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集四十七 鹤山先生大全文集 文集四十八
宋 魏了翁撰 景乌程刘氏嘉业堂藏宋刊本
文集四十九

重校鹤山先生大全集卷之四十八

   长沙县四先生词堂记

周元公先生之先丗居青州自唐永泰中有为廉白

二州太守曰崇SKchar徙道之寜逺县大阳村至裔孙虞

賔之中子从逺又徙营道之西曰濂谿保三传而为

元公故今寜逺营道皆即其所自而为祠一时守令

各以记文属之某既为叙所以作明年长沙县丞李

君亢宗摄县之四月政修而财𥙿以馀法用修校官

具器服又念昔人尝祠元公酡以胡子仁仲张子敬

夫朱子元晦盖生于斯寓于斯作牧于斯者也而歳

乆頺圯于是撤而新之又以属记于某𥨸惟古者庙

事人鬼有萃而无涣故以同气为尸非其族𩔖则弗

享也其他人所得祠者惟功烈𥙊于大烝乐祖𥙊于

瞽宗有丗德而无主后者𥙊于主国今诸儒别族异

氏且各有主后而郡国焉得祠之盖自汉儒始有祀

先圣先师先贤先老之说故近丗儒先之祠布满郡

县非其郷邑则仕国也此亦不为无据要未能尽得

夫萃涣之义欲辞以未逹李君固以请曰愿有以告

于邑之士也呜呼如某之浅陋圗所以淑其身而未

之得也安能有以告人虽然𥨸又有疑焉大畜之彖

曰刚健笃实辉光日新夫行之以干之刚健居之以

艮之笃实辉光明著日新无穷此学问之极功也而

大象发之曰天在山中大畜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

焉审问而谨思明辨而笃行则所以畜其心之德盖

畜故乃所以养新而新非自外至也昭昭之多止于

所不见是以愈畜而愈新今学士大夫诵四先生言

行于极圗而见阴阳五行之根于易通而见元亨利

正之实于知言而见中诚心性之别于大绍而见皇

王帝伯之分于张子则见其受学于五峰而有闻于

仁之训于朱子则见其受学于延平而有闻于敬之

训师传友习昼诵夜讲天孰非前言往行然而实未

能以止健之义畜德于其中是以听其言则(⿱艹石)有以

事乎此见诸事则亦知所以尚乎此方其才壮气新

席天资之美挟口耳之知往往可以名于人歳月慆

迈志随气索则前日诵说之功浸非我有或又假其

一二以饰辩言以济私欲则反不(⿱艹石)未尝有口耳之

知也余为此惧方将内反诸心思所以厚于畜而薄

于言也不惟不敢以告人而亦且不暇矣李君文肃

公之曾孙而文公之髙第也其亦以氽言为然乎党

遂以为记而告诸同志者相与懋敬之母忽

   全州清湘书院率性堂记

吾友林仲山岊守全日得柳侯仲涂氏读书遗址乃

锄荒筑室馆士储书与邦人讲肄其间且以致怀贤

尚德之意嗣守者不替有引斋庐廪稍歳衍月盗今

锡之号荣殆与睢岳嵩庐四书院相为侪等今守赵

立夫必愿复增而大之中为堂三楹榜以率性而移

书某曰愿有以告于邦之人也维侯故相忠定公之

丗适忠定为政尊经崇儒表章性命之学侯习闻之

故将与邦人共明此道是敢不诺或闻而疑之曰圣

人之教人(⿱艹石)不以性为先而子思孟子以前论性者

亦未有必然之说也今母问始学例语以率性得无

陵节躐等之患乎曰不然也成汤告民于亳曰民有

常性周武誓众于孟津曰人为物灵凡皆立国之𥘉

是为群言之首盖大本要道无以先此夫易圣人所

