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传第三十四 高丽史
列传第三十五 高丽史第一百二十二
列传第三十六 

    正宪大夫工曹判书集贤殿大提学知 经筵春秋馆事兼成均大司成郑麟趾奉 教修

    方技

    盖以一艺名,虽君子所耻,然亦有国者,不可无也。自迁史,立日者、龟策、仓扁传,而后之作史者,皆述方技传,岂非是意耶?作方技传。

    金谓䃅

    金谓䃅,肃宗元年,为卫尉丞同正。新罗末,有僧道诜,入唐学一行地理之法而还,作秘记以传。谓䃅学其术,上书请迁都南京曰:“道诜记云:‘高丽之地,有三京,松岳为中京,木觅壤为南京,平壤为西京。十一、十二、正、二月,住中京,三、四、五、六月,住南京,七、八、九、十月,住西京,则三十六国朝天。’又云:‘开国后百六十馀年,都木觅壤。’臣谓今时,正是巡驻新京之期。

    臣又窃观道诜踏山歌曰:‘松城落后向何处,三冬日出有平壤。后代贤士开大井,汉江鱼龙四海通。’三冬日出者,仲冬节日出巽方,木觅在松京东南,故云然也。又曰:‘松岳山为辰、马主,呜呼谁代知始终。花根细劣枝叶然,才百年期何不罢。尔后欲觅新花势,出渡阳江空往还。四海神鱼朝汉江,国泰人安致太[1]平。’故汉江之阳,基业长远,四海朝来,王族昌盛,实为大明堂之地也。又曰:‘后代贤士认人寿,不越汉江万代风。若渡其江作帝京,一席中裂隔汉江。’又三角山明堂记曰:‘举目回头审山貌,背壬向丙是仙鳌。阴阳花发三四重,亲袒负山临守护。案前朝山五六重,姑叔父母山耸耸。内外门犬各三尔,常侍龙颜勿馀心。靑白相登勿是非,内外商客各献珍。卖名邻客如子来,辅国匡君皆一心。壬子,年中若开土。丁巳,之岁得圣子。凭三角山作帝京,第九之年四海朝。’故此明王盛德之地也。

    又神志秘词曰:‘如秤锤、极器、秤干、扶疏、梁锤者五德地,极器百牙冈。朝降七十国,赖德护神。精首尾,均平位,兴邦保太[1]平,若废三谕地,王业有衰倾。’此以秤谕三京也。极器者首也,锤者尾也,秤[2]干者提纲之处也。松岳为扶疏,以谕秤干,西京为白牙冈,以谕秤首,三角山南为五德丘,以谕秤锤。五德者,中有面岳为圆形,土德也,北有绀岳为曲形,水德也,南有冠岳尖锐,火德也,东有杨州南行山直形,木德也,西有树州北岳方形,金德也。此亦合于道诜三京之意也。今国家有中京、西京,而南京阙焉。伏望,于三角山南木觅北平,建立都城,以时巡驻。此实关社稷兴衰,臣干冒忌讳,谨录申奏。”于是,日者文象从而和之。睿宗时,殷元中亦以道诜说,上书言之。

    李宁

    李宁,全州人,少以画知名。仁宗朝,随枢密使李资德入宋,徽宗命翰林待诏王可训、陈德之、田宗仁、赵守宗等,从宁学画。且敕宁画本国礼成江图,既进,徽宗嗟赏曰:“比来,高丽画工,随使至者多矣,唯宁为妙手。”赐酒食、锦绮、绫绢。宁少师内殿崇班李俊异,俊异妒后进,有能画者,少推许。仁宗召俊异,示宁所画山水,俊异愕然曰:“此画如在异国,臣必以千金购之。”又宋商献图画,仁宗以为中华奇品悦之,召宁夸示。宁曰:“是臣笔也。”仁宗不信,宁取图拆妆背,果有姓名,王益爱幸。

    及毅宗时,内阁绘事悉主之。

    子光弼,亦以画见宠于明宗。王命文臣,赋潇、湘八景,仍写为图。王精于图画,尤工山水,与光弼、高惟访等,绘画物像,终日忘倦,军国事慢不加意。近臣希旨,凡奏事以简为尚。光弼子,以西征功补队正,正言崔基厚议曰:“此子年甫二十,在西征方十岁矣。岂有十岁童子能从军者?”坚执不署,王召基厚责曰:“尔独不念光弼荣吾国耶?微光弼,三韩图画殆绝矣。”基厚乃署之。

