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姑山志 中华文库
麻姑山志 |
卷一
图
麻姑法相
丹霞洞天胜境
麻姑仙坛
七夕群仙宴会
例
重刋例言
重刋弁言
卷二
考
星野
盱土之星,在南方。属斗,在斗六星中,属第四天相星。其所入,为斗十一度。其在北斗,属第四权星。其在三台,属上台,司命下星。其在天市垣,属吴越分野。其在五纬,主荧惑星。此麻姑星野大概也。
形胜
《禹贡》九州,属扬州之境内,抚州后属。吴楚分豫章之东部,有临川、南城二县。隋时升为州,后为杨武宣抚,本州遂改为抚州。建昌军本抚州之属邑,至五代时,升南城县为建昌府,故颜鲁公碑记题曰“抚州南城县麻姑山”云。
其地乃三十六洞天之一,系次于二十八小有洞天。其高四十里,周回四百有五里。发脉于军峰山,奔腾百里至西芙蓉,而结为芙蓉山道声,复盘旋二十馀里,始中结丹霞第十福地。又蜒蜿东行,结为飞垆、王仙、秦人、云锦诸峰而聚于观。故东瞰郡城,西跨宜邑,西南带麻源三谷,北则丰草长林,虎狼蛇蝮居焉。人疑仙灵所窟宅,莫得而穷云。其丹霞福地,居山之巅,浮邱公修丹所也。
按本山古先为号,莫可考镜,阅《抚州图经》,旧说山中因麻姑仙度蔡经而得名焉。
旧记,粤自东吴玺年间,有神仙过兹山,度蔡经,遣使闻于麻姑,同为证果。其事因留仙跸云踪,而因以名此山。
古迹
夫代与世移,物随时变,居今镜古,匪迹何稽?石磴红泉,灵运之风流尚在;银钩铁画,鲁公之生气犹存。若乃纪化仙都,显神丹于木石;抽奇册府,寄藻思于缥缃。则所谓昔人已矣,遗迹依依。以故点缀陈踪,听之乘除大运,俾千载而下意气相感者得有考镜焉。
颜鲁公碑记鲁公手书小楷,并碑阴附刻卫夫人、褚河南、虞永兴、欧阳率更、薛稷、柳河东、李北海诸小楷,俱称神品。不知何年遗失山涧中,疑为好事者携去。而郡库止存翻刻新本。正德间,一樵竖偶于山涧锄得之,断其一角,箧置郡库中。
金龙唐元宗开元四年所赐,相传投于石池,因感黄龙见焉。又说以金龙玉简赐真人,留镇山门,历年既久,今易以铜。每贵客至,道人犹持献以供观览。
玉简闻真人殉葬墓中,后改葬时,棺空无别物,惟手炉、玉简二事而已。
碧莲池在姑山仙坛东南,详见颜鲁公《仙坛记》中,今池已为桑田矣。
流杯池一山门外瓮桥下锦溪是也。其水源自九曲泉而来,清流激端,左右萦绕,不异兰亭。废后,育英堂诸生募工修复,因旧址而加寻尺焉。水色山光,犹足追踪往迹。
邓真人试剑石闻系邓真人宝剑所指,今石中分为二,其石在胡坟这前。二仙石在本山山麓之间。真人茂书石在胡氏坟前左侧,传说藏符书处。
玳瑁石在麻姑虎跑泉数步间,不石皆如玳瑁,琢之可为器。见李泰伯诗。
礼斗石在龙门桥下,石下深潭,相传有龙居焉。每盘据石上,以朝斗云。
谢灵运诗刻碑在云门寺,所谓“石磴泻红泉”者是也。后易以罗近溪书法。翻经台亦灵运遗迹,在麻源石壁之间。何氏书楼在麻姑山正殿之右,后圮。邑侯苗公作碧涛庵其上。
李泰伯读书林相传李泰伯聚门人曾巩、曾肇辈数十人讲艺于此。其址在正殿之右,今育英堂是也。七星杉在山腰,今无。
虎茨竹在伏虎庵。相传伏虎禅师道行高洁,每出入山中,虎必迎送。一日入山,虎不至,及至庵傍,见虎伏地,举一足示师,乃知竹刺,师为拔去,倒插土中。后茨竹竟成丛林,枝干犹倒生云。
唐大夫松胡祠坛前。其枝干皮肤,若苍龙鳞甲轩舞之势,又若凤矫鹏博,老松之奇绝者也!相传胡柏泉公其母梦麻姑山松处士托生,故以名焉。公在军旅中,暇即面松默坐。事详本传。元时枯死,洪武间复茂,天启丙寅复萎。南城吴令另植一株,鳞甲虬曲,绝胜旧松。
玉兰在虬松之左,花大如莲,色白,初春时得满岩谷。醉仙石在双瀑下,邱逸人创亭时洗出。息机石亦在瀑下,邱逸人洗出。
玉女澡浴盆在西芙蓉山盘石之上,深可近尺,周回丈馀,石隙有清泉涌出,四时不竭。仙桃石在西芙蓉山石壁上。灵运钩鱼台在麻源华子冈上。
剪刀石在红屏山坳,石形酷似。春夏时农人祈祷禾黍之所。象石在麻源,其形甚肖。伏虎石在华子冈之山前。仙牛石麻岭之下,田中凸起。
龟石在麻源。大狮子石在麻源之水口,下临溪水,堪舆家以为笑天狮子形。
小狮子石在大狮子石之腑肘间。其下溪水,潺湲哮吼,水中石球相对,若斧斫焉。
绣球石狮石之前,半在水中,半在沙碛。麻源一带,溪流至石间分为三道,一道依山脚而流,至石下居民一带绕焉。一道流通大溪,直入麻港。一道流入周陂,溉田千亩,绕城而东,入于江。若绣带抛球,此麻源水口之奇也。
石窦灵谷山之门户,先贤罗近溪勒有“石窦云梯”四字在焉。
人物
志人物者何?志人物之增美山川,而与山川相不朽者也。虽芳躅灵踪,陈诸昭代之史册,而流风馀馀韵,是亦后世之梯航。其或抗匪躬以盟心,或抽丽藻以见志,或建剖竹,树伟伐于千秋,或漱石枕流,激清风于来叶,斯固达人之高致,吉士之遐轨也。其他螭头绚彩,兔颖浮光,或得句于樽前,或会心于天外,虽工拙幽显殊途,而点缀烟霞则一。故灌罗之叟,得以依附青云;而方外之流,亦得联书白简。古人有谓璞蕴则山辉,珠涵则川媚者,山灵亦本于人杰耶?
宦游
▲南北朝·宋
谢灵运为临川内史,好山水。每出游,必与数十百人俱,干羽旌旄遍满山谷,伐木通道,穷奇搜异,今麻源云门寺多其遗迹,诗刻有“石澄泻红泉”之句。诗一首。
▲唐
刘禹锡礼部尚书,诗一首。
颜真卿抚州刺史,吏部尚书,封鲁公,记一。
刘沧举进士,华源令,诗一首。
白居易号东天,刑部尚书,太傅,诗一首。
▲南唐
沈彬诗一首。
▲宋
晏殊宰相,诗二首杨万里学士,记一。
张士逊宰相,诗二首。
许杭运史,诗一首。
胡舜举知抚州军事,诗一首。
张致运给事中,诗一首。
李潜真诗一首。
张商英宰相,诗六首,歌一首。
张纲宰相,贬仙都观提举,诗一首。
杨杰殿中丞,诗二首。
上清真人诗一首。
刘泾工部郎中,诗六首。
范柔中太学博士,诗一首。
王十朋龙图学士,诗一首。
陈肃都官员外郎,诗七首。松卿诗一首。
蔡若水库部员外,诗一首。
蒋之奇枢密行部,诗一首。
郝天挺诗一首。
蜀僧诗一首。
▲元
黄镇成江西提举,诗四首白玉蟾真人,序一、诗一、赋一。
上官均诗一首。
卢知源南城尉,诗一首。
李秠南城尹,诗一首。
▲明
李麟本郡太守,诗一首。
罗伦状元,学士,诗十首。
邹矩南城司训,记一首。
谢士元本郡太守,诗五首。
谢一夔礼部待郎,诗二首。
秦旭武昌守,调建昌守,诗二首。
王纶江西参议,诗四、歌一。
马马相福建佥事,诗一首。
傅天锡闽人,诗一首。
聂思敬南城司训,诗三首。
胡赞本郡太守,诗一首。
夏寅提学副使,诗一首。
詹雨本郡太守,诗一首。
谢英本郡同知,诗一首。
包裕抚州府推官,诗二首。
田龙江西佥事,诗二首。
张宇初上清真人,诗一首。
秦夔本郡太守,记一、诗八、歌一。
曹奎本郡同知,诗五首。
竺端本郡通判,诗二首。
陈易本府推官,诗四首。
黄宁诗一首。
万纶左长史,诗一首。
马能右长史,记一、诗二首。
陈良瑚本府通判,诗二首。
李梦阳号崆峒,本省提学副使,诗二首。
曾屿号少岷,本府太守,诗六首。
孔萌本郡同知,陛平乐守,诗一首。
释深明诗二首。
陈端甫江西佥事,诗一首。
陈沂行太仆卿,诗一首。
王度字律生,号石梁,本郡太守,诗三首。
郑允璋本府同知,诗五首。
张默左长史,诗一首。
王公福右长史,诗一首。
严厉广昌教谕,诗一首。
叶元本府司训,诗一首。
于钦南城司训,诗一首。
张四维南城司训,诗一首。
陈桂典簿,诗一首。
贾泳本府推官,诗一首。
吴元龙司训,诗一首。
吴馀庆右通政,诗一首。
罗宜南丰司训,诗一首。
李东阳大学士,诗一首。
陈升南城县尹,诗一首。
吕{常心}中书舍人,诗一首。
舒昆山本郡太守,诗一首。
刘璋户部主事,诗一首。
郭麟南丰司训,诗四首。
伍馀福本郡太守,记一、诗一。
陈克昌本府同知,记一、诗一。
黄茂南城县尹,赋一、诗一。
符遂望江县尹,诗二首。
王献芝户部员外,诗六首。
谭律本府教授,诗三首。
陈津南城县丞,诗一首。
张奇玩上清真人,诗一首。
胡廷玉临清人,诗一首。
赵济福建参议,诗一首。
馀浚南城县尹,诗一首。
徐同爱监察御史,诗一首。
岑万江西参议,诗一首。
李方本府通判,诗一首。
郑世威江西佥事,诗一首。
方用本府推官,诗一首。
刘志学新城县尹,诗一首。
陆焕章本府检校,诗一首。
苏祐濮阳人,提学副使,诗一首。
胡松滁阳人,巡抚,都御史,诗二首。
陈嘉谟蒙山人,都御史,诗二首。
王泮新城教谕,诗一首。
王祖嫡翰林编修,记一首。
郑尚爵南丰主簿,诗一首。
许孚远本郡守,历兵部侍郎,记一首。
范涞南城尹,历左布政,记一首。
张恒本郡守,历参政,记一、诗四首。
詹景凤徽州人,南丰教谕,歌二首。
陈道刑部尚书,诗一首。
董越礼部尚书,赋一首。
曹逵御史,谪南城令,诗一首。
顾圣之山人,歌一首,诗四首。
钱时雨南城司训,诗一首。
葛焜上虞人,本郡通判,诗五首。
沈度诗一首。
万言策罗田人,左长史,诗八首。
童思善泰和人,审理,诗七首。
卓有见诗一首。王俨威远人,
兵备副使,诗三首。
帅机临川人,太守,诗三首。
陆万锺华亭人,湖东参政,诗一首。
张其惿华亭人,中书,诗一首。
曹允儒诗三首。
戴燝长泰人,湖广宪副,诗一首。
黄学曾益藩教授,诗一首。
黄汝亨字贞父,礼部主事,记一、诗一首。
林茂桂漳浦人,丙戍进士,诗二首。
杨武烈徽州人,本府司李,诗二首。
黄应元道州人,本府同知,诗四首。
汪之彦徽州人,本府司李,诗二首。
吴梦相闽人,本府司李,诗三首。
朱鲲江藩王孙,歌一首。
朱谋生江藩王孙,诗一首。
李梦祥南丰县尹,诗二首。
华仁夫无锡人,号完冲,本府通判,记一。
朱拱知县,诗一首。
张履正号怙望,广信府太守,诗五首。
林绍明刑部员外,诗四首。
周相江西巡抚,诗一首。
邬呜雷浙江奉化人,甲辰进士,号齐云。本郡太守,万历三十七年任。记二、诗六首,又语一、序一、文五。
陆键浙江平湖人,丁未进士,号开仲。
本郡司李,万历三十六年任。请四首、序一首。
陈臣忠莆田人,甲辰进士,本郡教授,诗一首。
吴廷谟南昌人,署南城教谕,诗五首。
朱廷臣本郡太守,诗二首,序一。
周一旸南城司训,诗一首。
程可行南城二尹,诗四首。
吴之屏南城令,诗二十六首,记二篇。
夏日贡诗一首。张律诗一首。
▲清
施闰章宣城人,进士,诗一首。
罗森大兴人,进士,湖东道,诗二首。
李明睿南昌人,进士,侍郎,诗二首。
李正蔚盱眙人,进士,本邑令,诗二首。
狄宗哲鹿邑人,进士,本郡司李,诗二首。
范长发嘉兴人,进士,御史,诗二首。
黄元治新安人,本郡别驾,诗三首。
沈光裕徽州人,本郡别驾,诗一首。
彭守求长洲人,状元,侍讲,诗二首。
黄道泰晋江人,诗一首。
詹明章漳州人,诗七首。
罗鈵襄平人,本郡别驾,序一首,记一首。
吴麟瑞海盐人,副使,诗一首。
邱兆麟抚州人,进士,河南大中丞,诗一首。
陈世俊海宁人,进士,本郡太守,序二、诗一。
凌立本郡太守,诗一首。
苗蕃平定州人,本邑令,诗二十二首。
黄秉干丰城人,诗一首。
蒋士铨铅山人,诗一首。
周长森江苏人,歌一、诗八首,序一首。
姚灏儒湖北人,诗一首。
黄淦湖南人,诗一首。
吴传灏湖北人,诗一首。
刘世墀湖北人,诗一首。
柯道锺湖北人,诗四首。
郡人
▲南唐
查文徽诗一首。
▲宋
陈陀诗一首。
蔡冠卿大理寺少卿,诗一首。
李觏字泰伯,由荐举太学说书,号盱江先生。聚生徒讲六经于姑山读书林。记三、诗十八、赋二。
曾巩字子固,谥文定,记一、歌一、诗九首。
毛渐诗一首。
童邦直奉议大夫,诗一首。
朱彦刑部侍郎,诗一首。
王无咎字补之。由进士官天台令,弃官从王刑公安石游,好读书力学,所在多师法之。诗一首。
吕南公隐士,号灌园先生,诗二首。
黄通大理寺丞,诗一首。
王侍宸真人,诗九首。
▲元
程巨夫翰林学士,诗一首。
曾应祥赋一、诗一首。
黄叔美山人,诗一首。
揭徯斯诗三首。
▲明
何文渊吏部侍郎,诗二首。
郑诚吏部侍郎,诗一首。
张升状元,尚书,记一首,诗六首。
章文昭中书舍人,诗一首。
邓棨左都御史,土木之变守节死虏中,谥文湣。诗一首。
李永年山东参政,诗二首。
罗玘吏部侍郎,诗一首。
左赞吏部稽勋郎,广东布政,诗十八首。
郑悠太仆寺卿,诗一首。
张恩浙江布政,诗二十一首。
黄寿黄州通判,诗一首。
王增福建副使,诗一首。
瞿祐周府长史,诗一首。
王伯孚存诚先生,诗一首。
罗子浚婺源教谕,诗四首。
程洛少卿,诗四首。
陶昺海州知州,诗一首。
郑宁武定训导,诗一首。
郑华永州经历,诗一首。
饶秉鉴廉州知府,诗三首。
罗祐之公安知县,诗一首。
郑文华运使,诗一首。
赵玺海州判官,诗五首。
郑垣逸士,诗一首。
饶中颖诗二首。
赵瑞逸士,诗一首。
万缙诗二首。
江溥鹤庆教授,诗一首。
孙甫大理评事,诗一首。
邵宝工部尚书,诗四首。
夏良胜文选郎,诗五首。
郑道字兴常。以文学征至京,上太平十二策,忤权臣,随以御史出补福建按察司照磨。诗一首。
李泰工部员外郎,诗一首。
程�苑马少卿,诗一首。
李乔史部员外郎,诗一首。
陶清襄阳同知,诗一首。
萧瑶万州判官,诗二首。
钱杰诗一首。
黄选福宁州判,诗一首。
郭珂新昌县丞,诗一首。
谢晏罗源知县,诗一首。
黄铨旌德县丞,诗一首。
释宗高诗一首。
左常浙江道御史,赋一、诗二首。
郑嵘眉州知州,诗六首。
萧元吉知县,诗一首。
王珍诗四首。
王华广西副使,序一、诗五首。
张光启诗一首。
陈褎诗一首。
蓝泰荐士,诗一首。
王哲国子生,诗一首。
王禄诗一首。朱复亨监察御史,诗一首。
夏宝岳州府同知,诗一首。
宁璋绍兴训导,诗二首。
宁汝聪诗二首。
李钺选贡,诗一首。
张宝诗一首。
陈旒诗二首,歌一首。
郑惟贤隐士,诗一首。
王纲诗一首。
邹福隐士,诗一首。
王用政隐士,诗一首。
敖彧序一首。左宏贡士,
苏州教授,诗一首。
蒲泽山西佥事,诗一首。
郑蔓序一、诗一首。
揭稽兵部侍郎,诗二首。
罗淳诗一首。
左谦赠御史,诗二首。
夏时正大理寺卿,诗二首。
吴伦诗一首。吴培诗一首。
陶廷夔隐士,诗五首。
少农子诗一首。
吴堂诗三首。
左贤刑科给事,河南参政,诗四首。
左绍之邹县县丞,诗一首。
何乔新刑部尚书,赋一首。
罗锦诗二首。
黎近泌阳知县,诗四首。
左悠乙未进士,诗四首。
叶宽浙江参政,诗一首。
王𬭤工部主事,诗一首。
林继禄诗一首。
赵耀举人,诗一首。
金章郡牧,千户,诗五首。
左沺逸士,诗五首。
朱大济诗一首。
朱潢南益王,诗一首。
幸庆诗一首。
张桂监生,诗一首。
张{山聿}太学生,诗一首。
张梓监生,诗一首。
陶桂芳贡士,诗一首。
万祥逸士,诗一首。
黄堂诗一首。
刘宗器逸士,诗一首。
刘澹逸士,诗一首。
黄温逸士,诗一首。
潘锭诗一首。
吴会贡士,诗二首。
江宇景陵知县,诗一首。
张崇举人,诗二首。
车廷松号白江,隐士,诗一首。
夏裕知事,诗一首。
陈善庠生,诗一首。
余希周举人,诗一首。
张于岸号谷泉,举人,诗六首。
刘源号东濂,知县,诗三首。
萧玘池州通判,封评事。序一首,诗一首。
张致和诗一首。
许璜徽州府同知,诗一首。
吴衍进士,主事,诗四首。
郑鉴字应之,号虚吾,费县尹,诗三首。
李玘惠州太守,诗一首。
李万实号一吾,给事,参政,诗五首。
王材号稚川,祭酒,碑一、诗八首。
陈鼎举人,诗五首。
邓汝相举人,诗一首。
江冕少卿,诗一首。
高瑶举人,诗一首。
左文麟举人,诗一首。
朱翊锺号凤南,益藩镇国将军,歌一首。
范沂郴州知州,诗一首。
何涛解元,推官,诗五首。
萧铠号六溪,知县,诗一首。
蔡时英邑文学,诗一首。
左于贞邑文学,赠御史,诗一首。
王选当涂丞,诗二首。
罗汝芳号近溪,云南参政,诗十四首。
萧渊吴龙川,知县,诗二首。
张嵿号斗阳,员外,记一首,诗二首。
邓元锡号潜谷,举人,翰林待诏,诗十二首。
郑浚号斗华,国子监学录,诗十四首。
吴朝宗号会海,宁国府同知,诗一首。
郑汲号初阳,齐东当阳令,诗二首。
万民华号默所,平阳府同知,诗三首。
吴麟号心宇,知州,诗二首。
张时泰号晋庭,知县,诗一首。
王一言号带水,应天府丞,诗六首。
聂𬭎号凤泉,辰州府同知,诗五首、记一。
程里号九野,邑庠,诗四首。
程铉字鼎卿,山人,诗一首。
黄文炳号复阳,知州,诗一首。
左宗郢号心源,太常少卿,记二、引一、序一、诗五。
范郴太守,诗一首。
范燡邑丞,诗一首。
刘德彦号凤衢,吉藩长史,诗三首。
赵师圣号我白,翰林检讨,诗四首。
藜民范号凤盱,刑部主事,诗一首。
赵日章举人,诗一首。
万文麟太学生,诗一首。
华山王号心源,诗一首。
杨百里隐士,诗一首。
浦阳王号璇源,诗一首。
郑之京庠生,诗一首。
吴惇宗太学生,诗一首。
过闻聘庠生,诗一首。
郑之文进士,工部主事,诗二首。
李先芳郡庠,诗一首。
黄公桃庠生,诗一首。
李尚实郡庠,诗一首。
黄有仁,诗三首。
黄公李庠生,诗一首。
姚来京举人,诗一首。
李希哲举人,赋一首。
吴可传举人,诗二首。
夏廷选太学生,诗一首。
姚来宜庠生,诗一首。
郑象箕邑庠生,诗四首。
马焕宾举人,诗一首。
王秉扬邑庠生,诗一首。
王嘉丞太学生,诗三首。
姚来宣邑庠生,诗一首。
邱宏海逸士,记一首、诗二首。
马征逸士,诗一首。
王时扬太学生,诗一首。
王希曾孝廉,诗一首。
黄大顺孝廉,诗一首。
陈政诗一首。
张文质赠尚书,诗一首。
郑景瞻诗一首。
刘梅南诗一首。
傅天翼诗一首。
方嵩诗一首。
张懋贤诗一首。
萧鹏潜山令,诗一首。
梅玮赣榆令,诗一首。
江澂四川佥事,诗一首。
潘烈儒士,诗一首。
高升庠生,诗一首。
高陟庠生,诗一首。
高阶庠生,诗一首。
马德良千户,诗一首。
▲清
朱纮孝廉,诗一首。
释晦山诗一首。
徐芳进士,泽州正,诗十三首。
邓炅孝廉,诗四首。
吴璜诗一首。
何天爵庠生,诗十一首。
周之桢进士,诗一首。
吴之文诗三首。
邓埙远太学生,诗一首。
释雪萍明宗室,诗一首。
危上宿诗二首。
潘叙生训导,诗二首。
张世经贡士,员外,诗一首。
官惟贤孝廉,诗一首。
邱嵋庠士,诗一首。
王思文庠士,诗一首。
陶成翰林,诗一首。
张承光庠士,诗四首。
王纪诗一首。
邱振孝廉,太平令,诗一首。
吴邦镛贡士,诗一首。
张首翼庠士,诗一首。
释竺庵诗一首。
鲁瑗进士,右通政,诗一首。
梅之珩解元,少詹事,诗二首。
邱仓庠士,诗二首。
程鹤立庠士,诗二首。
闻曦国学,诗一首。
潘嵩生县丞,诗六首。
饶循文庠生,诗一首。
汤倓翰林,诗一首。
邱时彬序一首,跋一首。
邱海诗一首。
杨长青诗二首。
黄元坤诗七首。
黄琼彦诗一首。
程云骥诗二首。
傅汝梅诗一首。
宁谖诗二首。
刘玉怀诗一首。
黄守澄诗一首。
黄守廉诗二首。
黄家驹诗一首。
黄家驷诗五首。
黄家騋诗六首。
黄玉麟诗四首。
邓人镜诗一首。
梅休萱诗二首。
谢甘棠诗一首。
程邦弼诗二首。
邱藻春诗四首。
程继芬诗一首。
张玉麟诗一首。
表
峰峦
天地发育万物,揪成于西。名山胜水,多聚于西。瑶池元圃,乃在弱水流沙,娥眉翠微,亦复延庚挹酉。则山峦之峭拔幽深、滴翠藏奇者,多西向矣。麻姑屹盱之镇,峙郡之西,控引闽山,襟带衡岳,虽神房仙府,有藉冲举之灵,而丹穴青岩,抑亦扶舆之孕。故瞻鹤于齐云之峰,叩三仙于飞起之岭,追葛元、华子之遗踪,冀毛女、秦人之乍遇,其他象物呈形,村奇领异,千峰百岫,靡得而纪云。
齐云峰殿后最高处,鸾回鹤降之所。五老峰殿前五峰连亘,系本山烟火之山。葛仙峰仙人葛元上升之所在,殿前左侧高峰是也。秦人峰昔有秦时役夫避迹于此山,故名。
王仙峰传闻王侍宸飞升处,有道院在焉。香炉峰本山。
飞炉峰上有浮邱公、王、郭三仙石瓮遗像在焉。相传瓮殿前石炉系军峰山飞来,因此得名。天马峰其形似马,在麻源。浮邱峰本山。
吴望峰芙蓉山。毛女峰本山。栖霞峰丹霞之上五里,西芙蓉之山下。仙羊峰本山。
玉女峰疑即毛女峰。平岭峰麻源。逍遥峰本山。王侍宸有石刻存。
五雷峰本山。西窗寮面前五峰相对,有似殿前五老。相传居此者,符术多显,至今犹然。
纪霞峰姑山南去二十五里,一名出云山,在丹霞洞之后,去西芙蓉不远。
锺台峰在县西三十里。昔有闽僧怀震伏虎于此,遂创庵于峰下,在麻源深处。
万寿峰在县西南十里,麻姑山阳。上有元和院,院门首左右有罗汉松二株,大数十围,唐宋时物也。殿祀三清,不施梁栋而成,后有轮藏殿。
龙潭寺在芙蓉山下,馀禅师得道于此,为麻姑发龙之处,有龙潭八景。见《郡邑志》。
云盖山姑山之西南五里,出云之府,云气常护其巅,非青天朗日,鲜得而见。雾应山姑山之西北十里,有道院在其山腰。
西芙蓉山姑山所发来龙,本山来脉,又自军峰秃蛇仅百馀里,方结芙蓉山。本山至仙都观,复蜒蜿三十馀里。登芙蓉之巅,望彭蠡如盘盂,匡庐若罔阜,大江以南最高处也。其山异草奇花,毒蛇巨蚁,与他山异。
灵谷山姑山之西南十里,在麻源之水口,即观音岩是也。其上石壁数十仞,巉岩若崩,上有仙人掌迹若手托焉,华别驾建亭其上。
丹霞山姑山这西十里,所云第十福地是也。宋时有观,祀浮邱、王、郭三真君,今圮。
从姑山姑山之南十里,麻姑之从山也,故得名焉。其上岩峦寺院,泉石奇伟,亦附郭一奇观也。近溪罗先生讲学于此,有讲堂在焉。
红屏山即赤面石,姑山之东南六七里,亦麻姑之从山也。其上有观,有石室,其顶祀三仙,其下祀五谷之神。夏秋之间,农人朝谒,香火甚盛。廪山在麻源。
铜山在麻源。华册冈华子上升之所,在麻源三谷,即云门。谢公冈在翻经台之上,昔灵运伐木通道之所。驼鞍岭在县西十二里。
云锦岭正殿之右北角,高峰入云。堪与家以为修炼之所,必得云锦障及五星具备之处,乃可立鼎,惟麻姑具焉。麻岭其路通宜黄等处,山腰之下有仙姑岩二焉。
云关岭半山亭之上,石磴数百级,盘绕而至云关。自云关而上,岭益陡促,至胡节妇之坟,而稍平数十丈。又自玉龙亭而上,石磴亦百馀级,至涌雪亭,渐及三峡桥,历桥而西,则平原广陌地矣。
谷口在麻源山下,或云华子冈狮石水口即是,去郡城五里。
三谷姑山南涧为第一谷,深邃幽阒,周回数里。姑山北涧为二谷,多奇花异卉。麻源之极北为第三谷,薪刍樵牧之所。
螺蚌岩在仙都观上殿处,旧说此地为沧海,今入岩细索,尚有蚌壳云。
仙姑岩一在麻岭之上,一在麻岭之下,一在石崇观后山。其石壁先题刻,依稀可读。岸石之间,多螺蚌壳,疑是沧海桑田之变。其说见于颜鲁公《仙坛记》中。
灵谷岩即灵谷山观音殿之后,岩广数十步,中可容百十人,道人依山作室二间,今为诸生读书所矣。四望群山如黛,溪水绕门,清可鉴发,亦奇胜也。
卷石岩云门寺侧临溪,巨石自西北来,有卷阿之势,传声清亮,旧无名号。元丰中,太守陈绎立名,僧人思融书,字画遒劲,至今存焉。宋曾子固读书岩东有枕漱亭,左一如居士建。
伏虎岩从姑山秋泽岩之东。元符中,僧延正一夕梦颀髯老父曰:“吾守伏虎岩二百年,今以畀汝。”言讫,凌风云南逝。翌日,山童言梦,亦然。众方异之。停午,大风雷雨暴作,岩之东轰然声振,视之,有窦,沿以入,其中益广,周回数丈,得香炉、刀器、石榻,若昔有人居者。至今深穴犹存,一名虎穴。
泉源
夫泽万物者,莫灵于水。故山清者水碧,山奇者水媚,理固然也。若乃流觱沸,道灵长,泛一勺之神功,吼双垂之瀑布,丹流金屑,洞隐龙湫,泉石之殊,卓矣!绝矣!他如一泓感神应之符,百日表工成之瑞,风雷助役,鞭石成奇,信所谓一帘化雨,堪同水月之岩;千里耕桑,不问桃源之洞。则昔人之下,令斯同工具书主是比者有以哉!
