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十 静修先生文集 卷第二十一
元 刘因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元刊小字本
卷第二十二

静修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一

 书

   上宰相书

九月二十八日因再拜因自㓜读书接闻大人君子之

馀论虽他无所得至如君臣之义一节自谓见之甚明

其大义且勿论姑以日用近事言之凡吾人之所以得

安居而暇食以遂其生聚之乐者是谁之力欤皆君上

之赐也是以凡我有生之民或给力役或出智能亦必

各有以自效焉此理势之必然亘万古而不可易而庄

周氏所谓无所逃于天地之间者也因生四十三年未

尝效尺寸之力以报 国家养育生成之德而 恩命

连至因尚敢偃蹇不出贪高尚之名以自媚以负

国家知遇之恩而得罪于圣门中庸之教也哉且因之

立心自㓜及长未尝一日敢为崖岸卓绝甚高难继之

行平昔交友苟有一日之雅者皆知因之此心也但或

者得之传闻不求其实止于踪迹之近似者观之是以

有高人隐士之目惟阁下亦知因之未尝以此自居也

请得一一言之向者 先储皇以赞善之命来召即与

使者俱行再奉 旨令教学亦即时应 命后以老母

中风请还家省视不幸弥留竟遭忧制遂不复出初岂

有意于不仕邪今 圣天子选用贤良一新时政虽前

日隐晦之人亦将出而仕矣况因平昔非隐晦者邪况

加以不次之宠处之以优崇之地邪是以形留意往命

与心违病卧空斋惶恐待罪因素有羸疾自去年䘮子

忧患之馀继以痁疟历夏及秋后虽平复然精神气血

巳非旧矣不意今歳五月二十八日疟疾复作至七月

初二日蒸发旧积腹痛如刺下血不巳至八月初偶起

一念自叹旁无期功之亲家无纪纲之仆恐一旦身先

朝露必至累人遂遣人于容城先人墓侧修营一舎傥

病势不退当居处其中以待尽遣人之际未免感伤由

是病势益増饮食极减至二十一日使者持 恩命至

因初闻之惶怖无地不知所措徐而思之窃谓供职虽

未能扶病而行而 恩命则不敢不扶病而拜因又虑

若稍渉迟疑则不惟臣子之心有所不安而踪迹高峻

巳不近于人情矣是以即目拜受留使者候病势稍退

与之俱行迁延至今服疗百至略无一效乃请使者先

行仍令学生李道恒纳上铺马 圣旨待病退自备气

力以行望阁下俯加矜悯曲为保全因实踈逺微贱之

臣与 帷幄诸公不同其进与退苦非难处之事惟阁

下始终成就之因再拜

   答田尚书书

某再拜复礼意恳到至于再三虽不敢当亦所不敢拒

者然势有不能者三今不免一一焉近有人自郷中来

水几啮先墓尚赖相去甚近时有展省而谋所以迁避

之方必三歳而后可庶几焉一也家堂垂老有所生女

子在赵州亦欲时一相见若逺去则往复极不易矣二

也外舅郭判官平生受知最重今在平定卧疾十月间

巳一往省视临别垂泪云比死幸得一相见近其子书

来云变肿而利医者云利不利于是证也拙妇闻之殆

难为怀欲遂俱往视之则山路﨑岖往复千里而势有

不能殆不免某复作一行也三也有此二者而遂舎之

将以教人而先失此虽公亦所不与也可往则一来即

往诚不敢虚讹以要人之再三公若不亮察虽百往复

亦止此而巳矣某再拜田侯请䟽附比 窃以深圣人日夜之思不如学也制桐子善

恶之命时维师哉凡期进业之精必就有道而士伏惟梦吉先生两仪间气四海英才𥘉学语则自识于之无

及讲书则径明其旨𧼈料緫角之时必至于耸壑甫弱冠之日俄骇其能文河倾万卷之储笔扫千军之阵士

𩔖知畏公论有归道积厥躬白璧抵连城之价声闻于外良金难众日之销某有豚犬軰性止中庸席虚善诱

敢望加诸陶铸之力庶可逹于成就之途各习圣经动循天理盖素志实在于是舎先生将安之乎敬遣某人

持䟽上请早赐俞音幸母多让谨䟽

   答何尚书书

某再拜复辱䟽礼意甚厚实非所敢当也然易之风土

素所慕爱而公之才器则又所愿交而未得者也又平

生尝苦无书读每思欲馆于藏书之家而肆其检阅而

今之藏书复孰有如公之多者是三者盖十年之所欲

求而不得者今一朝不求而并得之且公出贵家而能

不忘子孙教养之计求之古人亦不多见而某又何暇

辞但事绪卒不能绝六七月之交当再议之某再拜