    李商老

    李商老,中书舍人仲孚之子。仲孚坐与妙淸善,流淸州,商老随之。及壮,放浪逐酒徒,有异僧,授以医方,商老因业医。后至京,有达官患疽,商老治之验。毅宗患足疾不痊,闻其名,召针之立愈。赐绫帛,超授良酝令属内侍,眷待厚,不数年迁至郞官。明宗朝,拜大府少卿。时算业及第彭之緖,谮承宣宋知仁、进士秦公緖,阴与南贼石令史谋作乱。王命内侍李存章、郞将车若松等鞫之,逮系甚多。更命内侍尹民瞻、上将军崔世辅按验,勿分真伪,皆流海岛,又闭城门,大索其党,商老亦以谗连逮配岛,百官虽知其冤,然恐怖无敢言者。寻召还复职,籍内侍,后拜吏部尚书。商老无学术,识者讥其不称。

    伍允孚

    伍允孚,复兴郡人,世为太史局官。忠烈朝,累迁判观候署事。允孚精于占候,竟夕不寐,虽祁寒盛暑,非疾病不废一夕。有星犯天樽曰:“当有飮者,奉使来。”有星犯女林曰:“当有使臣来,选童女。”皆验。又善卜筮,元世祖召试之,益有名。允孚言:“国家尝以春秋仲月,远戊日为社。按宋旧历及元朝今历,皆以近戊日为社。自今,请用近戊日。”从之。

    王亲祫于太[1]庙,上谥册,公主亦欲与祭,允孚曰:“太[1]庙祖宗神灵所在,可畏。”公主惧而止。允孚又言于公主曰:“天变屡见,加以亢旱,请弛营缮修德弭灾。后如有悔,恐被不言之罪故,言之。”公主将如元,临发召宰枢,令卜日作宫室,允孚曰:“今年兴土功,不利于人主,臣不敢卜。”公主怒,将夺官笞之,柳璥谏[3]止之。宰枢遣人白公主曰:“寝殿材瓦已备,日官伍允孚以土功不利于王、公主、世子,不肯卜日。乞令扈从日官文昌裕,卜日降旨。”公主怒,欲流允孚,王不得已免其官。

    后王以允孚不早卜日,杖之,允孚曰:“卜日者,欲避凶就吉也,胁而涓之,不如勿涓。臣宁就戮,不敢阿旨。”火星食月,允孚与昌裕泣白王曰:“火星食月,非常之变,岂饭僧事佛所能禳乎?愿愼厥施为,以消灾变。”于是,求直言,罢造成役徒。允孚语典法摠郞朴仁澍曰:“司中事,何稽滞之多也?”仁澍曰:“内教判旨如雨,安得不滞?”允孚以告王,王使语仁澍曰:“我非偏听右其人,凡有告者,欲令有司早剖决故,命之耳。岂为私耶?”仁澍对曰:“若不下判旨内教,而臣等容私听理,则罪当死矣。”一日,龙化院池鱼死浮出,莫知其数,允孚言:“岁。甲戌,东池有此怪,而宫车晏驾。”请王修省。顺昌宫灾,王召允孚、昌裕曰:“卿等尝言,当有火灾,何以知其然也?”对曰:“天谴章章,此火犹为小灾也。”允孚又言:“天变可畏,请设消灾道场。”王曰:“天渐寒,今将往南京,还当行之。”

    世祖亲征乃颜,王率兵助征,行至平壤,先遣柳庇,既行,使允孚卜之,对曰:“某日庇必还,而殿下亦自此返旆矣。”至期,登圣容殿后冈,北望久之,戏谓允孚曰:“汝卜得无谬乎?”使左右执之,允孚进曰:“今日尚未昏,可小待。”有顷,驿骑扬尘而来,果庇也。庇至曰:“帝平乃颜,罢诸道兵。”王益信之。允孚因星变白王曰:“星变不利于王、公主。”王问所以禳之,对曰:“百姓无怨,可以禳之。不若罢全罗、庆尚二道王旨别监及公主食邑。”王只罢公主食邑,以其布帛,归左仓,充百官俸。