神应泉在天一真庆宫西北角沙坎中,向皆平地。万历三十八年,郡伯邬公、司李陆公因损俸鼎建天一宫,时工苦水远,偶于殿北角锄基,得清泉一泓,工甚便之,因名神应云。
神功泉在姑山龙门桥侧桃源洞上,其泉味清香甘冽,酿酒尤佳。相传泉初出时如酒,色微红,饮之醉人,疑为诸仙丹液。后农人以秽器取之,色变味淡,不若先年,然比他水犹为绝胜也。
虎跑泉在北源路秦人峰之下,鼓掌喧呼,则泉水跑跃而起,至今犹然。一说先年有虎至山,爪地泉涌,故名。
九曲泉西芙蓉山路一带蜒环九曲,若天造焉。中多蒲草及蔊菜、水芹。金屑泉荧荧沙际,俨若金屑在流。月泉龙门桥之下。碧眼泉本山西窗道寮。
瀑布泉半山亭之左,石涧悬流,太守秦公夔有记。
双瀑泉本山自西芙蓉山而下,瀑水飞流,不啻数十。惟雌雄双瀑,悬挂天绅,撼摇地轴,春涨则飘忽洴滂,摧山摇岳;夏暑则风鼓凉飙,寒崖凛栗;秋净则清浅明媚,河汉双流;冬凝则铁壁万寻,玉龙突突兀,变幻随时不可尽述,本山无出其右者。
卓锡泉在西芙蓉路伏虎庵前,伏虎禅师以杖卓地,而此泉涌出,故名。红泉谢公冈侧石磴上,有名笔题诗。
定应泉在从姑山秋泽岩之侧,岁旱取水,祷之多获灵应,今为玉石冷泉。
麻源过驼鞍岭循溪而入,茂林修竹,桥跨溪上,北有灵丰祠,祠侧有云门寺,后在太霄观,西人数百步,四望平田,虚豁活衍。邑人左奉常修辑其处,塞峻岭,寻古路,改由周陂观音岩溯流而入,沿途奇石清溪,恍然别一境界矣。
桃源麻源之西北时,先年其地民居稠密,烟火数百十家,好事者循溪种桃数百株,春时烂漫,临溪颇有武陵之想焉。菖蒲源向有高僧结庐栖息其间,在飞炉峰一路。
苦竹源民居,本山西北村。北源民居,本山之北村。馀家源民居,本山之西北村。古塘源民居,本山之南村。
里南源民居,本山之西村。五郎源民居,本山之西北村。张家坊民居,在西芙蓉之路。南涧本山之上。
北涧王仙峰一路,有瀑水,瀑水之下,有桃源洞。龙湫龙门桥下,其上旧建有亭。
锦溪在姑山上,旧名筠锦溪。筠字从竹从均,犯宋御讳,故去之。其水历瓮桥而下,为流杯池,缘山而奔,历神功泉之前,过龙门桥,下垂为水帘,为龙湫,为月潭、龟潭,数折而双飞为瀑布水。
葛仙丹井在姑山上,育英堂之右侧。浮邱丹井在姑山上平田中,其地产瑶草。金龙潭开元时大旱,元宗因投金龙于此,感黄龙现焉。龟潭龙门桥之下,涌雪亭之前,水涸可见。
水月潭潭之下,瀑水之上。伏狮潭瀑水之上。
桃源洞一在北涧瀑水之下,一在龙门桥水帘洞上右侧。郡民曾避乱其中。今不可入,相传有千岁老蟾居焉。
水帘洞在龙门桥之底,外悬瀑布,洞门隐隐帘中,若半月一钩挂壁。其洞中明敞,可容数百人。
风洞丹霞观后山下,风所出处,草木不生,人迹罕至。曾有避寇者,盛署暑至其傍,为之寒栗。
碧涧三谷旧传有红泉碧涧,今不可考。然山人或指云盖麓溪为红泉。万历丁未,左奉常开拓殿基,泉涌石垆,凿池注之,清冽不下神功泉,石映如碧玉,邬郡伯勒曰“碧涧呈祥”。
卷三
志
物产
夫山者,产也。言产生万物,莫备乎山。而建武诸山,姑峤称最。以故地气殊异,发宣自奇。朱米作贡于先朝,神功流芬于郡邑。采碧草之奇葩。而知丹井之异;把紫藤之异卉,而得龙门之奇。蔊生于源,芝秀于山。其他珍禽聚谷,奇兽潜崖,所谓宝藏斯兴,货财斯殖,利用民生,莫可殚述者也。姑即其见闻者,纪而志之,以俟后人考核云耳。
神功泉其先石垆之间流泉作酒气,色微红,相传为诸仙丹气所钟。今水色变白,山中人取以酿酒,嘉于凡水数倍,故酒名亦曰神功泉。
银朱米本山所出,四月始稼,八月方收,宋时取以作贡。今山中半系他种,银朱者亦鲜矣。
火纸张坊及芙蓉山一路所出,不纪其数,日逐肩负者不啻十百,亦见山源之邃也。苎麻本山及麻源三谷之间俱出。石炭西芙蓉诸山出,郡民赖之,其坚异于他所。
笋各山俱有。蕨本山及西芙蓉山最多。
蔊似波菜,叶似小萝白,根性颇热,生于流水源头至洁之地。本山及新城黎水发源之地有之,不可多得,食之作檀香气。
芹缘溪水之涯,似空心菜而无藤,似川芎而差大,味香。
禽类
鹳鹤巢于西北深山之古木中。悲翠缘溪有之。
练线有白及五色者。百舌初春最多,数百成群。
枭本山最多。
鹡鸰本山出。
啄木能画符以出蠹虫。
喜鹊一名乾鹊,俯鸣则阴,仰鸣则晴,见《禽经》。
雉本山有之,西芙蓉山尤多。
丝毛鸡本山最多,能食白蚁,故人多畜之。
竹鸡麻姑谷中有之。
鹧鸪其飞必向南。鸠一名{鸟隹},一名鹁鸠,一名斑鸠,灰色,颈有绣文。
鹞诗曰“晨风”,亦曰“隼”,《尔雅》曰“鷣”。本山多有。
鹰《月令》曰:二月鹰化鸠,七月鸠化鹰。本山深谷中多有之。
鹭《尔雅》曰“春锄”,一名属玉。本山平田中及溪涧有之。
燕一名去鸟,一名鷾鸸。
布谷一名抟黍,一名郭公。
鸦寒冬成群,聚于北谷。
鸲鹆一名寒皋,端午日断舌养之,能人言。
兽类
虎向本山罕至,惟西北角深山中有之。
熊有千年熊,往来芙蓉丹霞间。
獐西芙蓉有之。鹿闻丹霞峰下,人见有一二白者。
兔西芙蓉及丹霞地方有之。
麂其形似鹿而差小,北谷有之。
九节狸其尾有九节,味极香美。
狼馀家源之后山亦有此。
玉面狸口锐,身长似猫,肤理至腴,江南珍味也。
果子狸食果而形差小。
山羊《尔雅》谓之“原羊”,似吴羊而大角,善斗至死,不可牢畜。西芙蓉山有之。
狐各山俱有。相传从姑山一老狐,斗母殿居人时有中其魅者。
连鲤穿山甲是也。其形如蝎虎,大者重至十馀斤,可治风毒。
桃猪遍身皆箭,色类玳瑁。
原羊似羊而大。
野猪似猪而大,三五成群。
花类
百合花其根似蒜,可取以供食。
木樨花山中多有,与家植者无异。
紫薇花名百日红,七月间开,至九月尽方止。一名紫荆,一名怕庠花。爪其根,花枝杂杂皆动,故云。
山丹花每岁至四月初七八时方开,一名供佛花。
水仙花一名玉玲珑,麻源有之。
萱花遍山皆有,初发时其芽可食,花曰黄花菜。
蝴蝶花有紫黄白三种。紫者花大如茶杯,黄者白者差小如酒杯,花瓣内点点,具备五色,其形酷似彩蝶。叶如射干扁竹,初春时放,紫者四月始放,亦江南奇卉也。
兰有金边及长叶,青者一干数花,家圃中物。惟本山所出一干一花,叶小而长,花大而香,家兰所不及。蕙叶小如韭,长二尺馀,一干十数花,正月间开。
山茶花深红色,花大如钱。
菊麻源山谷中有白紫黄三色,花大。本山惟黄一色,花小如钱。
凌霄花其藤延蔓于古木之上,垂垂若锦带。自六月开,至十月不断,其花可治蠹。
月季花每月开花不间,又名曰月月红。
鹿葱花即萱之重瓣者,石崖间有之。
金银花初秋时开,黄白满壁,采之阴干,可治疮毒。
鸡冠花本山及麻源谷中有之。
玉簪花叶似车前而大,花蕊酷似玉簪,香甚。
结香花似芙蓉花而单瓣,高者可长丈馀,其老根采之焚炉中,香甚。人谓即丁头速香也。
金凤花村妇取以染指甲,一名凤仙花。
踯躅花即映山红,有黄红二种。
宝相花花小如钱,千瓣扶疏,如千叶小莲可爱。有白与水红二色,单瓣者名为郁李。
玉兰花其花似辛夷而色白。初春时放,香满岩谷。本山大夫松左侧一株,大数围。
刺桐花春尽开花,白色。
野蔷薇花有经黄二色。
红娘子花一名鬼灯笼,其实红若荔枝,其色红若珊瑚,其实圆如弹。
木类
桃各山皆有。
李各山皆有。
银杏本山西窗水口峰上二株,大数十围,相传有仙据之,人不敢伐。
杏村民家有。
榴山中皆有。
梅各山皆有。
松各山多。
榧惟本山有之,形似杉,古七星杉是也。
苦槠结小子,似山栗,村人取以为腐。
山梨各山有。
竹有数种,各山皆有之。
甜槠惟麻源出,形似苦槠。
椿本山有之。
栗有家栗,有山栗,山栗多秋时采,卖者日数十挑。
榛似栗而圆,甘鲜胜栗。
山核桃西芙蓉山有之。
榆各山有之。
梧桐子本山最多。
柳各山有之。
桐子似梧而结实大,乡人取以为油。
山查惟本山大如钱。
枫各山多有。
茶山中之茶尤妙,家圃次之。
冬青一名女贞。
蒲有大如剑脊,有小如虎须,大者生于水中,小者生于石壁悬崖之上,所谓一寸九节是也。
绣云草其叶连根,粒粒如黍米,其色似悲翠,若绣成焉,惟神功泉上有之。
虎茨一名雀不踏,一名滴雪。冬月严寒时始开花,其香如檀,其高不盈尺,植数十株为一盆,可爱。
紫藤小如线,长可丈馀。龙门桥下两傍石壁皆有之。登礼斗石,望水廉洞,两壁垂垂,真若紫龙髯也。
芸香树一名山矾,一名郑花,一名七里香,一名玉蕊花。清明时开,收之可以袪书蠹,叶可供染。
桅子木高不盈丈,其花六出,芬馥异常。本山有大如椽者,五月时开,其小者名玉楼春。
药类
灵芝本山近年常产。
茯苓各山有之。
枸杞各山有之。
管仲即胡狲姜。
瑶草惟丹井傍有之,山中绝粒时,可以饵松柏竹枝,和而食之,其味甘香,绝无苦涩。一名如意草,一名葳蕤草。
瓜蒌延蔓古木之间,遍山皆是。
葛花缘溪涧有之。
益母草本山多。
地骨皮即枸杞根。
香附子遍山有之。
车前子遍山有之。
商陆草一名通灵草,其根有人形者,术士取以代樟柳神,能报人祸福。见《神异记》。
淡竹叶各山有之。
石菖蒲生涧水中,能益人智慧。见《本草》。
黄精土人采以为饵,久食可仙。见《列仙传》。
半夏本山有之,夏至方生。见《月令》。
承露仙俗名白药,生麻源山谷中。见《寰宇记》。
天门冬深山有之。
生地黄本山有之。
麦门冬生堤阪土石间,即护阶草是也。
薯蓣有山出者,有家圃者。
苍耳本山有之。
艾本山有之。
射干即石竹草也,治背痈之胜药。见《焦氏类林》。
荭草一名马蓼。《诗》曰“隰有游龙”,即此物也。陆机文集谓之马蓼。
何首乌各山有之,有人食此物,年老无白须发,因其人之姓名之。见《本草》。
金樱子秋间篱落多有之。
忍冬严寒始花,其性凉。见《本草》。
按:麻姑山绝领西芙蓉嶭,其地产药甚多,人懒于登陟,不识耳。
宫观
志宫观者何?神明之所宅也。志宫观而及亭榭者何?志其宅一山之胜,而登眺者亦得以舒啸也。故殿首元通,祀有常主。次缘亭榭时有废兴,至若古寺名楼,擅一时之伟观;神房丹室,焕千载之灵踪,亦皆纪志,庶便营修。若夫仰止齐云,而知泰山北斗之望;从游雩馆,而得春风沂水之情。望云门,而瞻谷口之世家;睇炉峰,而仰三仙之高躅。斯尤宫观称奇亭台让美者矣!第危崖峻岭而上,材木瓴甓惟艰,一砖所费,十倍平地,加以云蒸雾郁,日烈风刚,难以坚完,易为圮毁,以故有崇构见称于古,迄今仅荐其名者,则他日为山中修复计,勿侈勿华,务坚所固,不必作始以更新,务令时茸其旧贯,斯亦可久之一端云。
元通宝殿唐玄宗开元间建,宋仁宗时敕赐飞白御书,屡经兵火。万历丙申,复罹回禄,扫荡无遗。及丁酉,郡人王昭复建,规模差狭,不及向时矣。
老君殿殿在西窗,石碑犹存,久圮。邬郡伯改置天一宫之左。寥阳殿元通殿之左。三清殿正殿之左角,今圮。玉皇殿正殿之右,今圮。
灵峰殿在麻源谷中,今起。又一在从姑山右。
天一真庆宫旧清隐寮基,邬郡伯鼎建。时工人扶木登山,从高坠于山趾,众以为必无生理。亟下俯视,口鼻间有微气,掖之就枕,昏昧如醉,夜半蹶起,大声呼姑仙,天明始苏,安然无恙。其灵异若此。
一山门同安胡拱拄邑侯竿建。二山门明初张郡侯竿建。
十贤堂正殿之左,祀乡先达陈彭年、李觏、曾巩、曾布、曾肇、朱京、朱彦、邓润甫、王无咎、吕南公。宋绍兴中,知军事蔡延世建。元时毁于兵火。
省憩堂旧清隐寮堂匾名。
育英堂读书林故址,盱江李泰伯先生讲艺之所。废数百年,合郡诸生重建。邬郡伯会课其间,置田给赡,左奉常损赀助之,尽出家藏异书,蓄之堂中,以足诵读。于是,诸士云云涌风从,为一时盛遇。
又元堂旧白云寮之址。邬郡伯、陆司李重建,匾以今名。郡伯有记,勒石堂中。观音大士堂灵谷山岩下。
三忠祠原祀颜公真卿、李公纲、文公天祥,与前明胡公松一祠分为两室,祀典阙焉。邬郡伯改立三忠祠于胡祠之后,以岳武穆附焉,缘公靖寇全盱,载在郡志,今圮。
爵相曾侯生祠咸丰六年,粤逆陷郡城,三岁未平。八年,爵相曾侯国藩调兵克复。郡人咸仰功德,立生祠于三忠祠左,张公运兰、王公开化附焉。
五忠祠。
胡公祠原三忠祠,向祀公于夹室。明邬郡伯迁至中堂,与坛前虬松相对。
岳王祠胡节妇坟左,云关之上。
太霄观在麻源,今圮。
延禧观姑山之下南数里。
崇真观姑山之下西二里。
丹霞观本为第十福地,后为府人坟墓之地。前明时,犹见有铁铸三星圣像。
石崇观云鲁班所造,殿无纤尘。
灵仙观在麻源,今圮。
雾应庵在雾应山,极灵验。
小广度庵天师墓左,真僧苦行修道之所。
伏虎庵伏虎禅师刹院,在西芙蓉山一路。其傍倒生竹,相传为师留记。
雩从公馆旧读书林前,明诸生感邬郡伯乐育之化,建堂立社,左奉常颜其门曰“雩从公馆”,其中堂匾曰“育英”,后曰“思齐”。
御风行馆旧清隐寮故址。明邬郡伯、陆司李重建屋三楹于又元堂之前。匾其门曰“御风行馆”。堂之旧额曰“省憩”,前有“清隐”一匾,司封郎左赞隶书,今禋。
藏书阁正殿右侧山腰之上,今圮。
文昌阁郡人郑玉泉、郑白窗等建于本山,今圮。
观音阁葛峰下山坳内,今圮。
御书楼正殿右角,藏屡朝敕命御札于此。
西窗寮面对五峰,云五雷案。
白云寮胡公祠右,圮。
清隐寮又元堂址。
炼丹室葛仙人修炼之所,丹井犹存。
冲和室在从姑山。
恒山精舍在姑山之麓,宋学士潜溪有记。
蔡真人故里二门扁额,邬群伯、陆司李同立。
思齐精舍育英堂后,诸生会所。
蔡经宅相传又元堂故址。按《太平广记》及《名山记》、《西湖志》皆云宅在苏州胥门,此其流寓乎?
