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九 韩非子 卷二十

  钦定四库全书
  韩非子卷二十      元 何犿 注忠孝第五十一 人主第五十二
  饰令第五十三 心度第五十四
  制分第五十五
  忠孝第五十一
  天下皆以孝悌忠顺之道为是也而莫知察孝悌忠顺之道而审行之是以天下乱皆以尧舜之道为是而法之是以有乱君有曲父尧舜汤武或反君臣之义乱后世之教者也尧为人君而君其臣舜为人臣而臣其君汤武人臣而弑其主刑其尸而天下誉之此天下所以至今不治者也夫所谓眀君者能畜其臣者也所谓贤臣者能眀法辟治官职以戴其君者也今尧自以为眀而不能以畜舜舜自以为贤而不能以戴尧汤武自以为义而弑其君长此眀君且常与而贤臣且常取也故至今为人子者有取其父之家为人臣者有取其君之国者矣父而譲子君而譲臣此非所以定位一教之道也臣之所闻曰臣事君子事父妻事夫三者顺则天下治三者逆则天下乱此天下之常道也明王贤臣而弗易也则人主虽不肖臣不敢侵也今夫上贤任智无常逆道也而天下常以为治是故田氏夺吕氏于齐戴氏夺子氏于宋此皆贤且智也岂愚且不肖乎是废常上贤则乱舎法任智则危故曰上法而不上贤记曰舜见瞽瞍其容造焉造愁貌也孔子曰当是时也危哉天下岌岌有道者父固不得而子君固不得而臣也臣曰孔子本未知孝悌忠顺之道也然则有道者进不为臣主退不为父子耶父之所以欲有贤子者家贫则富之父苦则乐之君之所以欲有贤臣者国乱则治之主卑则尊之今有贤子而不为父则父之处家也苦有贤臣而不为君则君之处位也危然则父有贤子君有贤臣适足以为害耳岂得利哉焉所谓忠臣不危其君孝子不非其亲今舜以贤取君之国而汤武以义放弑其君此皆以贤而危主者也而天下贤之古之烈士进不臣君退不为家是进则非其君退则非其亲者也且夫进不臣君退不为家乱世绝嗣之道也是故贤尧舜汤武而是烈士天下之乱术也瞽瞍为舜父而舜放之象为舜弟而舜杀之放父杀弟不可谓仁妻帝二女而取天下不可谓义仁义无有不可谓明诗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濵莫非王臣信若诗之言也是舜出则臣其君入则臣其父妾其母妻其主女也故烈士内不为家乱世绝嗣而外矫于君朽骨烂肉施于土地流于川谷不避蹈水火使天下从而效之是天下遍死而愿夭也此皆释世而不治是也世之所为烈士者虽众独行取异于人为恬淡之学而理恍惚之言臣以为恬淡无用之教也恍惚无法之言也言出于无法数出于无用者天下谓之察臣以为人生必事君养亲事君养亲不可以恬淡必以言论忠信法术言论忠信法术不可以恍惚恍惚之言恬淡之学天下之惑术也孝子之事父也非竞取父之家也忠臣之事君也非竞取君之国也夫为人子而常誉他人之亲曰某子之亲夜寝早起强力生财以飬子孙臣妾是诽谤其亲者也为人臣常誉先王之德厚而愿之是诽谤其君者也非其亲者知其不孝而非其君者天下贤之此所以乱也故人臣毋称尧舜之贤毋誉汤武之伐毋言烈士之髙尽力守法専心于事主者为忠臣古者黔首悗宻蠢愚悗忘情貌故可以虚名取也今民儇𫍣智慧欲自用不听上上必且劝之以赏然后可进又且畏之以罚然后不敢退而世皆曰许由譲天下赏不足以劝盗跖犯刑赴难罚不足以禁臣曰未有天下而无以天下为者许由是也已有天下而无以天下为者尧舜是也毁廉求财犯刑趋利忘身之死者盗跖是也此三者殆物也治国用民之道也不以此二者为量治也者治常者也道也者道常者也殆物妙言治之害也天下太平之士不可以赏劝也天下太平之士不可以为刑禁也然为太上士不设赏为太下士不设刑则治国用民之道失矣故世人多不言国法而言从横诸矦言从者曰从成必霸而言横者曰横成必王山东之言从横未尝一日而止也然而功名不成霸王不立者虚言非所以成治也王者独行谓之王是以三王不务离合而正五霸不待从横而察治内以裁外而已矣