    允孚性切直,每因灾异,言甚恳至。时政有可言,即入谏,不听,涕泣固争,期于必从,王惮之。常告朔于奉恩寺,且拜且泣曰:“太祖,太祖!君之国事,日非矣。”因呜咽不自胜,其诚恳类此。为人貌丑,寡言笑。公主尝谓王曰:“何故数引见此人?”王曰:“允孚吾之崔浩,貌虽丑不可弃也。”后公主颇改容礼之。尝自图天文以献,日者皆取法焉。官至佥议赞成事致仕卒。

    薛景成

    薛景成,鸡林人,自言弘儒侯聪之后。世业医,精其术。初补尚药医佐,累迁军簿摠郞,骤陞同知密直司事,转知都佥议司事致仕。忠烈每遘疾,必使景成治之,由是有名。元世祖不豫,遣使求医,安平公主赐装钱及衣二袭遣之。用药有效。世祖喜赐馆廪,敕门者时得出入,至使围棋于前,亲临观之。留二年告归,世祖赏赐甚厚,且曰:“得无念室家耶?汝归挈家以来。”景成还,欲与妻行,妻不可,乃止。未几,世祖召之,自是数往还。世祖遇之益厚,前后所赐,不可胜纪。成宗寝疾,又召之,因留元。忠宣受禅,韩国公主妒赵妃,诬妃父仁规罪。元遣使鞫问,以景成副之,景成不与用事者通。特加赞成事致仕,卒年七十七。景成身长美风仪,性谨厚,虽见知天子,蒙幸国王,未尝为子孙求恩泽,亦不治产业。子文遇登第,官至成均大司成。

    宦者

    高丽阉人,其本系非氓则贱隶也。高丽不用腐刑,在襁褓,为狗所啖者皆是。然但备宫闱永巷之任而已,不得拜叅官,其虑深远矣。毅宗时,郑𫍯、白善渊始用事,然𫍯之为祗候,宰相、台谏固争而不奉旨,盖犹有先王之遗风焉。齐国公主尝献数人于元世祖,颇得执侍闺闼,出纳帑藏。有奉诏来使,复其家,官其族,恩宠至厚。于是,残忍侥幸之徒,转相慕效,父宫其子,兄宫其弟。又其强暴者,小有愤怨,辄自割势,不数十年闲,刀锯之辈甚多。元政渐紊,阉人用事,此辈或官至大司徒者,遥授平章政事者。其次皆为院使、司卿。姻娅弟侄,并受朝命,第宅车服,僣拟卿相,富贵光荣,汉南阉人所不及。

    国家每有奏请,必赖其力故,忠烈之世,已有封君者。忠宣久留于元,数出入三宫,此辈因与相狎,多有请谒。王择其尤近幸者,皆封君赐爵,馀皆拜检校佥议密直。由是,旧典尽坏,而熏腐未燥者,亦轻视本国。如伯颜秃古思、方臣祐、李大顺、禹山节、李三真、高龙普等,皆反吠其主,谗谮构祸,言之可谓痛心。恭愍在位日久,猜忌大臣,以群小为耳目,倚任阍寺。至列于经邦论道之位,坐庙堂,议国政,而丽之社稷,亦不久矣。可不戒哉?作宦者传。

    郑𫍯

    郑𫍯,仁宗时,为内侍西头供奉官,以毅宗乳媪为妻。毅宗即位,赐甲第一区,授内殿崇班。王封兴德宫主,设曲宴,右谏议王轼见𫍯带犀,讥台员曰:“此而不弹,台官无目者也。”御史杂端李绰升作色曰:“君安知不弹耶?”即令台吏李份取其带。𫍯以赐物不肯与,份强取之。𫍯诉于王,王大怒,命内侍李成允执份。份走入台门,乃执他吏闵孝旌以来,中禁抄奴等欧缚之,囚宫城所。王不悦罢宴,解所御犀带赐𫍯,下孝旌刑部狱。台官知王怒未霁,还其带于内侍院,内侍执事韩儒功曰:“汝既取矣,何用还为?”遂却之,往来再三而后受之。台谏伏阁论成允等,王不听,台谏杜门不出,黜成允、儒功等五人。谏官不出,台官出视事。寻以𫍯权知阁门祗候,台官以宦者叅朝官无古制,争之,不听。台官又不出,王召谕之曰:“已收𫍯祗候制矣。”台官拜谢而退。