西竺庵万寿峰半山东北僻静坳中。
顺济侯庙龙门桥左侧,今圮。
麻源庙在麻源谷口,祷雨之所,今圮。
云门寺系三谷左氏香火院,废久。明左奉常心源重建禅堂亭馆,三谷`焕然。
望云庵由云门西迤逦入五里许,与云盖山相望,亦左奉常建。
白衣大士殿邬郡伯鼎建,匾曰“真如曾照”,在云门佛殿后山之阳。俯瞰碧涧,在其下矣。
灵峰寺在从姑山之腰。先贤罗近溪先生讲院之所。
龙潭寺在付虎庵之西二里,则丹霞观地基而上约十二三里。寺甚古,苦行僧居焉,七八人自耕自食。
麻源真君庙旧在谷口,其神为吴、许二真君,祷雨神应。先贤郡守敬庵许公纪其事在《肤言集》中。庙圮,止存遗像。明左奉常为改创云门佛殿之东,别立一庙于岭口,以祀社神云。
齐云亭殿后山巅有亭,相传麻姑鸾回鹤降之所,圮废已久。明本郡诸生仍旧址重建。平阳郡丞万默所有联其上。
喷雪亭明邬郡伯特建石亭于双瀑之下,时山高路险,水滋沙游,委官焦思,苦无巨石定础,忽半夜雷雨大作,浃晨起,视双瀑之间,纵横乱石从瀑上流涌下,若秦鞭驱至焉。
神功亭侍御邵梅墩建,跨泉石之上,匾其亭曰“一勺之多”,有碑,今圮。
漱玉亭在飞瀑之左崖,其上石壁数仞,题有“千顷云处”,亭圮,石台仍存。
振衣亭学宪王敬所建,今圮。
观瀑亭在双瀑亭下,旧皆荆莽。无华别驾欲重建,谋诸本郡逸人邱宠诲,构木庀工,不旬日间,新亭屹立,宏敝壮丽,本山胜概及雉堞,苍茫尽在目中矣。
望仙亭在五老峰之上,今圮。
飞练亭双瀑之下。
龙湫亭龙门桥之右侧,今圮。
古藤亭殿后山半,今圮。
枕漱亭在卷石岩下,一石临流,左奉常构亭其上,圮而复建,因额名云。
古松轩今胡公祠故址。
寻真亭在姑山之足,今圮。
玉龙双吼亭本郡太守秦公夔建,有记并诗,勒石其上。在涌雪亭下。
云关胡节妇坟下,半山亭上。石磴数百级,登陟甚艰。昔人立亭于此,以节游者之劳。今废。但旧关石瓮之石,本山道人深埋土坑,去基不远,寻之可得。志此以俟后之兴创者,俾易为力焉。
云关坊合郡士夫所建。由此而上,为齐云亭。今在神功泉之侧,龙门桥之上矣。
暗街云关之下,有居民数十家,经兵火,圮。
半山亭长史马能重建,郡人张状元升有序。
翠微亭本山之麓,今圮。
小有洞天亭本山之足下山亭,相去仅数丈,今圮。
太古亭罗近溪先生题,今圮。
山下亭在山足之凹。
清晖阁在本山古松之前,今圮。
枕流亭龙门桥之下,飞瀑之上,左侧即为月潭,旧皆荒草。万历戊申,华别驾建亭其上,俯瞰月潭,雪涛怒号,怪石嵯峨,本郡太史赵我白题其额曰“枕流”。
瀑下流觞池邱逸人创,因石基之屈曲,循瀑水之回环,浚为九曲,缘石垆间植柳种桃,栽花树竹,曲尽一溪之胜,今毁。
桥梁
桥梁之修,王政所急,况灵山胜地,篮舆蜡屐所往还,且广陌崇冈,农夫樵子所利赖。迎仙成于至正,三峡创于景炎。历虎溪而渐升云峤,循谷口而半入桃源。俾寻真者不苦弱水之三千,览胜者获蹑仙梯之百二。则夫志纪先之,补葺后之,一听诸后之好事者。
会仙桥观门外石瓮桥是也。桥下有石刻,至正二十四年造桥,砖上烧有本观提点道士名。今为石灰涂抹,洗出便见。
三峡桥即龙门桥。其傍有桃源洞,下有水帘洞,上流之右石垆间为神功泉,华别驾有记。
虎溪桥山下石桥是也。
灵峰桥麻源。
瓮桥飞炉峰路间。
北源石桥本山入北源路上。
双桥馀家源一路。
铜陵桥麻源一路。
谷口桥麻源一路。
路家桥麻源一路,在游鱼山下。
张舟石桥山下,雷昱立,佥事江公澂作碑记之。
云起桥在云门寺前,东接溪山。旧有木桥,久圮。左奉常建,立石。
坟墓
尝闻真人不死,正气长存。紫阳炉简,宁齐蝉蜕于仙岩;贞湣珠尘,不殊鹤吊于墓下。至若七言浚巧,一字怀惭,终以怼死,不亦愚乎?总之玉石共尽于一邱,人生何羡乎九转,徒令吊古者不能无辽鹤之感云。
邓紫阳墓姑山正殿左侧。开元二年(疑为天宝二年),紫阳已化去,玄宗遣中使二人送还本乡,以次年葬于本山顶。甲子改葬棺中,惟玉简香炉而已,石椁犹存。
邓真人德诚墓姑山上。范摅《云溪友议》曰:“麻姑山谷之秀,草木甚奇。邓仙客至延康,四五代为国道师,锡紫服,死自京辇,归葬是山。人谓尸解也。然乎为邱垄,松柏相望,词人经过,亦尝兴咏,已千首。忽有一少年偶题绝句,不言姓字,但书天峤游人。后来者观其所刺,无复为诗文,邓氏之名,因斯渐减矣。其诗云:‘鹤老芝田鸡在笼,上清那与俗尘同。既言白日升天去,何事人间有殡宫。
胡贞湣节妇坟在古岳王庙之右。相传地出天仙,葬此者辄为雷所掘,惟贞妇葬后安焉。
仙骨岩在麻原深谷中,仙人委蜕之所。石壁数十仞,中有棺形,远望可见。
诗僧墓在姑山田畔。昔诗僧游仙坛,题诗于石上,曰:“自从宴罢归来后,宝殿瑶台空月明。”后樵者弛檐于“自”字上改画“一”字,樵本无意,直作戏耳。僧来见之,恨“自”字不如“一”字之工,因忿死,葬此山。石壁上一画未泐,故曰一字石,在今龙门桥左壁。
杨家墓民居数十家,地有偃盖老松,与坛前大夫松无异,今亦无矣。观前大夫松坏不数月,而此松为土人延火所焚,遂枯死。比大夫松小围七八寸,而高过之。
纪
祀典
祀典之先,靡可考镜。粤自西晋泰始以来,方平控鹤,回飙于兹岭;麻姑擗麟,开晏于斯堂。集灵标异,擅美山川。显号鸿章,辉煌云汉。所谓御灾捍患,盱民实利赖焉。若乃检玉泥金,禋祀世加隆矣。自唐迄宋,史册可稽。若祭与期,历年无改,缅思七日之羽仪,遥听云间之环佩,享者不能无鸾鹤之感焉!因列古先祀事如左。
▲唐
玄宗开元二十三年,本山道士邓思瓘应诏入朝,因请立庙。开元二十七年,始特立麻姑庙,度邓思明为焚修道士。
天宝五年,投龙于瀑布,石池有黄龙现,玄宗感焉,复命增修仙宇,降赐仙姑真仪部从,塑立诸像,显辉祠宇。
▲宋
真宗咸平二年,淮江南转运使奉敕牒,赐麻姑仙庙为仙都观,以御书旌耀。
仁宗皇祐三年诏,以御书及明堂之门篆飞白二体,藏诸麻姑山仙都观。
高宗绍兴二十五年,赐御书法帖十轴于麻姑山仙都观。
▲元
仁宗延祐元年,赣州路之属邑宁都,地接盱江,广昌草寇兴妖,切逼邻境。盱郡合城士庶祷于元君之庭,寇不犯境,合郡无恙。有司奏闻,乞赐改称宫号。越数年,下诏改为“仙都万寿宫”。敕以道士程寅孙焚修宫事,锡以“明道大德真人”之号。其后传度嗣徒上官独见、二叶孙上官梦得,三叶孙李应枢。
封号
宋神宗元丰六年,封仙姑为“清真夫人”。词曰:神仙所宅,祐此一方,赴感应祈,庆祥屡下,姑从人欲,开号赐封,冀能歆嘉,以永民福,可封清真夫人,主者施行。
宋哲宗元祐元年,诰敕曰:眷惟仙都之境,已启清真之封,守臣建言欲加显号,朕何惜徽名缛礼,不以慰一方父老子弟之心哉!歆我茂思,永锡灵佑,可封妙寂真人。宋征宗宣和六年,诰敕曰:钦承妙道,寅奉至真。遐瞻绝阜之灵,夙驻列仙之驭。眷蒙仁于孚佑,宣称礼于褒隆。建昌军麻姑山仙都观妙寂真人,炼体九和,超功十极,尝游戏于变化,复应诚于感通。玉字赤文,揭华衮之荣丽;丹台琼府,配德名之显尊。尚期冲览之临,永茂珍祺之锡,可特封真寂冲应元郡。
右降玉册,宸翰大书“真寂冲应元君”及“元通之殿”十字赐焉。
宋宁宗庆元元年,蜀人眉州教授危薰等及陈请青城山上皇观麻姑洞元君感应,乞旨同建昌军麻姑山一体褒称,得旨,特加“仁祐”二字。
宋理宗嘉熙元年,得旨特加“妙济”二字,于是年四月十八日,中书舍人李留行词总称八字之崇称,曰“真寂冲应仁佑妙济元君”。
有明一代,封典缺如,而祀事用严,名山洞府,福利民生,每岁七月七日,特命有司祀以少牢焉。
宋绍兴二十七年,知军事胡舜举,请建颜鲁公祠于麻姑山仙都观十贤堂之左。舜举诗曰:“立庙本来皆可纪,凛然英烈殆天启。年垂八十官太师,平生所欠惟死耳。分甘一死鸿毛轻,举世俗子何由嗔。谁知我公本不死,眉间生气犹峥嵘。堂堂十老皆人杰,逢辰遇合稷与契。俨然玉立配我公,忠义文章两奇绝。我来摩挲读丰碑,找鼎笔力犹精奇。定应神物常护持,劲直千载垂良规。”元末毁于兵。
明嘉靖间,知府王公度建三忠祠于麻姑观之右,祀颜公真卿、李公纲、文公天祥,后圮。朱公廷臣重修。万历丁未,华别驾改置于唐大夫松坛,创屋三间,中祀三公,左祀胡柏泉公松,一堂分为两室。邬郡伯立三忠祠于胡祠之后,迁胡公神座于中庭,复增岳鄂王神主于三忠之右。
宋绍兴中,知军事蔡延世建十贤堂于麻姑山仙都观,祀乡先达陈彭年、李觏、曾巩、曾肇、曾布、朱京、朱彦、邓润甫、王无咎、吕南公。元季圮于兵火。元世祖至元十八年郡守章总管、夏琼建岳王庙于麻姑山云关之上。至正十九年,亦毁于兵火。万历三十八年,郡伯邬公特建天一真庆宫于麻姑仙都观之右,祀元帝祖师,因感灵泉涌出之瑞,详载亭台志中。当时赐田置器,百废俱兴,为唐宋以来一盛遇云。
兴废
唐开元二十七年,道士邓思瓘请于朝,特建仙都观于本山。
天宝五年,复诏增修仙宇,降赐仙姑真仪部从。
宋真宗咸平间,复创赐麻姑仙庙为观,复赐御书。
仁宗、神宗、哲宗、徽宗屡朝宠锡有加。自高宗南渡,福建寇范汝为陷邵武,复进攻建昌、广信,游兵屯于本观,焚焉。江西按抚李回,檄岳飞分兵建昌军,飞遣将平之,故立庙于本山。
理宗朝,道士陈赐谷募缘,立复本观。
元仁宗延祐初,广昌草寇作乱,士民祷于元君之庭,获庇平安,有司奏请,诏改“仙都万寿宫”。
元至正壬辰,劫火焚荡,宫宇片瓦不存。明宗鼎金陵,凡名山大川,悉仍旧号,革前代之淫名。命有司以时致祭麻姑山,而奠币焉。
洪武初,提举雷振远、都监刘碧渊等攻苦食淡,畚士开荒,募缘劝相,构寥阳殿。永乐间,提典周崇禧、刘椿年继主其席,焚修之暇,加以经营。太守吴公致序文为之倡,前作后述,视昔有加,正殿嵯峨岌立。至万历丙申七月七日之夜,忽罹神火,正殿焚焉。旧额祀典于是日举祭,有司缘公务违期,人谓仙灵震怒云。次年丁酉,郡人王昭特建正殿,规模草创。庚戍仲春,邬郡伯委官增饰,金碧焕然,盖仙灵所感通。至明末,则又荡为灰烬矣。
盛朝定鼎之后,海宇升平,渐次修葺,蔚为巨观。百馀年来,山志未经采补。咸丰丙辰六年,叠遭兵燹,宫观胜迹,名公题咏,存者寥寥。今重刊山志,而中间缺略,无可搜罗。至于经营土木,恢复旧制,则有志未逮,俟诸他日可耳。
仙灵
夫仙者,迁也。谓其迁变不常也。出有入无,超凡证圣,无拘束于五行,总游戏于三昧。至若众鸟衔薪表其祥,婴儿示迹呈其瑞;化粒米而成丹,擗麟脯而开会;沃焦显化,就日窥心;试剑而顽石中分,透梦而柏梁双至。一星飞火,能烧石堡之城;三峡投符,忽救盱川之旱。所谓掌握风云,神通造化者矣。第沧桑几变,尚存瑶草、奇葩、鸾鹤,几回独睹虬松偃盖,岂草木亦借仙灵为久长者耶?
麻姑,古宣城人也。宁国有麻坊,其地,举皆麻氏。又按《道书》云:“老君示攘除灾厄法中,有遣麻姑苍老等语。”则知麻姑浩劫之高真,乘运应世,有自来矣。今两存之,以俟后来者考订焉。
故老相传姑仙妙龄,尝与嫂出故山中,嫂讶其迟。姑云:“适遇女童,共戏水傍,其来去罔知所之。”嫂乃令姑日来,则以绯线缀其衣,因踵其后,徐至大松下,忽不见,但遗绯线于地,掘之,茯苓,若婴儿状。嫂命烹之。适有故他往,姑自堂之,饮其法殆尽。姑之得仙有自来矣。
又传云,姑尝与其弟入山拾薪甚难,惟姑独往得薪甚多,其弟怪讶,窃伺之,惟见姑宴坐林间,群鸟皆衔薪而至。弟归靠其母,母强诘其故,姑自知神异已泄,明日遂弃家去,莫知所之。后数年,忽归于家。人问其何自,姑言:“自青城山回。”家人见所穿之衣,垢弊颇甚,欲更新之,姑不受,曰:“自人仙裳,其服皆精洁文彩,非世服也。”又复弃家去。《葛仙传》云:姑南游吴地,盱江小有洞天,山之巅遂栖息焉。
陶隐《君仙传》云:“总真王真君,名远,字方平,东海人。道尊德盛,不能具述。至魏明帝青龙元年,于平都山升,举为总真真人,理西域西元之山,山在益州之西,即为西极总真仙之府也。仙驭遍历四方,所领高仙上士一万五千人,居蜀峨眉山。宫室住居,俱存洞府。西晋泰始间,东入括苍,过吴胥门蔡经家,教以尸解,经忽然身轻,发热如火,欲得水灌,举家取水灌之,如沃焦之状,蝉蜕而去。十数年许,天玺间忽然还家。去时面貌已老,及还,更自少壮。语其家曰:‘七月七日,王君仙驭当降。’及降,遣人闻麻姑,姑至麻定,各进行厨,大宴会焉,为度蔡仙。后举家拨宅上升。”今坛侧经之故基存焉。详载颜鲁公记中。
方平语经家人曰:“吾欲赐汝辈酒,此酒乃出天厨,其味醇浓,非世人所宜饮,饮之,或能烂肠。今当以水和之,汝辈勿怪也。”乃以一升酒,合水一斗搅之。赐经家饮一升许,良久酒尽,方平语左右曰:“不足远取也。”以千钱与馀杭老相闻,求其沽酒,须臾信还,得一油囊,酒五斗许,信传馀杭老答言:“恐地上酒不中尊饮耳。”
华子,名子期,相传为九江人。甪里先生弟子。飞升于西山。晋初,鹤驾翔集于麻源冈上,因以名焉。
浮邱公,名元可考,汉昭帝时,炼丹于此山,遗有丹井及飞升台在焉。王仙,名无可考,相传浮邱弟子,得道于此山。郭仙,名无可考,相传亦浮邱弟子,得道于此山,今三仙是也。
蔡经,闾巷小民也。方平过其家,知其骨相当仙,教以尸解,告以要言,乃委经去。经忽身体发热如火,汲水灌之,如沃焦石,如此三日。中消耗骨立,乃入室以被自覆,忽然失身所在,视其被,有皮,头身足俱存,如蝉蜕去。
陈尉,居蔡经家舍之北,不著名字,当罢。尉时闻经家有仙降,乃诣门叩首,求乞拜见。方平令引前,与语,陈尉便乞得随从驱使,欲比于经,方平曰:“君且起向日立。”方平从后视之,言:“噫!君心邪不正,难终以仙道也。当授尔地上主者之职。”临去,以一符并一传著小箱中,给与陈尉。言此不能令君度世,可令君本寿出百岁也。陈尉一百一十岁而终。
白居易,号乐天,唐刑部尚书,晚年好修炼之术。传闻得尸解法,今入下八洞仙侣。
邓思瓘,唐天师,号紫阳,隐于麻姑山。开元间,诏求方士,本郡以师应辟,帝雅重之,赐赉甚厚,常用使神卒朱兵讨西戎之犯境,若雷霆之变化,犬戎大败,时称为神人。后感虎驾龙车之异,奄忽而化,归殡本山。元宗锡之诗云:“太乙三门诀,元君六甲符。下传金板术,上刻玉清书。有美探真士,囊中得秘珠。自兹三醮后,翊我灭残胡。”
邓德诚,紫阳侄也。少颖悟,常随紫阳侍内禁,元宗奇之,曰:“斯子必为教主。”以巾简授之。一日召至京,谓曰:“石堡颇为边患,何以制之?”对曰:“臣不敢不效用,以安圣虑。”乃然灯七,以象北斗,焚香冥祝,一灯飞势若流星,石堡之城为灰尽矣。
郑孟伦,号玉泉。幼遇异人授五雷法,能役鬼神,善剪天虹,救民间孩稚不计其数。至正庚子,本郡大旱,玉泉结坛于三峡桥,投符水中,不顷刻而雷电大作,聚雨如注,郡民感之。居常好施济,建庙造桥,施田修渡,俱列郡志。三日之先,预知化期,临卒,趺坐而逝。今本郡元妙观侍宸殿犹祀其像,人称为郑真人云。
王文卿,字安道,即王侍宸也。宣和初,渡江遇异人,授以掌心雷法,极灵验。宣和中,京师士人元夕出游,至二美楼下,见美妇仓皇,询之,答以观灯失伴。士与俱归,款妮旬日。窗友觉其异,乃拉往葆真宫谒王。王一见,惊曰:“子妖气甚浓,势将难治。此祟绝异,非常鬼也。”历指会客曰:“异日烦公等证佐。”乃书符二道,命士人置妇之发中,并置腰间钱箧。妇倏不见。越二日,开封遣狱吏逮卿下狱,云:“某姓妇人瘵疾三年,临终大叫,云:‘葆真宫王法师杀我。’视其衣带,果有符箓。”王遽召前坐客同诣法司,具言所以,法司敬信若神,礼而归之。后倦游,乃归麻姑修炼。后竟仙去。今有王仙飞升坛在焉。
僧释
唐景云禅师讳上宠,姓饶氏。从南岳大圆大师具戒行,大历初,肄业景云寺。与姜相国公辅、颜太师真卿、本道廉使韦君丹相友善,坐姑山仙坛讲四分律,度男女万馀人,白居易先生为作塔铭。
可遵禅师,放怀不羁,得大自在,尤善滑稽,雄辨绝伦,凡篇章率意,纵笔皆中理常。题《神功泉》诗云:“直待众生本无垢,我方清冷混常流。”后迁寂于章山。
景祥禅师,姓傅氏,永丰令翼之子。少警敏,嗜学广访,闻道人有琦者,说法章山寺,祥往听之,乃悟。削发参祀,名师受戒,后进明湘真如法席,心法益明,不受人事,结习山中有者十馀年。建炎乱,避地天台。后范丞相留奏,居浮山,久之出其古衲并书,付其法嗣法升等,跏趺而逝,得五色舍利,目睛齿舌皆不坏,及数珠俱存,王彦章为撰塔铭。
宗高,不知何许人,善诗,有题咏存志。
诗僧,唐人,有七言绝句一首存志。其诗末二句云:“自从宴罢归来后,宝殿瑶台空月明。”题于石壁间,樵夫偶于“自”字上改以“一”字,僧见改字甚工,因愧愤而死。今山有诗僧墓。
思融,善书,字画遒劲,云门寺之侧“卷石岩”二字,即其遗迹。
幽怪
盱江刘氏,故族也。门有古柏二株,阴蔽数亩。刘氏一老者,梦有女官自称姓麻,乞刘二柏葺舍,刘曰:“吾意非吝,直不易去耳。”女官曰:“公意许矣,去甚不难。”刘寤,异其事,然亦莫之信也。翌日,风雨震作,天晦如夜,人皆阖户潜隐,久之,开霁,失柏所在。潜遣人山中伺之,二柏已卧殿侧矣。(出《西樵野记》)
麻源第三谷,山水清邃,为江西胜处。有僧寺道观,各异所有。陈僧老死,其徒帮彦代掌僧事。尝往三里外民家作缘,会徒众悉行,旋募村农陈三守舍,甫二更,明烛独坐,门户外咄咄声,方疑怖间,一僧揭帘入,吐舌至地。陈走厨中,握庖刀乱砍,始失去。时夜过半,寺众归,觉内呼搅,趋视,陈已昏惑,良久方苏。
云门寺有魈怪,颇幻吓人,常有游客至,主僧帮僧彦馆之于三门傍小室。冬夜附火,不觉昏睡,及开目,见一物,长三尺,蓬发鬅鬙。正相对坐,客惊呼出户。僧闻之,笑视曰:“何害!保害,原非别怪,是蓬头小鬼耳。”(出《夷坚志》)
傅先为江西总管时,邀麻姑山王侍宸来豫章,从学雷法。王恶其人,然凶德可畏,但教其大略,大朋辈中已为高妙。选尝试艺,望僧刹一塔,崭然高出四表,即焚符治之。少焉,火从中起,爇为烟尽,而塔无所损。既而愤王所传不尽,欲募剌客往山中加害。王已先知之,怒曰:“彼为弟子,而谋射羿,岂人情哉?”于是乃即山顶结坛,飞檄召将,悉追其所部灵官将吏,选所行法,自此不复验矣。(出《夷坚志》)
刘过,字改之,襄阳人。尝嬖一妾。淳熙甲子,预秋荐,将赴省试,眷眷不忍行,在道赋《水仙子》词一阕,每夜、饮旅次,辄使随值小童歌之。到建昌游麻姑山,薄暮独酌,屡歌此词,思相之极至于堕泪。二更后,一美女忽来,执拍歌曰:“别酒未斟心先醉,忍听阳关辞故里。扬鞭勒马上皇都,三题尽当际会。稳跳龙门三尺水,天意令吾先送喜。不审君侯知得未,蔡邕博识爨桐声。君背负,只如是,酒满金杯来劝你。”盖赓和改之前词。改之以龙门之句,喜甚,书之于箧,与之欢接,但不解蔡邕背负之意。叩其姓氏,曰:“我乃麻姑上仙之妹,缘度王方平、蔡经不效,谪居此山久,不得回玉京。恰闻君新词,免步韵自媒,且愿陪后乘。”改之遂与之东。后果擢第。调荆州教授。归过皂阁山,道士熊若水审知改之随行者非人,乃戒其归寝时,熊在外作法,令紧抱,勿致窜逸。及熊排闼而入,乃见刘正拥一琴,始悟蔡邕之语。乃再经麻姑,访诸道流,乃云:“顷有赵知军推古琴过此,宝惜甚至,因误触堕砌下,破不可治,乃埋之官厅西偏。”遽发瘗视之,匣空矣。改之乃举琴置匣,命道众焚香诵礼而仍瘗之。(出《六十家小说》)
《临川记》云:“抚州麻姑,尝有登者,望庐岳彭蠡,皆在其下。有枫树数千年者,具人形眼鼻口臂而无脚,入山者见之,或有砟之者,皆出血。人皆以篮冠于其头,明日看,失篮挂树,知为枫子鬼。又有枫木人,于枫树下生,似人形,长三四尺,夜雷雨,即长与树齐,见人即缩依旧。旱时欲雨,以竹束其头,禊之即雨。人取以为式般,极神验,枫天枣地是也。”(一出《十道记》,一出《朝野佥载》)
元时,有人于西芙蓉中伐大木,木中有肉,可五斤,如熟猪肉。(出《稽神灵》)
万历壬寅夏月,雷霆大作,于红屏山石垆中击死一物。摄至田中,其身如蛇,长不盈尺,大如椽,首似猫而无尾,姑志之以俟博识。
卷四
记
◎唐
▲有唐抚州南城县麻姑山仙坛记
颜真卿(鲁公)
麻姑者,葛稚川《神仙传》云:王远,字方平,欲东之括苍山,过吴蔡经家,数其尸解,如蛇蝉也。经去十馀年忽还,语家人言:七月七日,王君当来过。到期日,方平乘羽车,驾五龙,各异色,旌旗导从,威仪赫弈,如大将也。既至,坐须臾,引见经父兄。因遣人与麻姑相闻,亦莫知麻姑是何神也。言王方平敬报,久不行民间,今来在此,想麻姑能暂来。有倾信还。但闻其语,不见所使人。曰:“麻姑再拜,不见忽已五百馀年。尊卑有序,修敬无阶思念久,烦信,承在彼登山,颠倒而先被记。当接行蓬莱,今便暂往。如是便还,还即亲观,愿不即去。”如此两时间,麻姑来。来时不先闻人马声。即至,从官当半于方平也。麻姑至,蔡经亦举家见之。是好女子,年十八九许,顶中作髻,馀发垂之至腰,其衣有文章而非锦绮,光彩耀日,不可名字,皆世所无有也。得见方平,方平为起立。坐定,各进行厨,金盘玉杯,无限美膳,多是诸华,而香气达于内外。擗麟脯行之。麻姑自言:“接侍以来,见东海三为桑田。向闻蓬莱水乃浅竽往者,会时略半也,岂将复还为陆陵乎?”方平笑曰:“圣人皆言,海中行复扬尘也。”麻姑欲见蔡经母及妇。经弟妇新产数十日,麻姑望见之,已知,曰:“噫!且止勿前。”即求少许米,便以掷之,堕地即成丹砂。方平笑曰:“姑故年少,吾了不真复作此曹狡狯变化也。”麻姑手似鸟爪,蔡经心中念言:“背痒时,得此爪以杷背,乃佳也。”方平已知经心中念言,即使人牵经鞭之。曰:“麻姑者,神人馀。汝何忽谓其爪可以杷背耶?”见鞭著经背,亦不见有人持鞭者。方平告经曰:“吾鞭不可妄得也。”
大历三年,真卿刺抚州。按《图经》,南城县有麻姑山,顶有古坛,相传云麻姑于此得道。支东南有池,中有红莲,近忽变碧,今又白矣。池北下坛傍有杉松,松皆偃盖,时闻步虚锺磬之音。东南有瀑布,淙下三百馀尺。东北有石崇观,高石中犹有螺蚌壳,或以为桑田所变。西北有麻源,谢灵运诗题《入华子冈是麻源第三谷》,恐其处也。源口有神,祈雨辄应。开元中,道士邓紫阳于此习道,蒙召入大同殿修功德。二十七年,忽见虎驾龙车,二人执节于庭中,顾谓其友竹务猷曰:“此迎我也。可为吾奏,愿欲归葬本山”。仍请立庙于坛侧,玄宗从之。天宝五载,投金龙于瀑布,石池中有黄龙见。元宗感焉,乃命增修仙宇真仪侍从云鹤之类。
於戏!自麻姑发迹于兹岭,南真遗坛于龟源,华姑表异于井山,今女道士黎琼仙,年八十而容色益少,曾妙行梦琼仙而餐花绝粒。紫阳侄男曰德诚,继修香火,弟子谭仙岩,法箓尊严,而史玄洞、左通玄、邹郁华,皆清虚服道。非夫地气殊异,江山炳灵,则曷由纂懿流光若斯之盛者矣!真卿幸承馀烈,敢刻金石而志之。时则六年夏四月也。
◎宋
▲麻姑山重修三清殿记
李觏(太学说书)
觏幼时读颜鲁公《麻姑山仙支记》,观其称道壤地之殊绝,人物之瑰怪,目想其处,谓如钧天帝庭,非下土所仿佛也。及长游山,纵观所有,则歌吟烟云,餍饫水石而已。其馀古屋数百楹,或腐或湿,无足可居。惟仙若神可以顾享?