  人主第五十二
  人主之所以身危国亡者大臣太贵左右太戚也所谓贵者无法而擅行操国柄而便私者也所谓威者擅权势而轻重者也此二者不可不察也夫马之所以能任重引车致逺道者以筋力也万乘之主千乘之君所以制天下而征诸侯者以其威势也威势者人主之筋力也今大臣得威左右擅势是人主失力人主失力而能有国者千无一人虎豹之所以能胜人执百兽者以其爪牙也而使虎豹失其爪牙则人必制之矣今势重者人主之爪牙也君人而失其爪牙虎豹之类也宋君失其爪牙于子罕简公失其爪牙于田常而不蚤夺之故身死国亡今无术之主皆明知宋简之𬨨也而不悟其失不察其事类者也且法术之士与当途之臣不相容也何以明之主有术士则大臣不得制断近习不敢卖重大臣左右权势息则人主之道眀矣今则不然其当途之臣得势擅事以环其私左右近习朋党比周以制䟽逺则法术之士奚时得进用人主奚时得论裁故有术不必用而势不两立法术之士焉得无危故君人者非能退大臣之议而背左右之讼独合乎道言也则法术之士安能䝉死亡之危而进说乎此世之所以不治也明王者推功而爵禄称能而官事所举者必有贤所用者必有能贤䏻之士进则私门之请止矣夫有功者受重禄有能者处大官则私剑之士安得无离于私勇而疾距敌游宦之士焉得无挠于私门而务于清洁矣此所以聚贤能之士而散私门之属也今近习者不必智人主之于人也或有所知而听之入因与近习论其言聴近习而不计其智是与愚论智也其当途者不必贤人主之于人或有所贤而礼之入因与当途者论其行聴其言而不用贤是与不肖论贤也故智者决策于愚人贤士程行于不肖则贤智之士奚时得用而人主之明塞矣昔闗龙逄说桀而伤其四肢王子比干谏纣而剖其心子胥忠直夫差而诛于属镂此三子者为人臣非不忠而说非不当也然不免于死亡之患者主不察贤智之言而蔽于愚不肖之患也今人主非肯用法术之士聴愚不肖之臣则贤智之士孰敢当三子之危而进其智能者乎此世之所以乱也
  飭令第五十三
  飭令则法不迁法平则吏无奸法已定矣不以善言售法任功则民少言任善则民多言行法曲断以五里断者王能参验五里然后断定其罪如此者王也以九里断者既王且强宿治者削宿置也若委置其法则必削以刑治以赏战厚禄以用术国无奸民则都无奸市物多末众农㢮奸胜则国必削民有馀食使以粟出爵必以其力则震不怠三寸之管毋当不可满也虽受不多然当无则不可满也授官爵出利禄不以功是无当也国以功授官与爵此谓以成智谋以威勇战其国无敌国以功授官与爵则治见者省言有塞此谓以治去治以言去言以功与爵者也故国多力而天下莫之能侵也兵出必取取必能有之按兵不攻必当朝廷之事小者不毁效功取官爵廷虽有辟言不得以相干也是谓以数治以力攻者出一取十以言攻者出十䘮百国好力此谓以难攻国好言此谓以易攻其能胜其害轻其任而道坏馀力于心莫负乘宫之责于君内无伏怨使明者不相干故莫讼使士不兼官故技长使人不同功故莫争言此谓易攻重刑少赏上爱民民死赏多赏轻刑上不爱民民不死赏利出一空者其国无敌利出二空者其兵半用利出十空者民不守重刑明民大制使人则上利行刑重其轻者轻者不至重者不来此谓以刑去刑罪重而刑轻刑轻则事生此谓以刑致刑其国必削