    𫍯怨之,密诱人诬告:“台省及份等,推戴大宁侯暻为王。”按问不验,宰相、谏官伏阁奏:“𫍯以私怨,谋陷台谏,罪不可赦。”论请不已,乃罢其职黜之。寻召还,复充内侍,郞将崔淑淸密谓左仆射权正钧曰:“郑𫍯与承宣直门下省李元膺等,乘势弄权,吾欲诛之,何如?”正钧即以闻,流淑淸于远岛。

    未几,复𫍯权知阁门祗候。王命右承宣、左谏议大夫李公升,督门下省,署𫍯告身。宰臣及谏官,论执不可,公升往来再三。王曰:“卿等不听朕言,朕食不甘味,寝不安席。”平章事崔允仪、右谏议崔应淸、元膺、公升等,不得已署之。给事中李知深、司谏崔祐甫、崔景义,独不署,伏阁力争。左迁知深为国子司业,祐甫尚舍奉御,景义殿中内给事。𫍯自是,得列搢绅,权宠日盛。多树亲党,引官奴王光就、白子端为羽翼,蔽王耳目,交构谗诉,陵轹朝臣,侵渔闾巷。宰相、台谏,畏威胁势,含嘿不言。

    𫍯第在阙东南三十步许,廊庑凡二百馀闲,楼阁峥嵘,金碧交辉,僣拟宫禁,宦寺乱法,莫盛于斯。王召知御史台事李公升等,督署𫍯告身,公升不奉旨。知门下省事申淑率谏官,上䟽曰:“郑𫍯之先,在圣祖开创之时,逆命不臣,锢充奴隶,区别种类,使不得列于朝廷。今授𫍯显任,以太祖功臣之裔,反仆役于不臣之类,有乖太祖立法垂统之意。请削𫍯职,凡与𫍯结党者,亦降为庶人。”王大怒,还其䟽,谏官伏阁二日,竟不得达。左正言许势修,挥泪太息,弃官而去。复召台谏,督署之,公升又不奉旨,淑上䟽力争,王不得已降制,削𫍯职,布告中外,顷之复其职。𫍯尝飨王,仍献衣,允仪、元膺等侍宴,乐声闻外。闻者莫不叹息曰:“权在内竖矣。”

    白善渊

    白善渊,本南京官奴。毅宗尝幸南京,见而悦之,号为养子。宫人无比亦官婢也,嬖于王,善渊狎之,颇有丑声。善渊与王光就常出入王卧内,专擅威福。胥吏秦得文事二人如奴隶,得拜宝城判官,以竹造几案及箧献之,王悦,召为内侍。内侍金献璜亦谄[4]事善渊者也,御史台劾奏,削其籍。广州书记金镠敛民财,买珍玩器皿,重赂宦者,于是,善渊、王肃恭荐属内侍。礼成江人赂善渊、肃恭、荣仪请以礼成为县。善渊等劝王游幸于江,江人敛民白金三百馀斤,为奇技淫巧。王欲观水戏,命内侍朴怀俊等,以五十馀舟,皆挂彩帆,载乐伎、彩棚及渔猎之具,张戏于前。有一人作鬼戏,含火吐之,误焚一船,王大噱。善渊尝准王行年,铸铜佛四十,画观音四十,以佛生日,点灯祝釐于别院,王乘夜微行,观之。又于万春亭,构延兴殿、灵德亭、寿乐堂、鲜碧斋、玉竿亭,沿涧植松竹花草。王每汎舟南浦,为流连之乐,皆善渊、怀俊、刘庄等,从臾而成之也。

    崔世延

    崔世延,怒其妻悍妒,自宫为阉。宦者陶成器方得幸于忠烈及公主,世延附之,得入宫闱,宠幸过成器,不数年,与成器俱拜将军,二人倚势横恣。王尝幸奉恩寺还,世延驰马,出入仗前。上将军李贞止之,不听,监察司畏不敢劾。中军都领,乃西班要职,必历诸军都领而后得补,世延超授其兄世安。诸军都领、指谕等白王争之,王亦不能改也。世延买赞成赵仁规家,嫌其隘陋,更起楼于后洞。楼近阙,公主望见,谓世延曰:“此忌方,不宜犯之。”世延不从,公主怒曰:“仁规宰相,不以为陋,汝一小竖耳,不听予言,益广其居耶?”命左右批其颊,枷脰囚巡马所,寻释之。世延擅权用事,多受贿赂,臣僚升黜,多出其口,虽宗室宰辅,不敢逆其意。