噫!物有愈衰而后复,理之常也。则所谓三清殿者,今为夏之先乎!按是殿之作,背山向阳,得地之正。由五代迄兹,年代远矣。虽其营缮颇甚盛壮,而木穷于蠹,瓦困于雨,日坏月堕,几将压焉。
颖川陈公策,乡之耆德,勇于为善。一见其事,恻然于中,乃发家财以葺之。工之巧者必至,材之良者必备。或改以新,或完其旧。昔挠以隆,昔卑以崇。赭焉而霞哄,垩焉而云溶。真仪为位,得以如祀。山英水灵,若喜若慰。虽大道之要,本乎淡泊,安在土木之华而后张显?然名山之景,列在图籍,非有游览之盛,不足称述。故言神仙者,必曰昆仓之墟,海中洲岛,宫阙之侈,视珠玉不啻如土芥,世俗相承,以为美谈。
若麻姑山,著称久矣。元和词人白乐天辈,咸有咏歌,粲于屋壁。自尔以来,言者溢口,书者满牍,天下灵境,兹不后焉。苟非崇饰栋宇,严事上灵,其何足观之?则颍川公之意,岂徒然哉?觏之视公,大父行也。见命为记。谨书其略。于时岁在辛巳康定二年(即庆历元年)。
▲重修麻姑殿记
三代之英既往,礼教不竞,人欲大胜。欲莫甚乎生,恶莫甚乎死,而道家流诵秘书,称不死法以啖之。故秦汉之际,神仙之学入于王公,而方士甚尊宠。然或云延年,或云轻举,皆人耳目间事,久而未验,众则非之矣。佛之徒最后出,而言愈远。其称天宫之乐,地狱之苦,鬼神之为,非人可见,虽明者犹或疑焉。是浮屠之居,货贿竭天下,宫室僭王者,而黄冠师穷智役辨,终弗能及。自非当世好事慕方外之游者,孰克回面于真灵之境哉?
麻姑之名,闻之于葛稚川传,申之于颜鲁公记。峨峨兹山,得道之所始也。自唐而下,祀礼不绝。筑宫度人,以严其事。而殿屋之设,岁月积久,雨淫风虐,撑拄弗暇。将无以布几席,陈香烛,为鸾鹤戾止之地。群目蚩蚩,莫肯营救。
故颍川陈公,博识之士,肥遁州里,顷常游山周览。及是,将命工徒,一新其制,言未果行而卒。其子今山阳司寇谏,弟询,不孝思,尽禀先志,乃出家赀以干其事。斩木而山空,伐石而云愁。役不逾时,营缮以毕,修文有度,奢俭有宜。礼神之位,兹无所愧。
论者谓:真帝在上,庶方无虞,岁不凶灾,物不疵厉。故斯人得厚本节用。为富家者往往如是。内和亲戚,处礼乡党,馀力乃以奉释老,求善祥。兹亦平时之盛观也!可无传欤?岩岩有坚,请勒其志。康定二年中元日。
▲麻姑山仙都观御书阁后记李觏皇祐三年,以御书明堂及明堂之门,篆、飞白二休,藏诸名山,
麻姑仙都与焉。夏六月,道士黄太和为觏言:“今者,圣人肆笔,而山薮得之,其奚翅金简玉字,盖犹嵎夷昧谷,天象所出入,撮土勺水,罔不光华,非复与尘俗等,幸哉!愿有志焉,以示后,何如?”
觏复思念王者制作史书乐歌,幽则物鬼彡,远则夷貉。耳者必闻。口者必诵,安在愚儒识之?况礼不斥尊,其可以犯。已而又念江南卑薄,与上国人不日接,异时故老既没,传闻将失实。史官记注,秘莫得见,则吾君之行礼,彼山之受赐,曷从而知之?先正盛公亦尝为《御书阁记》,所以述太宗之事,殆可继也。矧兹严父配天,古之大事。汉收秦烬,失其根萌。冉冉至唐,名在实去。五代鱼肉,诚所不暇。祖武宗文,志亦未集。佑启我王,及此希阔,如废斯起,如断斯纪。合符天鬼,匪自群仪。礼明乐备,又申之以翰墨。河图大训,永以华国。周公宗祀而文字无传。宣王搜岐阳而石鼓非手书,未有华实相副若是之彬彬者也。昔汉武帝封泰山,太史公留滞周南不得与从事,曰:命也。夫乃者,秋大飨,而知其说者有不在焉。则谓之何?尚从仙宇见是宝书,抑天幸也。故就叙其语,俾刻之云。
▲仙都观三门记曾巩(书中舍人)
门之作,取备豫而已。然天子、诸侯、大夫,各有制度,加于度则讥之,见于《易》、《礼记》《春秋》。其旁三门,门三途,惟王城为然。老子之教行天下,其宫视天子或过焉,其门亦三之。其备豫之意,盖本于《易》,其加于度,则知《礼》者所不能损,知《春秋》者所太息而已。甚矣!其法之蕃昌也。
建昌军南城县麻姑山仙都观,世传麻姑于此仙去,故立祠在焉。距城六七里,由绝顶而上,至其处,其地反平宽衍沃,可宫可田。其获之多,与他壤倍,水旱所不能灾。予尝视而叹曰:“岂天遗此以安且食,其徒使世之衎衎施施趋之者不巳欤?不然,安有是耶?”则其法之蕃昌,人力固如之何哉!
其田入既饶,则其宫从而侈也,宜矣。庆历六年,观主道士凌齐业,相其宫无不修,而门独庳,曰:“是不足以称吾法与吾力。”遂大之。既成,托予记。予与齐业,里人也,不能辞。噫!为里人而与之记,人之情也;以《易》、《礼》、《春秋》之义而告之,天下之公也。不以人之情易天下之公,齐业之取予文,岂不得所欲也?夫岂以予言为厉已也夫?八月日记。
▲麻姑藏书山房记
盱里有名山,曰麻姑,山水之胜,甲大江之西。距建昌城十里许,山自趾距椒称是。道旁古松合抱,皆二百年物。瀑泉双流,若自天下。有老氏宫曰仙都者,枕山而居,随山之高下为屋,或云蔡经之旧宅,与王远、麻姑邂逅之地。或云葛洪炼丹之所,其井故在。而颜鲁公记但云山顶有坛。麻姑于此得道。则前之二说,然乎?否乎?未可知也。淳熙丁未春,偶至山,为留一月。藤杖芒屦,乘兴孤往。才数武,至宫,则松竹罗植,前对五峰,下临一水,欣然会心。因喟曰:“此地独无喜事者结屋数楹,上建小阁,用庐山李氏藏书故事,作一山房。使来游者登观览觞咏,顾不乐哉!”自是此意往来于怀,虽去山未尝去山也。后逢今邦侯江君语及之,江曰:“当不忘此。”又一年,郡事葺,蛊饬废举,辄诹其地,立屋六楹,后室前溜,而乃阁其上,月扉风棂,缥缈飞动,若出天半架椟,经史百氏,是庋是创。盖春孟作之,至季落成。谈者以为盛事,丐予记。予与江君合而离,离而合,三十七年矣。其孤怀胜概,与山林作缘也。厚故身退,而诗弥进,位下而人弥高,观于兹举,可以得其概矣。
◎明
▲麻姑山记邹矩(南城训导)
盱江山水之胜而名天下,惟麻姑。直城西十里,缘山麓而上百馀步,有寻真亭。又数百步,有云关岭,极峻。山皆累然箘贮。益上,斗折数百步,至山半,势益高。俯视诸山,如龙首峰、赤面、从姑石,皆贴然出履下。山下有涧,啮石南奔十馀里。其流而平布石者,如织组;其拥石而下者,如驱潮,如卷海,前者未去,后者涌至。暴悍奇怪,殆莫名状。其声细者,如响环佩,如鸣球;其大者,震撼林谷,如轰雷。直上数十仞,俄有水垂峡,如悬河,盖所谓瀑布者。其雄壮瑰异,人以其尤为麻姑奇观,信然。上有潭,深黝而黯碧,有龙藏其中。有金龙潭,大旱祈祷,辄雨润,傍为亭,枕流垂玉,飞练涌雪,下上联络,如贯珠然。皆因水而名。又上数百步,有桥翼然架石涧上,石峡束水倒流,声淙然,特幽胜。石垆有泉侧出,极甘洌,以酿酒尤佳,名神功。然后稍上,夷行数百步,至仙都观坛,即蔡经所居,王方平来会姑仙之地。其事俱见颜鲁公记。鲁公祠及何氏书屋在焉。观后有唐邓紫阳冢,谾然而柜中空。相传紫阳尸解,棺亦飞去,独遗炉简瘗坛上。坛之外山,皆回环,有联若星拱者,有矗若云汇者,有尊严若神人者,旧有古藤、七星杉,皆已斩伐,惟存一松,犹偃蹇如虬龙可爱。山上有仰高亭。又上,有齐云一碑,穹然立榛莽中,下瞰城郭,大仅如掌。烟雾际天,其气磅礴眩晃,或黄或赤,或青或白,或紫或黑,变幻不一。游者皆飘飘然,如腾空御风而欲仙。山后有雾应,有仙羊,有五老,有秦人诸峰,盘八九里,皆势若犄角。秦人峰与桃源相直。云秦世人避乱于此,或仙者居之,故名。源中桃树,今犹有存者。又有碧莲池在观前,今已为田。由麻姑十里,至丹霞观,亦峻险。水益清驶有声,草木益森翳,多佳异。观有铁铸仙像,皆巍然。所谓丹霞洞天者,乃仙者所窟宅,犹去观十馀里,在山巅,与万寿峰势脉相属。时欲穷其游,以日暮不果。予避地盱江,且九年,尝往来山下,而欲游辄阻。岂止而尼之者天而非人耶?抑神者固俾予有待,又其数有非偶然者耶?魏恒特奇伟,今年始邀予游,既游而饮,饮而宿,宿而乘月四顾,以歌皆极乐,若与蔡经、王方平、麻姑遇。噫!予孰知浩然忘世虑而至此乎?神者之俾予有待,而其数非偶然,信矣!成化甲辰十一月七日。
▲观瀑亭记秦夔(郡守)
当麻姑绝顶,有泉自丹霞观西北来,蛇行斗折,伏流篁竹间数十晨,经仙坛下与神功泉会。其流氵虢氵虢,不疾不徐,至三峡桥,崖谷忽破裂,其下乱石森立,泉自上堕坑谷中,下与石斗,不胜怒则汹涌作秋涛出峡声,奔放冲突。不数百步至石梁,忽作两白龙下垂,飞雪洒洒溅人,其声清越,而天风引之,乍细乍高,若士女裂帛,明珠落盘,又若铁骑突出而刀枪戛击,响振林谷。诚山中之一伟观也。成化辛丑,予承乏是邦。又明年,适禋祀麻姑,始获观是泉而爱焉。因命道士曰:“洞渊者作亭其旁,匾曰《观瀑》。”或谓予曰:“子身为二千石,莅盱甫数月,教逆未宣,泽壅不流,不思握发吐哺,以尽厥职,而惟瀑是观,殆非政之所宜。”予曰:“不然。子之所谓非宜,乃予之所谓宜者也。予素愦愦,昧于临民之术,曩自尚书库部郎中出守武昌,当西南剧郡,不胜簿书期会之劳,兀兀穷昼夜不息,而气烦志乱,政愈以庞。予惧夫志之烦,而政之庞也,则施施焉。登樊山,临夏口,眺大江之流,以荡涤其胸臆。既而洒然而归,若醉而醒,病而苏,壅者以决,滞者以通,而于政或庶几焉。今盱为江右僻郡,其政之繁,减武昌之三之二,而兹瀑之胜,又有足观者,清而不污,直而不挠,休柔而用刚,可以激贪起懦,类皆有益于吾之政。夫所临者既简,而所观者益胜,则兹瀑者真攻予病之万金良剂。庸可废观乎哉!”或人唯而退。遂书以为记。
▲半山亭记马能(右长史)
麻姑山,盱城之望也。考之郡志,其上旧有亭六七馀处,岁久,风雨漂摇,皆倾圮无迹。唯观瀑、垂玉,岿然尚存。观瀑狭小,游人不入,垂玉近复倾圮。予尝观其基,正当山路之半,有亭于此,可息劳倦、避风雨、助游衍、资瞻眺也。乃经营而重构之。又虑孔方或不堪事,爰集匠氏各计所须,探索俸金,仅足于用。由是择日起事,择人董事。其制以方,其柱以石,其规模比旧增大,前后升降有阶,左右布甃以石,内设长几二以待过客,皆昔无而今有也。昔名垂玉,以瀑在旁,今名半山,以山上下五里,正二里半之处。旧亦有亭曰“半山”,岂在此与?肇工于九月一日,其毕十一月十七日。予惟兹亭既成,行探者望而休,避雨者望而止,载酒者望而乐,徘徊瞻眺,必亭而寓,是亦游人行客之一助也。又惟世皆无常,兴必有废,亭阅历岁月浅深,则委之气数。若夫风僝雨僽,檐摧桷毁,嗣而葺之,则有望于后之仁人君子也。工既毕,愧不能文,姑书于此,为来者告,亦以述作亭之意云尔。正德七年十月。
▲半山亭记张升(礼部尚书)
麻姑山,在建昌府西南。山脉自军山来,延迤绵亘,百馀里不断。入麻姑顶,则为芙蓉峰,崭崇上薄云汉,自是峰峦竞秀争奇,开屏列嶂,至要会地有仙坛,今为麻姑观,峰挺削笋,水悬飞流,巍然为一方形胜,盖郡之望也。风前祭祀,行于七月七日,郡守主焉。游客自此为盛。其著者,则有唐颜鲁公记,馀皆播于诗赋,盛推是山秀丽奇峻。天地有名山,距郡城十里许,农者耕,旅者出,肩担背负者,无时无之。其远则通宜黄、临川、赣、吉,人迹络绎如织,且游客眺望,嬉饮不已。第山径崎岖,原谷幽僻,殊甚涩步。旧有怜之者,为作亭六七所,岁久圮尽,只有观瀑亭犹存,亦窄隘褊浅,而莫能容众。乃右长史马君尝至山登坛,高凌绝𪩘,亦马倦仆痡。况往来之人胼手胝足,终岁无停,甚至充虎狼之食,被蛇虺之啮,困风雨之暴猛,遭雪雹之冻寒,怅怅无依。君深悯恻,思有以处之。乃谋于一匠氏,聚材攻石,慨捐俸金。亭以方制,柱以石斫,升降有阶,宿泊有所,内设长几,外甃坚瑉,规模宏壮,构结精致。自是往来得以依止,憩息得以节劳,其山路上下五里,亭适二里半,故名半山。蔚然涂塈之可观,焕然山水之增色。而行路者,得有所依,惠及人矣,然亦仁人之心。古之观人者,由粗以及精,由近以及远。君顺天宛平人,由乡进士简辅贤王,仁德孚于军民,贤声播于遐迩。识者归于弼谐之功,则斯动作,岂徒然哉。
▲游麻姑山记伍馀福(郡守)
按《神仙传》称,麻姑、蔡经、王方平之事,亦甚可怪。及宦游是邦,今所谓麻姑山者,犹夫昔也。先属抚,颜鲁公主之矣。今属建,主之者谁与?其雄峙为山,蔚作群望,而姑山实当斗牛之交,降生唐运,五风十雨之征应焉。灵踪神迹,虽千载犹存。
丙申夏六月,偕王子览之。其次则林子、叶子、屠子及孔子、郑子毕集。拾级而登,得半山亭焉。下瞰深崖,茫洋如海。而两崖拥立于苍松翠竹之间。如踞如蹲,莫名其状。诸子皆少憩复进,不数里,抵神功泉。泉上以木为桥,其平如砥。其下空上涸,游龙蜿蜒。玉井、冰壶,喷薄万里。其初,自石崖而出,滴滴淙淙,如群仙挟螭虬而来,腾梭飞练,可以振风雷,浮日月也。有道人指之曰:“今之酿为酒者,岂其泉耶!”