以开物济民者也首于乾坤发明性善之义曰大哉

乾元万物资始曰至哉坤元万物资生凡各正性命

于天地间者未有不资于元元则万善之长四德之

宗也犹虑人之弗察也于系辞申之曰一阴一阳之

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犹曰是理也行乎气

之先而人得之以为性云耳曰成性存存道义之门

则又示人以知礼成性道义皆由此出也而终之曰

圣人之作易也将以顺性命之理是则易之为书其

大本要道顾有先于此者乎故子思于中庸樶其要

而言之(⿱艹石)曰天所以命于人则谓之性率乎性而行

之则谓之道即是道而品节之以示训则谓之教呜

呼圣贤之心后先一揆故中庸之首则易与诰誓之

㫖也疑者又曰以性命为教吾既得闻命矣其在学

者则何如其为功也曰先天之易干南坤北非性之

体乎后天之易离南坎北非性之用乎坤之正位变

干为离明见乎外者也而曰畜牝牛𠮷则顺以养之

干之正位变坤为坎明根乎中者也而曰有孚维心

亨则刚以行之夫惟位在德元而养之以顺行之以

刚清明在躬不役于物此尽心知性之极功也故子

思子先列性道教之目次又释道体之不可离而继

之曰是故君子戒谨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

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谨其独也盖自可离非

道而上则道之体也是故君子戒谨恐惧以下则人

所以末道也圣贤之言本末备具顾读者不察耳诚

能于暏闻之外隐微之际巳所独觉而人未及知随

其萌蘖之动以谨乎善利之几则仰观俯察前参后

𠋣真有以见夫仁义礼知之则行乎君臣父子长㓜

朋友之间皆吾性所本有分所当为而实不容以须

㬰离也于是疑者舎然以作曰推本乾坤之体坎离

之用以发明性道教之节吾眆闻诸此盍以复于赵

侯与学者共讲焉余曰诺哉是为记

   潭州外十县惠民仓记

建安真公德秀守潭日尝为惠民仓以粜于国人为

社仓以贷于郊人人懐其徳厥三年温陵曽公为守

守之弗失尚虑外邑市民歳当春夏之交常苦贵籴

脱小不登将无所于诉葢公居郡以来贡赋之彛式

邦国之经用毫髪无所损益惟不急之役无名之馈

是省是去仅一年有半视元授之数既增㑹移镇豫

章乃出币馀酌县之大小户之多寡而平颁之属令

丞时其籴以备振粜粜巳复籴籴巳复粜循环无穷

自长沙善化外为县十为缗十万一千九百又虑奉

行不恪表于朝请视常乎定为令令丞去官郡稽其

存否为功过且俾常平使者乐焉而移书某曰昔者

希元之请子为记之今不书无以糓来者余辗然喜

曰余尝语希元子无患焉仁义之心人皆有之吾将

见是法也有推行而无沮挠有变通而无废易也今

希元之去未乆而公以郡少府馀财修其法之未备

吾言顾不信乎古者量地而居民计口而受田任𡈽

而制贡赋视年而为国用是故民有馀粟国有馀畜

乐歳饱而凶年免其有老孤难阸则委积以待之凶

厄䘮夭馀法用以给之喑聋断废各以其器食之盈

宇宙间相保相𦔳有节有授无尺地一民不相属焉

此天牧之职分所以厚同体而共明命也乃自丗降

俗薄上失其为主之道不井田不封建民散而无所

系六经之书仅为记覧词辩之资而鲜有以施诸政

冨连仟陌贫猒糟糠固其𫝑然也而为民父母者𥘉