    郞将金弘秀与张良庇,讼奴婢于典法。良[5]庇度自屈,尽以其奴婢四十馀口赠世延。世延遇弘秀,慢骂之,弘秀亦慢骂,世延谮王,下弘秀典法狱。佐郞沈愉阿世延意,尽夺弘秀奴婢,流海岛。弘秀面叱愉曰:“尔为法官,阿附小人,乃流无罪之人,而夺奴婢耶?”愉惭屈。世延又夺内侍朴枢奴婢二十馀口。又诱良民康柱为奴,柱不肯,世延托以盗钞十锭,征银甁十口。柱贷银甁四口纳之,匿上将军车信家,世延谓信曰:“君何匿康柱?”信曰:“柱苦尔征督,贷我银甁四口偿之,十锭钞价已足,复欲征乎?”世延白王,请以巡马军搜捕,王许之。遂与世延[6]到信家,捕之急,信诣王宫,具言其故。

    时忠宣为世子,大怒数之曰:“汝夺弘秀及枢奴婢,流弘秀,罪一也。多畜猘犬,噬杀寿兴宫婢,宫主请汝毋畜猘犬,汝厉声曰:‘宫主馀生几许,禁我畜犬?’至使宫主泣下,罪二也。盗内府财物,罪三也。杂以银铜,私铸甁,罪四也。欲奴康柱,侵扰车信家,罪五也。此特大者耳,馀不胜数。”

    世延抗辨,辞颇不逊,世子白王曰:“世延多行不义,流毒一国。宜窜逐以惩其恶。”世延常父事印侯,王纳侯言,有难色。世子泣固请,侯怨世子,世子叱侯曰:“宰相腹大如瓮者,世延酒肉充之耳。汝与世延,同恶相济,此奴辈,当置一锧。”世延知不免,诡言曰:“愿一言于公主而死。”盖欲诉王阴事,以图免也。且曰:“我则已有罪,成器有甚于我。”

    公主大怒。杖成器并世延,囚巡马所。成器痴骇无知,奸不如世延,成器谓世延曰:“我尝荐汝,今反谮耶?谚曰畜犬反啮,汝之谓也。”于是,籍没成器奴婢、田庄、资产,银甁至七十馀口。世延以侯故,不籍产,唯弘秀奴婢属妙莲社,枢奴婢属内房库。世延尽以财宝,与侯曰:“愿免我配岛。”侯以为,若受赂不能救,恐世延复用有异图,遂白王,流世延、成器于远岛,未几,俱召还。

    世延从王在元,日令卫士,拾马矢以备行厨爨柴,人皆笑之。宫人无比,泰山郡人柴氏女,选入宫。王之往来都罗山,必从之,为留连之乐,人号为都罗山。宠幸方隆,其附托者,纵暴中外,世子甚疾之。自元来奔公主丧,白王曰:“殿下知公主所以致疾乎?必内宠妒媚者所为,请鞫之。”王曰:“且待服阕。”

    世子使左右,捕无比及其党世延、成器,将军尹吉孙、李茂,少尹柳琚,指谕承时用、宋臣旦,内僚金仁镜、文玩、张祐,中郞将金瑾,阉人全淑、方宗氐,宫人伯也真,囚之,鞫无比巫蛊事。巫女术僧皆服,稍得咒诅状。斩成器、世延、淑、宗氐、瑾、无比、伯也真,流其党四十馀人,国人震慑。时宦者宠盛,人皆歆慕,多自宫者。监察司录事崔成为宫所笞辱,遂发忿自宫。又昌宁县民为造成都监役徒,被征银,不堪其苦,至世延家前,亦自宫。

    李淑

    李淑,小字福寿,平章郡人,母太白山巫女。淑有宠于忠烈,封壁上三韩正匡平章君,选入元,为太监。王有所奏请,淑有功,王待甚厚。尝奉御香来,请以爱妓子郑承桂为内乘别监,王既许,犹不用。以淑将往金刚山,设宴邀之,淑怒不至,王更许之,乃至。后与王惟绍,谋废忠宣王,立瑞兴侯琠,事在惟绍传。