  心度第五十四
  圣人之治民度于本不从其欲期于利民而已故其与之刑非所以恶民爱之本也刑胜而民静赏繁而奸生故治民者刑胜治之首也赏繁乱之本也夫民之性喜乱而不亲其法故明主之治国也眀赏则民劝功严刑则民亲法劝功则公事不犯亲法则奸无所萌故治民者禁奸于未萌而用兵者服战于民心禁先其本者治兵战其心者胜圣人之治民也先治者强先战者胜夫国事务先而一民心专举公而私不从赏告而奸不生明法而治不烦能用四者强不能用四者弱夫国之所以强者政也主之所以尊者权也故眀君有权有政乱君亦有权有政积而不同其所以立异也故明君操权而上重一政而国治故法者王之本也刑者爱之自也夫民之性恶劳而乐佚佚则荒荒则不治不治则乱而赏刑不行于天下者必塞故欲举大功而难致力者大功不可几而举也欲治其法而难变其故者民乱不可几而治也故治民无常唯治为法法与时转则治治与世宜则有功故民朴而禁之以名则治维之以刑则从时移而治不易者乱能治众而禁不变者削故圣人之治民也法与时移而禁与治变能越力于地者富能起力于敌者强强不塞者王故王道在所开在所塞塞其奸者必王故王术不恃外之不乱也恃其不可乱也恃外不乱而治立者削恃其不可乱而行法者兴故贤君之治国也适于不乱之术贵爵则上重故赏功爵任而邪无所闗好力者其爵贵爵贵则上尊上尊则必王国不事力而恃私学者其爵贱爵贱则上卑上卑者必削故立国用民之道也能闭外塞私而上自恃者王可致也
  制分第五十五
  夫凡国博君尊者未尝非法重而可以至乎令行禁止于天下者也是以君人者分爵禄制则法必严以重之夫国治则民安事乱则邦危法重者得人情禁轻者失事实且夫死力者民之所有者也人情莫不出其死力以致其所欲而好恶者上之所制也民者好利禄而恶刑罚上掌好恶以御民力事实不宜失矣然而禁轻事失者刑赏失也其治民不秉法为善也如是则是无法也故治乱之理宜务分刑赏为急治国者莫不有法然而有存有亡亡者其制刑赏不分也治国者其刑赏莫不有分有持以异为分不可谓分至于察君之分独分也是以其民重法而畏禁愿毋抵罪而不敢胥赏故曰不待刑赏而民从事矣是故夫至治之国善以止奸为务是何也其法通乎人情闗乎治理也然则去㣲奸之道奈何其务令之相规其情者也则使相窥奈何曰盖里相坐而已同里有罪罪必相坐禁尚有连于己者理不得相窥惟恐不得免有奸心者不令得忘窥者多也如此则慎已而窥彼发奸之宻告过者免罪受赏失奸者必诛连刑如此则奸类发矣奸不容细私告任坐使然也任保也同里相保之人则坐之故曰任坐夫治法之至明者任数不任人是以有术之国不用誉而得人之情境内必治任数也亡国使兵公行乎其地而弗能圉禁者任人而无数也自攻者人也攻人者数也故有术之国去言而任法凡畸攻之循约者难知过刑之于言者难见也是以刑赏惑乎贰所谓循约难知者奸功也臣过之难见者失根也循理不见虗功度情诡乎奸根则二者安得无两失也是以虗士立名于内而谈者为略于外故愚怯勇慧相连而以虗道属俗而容乎世故其法不用而刑罚不加乎僇人如此则刑赏安得不容其二故实有所至而理失其量量之失非法使然也法定而任慧也释法而任慧者则受事者安得其务务不与事相得则法安得无失而刑安得无烦是以赏罚扰乱邦道差误刑赏之不分白也

  韩非子卷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