无保息冨教之诚心听其仁鄙天寿贫冨强弱而莫

之戚忻也甚则伺间索瑕䧟之罪而袭夺之千数百

年寜无稍知职分者斟酌损益如常平社仓之等犹

可以𥙷王政之阙然非视为具文相承则移给它用

其谨修而固守之者盖鲜况能凊心约巳开无穷之

惠于期歳之馀者乎故于公之请也乐闻而喜书之

有不暇辞公名从龙今为资政殿学士光禄大夫方

固辞豫章之命未得请云

    徂徕石先生祠堂记

徂徕石守道先生景祐中尝为嘉州军州事推官后

一百四十年故兵部侍𭅺阳安赵公介居是官始即

𪠘之西偏为直节堂以馆先生之象歳乆不治宝庆

三年唐安张君光祖为嘉定军节度推官彻而新之

仍存旧榜而以书抵靖俾某识其事窃惟丗降俗薄

是非瞀于好恶向背变于死生者何可胜数迨夫歳

月浩渺情伪寂寥而著乎人心者隐然与所寓俱存

是区区者谁实使之况先生之仕于嘉财月馀耳而

阅二百年惟先生为不可忘此非可幸而得也先是

天圣以前师道乆废自先生从孙明复氏执礼甚恭

东诸生始知有师弟子自先生覃思六经排抵二氏

东诸生始知有正学仕嘉州丁内外艰去官垢面跣

足躬耕徂徕之下葬五丗未葬者七十䘮孝弟

之风刑于国人去䘮召为国子监直讲㑹天子进退

大臣増置諌官御史锐意求治先生奋不顾祸为圣

德诗七百言寻又以伊周望大臣于是连柱奸相

虽葢棺之后殆且不保凡二十一年始得欧阳公之

铭以葬夫人道之要有三曰父曰君曰师盖无父

无生无君无以生无师犹无生也是谓在三惟其

所在而致其忠爱焉舎此而它求虽有丽藻洽

闻不足以为学也而先生之所服行者在此而不在

彼其为言曰学者学为仁义者也唯忠能忘其

身唯笃于自信乃可以力行也故以是行巳虽朝谇

而夕替所不皇恤然则士之登斯堂也居是官也

考言观行其亦知所择哉昔欧公考先生之文

尝为诗曰后丗苟不公至今无圣贤又曰我欲犯

众怒为子记此𡨚呜呼既曰后丗必有公者而尚

𡨚之足虑张君其以是书诸牲石虽地逺丗后必

有发于斯言者矣

   涪州社稷坛记

天统元气而始万物地统元形而生万物人则禀气受形

所以位天地育万物也是故先王之制飨帝则于郊祀社

则于国凡皆以𩔖求之其在邦国都鄙也设其社稷之壝

社𥙊五土之示而配以句龙稷𥙊五糓之神而配以弃大抵

自中门右社而下有大社有国社有侯社有置社有

州社有市社有里社有胜国之社而其社之有祈有

报者则皆与稷并祠焉然而天地之祀惟天子得行

而社稷以下凡有邦有土下至二十五家之民皆得

祠之且不特祈报于是也天地之灾阴阳之沴冦戎

之警宫室之考亦于是乎𩔖之祢之宐之衈之或曰

是无巳渎乎曰不然也此天之所以为尊而地之所

以为亲也天之髙髙不可得而渎也而人依形以立

取财以养故教民美报唯是为切近下逮齐民无间

也自王政不修浮屠老子与淫昵不经之祀窥见罅

漏入操其柄乃至謟非其鬼𥙊逾其望天地山川而

宫室之龙蛇异𩔖而冕服焉所谓社稷则鞠为榛莽

之墟守令始至与春秋祀事仅一造焉况有如涪陵

之社则邈在西山之顚乱石衡道危不可陟望祀于

治平佛舎然则涪视今诸郡其渎礼为又甚博士谢

侯兴甫来为守慨然曰事有大于此乎度郡之东为

坛三成者二坛各有壝为斋庐三楹于北墉下自日

至而戒事月穷而毕明季春错事其上寮吏谓是不

可无纪则驰书以属某𥨸惟不佞安足以知此顾惟

礼坏乐废士安见闻之陋以疑天地之性人𪫟利害