    任伯颜秃古思

    任伯颜秃古思,尚书朱冕家奴也,自宫为阉。忠宣时,封庇仁君。夤缘,事元仁宗于藩邸,佞险多不法,忠宣深嫉之。伯颜秃古思知之,思有以中伤,以仁宗及皇太后待之厚,不得发。尝无礼于忠宣,忠宣请皇太后杖之。又以皇太后命,刷其所夺人土田、臧获,归其主,怨恨益深。及仁宗崩,皇太后亦退居别宫,伯颜秃古思益无所畏,厚啖八思吉,百计诬谮之。英宗遣使,复给田民,窜王于吐蕃。伯颜秃古思谗诉不已,祸几不测,赖丞相拜住营救,得免。忠肃十年,伏诛。其兄瑞,初名亐文伊,以弟故,尝为密直副使。至是,闻其诛,惧而逃,乃籍其家。

    方臣祐

    方臣祐,小字小公,尚州中牟人。忠烈时,给事宫中,从安平公主如元,谒裕圣皇后。因留之,赐名忙古台,成宗授掌谒丞,加泉府大卿。武宗朝,事寿元皇太后兴圣宫,改将作院使,进平章政事。忠宣时,辽阳行省右丞洪重喜诬诉王不奉法恣暴等事于中书省,请与廷辨。中书省以秦,王甚忧之,臣祐白寿元皇太后曰:“重喜高丽逋民也,敢肆诬妄,谋覆宗国,罪已可诛。顾令与王对辨耶?”皇太后悟言于帝,敕中书,母令对辨,杖重喜,长流潮州。元遣臣祐来监书金字藏经,皇太后送金薄六十馀锭,臣祐聚僧俗三百人写之。开城判官李光时,以其女妻焉。臣祐转藏经于神孝寺,为皇太后祈福,令攸司放囚系。攸司知臣祐挟私,不肯放,强之再三乃放。

    初臣祐入国境,郡县守宰,皆被骂辱,至有受杖者。其降香诸道也,提察、守令抽敛民财,赠遣甚厚。全罗提察使李仲丘赠以纸,臣祐不受,因折辱之。王封中牟君。臣祐又事泰定皇后有宠,除太子詹事,改徽政院使,后加储庆司使。朔方藩王八驴迷思率众归元,元将处之鸭绿东。臣祐秦:“高丽地陕多山,无所田牧,北俗必不乐居,徒令东民惊动耳。”帝然其言而止。又尝欲立省于本国,臣祐白寿元皇后,事遂止。由是,忠肃亦厚遇之,封上洛府院君,赐推诚敦信亮节功臣号。其父得世,本中牟吏也,以其子故,起家为管城令,不数年,拜尚州牧使。妹婿朴侣以田夫,暴贵骤陞,至佥议评理。侣子之贞,骤迁摠郞典书,贪婪不法,人皆嫉之。臣祐事元七朝二太后,叅掌机密,累赐貂裘珠衣冒,金玉七宝腰带,江南腴田四千亩,黄白宝钞,不可胜计。忠肃十七年,乞退东归,修禅兴寺,极其壮丽。忠惠后三年,召还于元,明年死。

    李大顺

    李大顺,苏泰县人。入元,得幸用事,忠宣陞苏泰为泰安郡,封大顺泰安府院君。尝娶韦得儒女,与永平宫争奴婢,白于帝,下制令谳部决之。时典书金士元、散郞李光时主其案,不与韦氏。大顺怒,使八扎等,称制杖流士元等。郞将白应丘奉使全罗道,夺大顺所占人户,大顺又使李三真,称制问之,囚应丘于行省,其恣横类此。其弟公世仕本国为元帅,又判三司事。

    初忠烈如元,大顺请于帝,诏王以公世为别将,帝曰:“官人有法,制国有君,朕何与焉?”赐大官羊上尊酒,令大顺自白于王。王曰:“汝兄校尉耳,越散员而授别将,非旧例也。”大顺不敢复言。后闻帝言,乃授之。公甫亦其弟也,以田夫暴贵,至佥议评理,封泰安君。方臣祐尝奉帝命来,与宰枢会旻天寺。酒酣,公甫及臣祐妹婿朴侣皆起舞,臣祐谓公甫曰:“能为我,为若故戏乎?”公甫即为扶耒耕田状,一坐大笑。三真亦得辛于元,遥授平章,忠宣封淮阴君。恃势纵暴。其降香诸道,守令微有过,辄杖之。尝谒淑妃,妃宴慰甚厚,赐银甁二十口,令买其父第。