寻适仙都观,榜曰“小有洞天”,有堂焉,姑仙位其中。犹有唐制,更礼其贤者而俎豆之。先是,提考者信国文天祥司其事,而又亭之。寻碑,盖颜鲁公旧物也,为好事者窃去,今还椟。外此则邓紫阳羽化之所。周以石城,护以砂碛,相传唐玄宗之赐葬。其碑文曰“紫阳真人之墓”。
予登眺久之,退居凝真堂。时夕阳未落,掩映空山,东没西升,晚霞一色。又步至小石桥,未毕其兴,随过神功,与泉复合。王子叹曰:“吾将假兰亭之游乎?”各籍溪坐,或笾、或豆、或盂、或盘,以次排列神功之间,酒亦随之。其泛而东者某人,其泛而南者某人,如沉者罚,各以其浮沈为数。鼓吹歌吟,与时止作。将别去,谓之曰:“乐乎,不乐乎?虽古之会兰亭者,不过是也。”诸子皆跃马去,予复徘徊,顾叶子尚在,呼童挽其马而驰之,得与俱。道人烛予其堂,醉者、歌者、行者、卧者,各适其天而已。少顷,童子以茶进,或曰:“水乎汤汤,一旗一枪。彼执其柄,我涤其肠。”各就寝。
次早,过会仙堂,予笑曰:“如斯而已乎?”道人曰:“复有所谓第三谷者。”盖麻源也。行数里,由林薄而入,露气草香,动荡人目。但见石壁宏开,云门暂驻。其倾泻中流,蠙珠错落。渡一桥,断而弗续。侍者以舆济之。憩云门寺,寺有水,水有三支:上潘者一也;寒坪者二也;大水源者三也。至谷口,复汇一溪,不可测矣,其殆彭蠡之流乎?时绿阴满阶,鸣鸟嘤嘤。将摩挲其所谓石壁者,以万仞计。其上虫书鸟篆,洒洒纵横,绰有风格。或曰:云门沉沉,石壁棱棱。或直而起,或巨而横。
又行数十里,得长冈焉。盖谢灵运访华子期处也。其诗所谓“桂树凌寒山”者犹可想像。而碧涧红泉,惜其无复宋之度矣。登高眺远,景象万如。大磝小宕,如鳞斯鱼,谓之冈则可矣,谓之华之则不可也。怅怅而去,去则宜黄界矣。予又曰:“如斯而已乎?”一谷之始,三谷之终。其中第二谷者,有桃花源焉,深入则觌,不然则否。吾倦矣,吾其返矣。
▲神功泉葺亭记陈克昌(郡同知)
神功泉,去郡城西十五里。路傍小石池,广仅尺许,深称之。虽瞬息顷百馀人饮之,不少竭,终岁不汲,不见泛溢。其水极清而甘,比凡水稍重,最宜酝,故盱江有麻姑酒之名。洪武中,同知梁君书有匾,寻坏。景泰初,通判荆君碑诸石,复覆以亭,迄今百年,半欲就圮。嘉靖辛丑,予谪兹盱。明年秋,祀姑祠,偕太守朱公、判伴李君、节推方君往,并祀三忠,因有所谓武穆之议矣。返观于泉,询其所谓神功者,道人曰:“山顶有灶,昔葛仙炼丹之井,故名。”各汲饮。方君好事,取一罂权之,如人称。因叹曰:“实胜境灵迹,洞天福地也。可无葺?”诸公曰:“吾所取独异,是盖山下静清之义,兹可与征志,可与言政矣。”予曰:“然。”则兹泉其有益乎?汨则乱,可惧也。遂葺其亭为记。
▲游麻姑山志王祖嫡(编修)
季冬朔,游从姑山。次早,辞王延入内殿,奏雅乐。日已过午,王曰:“从姑虽胜,然以麻姑得名。游从姑而下登麻姑,犹见小巫而不见大巫也。”已,屈宪使朱君陪,薄暮尚可返。予敬诺。
出南门升仙桥,折而西,村落不断,舆行畦上,两旁俱水数里,朱公已候于竹舍。因却驺从,并舆行十里许,一平阪,松杉苍郁,则登山径也。舆以熟练拽之,萦回屈曲,又三里,至半山亭。又二里,有贞姑墓。里人云:“此龙首也,往有葬此者,辄有雷击。姑孝而烈,葬此乃安。”又二里,有亭曰“观瀑”,山峡二飞泉,如二白龙奋怒争下,又如二素练拖翠微中,奔激霆震,溅沫百尺。稍下,则万壑争流,四时不绝。庐山瀑布,自升仞直下,信天下伟观,然止一耳。此虽巨崖,仅十数丈而二,亦甚奇也。观久则山风四来,寒不自禁。朱公取鹤氅衣我。又二里,有亭架两石之巅。朱公曰:“此桥亭也,渡桥即神功泉。”泉由石隙细流,池可数尺,掬饮之,微温而味甚甘美,即麻姑仙源也。道人云:“天久旱不竭,有气蒸起必雨。农以为候,而灵异无敢犯者。”池旁小碣,漫漶不可读。泉侧有亭,侍御姚江邵公匾曰“一勺之多”。此处多腴田,一望平坦,不知为绝顶也。麻姑坛祠,去泉未半里,甚宏敝,而栋宇摧落。门前小峰五,亦曰五老峰。姑像如好女子,玉指莹然。殊不类鸟爪。祀以七月七日,仙降期也。祠左为滁州胡公松去思祠,右为三贤祠,祀唐颜鲁公、宋文文山公、李忠定公也。祠前一松甚巨,勒石其旁,曰“大夫松”。护以石槛,真千年物也。
道人请至别墅,饭毕,出所藏金龙云:“唐留此并象简为镇宝。”象简,成化中为贵人持去,仅遗金龙。龙仅三四寸,盖铜而饰以金者,制作精绝,古色苍苍,非近代手也。时日已入西晻,乃汲仙源水,以予所携虎邱茶烹之。予与朱公各啜三碗。昔玉川子嗜此至七碗,不知何水。予二人共交碗,得毋为长须赤脚笑耶?又索一碗分饮之。登舆而下,入城约二鼓矣。客有问麻姑何如从姑,予曰:“麻姑山高,气象宏远,徒以仙源瀑布胜耳。从姑虽小,而奇丽之极,莫能殚纪。以闺闼言,麻姑其青裙白发之贞妇,从姑其靓妆炫服之妖姬乎?”客曰:“子喻甚善。第从姑灵境,而以鄙亵方之,不几于巫山黄陵之诮乎!”予曰:“否!否!大姑小姑,彭郎十姨,流传指点,孰真孰赝,人间天上,尽虚幻尔。独奈何疑于从姑?吾家方平苟闻斯言,亦必大笑,不忍鞭我矣。”
▲祷麻姑纪事记许孚远(郡守)
万历十有一年夏五月,盱恒旸,自六月壬子至于癸酉,不雨,
民情孔棘。太守许孚远率僚属斋戒,祷于城隍者三日,不应。而偕士大夫既百姓徒步而哀祷焉,越三日,又不应。于是,佥议祷麻姑山。遂以甲戍侵晨走麻姑山。从之者,别驾薛子瀚,司理傅子国珍,南城令王子以通,馀戒勿往。
初出南郊,见田间龟拆,禾将焦枯,蚤禾登矣,弗获嗣播,农人在傍蹙额告曰:“及兹而雨,可艺菽麦,否者绝望。”予心恻恻,迤西行数里,近麻姑山,田多晚禾,稍得泉灌溉,下润上枯,如饥渴然。俄转入松径,挽舆而上,憩半山亭。林间涓涓,水流不绝,田有从卑历高,如塔级相似,当兹炎赫,生意犹存。予念曰:“山泽通气,其妙乃尔。”又徐行,陟崇岭,至观瀑亭。见峡中有飞泉两道,势若悬河,降危崖而下深涧,其来无穷,其往无际。吾党凝睇徘徊者久之。嗟乎?天地之间,以水为血脉,万物不得则不生,兹吾民所谓皇皇者欤?由观瀑亭可数十武,至三峡桥,逾桥而南,复折而西,有亭覆碑,曰“神功泉”。泉自石垆侧出,不盈斗,而汲之不可尽。味极甘冽,山中人争取以酿酒。故酒以麻姑名。转盼间,仙都观忽在目,一望皆平畴宽衍,而四山环绕,森若旷然,若别一世界。泉源不知几千万丈,浃于田中,禾黍芃芃,绝无枯稿之色。予不觉色喜,顾谓诸君曰:“使盱城咸若兹,吾无忧旱矣。”爰入观谒麻姑仙,行祷祀礼。礼毕,读颜鲁公碑记,或云麻姑与王方平会于蔡经家,而传其名,或云麻姑于此得道。神仙家踪迹变幻,吾不能知。乃其精灵炳于山川,历数千载而不可磨灭,必也先得道于此,方平之会,乃其后者也。日当午,饭于洞天别室。
饭已,复整衣冠,趋庙右谒三贤祠。三贤者,一为颜鲁公,一为李忠定公,一为文丞相。再趋庙左,谒胡庄肃公祠。予尝为庄肃公属吏,因与诸君谈公生平操行,怆然有感。祠前有一古松,偃蹇若虬龙形,好事者勒石,以唐大夫名之。门外一山,截如屏障,五峰隆起,人呼为五老峰。此仙都观大概也。将行,辞于麻姑山,予前祝曰:“神仙有灵,惠我甘霖,救此一方民命,予能为尔仙鼎新庙宇。”诸君同声曰:“诺。”遂出门登车,复过三峡桥,俯瞰盱江缥缈,在烟霞之外。遥指从姑石,特青螺一点耳。行及山麓,牵舆北向,欲访所谓麻源三谷者,忽见云气飞腾,覆满山顶,雷声隐隐闻霄汉间,雨如骤至。驱役人急趋,度石芩而下,两山夹出,中有流泉湍驶,浩如长渠,询之,正麻源也。走数百步,过小桥,将止于云门寺,乡先生张斗旸、王实庵二公者,出竹林相邀。罗生怀智,以乃祖近溪翁之命,亦来候于此。南城令王子于是先辞去。云门地最幽胜,然殿宇逼仄,不堪避暑。二公具肴酒以进,聊数酌乃行,复逾桥散步,观石壁篆书,且西探山中来脉处,王实庵曰:“此山来自宜黄,颇深奥,有佳气。”指二小阜,似双鱼形,堪舆家以为水口山也。予曰:“有是哉!”
日已西,雨欲作者,逾二时而未至。然云雷之势益以猛矣。仓皇就道,奔华子冈。华子冈者,盖谢灵运访华子期处也。谷口有一石洞,穿洞而入,又斜转百馀步,登观音岩。甫入门,则雨大至。予党三人与矣王二公者,不觉鼓掌大喜。因对雨围棋数局,饮酒各尽,醉始归。归途犹有细雨沾冠盖上。儿童父老欣欣相向,无似向者之蹙额而告也。
越翌日,乙亥,又雨。丙子,东北郊雨。丁丑,四郊大雨。或谓麻姑之仙,果有灵应。又或谓吾党一念之诚,庶几有格于神明。予应之曰:“天人之际,良不易言。贪天功以为已为,不可。且夫祷于城隍者,七日而应,祷于麻姑者,片时而应,彼神灵凯有迟速乎哉!”予等幸藉神功,以纾民忧,姑纪其始末如此。
▲重修麻姑山仙坛记张嵿(工部郎中)
郡西南十里而遥,盖有麻姑山云。山由半山、观瀑二亭折而上,为龙门桥。历神功泉,则平陆矣。泉稍东为仙都观。唐颜鲁公记王远会麻姑事,谓不识为何代,则兹山开创莫可诘矣。玄宗开元间,道士邓紫阳栖焉。道士所著,灵异甚籍。玄宗为增饰宫观至数十区,今皆湮没。独神女祠尚存,《十州记》所谓“小有洞天”是已。土人水旱灾侵,辄祷辄应。世传神以七月七日降,有司岁一祭之,纪在祀典,长远矣。嘉靖丁酉,天台王公谓:颜鲁公又宋李忠定、文信国二公,皆尝有事兹土,立祠祀之,匾曰“三忠”。辛酉,闽广兵连旁邑,郡士民谓胡庄隶肃公松当抚辑之,乃于祠东偏事庄肃公。迨今若干年,诸皆倾圮,芜弗治已。
万历乙酉夏,五月不雨,民惴惴恐祲,太守许公悯然念之,究泉源所由,乃偕别驾薛公、节推傅公、邑尹王公祷于麻姑神女祠。祀既告成,徘徊祠下,公怃然曰:“予闻麻姑著灵兹地,久矣。即如三忠,其精爽固浩然在两间,今荒圮若此,谓守土者何?第今不雨耳,岁幸免于寝,吾将有事兹山矣。”公遂驱车云门,顷之,雨至。明日,再雨,风乃大获。山民里妇颂公爱民格天者,揶揄遍井邑也。
居数月,公不忘前语,将鸠工程材,诹吉以告兴事,一日,谓乡先生罗公曰:“君拮据从姑,不啻如家,丈人能不为麻姑擘画耶?”先生遂唯唯受公计。公谓神女祠第因旧为新,三忠祠稍增廊之。又徙庄肃公祠与三忠并,以便祀事。庄肃公祠故圮,距古松不数武,为亭覆之,颜曰“太古”。三忠祠西,故有停云堂,以舍游客,命撤馀材饰之,浚渠治缭,易腐改倾,芜者芟之,洼者燥之。坛殿门庑,罔弗质良,一切经用,皆公裒俸以帅郡人。工取诸募,木取诸山,而民未尝费一钱也。再逾月,而厥工告成。公偕薛公邀罗公与予再一往观之,翚如翼如,丹雘云霞,递相掩映,来畴千亩,一水带之,宛然洞府之在元邱也。公冁然色喜,复属予记其事。
张嵿氏曰:尝闻之人言,宁学百川,不为涓涓,语务大也。今世仕者悦过客庭馆,厨厩无不鲜备,至坛壝古迹,往往避不为,即好事者为之,不过为佳山水增胜耳。欧苏大儒,不免蹈此,他无论已。敬庵许公,古心直道,取祀典所不废者修之,使往来兹山,觌神贶则知天人感应之机,仰三公则作人心忠义之气,其系于化理岂小哉!公诸善政,郡士民皆能记之,兹不具述,述重修始末云。
▲偃盖松记范涞(南城令)
予尝观颜鲁公记仙坛,知诸胜概,藉巨笔益重,每愿一游览之,适视篆兹邑,越二载,从过客登焉。相摩挲刻石,询道士,觅石崇,观高石中螺蚌壳及华子冈为谢灵运所题处,逶迤,薄暮不及到。独瀑布悬崖,数百尺下,犹然玉龙吐珠玑,与古今过客相狎也。坛东南仍有池,池之中俱为灵运春草梦矣。所谓红莲变碧又变白者,不得见。其傍古松一株,苍皮黛色,背负鲐甲,如龙脊,项下鳞鳞染肉,红如龙腹,道士指为唐人所植。观垂枝已摩地,又将仰而起,则记云“松皆偃盖”,或是物欤?因与客席其荫而坐,浮白举满,客微醉。予谓鲁公忠义冠宇宙,文章黼世,其刺抚州时,南城令获在约束中,必自以为幸。予今犹得令公所约束故土,苟易世,视之亦属吏也。幸也!而况席荫于公所尝游之物,尤幸也!顾九原不可作,徒仰止于勒石间,而所纪录者,又不可悉见,徒见之乎松盖。松之劲节,与公正气类。故幽而弥光,久而弥芳,其致一也。公为唐刺史,松亦植于唐,秩得为大夫,宜本其世爵而题之,使后之游者,知此松出于公之世,曾入公品鉴,故为人所爱。斯知陵谷石木之所以胜者,不胜于物而胜于人也。客曰:“然。”遂题之。仍命石工护以石楯云。
▲建武游名山记张恒(郡守)
建武控五岭,引七闽,据南州上游,襟吴带楚,山川炳灵,地势雄阔,其胜冠江表。
予升层墉,倚丹楼而四顾,观涧平之宫,左东苑,右西园,邸署相亚,廛井相连,长虹跨江,茂林绕郭,村市依乎汀渚,原田间乎阜麓,疆畛相错,如绣环城。以东则有东芙蓉、鱼螥、东界、席帽、太平、大旭、龙门、金华、石笋诸山。峰曰铜斗,曰逍遥楼。岭曰梓木,曰望州。石曰晒鼋,曰落消,曰仙君,曰狮,曰龙。环城以南,则有从姑、洞天、杨公、虎头诸山。西冈曰脊冈,石曰磁龟,岩曰秋泽、曰二虎,洞曰伏虎。其城西诸山,为仙,为铜,为廪,为麻姑,为孕甲,为雾应。峰为华表,为龙首,为万寿,为飞垆,为仙羊,为葛仙,为秦人,为锺台。岭为风快,为驼鞍。冈为华子。石为赤面,为金塘,为玳瑁。岩为水帘。洞曰丹霞。谷称三谷。而凤凰、女冠、云苍、章、潭五山,石仙、郭仙两峰,在城之北,远者隐,近者显,昂者矗如,俯者伏如,或中断而疏峙,或蜿蜒而连亘,周郡郭而缭绕之。其最高且远者为军峰。万仞刺天,尖若卓笔,屹然为一郡望。
若盱江水源,发于血木,由广昌历南丰经军山,自西南而趋东北,奔流潆洄,浮高空、撼群岭、出树杪、逾修梁而来。又新城飞猿一派,自南北下,迂纾如带,行至郡城东而汇盱为一。北接临汝,源长委清,澹乎洋洋,渺乎茫茫,净沚芳洲,间汀浅沙,浴岛,翔鹭鸥,遥帆凌虚,天水一碧,烟云卷舒,晴雨万态。予乘暇周览,目罔不极,而游弗遍。若杖屡所及,辄考之志牒,询之缁羽之流,综核见闻,差得其概。
尝闻之形家言,兹郡秀灵,锺于凤凰山,以凤凰曾集于此,故名。然山脊隆隆,起首向北,郭张两翼,而修厥尾状,亦甚肖。翳鲜苔、蒙荪莎,带华薄,殊有凤毛。疏松含风,若闻韶而鸣,音中律吕。予乘之游,恍乎翔千仞而凌紫虚,与古吹笙者侪矣!山之麓,旧有亭五,为曦光、翔凤、望仙、凌云、朝真。庵一,为圆寂,今废。独李泰伯祠墓存。泰伯名觏。每岁九日,郡人聚而登游,以为常。
东芙蓉山在盱江东,去城五里,圆耸而禁列数峰,秀擢云表,紫翠的的若仙葩。旁一峰,截大江而砥其冲,水怒激避而北折,山临水而立其景,可倒而观也。宵清月明,天河垂垂,半倚山巅,下临盱而上接汉,光彩互映。予登兹巅,而环视群山,其光尤大。予西南向而望,二水之分而合、合而来,来经兹山之足而北去,其观尤远。
出自南门,度盱入从姑之墟,凡五里。冲铁,憩灵峰寺,仰金鳌之崇岩,漱玉井之寒泉,探伏虎之幽洞,询秋泽、陟天梯、入断崖。两壁夹峙,中有峡径如委巷,长数十百尺,仰而窥天,见空青若线,曰“一线天”。出断崖北,又沿岩侧足行,有小径长数十尺,阔仅容足。稍前。凿县壁二十馀级,高亦如梯,及受半足,从者挽予而上,尽梯之级,复陟数十步,跻峰之颠,峰画为二,横以石梁,是曰“天桥”,向所云仰窥天若线者。倚梁而俯瞰,若深涧焉。一峰尤高,名“天柱”,巅有石如枰,世传有仙弈于此。予箕踞而遐瞩,真高明世界。盖群诸山环列若抱,而兹独中立,血木飞猿之水,一萦其前,一绕其背,而合流其左,故山不甚高,而览群峰绾二水,而兼有其胜。至于兹山之麓,迤逦坡陀,萦邱垤、联冈陵,原田阡陌,高下纡纾,沙石相衔,赪垩青黄间色,烂若连锦,又一奇也。
城之西五里,有石方而赤,曰“赤面”,又曰“红屏”,志所称印石呈章者是已。石孤迥隔绝人居,杳无鸡犬声,其面东向,常若凝脂。予曰:“若饮天酒而色长赤,餐朝霞而颜长红。”予请饮一石醇醴,而后两相向焉。石之文类篆刻,似予所绾符,然亦绝似屏。顶有小庵若悬巢,左室供仙真,而一羽士居其右室,室一榻、二ю、一锅、一瓢,馀无所有。榻施蒲枕席,予趺坐其上。久之,万籁寂然,心境俱旷。是夜,梦予为兹岩道士,而予欣然足也。
麻姑山在城西十里,自麓而升巅,又五里,由寻真亭度云关岭,石磴盘回而嵚岖,长林扶疏而交加,景极幽阻。上至山半,有亭焉。山才半而地甚迥,两崖夹立,予目为两崖所圉,惟见龙首、从姑、华表诸峰参差下方,盱江露十之一然。而延睇东一隅,烟霏微而云滃翳,万象倏有忽无,景特异。亭下涧泉,奔而长号,势甚驶,声甚壮,已觉去人间世远。复上行数百步,至观瀑亭。瀑自悬崖泻下千馀尺,拆为两,俗为雄雌。巨者雄,晶晶荧荧,混混绎绎,禀太素而无滓,亘万古而不舍,袅以轻岚,射以赤曦,绚以明霞,其光璀璨而异态,明月之,白雪澹之,清风扬之,飘乎溶乎,若垂绡曳谷,悬万丈而争飞,不云而雷,无海而涛,声振山谷,而境愈寂,细沫跳珠,馀响韵玉,入耳而不厌。予每从他山观二瀑,仅仅若悬双缕,而奇壮乃至此哉!又复上行,出两瀑上,涧稍阔而平,中多佳石泉,依依避石而行。予与同僚友生选石宴坐,为流觞饮,饮且漱、且濯、且鉴,啸咏留连。山多丹花,命从者撷之,盈筐满怀,从上游散之,葩与泉争流,馥相袭而光相映也。土人刳巨木横涧,引泉而之北,沮洳曲折,而资灌溉,其利溥。傍有枕流、垂玉、飞练、涌雪等亭,今废。稍上,有潭名“金龙”,有龙潜焉,旱祷即雨,记者谓唐天宝年间投金龙于此,有黄龙应之,至今羽人藏小铜龙以志其事,重客至,出之以为奇。复起而徐步登三峡桥,俯而窥涧,泉乘高而倒冲,啮巨石,石逆拒而斗,泉疾走坠而复跃,旋而复泻横溃,若决下赴为瀑。其势愈益驶,其声愈益壮。逾峡桥西沿涧行,涧底清泉一勺,从石垆间出,有石如盂贮之。盂仅尺许,深不及尺,而泉常盈,大旱弗减,即千人并饮之亦弗减。甘寒而清冽,可茗可觞,是名“神功”。傍有亭,亦废,复折而西,有平田数十顷。田腴而常稔,阡陌逶迤,不复如此地之为峻岭。其下乃悬崖仄蹬,深阻万仞,若前所见也。细涧若洫,潺潺安流,不复知此水之下垂为瀑布,悬流横奔而不可御也。过涧桥,入仙都观。观先弗戒于火,今新构,志云是蔡经旧宅,为曩时会仙处。记称世传麻姑于此得道。昔为坛,坛今为殿址。向称池中红莲化碧,今池且变为田。七星杉,古藤俱谢,唐藏书阁亦亡,惟一古松存。其盖偃枝干如虬,苍然茂郁,真千秋物也。予为徘徊久之,颜鲁公真卿纪麻姑甚详,其碑亡而公之祠存。邓道士紫阳化去,遗垆简,今亡而石椁存,葛仙翁旧炼丹于此,以名峰。而今丹井存。坛踞山顶,乃前后又有高峰围合。予登后峰之巅,所谓仙羊、逍遥、五老、秦人诸峰,联络在望,与桃源接。相传谓秦人避乱于此,如武陵桃源,犹有存者。而所云秦人峰,志谓其人色黎黑,樵人遇之,行若飞鸟,岂即古种桃人耶?东北有石崇观,记称石中螺蚌壳,疑是桑田所变云。自古坛缘涧而西南鸟道行,山益峻,谷益深,越五里而登飞垆峰,峰最高。环视近郭诸山,累累若儿孙。瞰坛间古松如荠,涧如发。望军峰若远若近,秀色从碧虚中蜚而袭人衣袂。览二水分合去来之势,尤极远,目尽二百里。郡郭微茫,隐隐二水间,如蚁封。高霄连野,平畴萦村,乱木回沙,荒途交甸。互缀纷映于山光水色、苍岚紫霭之中,真大观也。峰顶有石屋,为三仙祠。其香炉不知何处飞来,因名峰。已复南东,其行踏莎披荆,攀萝扪葛,陟险五里许,至丹霞观。观在幽岩茂树间,水泉清驶,淙淙有声,铸铁为仙,其像壮严。半山有风洞,风所自出,盛夏凛凛有寒气。而丹霞洞,志称在麻姑山西。出云山在其侧,宋绍兴时,辟寇者登山行,见坡下草庵中一道人兀坐观书,字画奇怪,非人间有,是曰“丹霞洞天”。又俗传三峡桥下涧侧有洞,洞口隘而中闳邃,昔避兵其中者千人,寇聚薪薰之,多毙,健者恣所往,数日从闽地出,佥谓丹霞洞天在此。而记又谓丹霞洞天去丹霞观十里,在山巅,仙灵所窟宅,与万寿峰接,其说异。予复东行数里,樵径迂而诘曲,辄迷所向,数问道,乃抵万寿峰。其高亚飞垆,而眺远景相似。上有道院,名“元和”,今废。寥阳殿在其下,或曰殿即元和院。峦嶂合遝,境甚僻。客罕有到者。殿构自前代,向无一尘,两罗汉松甚古,视坛前唐松尤大。
他日复寻三谷之胜。志称麻姑山南涧深邃,周回数里,曰第一谷。北涧多鲜葩奇卉,曰第二谷。或云即桃源。而麻源乃第三谷,在麻姑山西北。逾峻岭循清溪而入,石壁夹溪,溪盘回处,壁随之宛转,石色如铁,多古篆刻,苔蔓藓蚀,予仰剔而谛视之,仅一二可辨。入二里许,为云门寺。寺隔水,水之派三:曰一潘,曰寒坪,曰大水源,俱清浅,行谷口而合为一溪。溪泉悠悠,含岩风而文成,漪潾如也;写锦石,映杂花而色成,丹灿如也;泻高湍,触危矶,动急峡而响相续,轰如也铿如也,鍧如也。予谓瀑壮而奇,源澹而永,各擅厥胜。寺有石桥,其址存。或曰,桥乘夜雷雨飞去。
华子冈,又在寺西数里,以甪里先生弟子华子期隐此得名,登冈回睇,谢内史诗所云“铜陵碧涧,石磴红泉”依然在目,而内史翻经台已失其址矣。云门东北三里,有灵谷观,两巨室并峙而倚,上交下拆,是为门,入而升,径幽岩回,精舍缘岩下藉为壁,而上藉其半为宇,泉声盈精舍中,锺磬和之,多幽趣。前溪从云门来,经西岩而欲啮,其址叠石为岸,上施石栏,予从兹取道归。时晴,蝉嘒嘒与泉声应,不复知其人境也。
总之,予所游诸山,林幽泉奇,岩壑清丽,近而远,险而夷,奥而衍,入之有泠泠绝尘之想,飘飘遗世之思。予最爱麻姑山、麻源、华子冈,近郭最高,登之而极览区中,荡胸霄于,立万象之表,而相徉无障无阂;予最爱飞垆、万寿两峰及东芙蓉山,巨灵见巧,片石耸秀,不削而成,不雕而奇,骤见之而心愕,久之益徘徊踟蹰而不忍去,登之可以遐观而延睇;予最爱从姑山、红屏石,群山之脉,实自军峰来,若崩波澶洄百里,势如转澜,而锺其灵于北郊,以为郡瑞;予最爱凤凰山,嗟乎!人与世交相阅,而名山大川古今掌新。予独念夫昔之仙而游者,若王方平、蔡经、麻姑辈,御风云,驾龙鸾,擗麟馔花,谭蓬莱之浅深,怅沧桑之变更,为千古奇闻,而今安在也?予又念夫昔仕而游者,刘宠、韦丹之清廉,谢灵运之文采,颜真卿、李纲、文天祥之忠贞,莫不彪炳千秋,而今安在也?予又念夫昔之生于斯而游者,李靓醇博,曾固文本六经,曾巩立朝端严而文雅驯,莫不擅美前代,而今安在也?