之私以淆鬼神之分故因侯之请而重有感焉乃诵

所闻请识诸牲石期来者之勿坏也

   涪州太守题名石记

凡官寺必书前人名氏非以备故实资博闻也大书

而𭰹刻之将使后之人习其读而问焉必曰某为循

吏某为廉吏某为能吏不则曰是为酷为贪为庸盖

见贤而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夫人皆有是心焉耳

斯其为惩劝不巳多乎江出汶山合西南众水至重

庆受嘉陵水至涪陵受黔水故涪陵在今为要况又

郡之西南接玲黔南平诸郡民夷𮦀揉绥御维难故

郡守之𭔃在今为不轻长沙谢兴甫繇太学博士外

𥙷继守是郡郡虽有壁记尚多刓缺博士乃稽诸郡

乘访于耆旧自孙侯熙而下得五十一人攻石而镌

之移书某俾识其首夫春秋之法直书其事而善不

善自见题名之凡例亦姑记氏名年位耳而贤否之

在人心虽数百年犹炯炯如见然则居是官者可不

思其职分之所当为者乎

   常德府东湖记或作东园

大府寺丞四明林公以湖北路祥刑使者治常德府

㑹摄守事乃宝庆三年之秋缮城浚隍得城东废地

为圃与民共之临卭魏某尝𬒳命守是邦旋以罪戻

徙靖靖实公所部明年命记成事不敢以寡陋辞东

门之衍籍于侯都沟封弗戒歳异月殊断潢裂壤菑

翳所于帝命林公使节州符靡微不究曷蠹弗除⿰氵専 -- 溥

彼武陵城郭𧇊䟽言坯言救相彼𬮱阇彼城之隅有

烨其湖顾谓宾佐风气之储而是堙阸盍辟而胠略

址赋文度财庀徒自朝宗门迄西南郛东西撱脩其

广百堵埤厚浚𭰹剔䟽沮洳信偃起仆披聋发瞽乃

基乃堂攸馆攸宇蓻之卉木沈沈渠渠为梁十所可

舟其下庚郑氏楼以门其圃鹭桥为防以泄以猪以

流其𢙣以戒不虞公与其属于方于车䟽视㵸听志

明体舒侯士(⿱艹石)民于曳于娄节宣劳佚声和气愉自

有宇宙山川与俱奚隠乎人今有昔无如艮止徤乆

畜弗纾霍然阳开何天之衢又如睽孤或豕或弧遇

雨之吉群阴毕驱如人心然所居广居所立正位所

履大涂为间不用谬迷厥𥘉一日克巳我室我庐不

假外求随处𥙿如下客不佞记事之馀请歌唐风以

儆宴娱其诗曰无巳大康职思其居

   泸州瞻军田记

泸为郡介江洛二水间宻迩疆场自熙寜外帅府干

道又以东川帅司治泸厥𭔃尤重而郡无粒米之征

岁所仰以供军者官赋泉四万缗使民输米二万石

方泉贵米贱民未甚害也而歳有豊凶物有低昻行

之至今往往一石为泉十数缗而宦不加子也民日

以病眉青神杨公由工部尚书自请守泸威行惠孚

百废具修尝以歳俭为民代偿所输之米且前守尝

欲代输而末给也亦为代之又念饷所军储未𥙿发

七万缗以佐之然而终以泸人抑配之害未有巳也

辍郡少府馀财二十万缗市民田歳取租以代民输

方时多事顾瞻郡国蹙蹙靡骋而公优优绰绰见义

必为乃知清心约巳何事不可为也而余于此又重

有感焉军之为民病乆矣志士仁人有志当丗者必

曰使军岀于农官无常廪之军然后可以立国是则

然矣抑有其义而无其制且地中有水为师地上有

水为比此其义也居则比闾族党出则伍两卒旅此

其制也然而谓之无其制者何也六郷不言授田六

遂与公邑不言岀军诿曰互文可耳而使民自备委

积自治兵器既匪令典亦无明文虽考之县师则兵

(⿱艹石)自备而参之遗人则食疑官给而质人与司兵又

各有受马授兵之文则盖有不必尽出诸民者(⿱艹石)