请䟽附此 窃以景星鳯凰争睹治平之瑞秋阳江汉亦资濯暴之功是知莘野天民不拒互党童子伏推梦

吉先生天资颖悟风操崛奇驰声琐闼之间晦迹衡门之下沉潜抱负志学期于圣贤发见辉光诗文复于骚

雅冀藏器待时之日传传道解惑之心故仰渎于仞墙愿俯垂于金诰燕山改色载瞻伊洛之风易水增明颙

俟河汾之教辄伸卑恳倾听来音谨䟽

   与王经略书

八月二十八日刘某再拜以生平知已有五年之别且

还自数千里外款假下泽奉候起居角中私第从容觞

咏为数日留以道前日西山连榻南州并辔之好实初

心也故自四月初始闻有归意访问迄今无虚月及至

则腹痛连绵不止而不能径往南望依依徒增怅恨仲

实来仍闻执事脚气作不知近日复何如谨专人奉问

续当亲往未闲秋严惟顺时以道自爱不宣某再拜经

略恩公执事

   答张推官书

某顿首启自获与仲实交尝窃闻家丗昆季之美而执

事恬退之节乐易之风虽未之识固巳若亲承其教五

月间彦通来闻秩满家居而仆方私或以事至府则庶

得一见焉及仲实至则纸墨等物遽𫎇先施之辱矣且

许以北行则取道于此而将枉驾焉感慰不自胜然思

其所以得此岂仲实诸人尝以不肖欺执事也比当面

叙姑此驰谢八月二十八日某再拜推官先軰执事

   答王判官书

某顿首复緫判执事向居保府窃闻才名风节之馀向

慕而愿交之者有日矣然公宦游南北而仆复闭门痴

坐踪迹蹉跌是以十年之间仅望见风采一二于稠人

中竟未尝接杯酒殷勤之欢以道其相与之意及来山

中交道日狭故人日踈凡郷曲之贤平昔之愿交而未

得者日往来于心其相与之意故在忽八月九日领四

月间见𭔃诗其赋叙平实而兴𭔃高逺辞旨精严而风

格古雅其平日磊磊自负与夫期待之辱又概见于言

意之表读之不觉惊喜向之愿交而相与者自此敢少

进于前矣特恨浮沉乆而得之睌和答难而报谢迟故

谨专人先此驰复比良晤秋严惟顺时以道自爱不宣

八月二十七日某再拜

 䟽

   王治中请赵君玉䟽

道人游于内形骸无废疾之嫌老者近于亲饮食有忠

养之戒惟其布帛之文不为野所以耆艾而信可以师

伏惟提学先生经明行修年高德邵人惜士安之苦节

天留凿齿之半躯某蚤失师传今劳王事每惭将逼于

晚景但欲常闻于善言避堂寝以舎盖公固不敢当礼

贤之僣载酒肴而过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子庶几能伸问字之勤𢊍传巳

修熏沐而待谨䟽

   请赵教授就师席䟽

伏以为州郡立师乆著 朝廷之令式选生徒入学屡

颁台宪之条章共兴激励之心爰得依归之所㳟惟先

生蚤亲有道晩举力田以公论所归膺师儒之选某等

幸居是郡得预诸生敬备束脩愿行见先生之礼特新

讲肆望不虚郷国之勤谨䟽

   灵阳观鸠粮䟽

奉为本院见阙道粮谨投一乡上善共加补助者窃以

力田固清修之本𭣣功有丰歉之殊终歳徒劳连年失

望驩虞里巷共歌乐土之有秋寂寞斋𢊍实望仁人之

移粟谨䟽

杂着

   节彖

涣先阴而后阳也自一阴一阳而二阴二阳也故为涣

为涣散也节先阳而后阴也自二阳二阴而一阳一阴

也故为节焉节止也以卦之象而言之泽所以限水水

遇泽而止皆节之义也以卦之德而言之方说而遇险

险而以说行之又皆节之义也夫事物之有限而止者

节也而节亦一事物也独无所谓有限而止者乎知节

而不知节其节焉于彼虽为节于节则为不节也此则

节而至于苦者也在物皆有自然之节也若因其节而

节焉犹支之有节分之有假亦风行于水自然披离之

为涣而巳若节而至于苦则非自然之节矣凡卦之所

谓亨与贞者其亨与贞皆同而所以为亨与贞则异涣

即亨也亨在事先节有亨之道而已亨在事后然易无

无贞而亨者犹物之无无阴之阳也亨在事先者其卦

以亨为主而守之以贞亨在事后者其卦以贞为主庶

几其有亨也在涣其辞有聚涣之象焉在节其辞有苦

节之戒焉涣非必涣也节非必节也未节则思所以节

焉巳节则思戒其所以苦节者焉动乆而以静节之静

久而以动节之皆所以为节也知此则知其所谓亨与

贞者亦随所遇而变也友人筮遇节当以彖辞占故为

言其义例之大略焉

   武遂杨翁遗事

翁与予外家通谱牒一丗矣昭穆则舅父也八十歳馀

每一过予辄自喜数日而谓有所得也好闻邵氏恶盈

语每告之一二必手录而藏之尝谓予曰予视丗俗惟