    禹山节

    禹山节,忠肃时封豊山君。忠宣除其父硕春州府使,令养贤库、资赡司及诸宫司,出银有差,以赆之。山节尝娶金牧卿女,牧卿为密城副使,察访别监朴淑贞劾牧卿贪暴,罢之。牧卿凭山节势,干谒两府,复之任。

    高龙普

    高龙普,入元有宠,拜资政院使,忠惠封完山君。以帝命,来赐王衣酒,月馀,元遣朵赤、别失哥等,托以颁郊赦诏来。王欲托疾不迎,龙普曰:“帝常谓王不敬,若不出迎,帝疑滋甚。”王率百官,听诏于征东省,朵赤等蹴王缚之。王急呼高院使,龙普叱之,朵赤等执王驰去,令龙普整理国事。龙普遣人捕王之侍从群小朴良衍、林信、崔安义、金善庄、承信等十馀人,囚之。宋明理、赵成柱、尹元祐、姜赞等,素与龙普善故免。龙普与省官奇辙等,封内帑,既而如元。

    忠穆即位,赐十二字功臣号。龙普在帝侧用事,天下疾之。御史台秦曰:“龙普高丽煤场人,席宠怙势,作威作福,亲王丞相,望风趋拜。招纳货贿,金帛山积,权倾天下。恐汉之曹节、侯览,唐之仇士良、杨复恭,复起于今日。请诛之,以快天下之心。”帝放于金刚山,寻召还,后复还国。龙普尝杀无辜,典法司欲治之。龙普乃辛裔妹婿,佐郞崔仲渊,裔之门生,正郞姜君宝,裔之同年友,以故疏放之。赵日新之乱,逃匿免死,遂为僧,在伽耶山海印寺。恭愍遣御史中丞郑之祥,斩之。世傅忠惠之执,龙普为内应故,有是刑。

    金玄

    金玄,恭愍时,红贼入寇,从刑部尚书金缙,率数百骑,自祥原郡从闲道,击贼于西京。猝遇贼三百馀人,殊死战,斩百馀级。录功为二等,宦者数十人,同署状要赏,名多伪署,玄实首谋。王察其奸,欲杖之,时宦官势盛,相与力救得免。寻封延城府院君,录扈从、收复、兴王侍卫功,俱为一等。玄贪污巧诈,外饰勤恪,善为承迎。

    辛禑立,益见宠幸,且为明德太后所信任,悉管机务,用事于中,女谒公行。每铨注,玄辄至禑前,予夺无忌。尝在禑侧踞傲,近臣启事,禑未及言,玄先擅断决。一日,禑视事,玄暄哄,禑骂曰:“汝是家奴,何不敬乃尔?”玄黙然。及般若狱起,大司宪安宗源等上䟽曰:“玄专摠内事,不能防禁,使般若直入宫闱,惊动太后,以骇观听。乞下攸司,鞫问科罪。”乃流玄于怀德县。

    安都赤

    安都赤,恭愍十二年,贼犯行宫兴王寺,斩守门者,径至寝殿,杀宦者姜元吉,宿卫皆奔窜。宦者李刚达负王,从牖出走。都赤貌类王,欲以身代王,遂卧寝内,贼认为王而杀之。

    申小凤

    申小凤,从恭愍入元宿卫,凡十一年。及王即位,除大护军,录随从功为一等。迁上护军,后封宁原府院君。鲁国公主薨,小凤守陵,丧毕,赏其劳,赐忠勤节义翊卫功臣号,拜密直使商议会议都监事,命百官迎于宾馆。是日松岳崩,时议以为:“祖宗之法,宦者不得受叅官。今毁旧法,置之岩廊,国镇之崩,未必不由是也。”转佥议评理卒,官庇葬事,特赐谥忠禧。

    李得芬

    李得芬,有宠于辛禑,位至赞成事。贪饕纳贿,多行不义。与同知密直睦忠,谗毁李仁任、崔莹,宰枢、台省会议,白禑曰:“得芬尝提调普源库,收田税入其家,又夺养贤库田,使不得养士。多敛人财,夺土田。又尝迎侍元子于其家,私改乳母,以结私党,是非人臣所得为也。僣乱之祸,自此萌矣。”禑然之,流得芬于鸡林,籍其家,黜假子宦者郑鸾凤等二十人,又流忠于安东。先是,睦仁吉夺养贤田库在延安府者百馀结,仁吉死,得芬又夺之。至是,成均馆上䟽,请复属养贤库,从之。