贲司右之等此常廪之军亦未知于何而给大抵政

象无传而四司马与土均治洫之官皆巳去籍郑康

成诸儒慿私臆决直以田穣苴司马法为证审如其

说则井田固所以厉民也且七十五人出一革车三甲

士四马十二牛使盛丗有此民必无以自聊郷民之

众寡与六畜车辇而皆簿录其数使末丗效此民亦

有所不堪鲁之公车千乘不过公徒三万耳如司马

法则当岀七万五千人大抵皆以末丗弊法释三代

令典正如以汉算证邦赋以莾制拟国服以没财捡

啇为先王所尝行虽杜元凯引周礼直名之曰司马

法何怪乎后之用此书者毎岀辄败岂皆周礼之罪

哉仅有魏周李唐之府兵稍加裁酌故差可以乆盖

非井牧必不可行而传注汨之莫知其制故自东周

王政既坏讫今几二千年而𥨊兵者仅五百逮其尽

坏也则又困天下之力以养乱虽有志士仁人终无

䇿以救此其间如营屯之田固亦数有成绩然军不

习农吏不𪧐业未有乆而不变者今于救弊无䇿之

中有如杨公市田以供军则其为法顾不甚简而可

乆乎不井田不封建终亦苟道而卒有未易言者然

则是举也寜不使我喜闻而乐书之庶几有闻风而

胥效者焉诗云国虽靡止或圣或否民虽靡膴或哲

或谋或肃或艾呜呼吾犹有望也夫

   长寜军六先生祠堂记

周元公先生自庆暦间与程大夫为友二程子从之

游葢眆乎此横渠张子则于二子而有闻焉前倡后

承积百馀年而后其道大明绍兴𥘉胡文定公始请

爵程子兄弟而从食于先圣先师绍兴末向侯子忞

始祠元公于舂陵至隆兴乾道以来则三先生辙迹

所蔇皆有祠而横渠张子以降亦随其所历而与享

之朱文公张宣公前后所为祠记盖不知其几矣文

公宣公既各赐谥某奉使潼川遂以四先生易名为

请俞音风厉由是郡国皆有祠某虽不佞猥嗣记载

为文者又巳七八矣葢非其郷邑非其仕国亦无不

祠焉余表兄髙瞻叔定子守长寜始至属士于学而

告之以人位两间天赋甚厚自待大凉其末勉之以

希圣希贤母以小𠆸自足又叹师道之不明也于是

祠四先生于学而朱张二子配焉移书某令叙所以

作顾在他人犹弗敢辞矧吾兄乎然而学益乆而忧

益𭰹记益多而疑益甚葢古不以绘象事鬼神不以

非族享鬼神记谓释奠于其先师释者曰如礼有髙

堂乐有制氏书有伏生诗有毛公亿可以为之记谓

释奠者必有合释者曰如唐虞有夷䕫周有周公鲁

有孔子各自奠之(⿱艹石)国无先圣先师则与邻国合夫

三代之学者有专经授徒如汉儒者乎有人所师表

而白首不见用者乎(⿱艹石)有功烈如夷䕫周公则𥙊于

大烝又岂学者所得祠平审如𫝊者之说此必为𥘿

汉以后之制而况古所谓庠序皆为郷民行射饮读

教法之所事巳则返于闾塾事亲从兄亲师取友亦

未有越郷违家群居聚食如汉中丗以来之学校者

故余于今之郡国祠先贤于学谓事虽甚美而古未

有考或闻而𥬇之曰迂哉必古之合而后可书则先

儒之记是祠也无乃非与曰不然也余所谓忧益𭰹

疑益甚者徒以风气日异去夲愈逺耳三代之王也

域九州以居民不特天子诸侯有君师之职也公郷

有师保之义里居有父师少师之教故民聚而教行

极于春秋战国之乱民散乆矣然犹有圣贤在下聚

而教之孔孟氏没俗流丗坏然専门名家之儒犹足

以为之师也故生则职教于里闾没则释奠于学校