予与山西一石丈者其所为颇当吾子意冝吾子之不

见合于人也略能道予家数丗事毎援之以为其朋友

予孙之戒临终遗其子孙者无他语惟及予戒其子孙

令从予学而巳翁旧尝与予言者自西山来武遂渉百

里途一日意甚速访捷径于人视所常往来当早至中

途遇人夺𮪍补驲传乃走避之乃反迂于所常往来者

尓后思之事莫不然遂不敢求捷又云某人者拥高官

以南予谓其人不免后果如予言盖治行时予见谋利

之具以知之又云昔年二十馀遇保州钞𮪍身巳十馀

创即伏而死矣其一人复抽刀由背及腹刺至地而去

是时岂意复生于天地之间六十年馀也以此知生死

非人所能为也又云保州屠城惟匠者免予冒入匠中

如予者亦甚众或欲精择能否其一人黙语之曰能挟

锯即匠也拔人于生挤人于死惟所择事遂巳而凡冒

入匠中者皆赖以生当时恨不知其人之姓名若此等

语毎语次必一二及之予亦乐闻而不厌其言之屡也

性喜饮醉即微笑好谈佛书亦颇能知其微处呜呼亲

旧日益尽予日益孤感念知已不觉涕零遂书此示其

子孙使知翁之言行如是其令不忘予家之好云翁字

吉甫忘其名至元十六年正月十六日书于吟风亭

   书示疡医

周礼疡医凡疗疡以五毒攻之以五气养之以五药疗

之以五味节之五毒疑即医师所聚毒药凡五药之有

毒者非谓一方五药而可以尽攻诸疡也攻与疗所以

去其疾也养与节所以扶其本也盖攻则必养之疗则

必节之攻视疗加急养视节加密理势然也郑氏释五

毒以黄堥置石胆丹砂雄黄礜石慈石其中烧之三日

三夜其烟上著以鸡羽取之以祝创恶肉破骨则尽出

宋杨文公见杨嵎验之果如郑所云此盖古方五毒药

之一尓若即以是为五毒则不惟圣人之言不如是之

狭而执兼与下文五气五药五味之言亦不𩔖矣予又

恐以杨之偶中而致人之不中也贾氏䟽又以五药为

五毒则郑既失经之意而贾又失郑之意也东坡尝论

学儒不但费纸而正俚语之非唐庚论陶隐居注本草

与昜之说非知言者盖儒术之大无对非可与医并言

者也然众技校之则李明之常言苏沈良方犹唐宋类

诗盖言不能诗者之集诗犹不知方者之集方也一诗

之不善诚不过费纸而巳一方之不善则其祸有不可

胜言矣友人为医者求予书其医疡也故云

   读药书漫记二条

人秉是气以为五藏百骸之身者形实相孚而气亦流

通其声色气味之接乎人之口鼻耳目者虽若汎然然

其在我而同其类者固巳吻焉而相合异其类者固巳

怫然而相戾虽其人之身亦不得而自知也如饮药者

以枯木腐骨荡为虀粉相错合以饮之而亦各随其气

类而之焉盖其源一也故先儒谓酸木味木根立地中

似骨故骨以酸养之金味辛金之缠合异物似筋故筋

以辛养之咸水也似脉苦火也似气甘土也似肉其形

固巳与𩔖矣而其气安得不与之流通也推而言之其

吉凶之于善恶亦𩔖也

天生此一丗人而一丗事固能办也盖亦足乎已而无

待于外也岭南多毒而有金蛇白药以治毒湖南多气

而有姜橘茱萸以治气鱼鳖螺蚬治湿气而生于水麝

香羚羊治石毒而生于山盖不能有以胜彼之气则不

能生于其气之中而物之与是气俱生者夫固必使有

用于是气也犹朱子谓天将降乱必生弭乱之人以拟

其后以此观之丗固无无用之人人固无不可处之丗也

   叙节妇贾韩

韩氏中山治中贾公之子增顺妻也其先真定获鹿人

父某金末尝代上党张公为潞州帅后归国移镇彰德

西道㑹有告其与金烜山武公通问讯者遂系狱行唐

当天下草昧非强宗豪族不能自保其室家况当衰谢

罪累之馀其强凌豪夺孰复能御之者时韩氏年巳十

五姿色复过人独能以礼适名族其风节巳可想见矣

二十七增顺死贾之族党有欲嫁之者韩氏以死拒之

其兄知沁州事某怜其少寡欲迎归之韩氏恐其将嫁

已也凡五往复终不许及年四十则曰吾老矣吾兄必

不强我也方一往焉韩氏出衣缨复移天于大家其生

长见闻宜不知勤俭劳苦为何物也及增顺死家无以

为生童稚嗷嗷待哺于前韩氏即斥去脂泽其服饰虽

山野农家之所不堪者韩氏处之若素也复慨然以勤

力自任毎日以麻二束自课剥而绩之尽焉而后寝其

事舅姑接夫子御妾媵待亲戚则又郷闾以为模范者

其婿郭赓屡为予言之始为叙其大略庶有如安定胡

翼之者闻将著之贤恵录云



静修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