    金师幸

    金师幸,初名广大,得幸恭愍,累迁判内府事。性倾巧,逢迎王意,大起正陵影殿之役,极其侈丽。由是,财力耗竭,民不聊生。王薨,论以媚惑先王兴工役,没为益州官奴,籍其家。辛禑立,释其罪,给告身。恭让朝,判内侍府事。王欲御经筵,师幸止之曰:“日月,多矣,一日不讲,无害于政。”又以佛教导王曰:“佛氏之教,不可诬也。均是人也,或为天下主,或为一国主,至于庶人。贵贼不同者无他,前世修善,有厚薄故也。”宪司秦:“宦者金师辛、金完,尝以巧侈,得幸玄陵,流毒生民。不宜在左右,请黜之。”谏[3]官又上䟽论之,皆不听。自此以后,入本朝。

    酷吏

    古者,任人而不任法。中世始专任法,法令滋章,而酷吏出焉。有论其害,比之猛虎者,岂过论乎?高丽以宽厚为治,刑无惨酷。及其中叶多故以来,倚用办事之吏,而残酷之风始兴。旧史逸而不备,今得二人,作酷吏传。

    宋吉儒

    宋吉儒,性贪酷便佞。起于卒伍,高宗时,谄[4]事崔沆,为夜别抄指谕。每鞫囚,必䌸两手母指,悬梁架,又合系两足母指,缒以大石,去地不尺馀。炽炭其下,使两人立左右,交杖腰膂,囚不胜毒,辄诬服。累迁将军,寻拜御史中丞,有司以系贱,不署告身,沆强逼乃署。加大将军,为庆尚道水路防护别监,率夜别抄巡州县,督民入保海岛。有不从令者,必扑杀之。或以长绳,连编人颈,令别抄等,曳投水中,几死乃出,稍苏复如之。

    又虑民爱财重迁,火其庐舍钱谷,死者十八九。

    又夺人土田财物,脧削无厌。按察使宋彦庠劾报都兵马使。其党金俊等,私谓大司成柳璥、待制柳能曰:“吉儒吾所善。闻按察劾书,已至都堂,若遽发,势难营救。吾将乘闲白令公,庶可免,愿图之。”令公指崔竩也。璥等以俊兄弟昵于竩,不得已阴戒堂吏停禀。竩舅巨成元拔闻之以告,竩怒,流吉儒于岛,骂璥、能、俊等曰:“吾以尔辈为腹心,何专擅若是耶?”皆俯伏待罪。及俊诛竩,吉儒诉彦庠于俊,谋害之,王以彦庠尝有功,命赦之。吉儒官至尚书右丞,暴得足疮烂而死。

    沈于庆

    沈于庆,宜宁县人,性深刻。辛禑时,为鸡林判官。晋州人中郞将郑覃无子,养州牧使李仁敏儿为子,年六岁堕井死。仁敏意覃族人所为,遂讼于鸡林,于庆系覃侄汝谐、希范鞫之,割足灌以油,加炮烙极惨酷。府尹尹承顺谓于庆曰:“此辈栲讯逾年。尚不承,当更鞫之。”汝谐、希范闻之曰:“吾辈死乎!”遂亡去,狱吏捕之。于庆曰:“汝若无辜,何用逃为?汝必杀此儿。”复鞫之尤惨,汝谐、希范诬服曰:“从姊姜乙恭妻实知之。”于庆执乙恭妻,讯之又酷,或盛石革囊,乱击口耳,牙齿皆折落。于庆谓承顺曰:“吾今得情矣。”乃杀乙恭妻。又密直朴天常尝过鸡林,承顺置酒慰之。有进士李桂芬等二人,见宾校环列,讥之曰:“鄕徒宴也。”承顺门士以告,承顺怒,囚桂芬等,及见代,以其事属于庆。于庆裂足炮烙,二人寻死。承顺闻之参然,尽逐其门士。国俗,结契烧香,名曰香徒。相与轮设宴会,男女少长,序坐共飮,谓之香徒宴。

    列传卷第三十五

    注释

    1. ^ 1.0 1.1 1.2 1.3 原本「大」
    2. 原本「枰」
    3. ^ 3.0 3.1 原本「諌」
    4. ^ 4.0 4.1 原本「謟」
    5. 原本「艮」
    6. 原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