习是经也则祀是师居是邦也则祀是贤记礼之儒

释经之士习见其事而笔之于书而有国有家者相

承不废事虽不纯于古不犹愈于日降日下师废而

民散者乎父诏子承师传友习以工文蓻为儒者之

巨擘以决科第为稽古之极功以善权利为用丗之

要道闲有不肯自混于俗则入佛入老凿空架虚疑

周公仲尼未睹此秘不有周程诸子为图为书扱聋

发瞽如是而为极为仪为性命为仁义礼知为阴阳

鬼神即躬行日用之常示穷理致知之要则人将泯

泯㥽愤无所于闻然则于师异指殊之乆犹赖诸儒

之书发药而维持之则是祠也非扶丗觉民之大务

乎虽然余于此又有疑焉自比歳以来不惟诸儒之

祠布满郡国而诸儒之书家藏人诵乃有剽窃语言

袭义理之近似以眩流俗以欺庸有司为规取利禄

计此又余所甚惧焉者士登斯堂盍相与共惟斯义

为其人以思之除其害以持养之则又郡侯所以望

于吾䣊者并儳言之

    眉州刱贡院记

国朝设科取士损益隋唐之旧凡二百有七十季矣

列郡校试寓于浮屠之馆者十有七八承平日乆人

物众多贡士之宫于是浸备而眉为士大夫郡取士

于郷于大学于诸道者视他州为多自庆元𥘉分贡

额于诸郡眉以三十六人益为五十有二士之投牒

益盛于前顾犹寓试于开元佛舎因陋就隘不谓阙

典与刘文节公尝议改为迄于增广某亦尝度地北

郊寻亦因仍今守黄侯申居郡之明年即学宫之侧

辟为国寺与其旁近僧庐之废者而更筑焉东郷为

堂皇一为中门三外门三南乡为便坐一主司之直

庐十南北郷为试士之庑七列东郷五列凡五百楹

刘公旧庑居三之一以至庖湢府史封弥誊录之舎

下逮什器靡微弗具又外为周墉赋文四百五十少

府既以馀法用具糇粮称畚筑焕章阁待制李公𡌴

始订其议至是又捐󠄂赀为里人倡凡得钱二千万转

运判官黄公伯固厉公模前后所发如之不足则刑

狱使者郭公正孙又发五百万卒成之某居靖未返

侯以李公之意来言曰是不可以无记子之尝为守

于斯也以惟子请呜呼侯所以待邦之士其诚且厚

(⿱艹石)此予所欲为而不能也予SKchar敢不诺虽然每惟租

举取士至于文巳宻而敝滋多法益详而意逾薄则

未尝不深有惕焉古者闾月书族时考州歳比郷三

年而賔兴众賔之席弗属堂下之观礼者弗坐无异

祠也今易吏而王其事糊名而察其言望实之素著

或攻而去之文词之稍异或惧而抑之寜收卑近无

抜俊尤其幸而得之则又将以其取于人者取人矣

古者使民兴郷之贤能还以长治其郷士自修于家

而民自为郷谋故毁誉公而贤否明今以一日之长

一夫之见而投之以非所素习之事授之以非所素

拊之民积日絫月而为卿为公天子所与论道经邦

(⿱艹石)人也呜呼斯其为学制学御不巳多乎且六经

之书家藏而人诵之其下利而上义贱浮而贵实夫

皆有是说也而夷考其朝夕之所孳孳则所以治其

国者𥘿汉以后郡县迫促之规也所以修于家者隋

唐以来科举纂缀之业也言行心迹晓然相违而人

不以为异葢其说曰仕为养也为将有行也使正学

以言稍违时律则有司之所必弃此不惟薄乎待巳

亦浅之望人矣且以言取人固非易事然而昭晣者

无疑优游者有馀文也者命于气立于志成于学而