嗟乎!山川托游者而名,游者亦托山川而存。昔人往矣,乃其名犹与山川俱不朽,盖所托者远。夫士采真而希古,览胜概而揖前人,则旦暮遇之矣。虽然达人之观,遗物我忘,古今后先,无去无来,孰亡孰存,不系情于浮踪,不庸心于空名,期于适而已。予意适,故记之。
▲游麻姑诸山记
(武林)黄汝亨(进士)
乙已夏五,予得释肩锺陵以行,从临汝入建武,辞直指徐公。予友汤若士在临汝,尝恨不得造其门,亦风有姑山之兴未尝。十九朝,乃得抵临汝。诣同年袁沧孺,而后造若士。是晚,沧孺邀予觞拟岘台,云唐裴晋公题,台甚厂朗,前溪山屏列,群白鹳上下树杪,渔火点点浮远岸,佳甚。为若士迫而去,觞于玉茗堂。月色如昼,若士宁馨儿大耆、开远及帅生廷谟、平昌,门人叶干俱在座。歌者王郎,声琅琅似笙簧中出。畅饮几夜分,与若士别去,若士黯结不已。次旦,肩舆追蹑予五十里及东馆,予大喜,把臂曰:“灵山又一会也。”是时,予以在锺陵有未了笔墨债,谢若士,午以前,君且去。日暮,即促膝纵谭。如是者两竟夕。南城门人黄元在公桃、陶西之仁庆,迟予东馆已三日,相聚快甚。廿二日,鸡始鸣,别若士,若士见嘱曰:“敛精神爰日。”予不能答,登车去。是晚抵建武。南城令葛君,予同乡,邀集东湖馆中,黄陶两生趣迎曰:“姑山仙人待先生久矣。”予笑曰:“公事毕,然后敢治私事。”于是手板谒谢诸上官,馀公、方公及御史台徐公。方馀两公席间盛称仙岩龟峰之胜,心识之。遂辞以行。予同年朱惺复来守建武,华君别驾、吴君司李,并相邀游中洲,以一夕了之。
中洲出东湖三里许,修竹数万竿,清荫可三五亩,因与诸公婆娑其下。自喜曰:“处处参玉版也。”孝廉邓豹先,风流逸群,所撰有《旗亭》、《芍药记》,并清绰,同将军张扶舆邀予过饮,益世子仙源及华山王心源,并折节为梁园之招,亦以一夕了之。两生趣游,曰:“与麻姑期何后也!”于是,廿五旦,从华公索车与藤拓,担茶铛,出城南行。黄陶两生乘小兜子从,门人王青莲嘉弼、王叔彝秉扬,俱至相挽车。
历石磴上十里,有亭一座为盘薄。其上又五里,为半山亭,见两玉虬从半岭下奔,淙淙可三百馀尺,则瀑布泉也。又半里,为三峡桥。桥可置坐,不见瀑。其下有投龙潭。记称天宝五年,投金龙于瀑布,石池中有黄龙见,其处也。会日方午,岑岑不耐暑,竟造麻姑殿,再拜转道舍,同四生饭,雨忽如注,氤氲从四面集。饭罢雨止,日向晡,凉飙爽气,飒飒似秋。予顾四生而乐之,曰:“姑山有灵,为我辈济胜。”因相与步出观门,平眺四际,山岩峰顶前后,平中数百亩,此他山所绝少。觅所谓碧莲池,尽阡陌矣。因忆记称红莲变碧、碧化为白,今日且化为青禾。麻姑向方平自言,接侍以来,见东海三为桑田,则青碧红白,讵可常乎?可发一慨。复循阡而出,几半里许,有岩石,下尺许,四生指言:“神功泉在焉”。会雨盈掩泉口,不及堂。乃小坐三峡桥上,下可听泉窥潭,左右山知,色俱集。为命酌十馀杯,仍令王郎发清唱,渺渺出泉响上,各不相奸,令锺子期在,为绝倒矣!微酣起,下视则已临双瀑上,瀑故崩奔,益以新雨,势益横,两峰并喷薄下,夜雪秋涛,银河素练,累累散为珠,濛濛拂拂,为雾为烟,泛青碧百馀尺,可望不可即,真令人应接不暇。为呼大觥者三,分高字韵之。薄暮,返观中。山门左有古松,可合围,唐所封为大夫松者,可班三竺九里,中有诗僧墓,不记姓名,可惜。四生乃邀予麻姑殿前露坐,山霭间松风谡谡,快人意,索麻姑泉酒嚼之,不可得佳者。笑谓诸生不如竟饮泉,于是退就枕。蚤起,辞麻姑出西之。为言此殿结构非唐时物,其小法身经火不坏,亦灵应也。指其山绝顶有齐云亭,已圮,不复登。殿傍瞻忠祠,为颜鲁公、李忠定、文信国三公坛,侧有紫阳墓,开元真人邓紫阳瘗骨处也。自是道故径出,临神功泉。水稍减,泉口始出,口不盈一小盂,而深深不竭,味饫而重,即葛稚川丹井也。好事者取以酿酒,称麻姑酒。四傍即本山泉,与较称,每两即轻减钱馀,真神矣。过此即三峡而双瀑,瀑比昨日新雨后势稍平,而雪光错落,晶晶与朝日相耀,亦自奇绝。桥之下为避洞。又昔称坛傍杉松曰“七星”,杉松皆偃盖,时闻步虚锺磬之音,不可复接,惟玳瑁石踞此壑中无恙耳。以下所涉,皆故溪谷也。于是作从姑之游,陶生辈为言从姑山去城仅五里许,此去易竟耳。从此折而西北,纡回数里,有云门寺再上为华子冈,即谢灵运所咏麻源第三谷是也。又转为灵谷,游者往往失之,不可以不往。
是日,天日初朗,愁不耐署,顷之微阴,暖暖似有雨气,两肘习习,亦似秋爽时。予欣顾四生曰:“缘与情会矣,何得不往?”仍命轻车迤西北行,上下山阪,不堪峻,而田阡间之,往往于深岩峭壁中开平为田,绿野之色,与碧山青涧相错,他山未有也。行未午,而阴愈重,渐近云门里许,涧水澄泻而奔注,岩岫峰壁,为蹲、为踞、为立、为卧,若列幕悬帷,大半似盘山,第盘山无草木为衣,此山时有树,盘山一长石横卧如虹亘,此山涧滩凡数折,皆绿漪可挹。石文旧题识处,皆残剥模糊苔藓中,不可读。近时无佳笔。惟卷石岩为曾子固题尚在,书法庄整,如其文,乃知品岩亦自难事。隔涧一林,望之,破屋败垣,残门荒树,则云门寺也。涧水独涌甚,又无栈石桥可过。予得五六舆人肩而过涉,王生辈四人,皆枢衣解袜,跣而下数尺以渡。衣带半堕流水间,相顾而笑。会寺门虚,无僧,僧不耐寂,俱谢去。惟云封苔销,鸟迹鼠踪,草树数株而已。而境绝佳,后来者定兴起之。与诸生席地藉草坐,提小榼饮山酒十馀杯,甚畅,顷之,片云黑茫从直北起,予曰:“雨至矣。”趣行急越涧,则雨已淋淋下著体,涧前有野店可就坐。仆夫衣屦,俱挥雨如汗,若未得炊。予笑曰:“饥与雨是人苦事,惟游山时一一入佳境。”仆夫闻之,亦为解颐。待炊而食。顷之,微雨不止,即共冲雨行,问所谓华子冈者,无标识处,寺前人北指最高顶近是。雨甚,亦无径,不便登。因诵灵运“铜陵映碧涧,石磴泻红泉。遂登群峰首,邈若升云烟”之句,似之,独泉称泻红不然耳。解者谓水自丹砂出,非耶?颜鲁公记称西北有麻源,谢诗题入华子冈,恐其处也。则亦仿佛之辞耳。再北入灵谷径,其石岫一片,似吾西湖宝石山,带以石栏杆。又数武,则石岩垂为屋,昔晞阳范公令此邑,颜其岩,然仅可当飞来峰一窦耳。又三转石磴上,道士楼居在焉。四面巉岩,石俱蔽遮,不令见,香火客座,俱窣窣在重围中,闷甚。有境不可以无人如此。即驱车出,而黄陶诸生后至。予曰:“可以已。”止不人。复披寒雨,行十里许,临河渡从姑山,从从姑山后,上为趺跏石,可坐数百人。落级而左,两岩隙深千尺,有天下堕,渺渺飞一道光,名一线天。其上为天柱峰,为步天桥。远眺则江城野郭,烟树万家,缥缈在望。从一线而度,为双玉楼,黄生云:“罗近溪先生讲道其间,于此山偶得一记,前身夙有缘,故名双玉。”迤而右,为飞鳌峰,乃从姑坛场处。缘崖为堂,即罗先生所共四方人挥尘谈性之地,亦似吾南山石屋之一。俯槛则林木掩映,苍翠在眼,终以石胜。复转而左,为竹影庵,为读书岩,皆先生所品置。诸生曰:“风雅之士,谓乏雅称。”予曰:“道无雅俗,山宁有雅俗?仙则仙,儒则儒,此姑山惟诸君判案耳。”从读书岩步下级,日已夕,仍还飞鳌峰。而别驾华公设精馔名茶,令见待王生辈,复为具快饮峰前,似非寒酸本色,然亦何必减方平美膳擗麟脯也。晚倦归,即宿此山。次曰,门人吴世卿君章亦至,诸君各出纸扇,索予书,予即挥毫应之。书讫,即行矣。
往予未至姑山时,客多称从姑奇绝,而以麻姑本山为少致。已而览之,则从姑见称有故:一、去城近,缙绅先生与闾巷人过览便;一、峰石磊块多幻奇,览者目易眺;一、罗先生标置聚走,众为此山膻行。而麻源入山深,跂高测险,泉石幽旷,无色声奇艳,阒其无人,松响云光,映彻林表。据予所见,金陵栖霞,霅川圆证,吾家灵峰寺并擅幽胜,而三峡双瀑,神功仙迹,尤他山所无。此湖东第一山也。万历乙已六月三日记。
▲麻姑山观瀑堂记华仁夫(郡别驾)
水之激于峡而喷也,为飞瀑,是溪谷之奇波,游观之所炫瞩者也,麻姑山之奇峙也。以盘亘数百里,其奇流也。则以双瀑观焉者,或以耳,或以目,或以韵赏,或以神寓,又或过而不睨睇,而不乐也。而瀑未有改。然世于是往,川于是阅,人于是观矣。
始予从太守朱公、司理吴公游是山也,过秦公故亭,憩焉。成化时,吾邑秦公夔为守,恒以省农为政,予读其记,知瀑之得秦公。秦公之观,善也。望其湍,则奔如飞龙之坠渊也;听其响,则颓如怒风之赴壑也。予盖目不及眩,耳不及注矣。朱公则叹曰:“雄哉,是瀑!惜射亭腰耳,焉得仰承其飞沫哉!”吴公则又笑曰:“其美哉,其遥际夫瀑状,而未近洽,夫瀑情者乎?”予曰:“唯。然水异异,观之地,必且有异。”乃属部民邱宏诲者,度山腰得址焉。庳故亭可六七丈许,辟土而东,则中有故甓道焉,疑宋以来双练亭其地也。于是庀材而屋焉,前为堂,朝瀑,榜亦曰“观瀑”。后为轩,则榜曰“一览沧桑”。盖为楹者六,为旅房者二,堂外为台者丈许,为费凡几十金。则二公倡而予和焉。既落成,复从二公后游焉。东眺则墟邑畴陇若聚米,然黎盱二水,若衣带然。远则闽峤乌君若屏,近则从姑二石若蚌,而东芙蓉诸山,则累累若坐庑下然,盖怃然若海而田者矣。踞堂而观,则两山夹瀑如阙,瀑口有巨石峙焉,而流界为二,其右则缘壁而泻,其左则冲石而飞,是曰“雌雄之水”。其壁乃如铁,其皓乃如雪涌,其鸣乃如神钲之击。其下则石盘焉,如坳如级,复如滟滪。其沫洒洒,则下而复上,如霙舞焉。齿齿石涧,分流而后合注也。二公始抚膺而曰:“异哉!今而知观之非昔矣,岂其奇变哉!地当乎水,水为之争飞;人当乎地,地为之易胜矣。”
已,予以政暇,辄数造堂观焉。度涧而西,一石可会,二石稍高,曰“半规之台”。台以西,水出石阴,注为池,池坐数石,是曰“流觞之池”。由池而上,有台三袭,面瀑十寻而近,而曝飞眩目,是曰“涌雪亭”之址。又前,有石横踞涧中,而倍台三寻,石上有凹,受水植莲,是曰“石莲池”。池畔趺坐数人,则瀑皆射面。予凝视之,则忽若微雨旋风,忽若惊涛涌浪,又忽若双练之曳层霄矣。日暴之,则晃晃其若霞,温温其若雾矣。其南有层崖,则石积如累,悬危如堕,草木翳而含砑错焉,其翠若莅水而滴。其岩下有石,则跨水欹立,而溅流伏焉。予命之曰“枕流之石”瀑之下,有石池焉,或曰是邓紫阳所投金龙处也,或曰投龙在水帘岩下。近瀑而左,有石孤峙,予则命曰“漱石”。予尝坐漱石而面南崖,则水石若竞胜矣。侧而仰视,则其壮也若崩,其疾也若飙风迅电。予然后叹观逝之微也,其原也乎哉!溯瀑而上数坎,为星潭,其石如星;为月潭,其石如月;为碓潭,其石如臼。其他奇石,或竖、或倚、或蹲、或卧、或锯、或齿、或洼、或窍,盘折不可胜状。至水帘岩下,则龙湫在焉,而礼斗石,若塞其口矣。月潭之下,星潭之上,有石墩焉。予构之亭,曰“枕流”。或以为三峡桥址,或以为宋枕流之址。盖水导自南源北源,合而径仙坛,至峡而石敛焉。其下为壑,是以激为水帘,又鍧鎑十数坎奇石间,不胜其斗,是以激为飞瀑,其涧身皆石,其飞白泻碧,则皆石为之战荡,是水经而石纬者也。清如是水,贞如是石,两荡而奇鸣焉。
吾知所以观瀑矣。人于世之荡也,不翅海田互变,其如石如水,不奇乎哉!是役也,予故乐观之有地也。以语二公,二公亦曰善。以耳目而游乎神韵,庶可言观矣。朱公名与翘,海宁人。吴公名梦相,晋江人。所与损赀经始,而今以擢去者,则郡丞乌程闵公远庆也。惜不与共观厥成。有客绥安谢兆申,与予快观焉。其言:“瀑也,春怒则顷,夏怒则泻,秋则潺,而冬则洒。其于观也,役耳无如目,役目无如韵,役韵无如神。”予亦曰:“善。”记之以待观瀑者。
▲重修麻姑山记邬鸣雷(郡守)
建武之有麻姑仙坛也,不谂肇自何年,自颜鲁公记之,而其迹烂然。至今顾灵踪秘躅,幽邈阻深,无人乎武陵渔父之遭,而有祷必应,捷于影响,固非凡心所能臆度矣!且其山奥衍无极,夷险叠呈,双流喷瀑,从空而下,周折潺湲,斗绝之巅,平畴宏厂,登高四顾,崷崒嶙峋,争显奇而贽爽,令人应接不暇,其胜景也如斯。又去郡治可十里而遥,杖藜命屐无烦远涉,诚骚人韵士游客荐绅览胜所必到者也。乃由唐以来,修废不一,至国朝而废坠已甚。万历乙酉,郡守许公雩雨立至,为稍加葺下,旋就荒落。
岁庚戍,予以政事之暇,偕司理开仲陆公问奇至焉,徘徊览眺,遍访故迹,无论风亭月榭,绀宇雕阑,已灭没于苍烟翠霭之间,一二断碑残碣,兔葵燕麦蒙葺其上,神殿数楹,萝薜纵横,蜗蚓杂遝,猥慢不可观。予慨然谓开仲:“祀典称名山大川能兴云致雨者,敬无亵;境内神祗,能御灾捍患者,敬无亵。是山兼而有之,而仅仅孟秋一祭。故事,是修其妥灵之所,乃听芜秽至此,即予守土者何责之?逭胜绝地,谅将为游观者所噱矣。”于是各捐俸鸠工,命司狱宋良佐经纪其事,而良佐亦精敏,有巧思,料理曲当,费省功倍。山由麓而至巅,为路、为栋梁、为墙壁、为泉坛。由门而至室,为亭、为殿、为厅事、为廓、为祠、为道。寮器由神座而至供具,为香几、为钱炉、为桌、为椅、为床、为幔、为屏障、为扁额、为赭垩,无不周密坚致。
落成,而予与开仲复登,轮奂修楚,神像庄严,朱丹烂熳,游目爽心,若以增兹山之胜,而山色岚光,飞扬映带,恍鹤驭翩翩从云中来集也。因念迁化无常,虑贵经久,惟兹黄冠二三,𫗴粥不给,而复为浮税所苦,聚散不可保,又何以责其典守?乌知今日之举,不转盼而化为乌有耶?辄为尽汰其浮丁与粮,且捃摭羡镪赎还田地若干亩,庶焚修之有赖耳。开仲复谓:“是举也,盖太守之意微矣!昔者曹参舍盖公而默相清净宁一之化,今太守凝精元默化,行不扰而拳拳是山,夫有所寓意乎?将后之人,不得其意,而徒谓是选胜怡情,流连光景已也。是不可以无记。”予曰:“逖哉!开仲之志也。顾予谋,实不及此。惟是循习旧贯,董其废弛,遏其侵越,俾不遂即于隳以为神羞,则所望于后者亟也。”故为记其颠末,以垂永久云。万历三十九年岁次辛亥中秋吉旦。
▲奉常左公育英堂赡田藏书记邬鸣雷
余读《中兴书》,范宁为豫州太守,兴学校,养生徒,资费一出私禄,并取四郡子弟皆学生,课诵五经,则慨然慕之。余即菲薄,不足当古人。而盱江二三子,夫非昔人所称清慧杰特,其学广大直截者乎?余身惭表树,而志启关钥,虽昕夕咨咨民隐之未遑,而兴贤造士,虑不敢弛于黉序,顾犹念章缝之有专肆,而师儒之有定席,则惟是群萃州处者这完汨迁焉,而或取闲静娱适,遗外遣累,则尤山斋别业之为旷,遂与盱土同志者,就麻姑仙观卜筑幽栖,即所名为育英堂者也。余以暇日登,假焉集诸生,叩膏爨所自出,则涩涩不成对,表树之谓何而使翰圃之有饥麟焉?则稍割常俸铢垒,得若干镪,为置田若干亩。而奉常左公亦慨然捐三十金助焉。因得为履亩稽佃,时其输以给堂中鼓箧之需,而下帷投斧,莘莘祈祈,凭蔡经之故宫,而修李觏之遗矩者,共食奉常公之德不衰。而公转念诸子衿自排偶帖括外,顾安所得洛阳市而遍阅之?因尽发其家藏书史,既公之学宫矣。又以其馀者,厞置堂中,以恣学人之渔猎。又惧岁久,即亩浍之不能无侵射而缃缣,或以资稗贩,于是并为籍,责之主者,而征余为之记。
余维兹堂之建,其境卓矣。岭举云霞之标,泽流清旷之气,荆蓝之璞,岂不在兹?而又得奉常公财法两施,其所以嘉惠乡之后进无穷已。余犹谓青蚨一掷,而诸文学之餐风腴德者几十人,即贤士大夫犹饶为之,至线绨缣绢,邺架盈盈,不知费茂先几许积贮,此尤世出世法所并资密藏也。而公既用自度,遂舍以度人,自非真能无住相施者不及此。诸文学若于是焉敷华撷采而第,以趣膻芗之路乎?恐犹孤负盛心,殆必有食公之德,读公之书,而转以公之施,施无量者,则是诸文学之所以报奉常。而馀不佞亦实藉以塞往日表树之责,其尚勖之。
▲重修齐云亭记聂𬭎(辰州同知)
麻姑古有齐云亭,不知肇自唐耶?抑唐以前耶?历世凡几,更徒寄空名于志籍,不知湮自元耶?抑元以后耶?俱不可考已。读王文卿诗有云:“报国有谁能伏节,升天由此可梯”,惜不见全诗。即此,犹可想见其空视宇宙,参尔造化气象,嗟夫!事有兴废,神无存亡,丰狱之剑,合浦之珠,夫物且然,况于人乎!夫人禀天地之精,含日月之明,奋乎千百世之上,而非古也;后乎千百世之下,而非今也。盖古今时也,神所察也。神无往而不察,则时无往而不著。不佞于齐云亭而深有感矣。
