坐客传玩至易忽大言曰殿下有重宝轻士
之意何耶扺于柱础碎之坐皆失色其他规正皆𩔖此
景遂不为忤待易益厚迁刑部郎中判大理寺周人南
侵时江淮乆安人不知𢧐我师屡北上下震恐易独
言朝路曰家被山带河守奕世之业昔者夫差以无
道之兵威𨹧齐𣈆孙𫞐以草创之国𫝑遏曺刘今若上
下并力敌何足畏㢤元宗闻而异之召使𪧐禁中议
事然亦不用也陈觉李徴古方用事朝野侧目易一
日朝𨓆叹曰吾忝廷尉軄诛邪孽当手毙二竖以谢旷
官俄以吴越犯出为宣歙招谕使判宣州前刺史方
筑州城役徒数万一切罗遣之曰自守者弱逺圗者强
何以城为吴越闻慑服不敢复犯后主封吴王召易为
吴王司马东宫建又为左庶子后主即位迁右諌议大
夫复判大理寺寻乞解大理改勤政殿学士判御史台
采武徳至宝历君臣问对及臣下论奏骨鲠者七十二
事为七卷曰諌奏集上之注太玄未成卒年六十一
龚慎仪后主时为给事中开宝三年 太祖欲讨南汉
未决诏后主谕刘𬬮令奉正朔后主乃遣慎仪持书使
南汉书曰㒒与足下叨累世之虽疆畿阻阔休戚实
同敢奉尺书敬布腹心昨大朝伐楚足下疆吏弗靖遂
成衅𨻶初为足下危之今敝邑使臣入贡 皇帝幸以
此宣示曰彼若憣然改图单车之使造廷则百万之
师不复出矣不然将有不得巳者仆料大朝之心非贪
土地也怒人之不賔而巳且古之用武不计强弱大小
而必𢧐者有四父毋宗庙之仇一也彼此乌合而民无
㝎心二也敌人进不舍我退无守路𢧐亦亡退亦亡三
也彼有败亡之𫝑我乘进之机四也今足下与大朝
无是四者而坐受天下之兵决一旦之命有家利社
稷者固如是乎夫疆则南面而王弱则玉帛事大屈伸
在我何常之有违天不祥好𢧐危事天方相楚尚未可
争而况今日之事耶地莫险于剑阁而蜀亡矣兵莫强
扵上党而李筠失守矣窃意足下国中必有矜智好谋
之臣献尊主强之䇿以谓五䫈之险非可遽前坚壁
清野绝其饷道依山阻水射以强弩彼虽百万之兵安
䏻成功不幸而败则轻舟浮海犹足自全岂以万乘
之主而屈扵人㢤此士之常谈可言而不可用异时
王师南伐水陆并举百道俱进岂暇俱绝其饷道尽保
其壁垒用吴越舟师自泉州航海不数日至足下
都矣人情恟恟则舟中皆为敌忠义效𣦸之士未易
可见虽有臣海孰与足下俱行乎敢布腹心惟与大臣
𤍨计之史馆修𢰅潘佑之词也𬬮得书怒囚慎仪不遣
后主表闻 太祖遂决兴师南汉平乃得㱕后主之亡
也愼仪为歙州刺史㑹昭武留后卢綘闻破提兵自
宣州欲入福建过歙愼仪闭城拒守绛怒曰愼仪吾故
人何为见拒遣裨将马䧺攻之愼仪朝服而出为䧺𠩄
害
南唐书列传卷苐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