独不可以观人乎国𥘉之文宗尚西昆至于仁祖之

季诡异日甚嘉祐二年贡举士所推许者诡异之尤

也而欧公所取乃皆平澹尔雅之文是邦之二苏公

尤重兹选方二公之隶于家塾而为是学试于礼部

而操是蓺也使今之士必曰此非时所尚也而士以

是进有司以是取不惟进不失正取不失贤繇是逺

近闻风日改月化极于元祐之盛学醇行修历数丗

而流风未泯然则试蓺于斯考言于斯者顾瞻江山

想像仪刑亦可以得师矣侯之沈沈其宇翼翼其庑

非徒以饰美观也数千里而谒记于子也非徒以书

成役也敬其事重其始所以望于吾䣊之士庶其在

是夫侯予同郡人绍熙四年进士历三郡守皆有德

于民今以治行尤异擢潼川府路转运判官云

   北园记

古者域九州以居民天子诸侯为之君师而王朝之

公侯国之卿皆有师保之义焉保以安之师以教之

然而相观而善莫郷里为切近也则闾各有塾以郷

之大夫士里居者为左右师或曰父师少师或曰郷

先生凡朝夕有教焉歳时属民为射为饮则为之遵

入自门左席于尊东夫非惟贵爵崇齿之为所以考

德问业刑善而劝贤也大学曰一家仁一国兴仁一

家逊一国兴逊孟子亦曰其国君用之则安冨尊荣

其子弟从之则孝弟忠信盖出而师保万民入而父

师郷里其为成巳成物则一非必曰仕而后有行也

自田制坏郷法废庠序射郷之㑹不复可行士大夫

由乎流俗敝化之中非隐居遁丗以独善身则席宠

藉位以迫蹙民夫天授人以圣贤才能将以先觉后

非使之自有馀于一身也天授人以髙位厚禄将以

大治小非使之自有馀于一家也由二者而言能自

善其身则仁逊孝弟之形犹有以善俗也自有馀于

其家而丰巳蹙民不惟民无所赖且一国之所慕而

使之习非效尤是则所谓一人贪戾一国作乱盖仁

逊必一家之积而贪戾则一人之为耳斯不亦自遏

其躬乎某之病此乆矣尝以家居暇日筑室鹤山之

麓将聚反而丽习焉规摹粗设而才不逮人力亦未

赡得罪南迁又即靖之鹤山筑室以寻前志士或不

鄙而辱从之然靖居天下竆处衣冠鲜少一日眉之

走隶𣢾门遗之书则眉之先逹李公季允甫也遗之

图则眉之北郊公所为北园也园东郷中为志堂序

分十舎曰求仁曰立义曰复礼曰崇仁曰请益曰由

頣曰履信曰竆理曰近思曰笃志其左南楗其右北

埭其后为读书岩为时台台之上为东楼又曰极

髙明其前为西阁为丽泽堂堂后有方池衡从三𠭇

酾二渠其下襞木为坊以猪泄之堂分二内为存斋

复斋堂之左夹摘山名榜曰儒相精舎为省斋克斋

其右夹望蟆頥津榜曰忠谏精舎为诚斋笃斋自馀

不可殚纪大抵目击身履无非格言精义之著虽水

华庭艸园芳槛竹所以馆之名之亦皆克自规儆匪

宴娭之共且以书来曰吾之为是也群郷之秀茂讲

道肄业其间人往往谓吾徒自苦不知吾侪所乐盖

在此不在彼今役事既峻而未有以记将子是属呜

呼俗沦士散家自为学而李公以耆德𪧐齿不自有

慨然自任以仁逊孝悌之责使国人弟子咸有所

矜式焉然则今之大夫士退而巷处者夫皆(⿱艹石)是也

虽古制未可遽复将不能兴郷里之化𮜿俗厉贤以

给时用乎谨述旧闻以授使者为北园记

    卭州先茶记

昔先王敬共明神教民报夲反始虽农啬坊庸之蜡

门行户灶之享伯矦祖纛之灵有开厥先无不宗也