盱麻姑据西南上游,层峦叠嶂,盘旋百馀里,其间含灵孕秀,献美吐奇,未易名状。神仙窟宅,纪见于颜鲁公碑,可读也。耸壑凌霄,足以当西南半壁,中有齐云亭。说者云为颜鲁公建,王诗似有所指已。夫云,何物也?游气上升,横霄薄汉。时而日星著见,登斯亭也,身可依而手可摘。时而烟霞掩映,登斯高也,暮可宿而朝可餐。云乎?云乎?何心于亭,而亭适与之齐也。亭乎?亭乎?何心于云,而云适与之构也。乃不意数千年后,时不相及也。数千里外,居不相近也。复有所谓齐云主人者,与之默合,而复兴起耶?主人为郡伯大夫,长身山立,修髯玉润,矗乎若千仞之绝壁,而莫之即也;赫乎若大明之当空,而莫之蚀也;乔乎若苍翠之凌猎,而莫之凋也;浩乎若奔澜之东逝,而莫之挽也;飘乎若孤鹤之唳天,而莫之羁也;倏乎严霜冻雪,又倏乎煦日和风,而莫之执也。身坐堂皇,而情周四境,心劳期会,而神游八极。暇日与二三僚友,同四方宾客举酒相属,讨山川形胜,阙者补之,颓者饬之,官民不扰,悉捐己赀。念麻姑盱第一名山,仙都道观,雩祷辄应,诸胜概修举废坠,焕然一新。观后最高处,隐隐有亭址状,时太学生某等相与谋度,未有以也。忽某生某曰:“尝读麻姑旧志有齐云亭,夫非其址欤?郡大夫正号齐云,适与亭符,似当新之,吾侪责也。”不佞闻之曰:“有是哉?事相成而名相待也。夫事有相续,不问今古,名有相因,不嫌异同。”诸生仰前朝之遗迹,而续于今时;感大夫这徽称,而因夫旧址。表壮观于中天,飞崇薨于鳌首。日星犹故也。身可依而手可摘,日星有异于昔乎不?烟霞犹故也。暮可宿而朝可餐,烟霞有异于昔乎不?览群峰之峭丽,则曰此大夫之仪可像也;仰赤日之行天,则曰此大夫之威可畏也;抚唐楹之郁翠,则曰此大夫之节而不可改也;观飞瀑之悬泻,则曰此大夫之气节,百折而不回者也;见元鹤之翩跹,则曰此大夫之清高,闲情以自适者也;时而风雨相薄,时而虹日相贯,则曰此大夫之改容而霁威者也。振衣瞩目,意与象会,登高眺远,神与景融,此正所谓神著而常存,时运而不息者也。
亭始事于万历辛亥六月某日,告成于七月朔。有某日,诸生来问记,不佞为之言曰:“颜鲁公值唐运多艰,而忠义随触辄奋,大夫席国家承平之世,覆亭嘉之运,而忠义之情,每形于政事之间。夫非王诗所谓报国者耶?不佞尚能搦管赓文卿之韵,以鸣大夫之盛,然不佞尤有私幸焉!今省会及诸邻郡,在在告旱,惟建郡仰大夫之庇,甘霖赐溢,百谷用成,适与之云亭会此,亦云腾雨施之一大验也。”诸生复进而言曰:“大夫于郡诸胜概,无不修复,独于麻姑置赡观田若干,汰旧虚粮若干,则公之神与山神相凝聚久矣!兹亭当为兹山永千万年镇。”不佞然其言而纪之。
▲龙湫亭记邱宏诲
当仙坛之谷中,有石林立若交戟,亦若捍门。涧水窦之水,从石垆溜下,作洪涛卷海声,或曰如雷鸣,又曰逢逢若挝鼓也。水清,深不可测。有龙居之,因名曰“龙湫”。别驾华公仁夫命宏诲为作龙湫亭。亭成,别驾公与客登焉。客曰:“亭当东南之胜,山川相望,草木蓊蔚,洵可乐也。然而不得别驾公,虽有此不乐也。不得太守公,亦不乐也。当别驾公与太守公之未至于盱也,去郭千百武,则御人之寇也,其撄夺昼夜若埽矣,过此,则豪人之焰也,其热可炙手矣。又过此,则岁谷不登。催科急之,壕之噭者蜩塘矣。讼狱滋多,相残贼者纷如矣。皆一切汰去,不以烦吾民。彼民也,夫且各适其宁宇,而自订其遭逢。不然,憔悴之容接焉,愁苦之声入焉。有忧而已,何乐也?”于是别驾公再举酒属客,客起而歌曰:“民之戚兮,公忧棘兮。民之怿兮,公忧什兮。亭如翼兮,谁之为兮?太守公之宜兮,公与有力兮。”时宏诲适在事,欲以歌而知这宵能也。姑述之以为记。
太守即朱公与翘。
▲麻姑育英堂记左宗郢
予尝观乎往岁谣俗之际矣。吾盱地楚徼也,介在闽越,去邹鲁之封千馀里,当木铎振响时,身游洙泗者,惟豫章一澹台子羽耳,夫文运本之山川,渊源得之师友,运会相乘,气渐而南,文渐而启。自汉历唐,奇人辈出,至宋泰伯李先生以盱江名俊,聚徒讲课于兹山之巅,是为读书林故址,多士云蒸,为一时盛。明兴二百累十年来,修厘祀典,丕振斯文,蕊宫珠观,弦诵相邻,负笈裹粮,接踵相望,而青衿尚杂黄冠舍中,识者嗛之。
万历癸丑,时直指韩公柄木铎,起邹鲁渊源,学术为一代宗,持斧江右,霜肃风清,行部兹山,乐观厥盛,乃檄下所同司捐俸五十金以广赡,甚盛典也。先是时,太守邬公念先贤之讲度久荒,惜多士之从游靡所,乃建堂置赡,创舍陈规,声陶教冶。每政暇,辄与诸生谈经术,折中疑义,会课多士其间,于是四方有志之英,风慕景从,鼓箧而来者,日益众多,士彬彬亦一时盛。夫居高而呼,声不加疾,而应之者远,语倡导也;树表而招,臂非加长,而赴之者众,语模楷也。直指,官师之表也;伯守,又郡县之的也。上者,倡下者也;来者,鉴往者也;养者,佐教者也。上业躬范,手埴卓然,以邹鲁人材,为必可几而范之陶,而铸之型,而居之肆,上倡下和,往规来随,养聚教成,日有柝,月有积,境以内多士游息有备,而境以外之气求声应,方来有朋,以不乏饔飧。涉峤登堂蔼然,会我公乐育之,精神脱凡振俗,直寻洙泗源头,追踪子羽,以应木铎之响,则多士今而后之猛奋,当何如也?夫天地文明,郁积必畅,时至则开,兹山云锦标奇,五峰环秀,而飞炉雾应,叠翠千层,其间锦溪一泓,亭为湫,激为瀑,潺湲澎湃,逝者如斯,多士试咏而会之,未必非洙泗之馀派也。昔唐之季也,昌黎以文起八代衰,学士宗之,望崇山斗,今之文亦云盛矣。则夫恢拓文风,主盟中夏,舍今日之韩夫子,其谁与归?
是役也,肇基虽太守邬公,而建标垂范,实盛于直指韩公,至若襄事董成,邑侯蒋公之力居多,诸士以予为三谷长,躬逢盛会,不可无记。谨列所置田亩子粒如左,以志不刊云。
按院韩置麻姑山育英堂赡会田段:一段坐十三都朱家源,计早租陆担,官。佃人李旭八。一段坐十九都牛头嵊,计早租捌担壹斗,官。佃人黄茂。一段坐十九都牛头嵊,计早租伍担,官。佃人傅长十六。
一段坐十九都胜山下,计早租叁担,官。佃人吴贵三。一段坐十九都湖边,计早租壹担伍斗,官。佃人黄清一。已上,其计早租谷贰拾叁石陆斗,官。
▲大夫松碑记吴之屏(南城令)
尝观摩云霄,撼风雨,充沆瀣,而挺然直节森森者,其松乎?麻姑山中,旧有偃盖松者,相传为颜鲁公时所植,历世千百馀年矣。以鲁公守兹土,秩为大夫,世遂称为唐大夫松云。迨胡处士母梦麻姑山松,而处士托生,故其名益著。
余癸亥捧檄来兹,风尘鞅掌。越乙丑春,政事之暇,屐始及之。出城西南数里,见白云冉冉起封中,山人指之曰:“此偃盖松瑞气耳。”及登其山,绀宇雕阑,风亭月榭,变幻于苍松翠霭之间,心为怡旷,叩其所谓古藤、碧莲、七星杉诸胜,渺不可得,惟存一松,偃蹇如虬龙,苍皮黛色,鳞鳞如龙腹。余度其荫,凝睇久之,清籁徐发,鼓鬛如涛,其声细如环佩,如鸣球,大如轰雷,振撼林谷。山色岚光,飞扬映带,远来袭人,衣裙飘飘然如腾空御气而欲仙。非待选胜怡情,流连景光而已也。
丙寅季夏,复寻旧游,见其凤矫鹏博,鸾音鹤唳,参天之木,凌霄不萎,古色依然。趺坐其下,恍与鲁公对谭,斯知木石之所以胜者,不胜于物,而胜于人也。曾几何时,忽于仲秋之某日,为盲雨妒风所折,千古神物,一朝化去,岂亦如紫阳之尸解耶?抑废兴存亡,物各有时耶?奈何当吾世而失之,殊为慨结。其珍重者,恐落樵采之手,欲斫为神前供具,馀以樵子大匠等耳不忍伐,贼禁勿为动。复于松故址之傍,另植一枝,以继鲁公遗迹,亦欲后之视今,犹今视昔之意。若曰窃比鲁公,则吾岂敢。
考元时,此松已枯死数十年,至洪武间复茂,今而后安知无萌蘖之生乎?虽然东海三为桑田,蓬莱水将还为陆陵,当麻姑时亦已然已,迁化无常,何独一松乎哉!余第纪此松之颠末云尔,则天启丙寅重九日也。
▲神功泉碑记吴之屏(南城令)
邑西南出郭十里而遥,为麻姑。嶙峋崒聿,萝薜纵横,异鸟啼花,哀猿啸月,樵吹牧唱,争献奇而贽爽,殆非人间世矣。由麻姑山龙门之侧,桃源洞之上,石罅有泉涌出,味清且冽,取之酿酒尤佳。故老相传云,先年泉初出如酒,色微红,饮之醉人,想为诸仙丹液之流也。后农人以秽器取之,泉色变,味亦淡,不若先年多矣。然比他水,犹尚绝胜。馀自公之暇,抠衣呼渴而至,黄冠煮茗以进,饮之味若中泠,又若慧泉,余诧问之:“此中安得此水?”答曰:“此山中神功泉水也。”余竭蹶走视,轻云蒙笼,风师不惊,苍翠四封,蹊径殊绝,一泓之水,清沁肌肤,余初疑其渴者易饮,久而啜之,其甘香清冽,靡匪趣会,簿书杂遝,非此水不足以消渴吻。自分寒士,遭时遘会,来令兹土,兢业官常,矢不敢忽,神或鉴之,谅不靳此一勺,以润俗吏肺肠也。居亡何,忽传唐大夫松为风雨所折,余凄恻久之,不忍鲁公之遗迹湮没无闻,其傍为之更植为一松,以继其后,又复勒石以纪成毁之颠末。旋考神功所自始,即宠眉皓叟,咸不能对,求遗迹于荒烟断碣,而亦不可复得。他日安知不陆沉于阛阓阡陌之间,如金龙玉简、碧莲流杯之迷漫乎?嗟夫,新丰以时平而清,临淄以世变而竭,泉之关于世,岂浅渺哉!余故立石标而出之,其所望于后来者,亟也。若夫林峦之苍润,烟霞之卷舒,睛容雨态之变移,地灵源长,秀色接于眉睫,游者皆飘飘然,如腾空御气而欲仙,名人之纪述详矣,馀何赘焉!
时天启丙寅腊之朔日也。
▲麻姑山记游罗鈵(郡别驾)
夫崇山大嶂,无地无之,何多湮没而不传也?盖缘山无仙真栖止,前贤品题,以致骚人雅士,过而不留,是以不传。故知山必藉仙而名,仙必藉文而著。二者得兼,盱江之麻姑有然。
癸巳春,余除建武通守。会郡绅之宦于京者,为称述麻姑之胜,心为向往。视事后,即欲一揽之,以调赴豫章而止。甲午摄篆湖口,乙未运漕神京,丙申采铜农部,连年从事于风尘舟车间。丁酉春,始返郡。乃淫雨联绵,仰止麻姑,可望而不可即,岂尘缘未净,而山灵见弃耶?秋八月,余抱病郡斋,屏绝人事。适邱秀才时彬以所刊(麻姑洞天志)见贻。披阅之下,觉松风谡谡,瀑水淙淙,触目盈耳。向之气烦者顿静,怀郁者顿通。如吞麻姑之丹,如涤龙门之瀑;如醉者醒,如梦者觉。心旷神怡,而沉屙顿愈。
中秋前三日,始与山阴沉子作高、吴门陈子有本暨表弟林子质斯、五侄治微,因订游焉。而沈子子厚以病不与,深为怅怅。余戏谓曰:“俟接侍麻姑时,代乞丹砂,归而贻子。”遂与同人联骑出南郊。日色隐云中,一路山峰迎面,瀑水悬眸,即引人入胜矣。径细纡回阡陌间,见四郊雨足,禾黍蓬蓬。山农野老,欣欣相向。远历平冈土阜,马足高低,远近村屋,断续于水声山色中。十里至山麓,皆弃马徒步而登。路绕山腰,皆砂碛,犹易陟。二里许,度云关岭,则石磴鳞鳞,直达云霄。间有平衍处,不过数武。凡度十馀级,则立而息,再行力竭,则坐而喘。凡五六息,抵半山亭。回顾城市,历历可辨,从姑已在足下。茗罢,复行。越三四峰头,即见瀑水齿石,涧中作潺湲声。再上数百级,忽有奔腾之声迎。至观瀑亭,则瀑见焉。巨石中立,分水为二,是为“雌雄瀑”。雄者壮,振风雷,撼云烟,怒与石斗,不胜则趋而下。雌者弱,如花雨,如喷雪,如琴韵,如松涛,非凝神静会者,不能辨声而拟形也。下有水潭复会而为一。潭不能容,纷披乱石百道,淙淙如跳珠。再下则缓急纡折,合注分流,目不及视,笔难尽述。盖仙家之道,不外阴阳,丹分升降,炉分坎离,火分文武,则瀑宁不分雌雄哉?不然,即麻姑携丰城雌雄剑,复作狡狯变化也。数十步,即龙门桥。桥上架亭,桥下垂瀑。倚栏观之,山开石裂,水自桥下直泻,势若倾盆。下有潭,水齿两傍为洞,深不可测,此即投金龙之所也。山僧来迓,询神功泉。不数武,过小桥。泉在桥下,从石隙流出,有石如盂贮之,大不盈尺,深不盈寸。一泓湛然,细流入涧。即移茶铛烹之,不及候熟,取器先尝,味甘而冽,泠泠沁入肺腑。再酌涧水,则味淡。昔人取以酿酒,名重天下。今酿家畏登山路远,即取山下之水,甚有取溪水以欺人,则麻姑酒不可尝矣。日午,过水桥,路皆平。一望阡陌联绵,青黄错落,约数百顷。何山顶复有桑田耶?抑仙人尚烟火食耶?不然,蔡经之遗产耶?平田中有诗僧墓,墓傍即葛仙井,已为土掩。想仙翁亦吝此馀沥欤?半里许,过迎仙桥,即仙都观,志有传,为麻姑仙坛,或云葛稚川炼丹于此。又云蔡经宅,未知孰是?观后峰抱如屏,多巨木修竹,高低掩映,飞翠沾衣。前有池二,红莲数杂,与翠盖辉耀,想即鲁公所称红化碧,碧化白者。此也何神物,至千年后,仍归本来面目耶?左有三忠祠。三忠者,唐颜鲁公、宋李忠定公、文文山公。祠前有唐松一株,乃鲁公时植也,惜为风雨摧折。后人另植一株,亦凌霄茂郁。鲁公碑记已亡。殿中祀麻姑像,香烟寂寂。其间颓垣朽木,殆将圮矣。门外乱山环嶂,乃飞炉、葛仙、五老、秦人诸峰也。惜山峰皆土胜于石,无崚赠屴崱之势。若移黄山数峰置此,更为大观。向之七星杉、古藤及唐藏书阁、李泰伯觏书林,为询山僧,乃俱以毁亡对。观左为慈惠庵,僧邀入。庵内瓦屋数楹,不可止。左上为邓氏小有山房,因憩于此,烹神功泉。茗罢,复步出庵。右过碧涛庵。门前有泉,曰“神应”,垒石为方池,宽二尺,深半之,味亚神功。庵右亦邓氏新构丛桂馆,亦甚幽。返步山房,询僧麻姑洞,乃麻姑潜修飞升之地。僧云:“去此数十里,且荆棘塞径,山深多虎豹,路无觅处。”盖灵踪秘洞,青鸾翱翔,琪花馥郁,自与此地迥别。顾贝阙琼宫,必有烟云嗬护。馀本风尘俗吏,邀宠山灵,得至仙坛,可谓登堂,亦幸甚矣!宁敢妄想入室乎?饭后,日暮登后山,里许至顶。上有齐云亭,已圮,惜无继者。遥瞩郡郭如瓮,二水如线,诸峰俯伏,村落如星罗棋布,微茫于炊烟乱木间。天风时举,襟袖飘飘,仙乎,仙乎,若将轻身而收遐举矣!觅路而下,坐山房。与诸子欲各赋山之名胜。将移樽高阜,待月以收夜景。山雨忽来,致阻清兴。掩关挑灯,分题赌酒。酒力微酣,童呼:“月上矣!”窗外松风卷云,竹枝洒雨,湿云破处,逗漏清光。而云情雨态,月影容,更有一番幽致,难以言传,惟心融神会而已。少焉。月色半掩半露,雨声时疏时密,虫韵忽断忽连,诗情勃勃,呼酒浇之为赋。夜宿邓氏小有山房,书壁以谢主人。山中无漏,约夜半始寝。
早起开窗,丝雨霏霏,犹扑人面。云气摩荡,袅人衣袂。封面葛仙、五老诸峰,微茫杳渺。客以雨为忧,余谓此麻姑留客。翌时,必以麟脯仙酝劳吾辈。且山中雨景尤佳,若得滂沱一二时,则飞瀑自必汹涌,更将移樽而观矣。饭罢雨止,作归计。携杖出山门,一路草香,露气裹足沾裳。至龙门桥,再啜神功泉,观瀑势比昨尤雄。拄杖而下,行数步即一回顾,不胜依依眷峦。至半山亭,俯视下界,模糊莫辨。四山云气腾涌,如泛海涛;城市晓烟万缕,遥与云接。风过处,即披离四散。踏云而下,至山麓,馀兴未已,策骑更寻麻源三谷之胜。
余曰:“兹山也,麻姑栖之,稚川传之,鲁公记之。所谓山以仙名,仙以文著,故海内知名。若谓巉岩突兀,削壁飞崖,奇松怪石,异卉灵禽,足以眩目惊心。则吾岂媚山灵而欺世人哉?虽然,馀闻此山周环百馀里,且麻姑古洞在麻源二谷,溪径深遂,人不能至。又安知其中之不有奇峰异景,而麻姑秘而不宣,以待后之有缘者哉?”今但以目之所见,足之所至,谨志之,以质吾子,供卧游焉尔。
▲恒山精舍记
精舍建于盱江,恒山则在中山这阳曲,地之相去若是,其甚运也。而名之恒山者何?示不忘其先也。盖伯昭之先,家于阳曲,其八世祖尚书丞相公由进士起家,擢历台省。政和中,蔡京方居宰府,有徐禋者,增广鼓铸之说以媚京,公劾止之。既而,京引方士以惑上,公复上疏言,并奏京欺君僭上蠹国害民数事,直词正气,震动一时。公讳安中,字履道,世所称初寮先生者也。会之子辟章,出守泉州,亦以政事闻。泉州之子,往来盱江,乐其水土之衍沃,遂家焉,于伯昭已更六世矣。伯昭缔室麻姑山之下,东西之广仅充三筵,楹础巩密,户牖靓明。伯昭饮水著书其中,以乐先王之道,间尝出户而望,见林峦之苍润,烟霞之卷舒,晴容雨态之形移,辄北面泣然流涕曰:“呜呼!是山信美矣,吾其敢忘于恒山乎?恒山,先人之所宅也。其杖履所经,岩阿川曲,遗馨故在也。吾其可忘于恒山乎?恒山不可忘,则夫寤寐于先德者,或者庶几其有合乎。”于是名其精舍曰“恒山”,所以志也。
濂窃闻之,昔者晋阳穆公自江右迁于疏属之南,汾水之曲,惕然有感,于其中家庙坐,必东向,曰:“未忘先子之国也。”穆公者,王虬也。著政大论八首以言帝王之道,曾孙通因按之以续经,其人亦贤矣。今伯昭与虬皆王氏,汾水阳曲又皆冀州之境,安知其初不出于一族乎?穆公之所感,伯昭之所志,其道固宜相同也。其所异者,穆公则自南而北迁,伯昭之先则自北而南来尔,虽然此不必较也,古之人不忘其先者,不齐其迹而追其德,使伯昭能振先德勿使之坠,则虽迁盱江而无殊于恒山。苟舍此而不图,虽世处乎恒山,日游乎阳曲,亦奚翅久居于遐荒,而忘其祖也乎。
伯昭学赡而文雄,试艺乡闱,尝占前列,及其再贡,又冠多士,文光炳然起于东南,如长虹贯天,无远费睹,大江之西,未有能或之先也。而其为人,俊伟磊落,又有燕赵奇男子之风,异时立朝,劲气直词,必将无愧先人。伯昭虽不鳃鳃于恒山,濂亦知其承家学矣。然而记有之乐,乐其所自生礼,不忘其本。伯昭盖深达夫礼乐之原者,其能不致谨于斯乎!伯昭能致谨于斯,是则所为伯昭者也。是为记。
▲白云山房记何乔新