至始为饮食所以为祭祀賔客之奉者虽一饭一饮

必𥙊必见其所𥙊然况其大者乎眉山李君铿为临

卭茶官史以故事三日谒先茶告君诘其故则曰是

韩氏而王号相传为然实未尝请 命于 朝也君

曰饮食皆有先而况茶之为利不惟民生日用之所

资亦马政边防之攸赖是之弗图非㤀本平于是撤

旧祠而增广焉其费则以例所当得而不欲受者为

之园户啇人亦恊力以相其成且请于郡上神之功

状于朝宣锡号荣以侈神赐而驰书于靖命记成役

子于事物之变必迹其所自来独于茶未知所始葢

自后丗典礼讹缺风气浇漓嗜好日新非复先王之

(⿱艹石)此者葢非一端而茶尤其不可考者古者实客

相于之礼自飨燕食饮之外有间食有稍事有歠湆

有设梁有擩酱有食巳而酳有坐乆而荤有六清以

致饮有瓠叶以尝酒有旨蓄以御冬有流荇以为豆

菹有湘𬞟以为铏芼见于礼见于诗则有挟菜副𤓰

亨葵叔苴之等虽葱芥韭蓼堇枌滫瀡深蒲溚笋无

不备也而独无所谓茶者徒以时异事殊字亦差误

且今所谓韵书自二汉以前上溯六经凡有韵之语

如平声鱼模上声麌姥以至去声御暮之同是音者

本无它训乃自音韵分于孙沈反切盛于羌胡然

后别为麻马等音于是鱼歌二音并入于麻而鱼麻

二韵一字二音以至上去二声亦莫不然其不可通

则㪅易字文以成其说且茶之始其字为荼如春秋

书齐荼汉志书荼陵之𩔖陆颜诸人虽巳转入茶音

而未敢辄易字文也(⿱艹石)尔雅(⿱艹石)夲草犹从廾从余而

徐鼎臣训荼犹曰即今之茶也惟自陆羽茶经卢仝

茶歌赵赞茶禁以后则遂易荼为茶其字为什为入

为木陆玑谓椒侣茱茰呉人作茗蜀人作茶皆煮为

香椒与茶既不相入且据此文又(⿱艹石)茶与茗异此己为

可疑而山有樗之䟽则又引玑说以樗叶为茗益

使读者贸乱莫知所据至苏文忠始谓周诗记苦荼

茗饮出近丗其义亦既著明然而终无有命茶为荼

者葢传注例谓荼为茅秀为苦菜予虽言之谁实信

之虽然此特书名之误耳而予于是重有感于丗变

焉先王之时山泽之利与民共之饮食之物无征也

自齐人赋盐汉武榷酒唐德宗税茶民之日用饮食

而皆无遗算则几于阴复口赋濳夺民产者矣其端

既启其祸无竆盐酒之入遂埒田赋而茶之为利始

也歳不过得钱四十万缗自王涯置使抅榷由是歳

増月益塌地剰茶之名三说贴射之法招啇收税之

令纷纷见于史𠕋极于蔡京之引法假托元丰以尽

更仁祖之旧王黼又附益之嘉祐以歳课均赋茶

户歳输不过三十八万有奇谓之茶租钱至崇寜以

后歳入之息骤至二百万缗视嘉祐益五倍矣中

兴以后尽鉴政宣之误而茶法尚仍京黼之旧国虽

赖是以济民亦因是而穷冒禁抵罪剽史御人无时

无之甚则阻兵怙强伺时为乱是安得不思所以变

通之乎李君字叔立文简公之孙文简尝为茗赋谓

秦汉以还名未曾有勃然而兴晋魏之后益明于丗

道之升降者其守武陵尝请减引价以蠲民害叔立

生长见闻故善于其职予为申𫐠始末而告之


重校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之四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