麻源三谷之胜,自谢康乐播之诗章,凡诵“碧涧红泉”之句者,皆以不得游为歉。吾盱望族左氏世家其间,先世马鬛之封,亦多在焉。及山东参政讷庵先生徙居盱城,旧庐故在也。其子广东布政使桂坡君,少读书山间,及仕而归,时与名流韵士游焉。挹泉瀹茗,踞石看云,或竟日忘返。桂坡既没,其子慧奉柩于谷云门寺之后,窀穸既毕,㔉地构庐,距茔若干步,朝夕展省,若亲生。存读礼之馀,顾瞻白云英英,出容谷,弥太虚,辄泣然曰:“吾亲昔所怡悦也。”或濯碧涧,汲红泉,又泣然曰:“吾亲昔所钓游也。”抚嘉树,藉芳草,又泣然曰:“吾亲昔所徜徉也。”山之景物,随时而荣悴,凡触其目,感其心者,无不动其思亲之念焉。既而怅然曰:“礼有之:‘霜露既降,君子履之,必有凄怆之心;春雨既濡,君子履之,必有怵惕之心。’今吾望白云而思吾亲,亦奚异于履秋霜而霑春雨哉!”乃名其庐曰“白云山房”。既免服,请予记之。惟岭上白云,昔人以自怡者,而慧瞻彼白云,乃增陟岵之恸,哀乐所感,异也。礼曰:“致爱则存,致悫则著。”吾意慧倚庐读礼之时,白云在望,爱焉,悫焉,而兼致焉。必将僾然如睹其容仪,忾然如闻其叹息矣,可不谓孝乎!先冢宰与讷庵同登进士,而予又与桂坡同仕于时世,契非他人比,深喜通家有子而能孝也。然孝以显亲扬名为大,非徒能思之谓。予闻桂坡葬后,甘露降于松柏,此左氏湛恩汪濊之兆也。慧其以显亲扬名自勖,以承甘露之祥,吾知子之名且与麻源三谷同显矣。
▲龙湫亭记华仁夫
一谷之水曰筠锦溪,当谷口而峡束焉。其悬数仞,其溜曰水帘岩,岩腰盖有石垆焉,恒以帘蔽不见也。帘之下有潭焉,是曰龙湫。左右皆壁,距潭二尺许,则巨石卧焉,相传谓邓真人礼斗石,石可坐十许人。其北涯,则峭壁数仞,而草树翳其上,跨帘而桥,曰三峡,近郡人易曰龙门。守朱公、丞闵公、理吴公尝与予度桥,则闻水澌澌耳,俯栏而窥,则深壑窅然,亦不见帘状也,第从桥外瞰焉。迩观瀑堂成,复倚桥而构是亭于是,帘之隐桥下者,始喷如跃如,与目谋也,则三公功也。亭成,闵公已擢去,予入二公至亭上,则见泻者白,而沸者绿,帘淙淙其激石,水悠悠其历坎矣。三坎之下,有潭浸碧焉,天光映之,若不流者。其下为月潭,则云影翻于波上。望星潭,则洼如也,而石礅砥焉;望观瀑堂在下,则卷如也;其外有山,则釜如也而悍焉。其视畴陇墟邑,若二江,若诸山,则愈旷愈邈,而独乌君山屹然东峙,如霭如黛。盖乌君,闽山也,而是亭适宾焉。二公则曰:“是亭不胜于观瀑堂乎?”予则曰:“观瀑以瀑,观帘以帘,帘近阴,瀑近阳,知瀑之险,是谓柔而用刚,知帘之幽,是谓敛而斯张,其曷胜劣哉!唯所徜徉耳矣。”予于是宿焉。凌晨望晓色,在苍茫中,益叹是亭之奇胜也。乃与谢耳伯缘南崖而下,揭坐巨石上,见帘洒洒下注,旋如车轮,则不胜神越矣。其梁踞峡间,仅如瓮口,天乃在口中。其峡中石,则为岩为岘,皆翠润若古铜色。其涧横不溢丈,而独以削壁幽险,奇其在下视日则仅在壁表,即日午犹凛然假秋风厉也。出梁而右,有洞黝如,《南城志》以为桃源洞,第桃源洞在雾应山南麓云。予尝观春涨,则水不胜涌而激射砰湃,桥若为之震荡,瞰者亦悸焉。盖秦人峰以北为北源,峰以南为南源,春坳岘间,各泻为瀑布,而会于是亭之下,其历险,其折奇,其蹈深,其力壮,而其致远,不放诸海不已。其哉!水之不可不观也。谢生曰:“水必归归墟,性也。宋以来有忘归亭跨焉,则言赏也。独不闻金龙投而黄龙见乎?龙湫之南,为亭为庙,享有宋之封,以食于兹土,今则圮久矣,无祷之者矣。龙蛰于渊者,不阶尺木以升天乎?榜之曰见龙,曰乘云,其可?”予曰:“否,如其龙湫也,吾亦曰龙湫云。”
▲三忠祠记朱与翘
三忠祠何祀?则祀唐抚州刺史鲁国颜公真卿、宋节副建昌军丞相李忠定公纲、主管建昌军仙都观信国文公天祥也。祀之者谁?则嘉靖知府临海王度也。其后葺之者谁?则知府潮阳朱廷臣也。祠圮矣,续而祀之者谁?则万历三十有五年同知乌程闽远庆、通判锡山华仁夫、推官温陵吴梦相与予与翘是也。
予守是郡时,陟麻姑山,访其故迹,闻三这祀,盖亦屡易云。始,鲁公之有祀也,在宋十贤堂内,则绍兴间知军事胡舜举所建,而元季毁于兵者也。其十贤,则宋参知政事赠右仆射陈文僖彭年、太学说书李盱江觏、中书舍人曾南丰巩、(守)尚书右仆射曾文肃布、翰林学士曲阜开国侯曾文昭肇、天台令王补之无咎、布衣吕灌园南公、尚书左丞赠太师邓安惠润甫、国子监司业朱公京、刑部侍郎显谟阁待制朱公彦,而绍兴初兵监押权军事蔡延世所绘而祀之者也。自堂毁而国朝之祀鲁公者,或阙矣。逮王公而创祀三忠,其祠则在仙都观二门之西,所谓云堂其址也。嘉靖末,守凌公立始生祀巡抚胡公松于故迎真堂,面偃盖松焉,则以公梦麻姑松而生,且公驻兵,恒朝松坐终日也。已,而罗公汝芳建三忠祠于白云祠之址,而胡公祠亦易置焉,并三忠祠而西,则万历甲申岁也,距今二十馀年耳。而败瓦腐栋,乃无一遗。岂贤祀而中泯乎哉!诸公乃谋所复之。予始易诸今地,横广若丈,深若丈,析为三间,中置神位,以别异代,其面则距偃盖松二尺有奇。其胡公祠,则附如西向,犹故祠地也。已而华君僝若功焉,则谓予不可不记。
予维鲁公之得祠厥山,为记仙坛耳;信公之得祠厥山,为主管耳。然特居使厅耳,乃遂重山乎?是山匪有公,而人有公于山也。若靖康间之窜,忠定也授以节副建昌军安置,寻以上疏论辨,再谪宁江,其后即为江西制置大使,恐是时谪至军,亦无暇为兹山友也。并祀之若何?崇乎忠也。崇忠于山若何?奇山乎也。山得元君而神矣,岂不系三忠而奇哉!议者曰唐汉鲁公振,鲁公乃以殒贼手;振宋必以忠定,不南渡无忠定,则不得南渡,逮宝祐咸淳而后,不可支矣。而信国独伸大义,不以成败利纯动其心,则君子有馀恫焉。然则三忠逝而仰止者,不高山并乎哉!或曰鲁公之形,仙也,殆无集琳宫而受事元君者欤?予曰何,必然记有之,仙以忠孝和顺仁信为本其忠。而三公也,奚其仙?奚其非仙?奚其非非仙?于是作歌以侑之。
其迎神之章曰:“世旷兮灵修,冉冉兮神游。翳松盖兮濯锦流,眷兹坛兮暂留。神之降兮一谷,雨斯民兮既渥。烂洋洋兮上下,盖将奠兮飞瀑。桂有尊兮蕙肴,蹇将洁兮萧燎。连蜷兮容与,属属兮予交。”其送神之章曰:“山之阳兮水之曲,蹇谁留兮神之屋。酒寒兮鼓不拊,神归兮何速。忠魂兮烈烈,受缢兮安节。樵水清兮未改,螺之采兮讵灭。越三忠兮齐光,与日月兮相羊。俯新宫兮猋举,仿佛兮幽芳。
▲游麻姑山记郑之文
游忌套,游记尤忌套。日日此山水,日日此登临,日日此神情,人各一游,游各一记,如烂熟故事。先是作者不乏,郝元敬最著,近则陶周望、袁中郎兄弟及吾师冯开之先生,与吾友曹能始、王季重、黄贞父、杨文弱、锺伯敬诸君,皆能点次模画,搜奇剔隐,仿佛《水经注》,几令山灵匿笑。大抵石之古,岩之幽,壁之险,洞之诡,笋之拔,瀑之雄,云之幻,泉之巧,山水亦不能别创一格,似乎千篇一律。不特人之游与记套,而天之生山水亦套矣。天台、雁宕、匡庐、五泄瀑布之胜,诸君人各争评,眼孔多大。
麻姑之瀑,度不足当其一盼。而能始、季重、贞父,固常先后来游者,亦称许不容口。至其瀑之击齿当胸,沾衣湿履,视他名山之瀑,或遥听,或远眺,或斜睨,亦似觉有微长。一勺泉甘洌,不盈不竭,铢两特胜。俱叹得未曾有。至以三十里悬崖峻岭,忽平畴活壤,方广千亩。鸡犬桑麻,数百家别一桃源。其中异境,深入屡日莫穷。珍禽怪兽。奇花异卉,山民屡代,白首不识。周围数百里,逾疆越界,山外有山。飞炉峰直侵云表,此数则游人尚未拈出耳。所惋恨者,碧莲池一旱地,松石、太古、五老峰下多尸气;樵牧径断,山君昼啸;土人不好事,郡非礼道,不时得名人赏味,使者例游,松间喝道,道士避去;真神功酒必不可得;山间无一好亭子,无一佳额联;瀑布石壁巉岩,为一郡悴倩无赖子凿石题四大字,为兹山万劫障耳。是日天气萧瑟,酒甚劣,妓甚村,肴核甚粗,同游者甚有官套,殊为败兴。
▲麻姑山游日记
徐霞客
初二日,出建昌南门,西行二里,至麻姑山足。上山二里,半山亭,有卧瀑。又一里半,喷雪双瀑。又一里,喷雪亭。麻姑以水胜,而诎于峰峦。半山亭之上,有水横骞如卧龙蜿蜒。上至喷雪,则悬瀑落峰间,一若疋练下垂,一若玉箸分泻。分泻者,交萦石隙,洙络纵横,亦不止于两,但远眺则成两瀑耳。既坠,仍合为一,复如卧龙斜骞出峡去。但上之悬坠止二百尺,不能与雁宕、匡庐争胜。再上,五级连注,可名“五泄”。五泄各不相见,各自争奇。其中两潭甚深,螺转环连,雪英四出。此可一目而尽,为少逊耳。再半里,上至龙门桥,两崖夹立,泉捣中壑,不敢下视;架桥俯瞰于上,又变容与为雄壮观。龙门而上,溪平山绕,自成洞天,不复知身在高山上也。又半里,麻姑坛、仙都观。左有大夫松,已死。右有通海井。西上岭十里,逾篾竹岭,为丹霞洞。又上一里,为王仙岭,最高。西下二里,张坊。西左坳中,为华严庵,宿。
初三日,王仙岭东下一岭,为丹霞洞,又逾篾竹岭西坳中南上,越两山,东南共五里,为飞炉峰,有小石炉方尺,自军峰山南飞至其地。南为军峰,北接麻姑,东瞰盱江,西极芙蓉,盖在五老峰之西、阳华峰之西北矣。
初四日,出建昌东门,过太平桥,南行循溪五六里,折而西一里,出从姑之南,上天柱峰,见山顶两石并起如双髻者。北向登其岩,曰“飞鳌峰”,岩前曰“长春阁”,阁之东有堂曰“鳌峰”。深处为罗先生讲学之所。其后飞突而出,倒书曰“印空”。下有方池,名曰“玉泠泉”。从东上天际亭,亭后凿石。悬梯而上,有洞,洞口隘如斗,蛇伏乃入。其中高穹而宽,此天柱之南隅也。出洞,仍下石级,洞崖从西登天柱、鳌峰之间,有台一掌,上眺层崖,下临绝壁,竹拂石门,树悬崖隙,为云岩台。从其上西穿峰峡,架木崖间,曰“双玉楼”。再西,一石欲坠未坠。两峡并起,上下离立,若中剖而分者,曰“一线天”。此鳌峰之北隅也。
一线既尽,峡转而北,有平石二片,一方一圆,横庋峡内,曰“跏趺石”。此二峰者,从天柱之西,鳌峰之北,又起二峰,高杀于鳌峰、天柱,而附丽成奇者也。其东一峰,即南与鳌峰夹成一线,又与西峰夹庋跏趺者。西峰之西,又有片石横架成台,其东西俱可跏趺云。从跏趺石东践一动石梯东峰而上,其顶南架梁于一线,遂出鳌峰之巅,东凿级以跻,遂凌天柱之表。于是北瞰郡城,琉璃映日;西瞻麻桥,翡翠插天。时天霁,明爽殊甚。从此北下天柱之北,穹崖下临,片石夹立,上有古梅一株,曰“屏风石”。天柱北裂一隙,上有悬台可跻而坐,曰“滴水崖”。内有石窦直上三丈,正与南隅悬崖之洞相对,此天柱之北隅也。从此东下又得穹崖一层,曰“读书台”,今为竹影庵。从其南攀石而登,曰“梅花岩”,石隙南向,可卧可憩。此天柱东隅之下层也。飞鳌之西,有斗姆阁,其侧有蟾窟石,下嵌为窝,上突为台,亦可趺可啸。此飞鳌西隅之下层也。
十八日别调御诸君。十五里,午至麻姑坛。又西二里,坞穷,循南山上,又二里,转出五老西南,是为五老坳。于是循北山上,又二里,为篾竹岭。越岭二里,为丹霞洞。又西上一里,为王仙岭。越岭又西一里,为张村。皆前所历之道也。于是又西平行山半,四里,逾朱君岭,复沿山半行,深竹密树,弥山绘谷。红叶朱英,缀映沉绿中,曰“鞋山”。五里,石坪,山环一谷,随水峡而入,中甚圆整,万山之上,得此一龛,亦隐居之所,惜为行道踏破云帏耳。居民数十家,以造纸为业。自石坪复登岭,岭峻而长,共五里,始达岭头,即芙蓉东过之脊也。脊二重,俱狭若堵墙,东西连属,脊南为南城属,下有龙潭古刹,在深坑中,道小不及下,脊北为临川境。度脊而西,即芙蓉山,自南而北,高亘于众山之上。其山之东,则临川、南城之界,西侧宜黄属矣。循山之东北,又上里许,山开一箝,东北向,是为芙蓉庵。昔祠三仙,其今僧西庵葺为佛宇,遂宿其中。
▲麻姑观瀑记徐芳
登麻姑,过半山亭,折而百步许,有声聚起于涧,轰轰然。予诧曰:“雷也。”客笑曰:“非也。”已更百步折,有物摇飏天际,下瞩崖壁,皓然一色。予诧曰:“雪也。”客又曰:“非也,夫雷必雨俱,而雪非冱寒不有。今日方霁矣,而时则暑也,胡为乎雪乎?彼轰者何也?”更前数十步观之,非雪也,瀑也。其声则瀑之,堕石而下,舂于崖壑之间也。予之言谬矣。
时予酣不自已,乃遂蹑微蹬下,猿引贯丛石,抵溪之受瀑处,欲细观其曲折,至则寒飔扑面,俄顷侵肌骨。崖端蓬勃澎湃,崩云卷玉,馀气作烟雨数十丈,盘舞喷薄,天日为曀。岩下苔矶层错,奔涛疾激。稍失足,且逐浪去。予数呼客返,辄不应。客复招予往,顾盼崖石,若有所指划。予见其髯颊张动,亦终不闻其语,乃大笑。既退,语客:“予于霁知其不为雷,于署知其不为雪。万一过此,而适当冥晦与夫阴凝栗烈之候,雷与雪亦乌可辨哉?夫雷以气震,非若鼓、锺、、之有质可名,而雨之结为雪,雪之泮为水,与瀑一族也。予言果谬哉?”客笑,不复应。
是山之奇以泉,泉以瀑。当隆、万时,守相有爱而振之者,更为亭台花石之属点染之,观益壮。杖履冠盖,晨夕交道路,至于今而残坏极矣。向所玩者,委诸宿莽而不可问矣,仅盘石间一古柳,亦且斩艾不留馀蘖。山之兴废,则固有时哉!虽然,观可改,瀑不可改。亭台花石之属,近数岁,远数十岁,而瀑之寿千秋也。夫果千秋也,则数岁数十岁之兴废,宜未足以喧寂之矣。
是日境甚幽,观其晰。所谓客:赵子淳生、玉衡,凡三人,时庚寅七月十三日。
▲盱江诸山游记施闰章
盱江之山最麻姑,麻姑之迹,以颜鲁公《仙坛记》著。山半有亭。骤闻风雨声飒然者,瀑也。源出西芙蓉峰,对石梁垂为水帘,汇为龙湫,砰转数百丈,忽分为二,夹练争飞,左右稍异,俗呼雌雄水。下有观瀑亭,瀑汹汹来压人。龙湫上百步,有神功泉出石底,土人取以酿,谓之麻姑酒。去此,即仙都观,祀麻姑,榜曰“丹霞小有洞天”。传称王方平过吴门蔡经家,召麻姑会。今吴地志言其宅在朱明寺西,一名蔡仙乡。而此山观址,又相传为蔡经宅云。旧有《仙坛记》碑、碧莲池、唐大夫松,今皆湮废。问丹霞洞天,久无识者矣。其稍近者,为从姑山。从姑者,谓亚于麻姑也。三石联属,远望之如侧弁,稍近之如两秃翁。其面为飞鳌峰,昂首虚腹,左半为天柱,悬岩作宇,甘泉窟焉。有旧刻云“前峰书屋。”盖明德罗先生父子读书处,而明德聚徒讲学尤盛。壁上铭勒不可胜数。左百馀步曰一线天,石罅中仅可通人。冠以飞梁,梯岩而上,城郭江山,一目千里。西望麻姑,紫气郁然,而此片石礌砢突起双江,似未肯相下。馀谓其离奇苍绀,有类武夷峰者,目之曰小武夷。客谓华子冈僻奥少人迹,幸毋得两姑失华子,故复有灵谷之游。灵谷者,麻源第三谷,华子期隐处也。岩下大石丈许,<奇支>侧成门,是为谷口。上有石屋曰仙岩,岩侧石角有亭曰倚云,山霭溪光,如在亭槛。时四山杜鹘花盛开,而岩石堵立,泉溜涓涓下,日射之赭然。谢诗所谓“铜陵碧磵,石磴红泉”者仿佛近之,而或谓康乐所咏,在抚州城西之铜山。嗟乎!陵谷变迁,丹邱灭没,又安从而深辨之也!盖麻姑以瀑胜,从姑以石胜,华子岗以石门胜。自此逾岭涉溪,寻云门寺,则境益阒寂,麻源之窟益邃,远非杖屦所能周矣。
▲游麻姑山记
曾国藩
与意城、仙屏、笙皆同游麻姑山,进城北门,出南门,约十三四里,入山。山高里许,中有半山亭。过亭后,有试剑石,有双瀑泉、乌龟潭,水月潭、伏狮潭;又上为金龙,为龙门桥、水帘洞,与庐山之栖贤三峡桥最相似。桥内有神功泉,极清冽。又进为一大壑,北为仙都观,观外为仙桥,观内有碧莲池,壁上嵌鲁公《麻姑坛记》,中龛麻姑神像,今毁矣。庙后为螺螃岩,岩后为大松,祠侧为十贤堂,堂后为慈惠庵。仙都观之上有碧涛庵,庵内有大士阁。饭后又游丹霞洞,在仙都观之西南约八里许,小溪侧有大石,中洼,相传洼内旧为入洞之门,今为砂石所闭塞。其上为行人径,路顿足谹然有声。土人谓其下空洞,故履之成声然。山色粗犷,绝无灵异之象,纵有小岩深洞,必非佳境。不足以宅仙灵矣。申刻归,仍在龙门桥小憩。麻姑山之胜,以此为第一,昔人傅会不足珍也。咸丰戊午·月·日。
▲麻姑山考
麻姑山在县城西南十里,三十六洞天之一(道书第二十八洞天)。胜概名下,建之镇山也。其高千仞,周回数百里。(《麻姑山志》:高四十里,周回四百有五里。《道书》:高百丈,周回百五十里。《方舆胜览》:高九里五十步,周回四百一十四里。)发脉于军峰,奔腾百里,至西芙蓉山,结芙蓉道场。复盘旋二十馀里,结丹霞第一福地。又蜿蜒东行,结飞炉、王仙、秦人、云锦诸峰,而环聚于仙都观。其山东瞰郡城,西跨定川,南控麻源三谷。北则丰草长林,虎、狼、蛇、蝮居焉。东北带盱、黎二水,为建武之屏障。古称蔡经宅,王远、麻姑邂逅憩此,又为葛洪炼丹之所。
唐颜真卿《仙坛记》载麻姑会方平事甚详。其引葛洪《神仙传》云:“王远,东之括苍,过吴蔡经家”(盖建昌原属吴壤。《广舆记》作吴门,与真卿所记不合)。其会以七月七日,故世以是日至祀焉。其言掷米成丹,嗣是山中产红朱稻米,香味绝佳。又《云笈七签》云:“麻姑南游吴地,至盱江小有洞天,遂栖息焉。”宋白玉蟾曰:“山以麻姑名,莫知何年始。岂非麻姑元君山顶立坛,久于其地精切密行得道升真,而山川之美不得不专之欤?”
山之麓,旧有恒山精舍、翠微亭、元通宝殿(即麻姑庙也)。唐开元间建仙坛在焉(颜记之后,郎中张{山项}亦有记)。坛东南有池,常开荷花,时变红碧,曰碧莲池。殿后有岩,往往见螺蚌壳,曰螺蚌岩。何天爵诗:“螺蚌痕留沧海迹。”殿左有老君、寥阳、三清三殿(李觏有三清殿记)。右有玉皇殿。后有邓紫阳冢。相传紫阳尸解,棺飞去,独遗手炉玉简瘗坛后,今石椁犹存。又其左有十贤堂、五忠祠、胡公祠(新城王材记),亦名左松轩祠。前有唐大夫松,相传颜鲁公手值(邑令吴之屏记)。苍鳞虬骨,偃蹇踞地,爪角棱棱,黛色参天,势与清阁、白云寮、葛仙峰相环峙。其形如偃盖,名偃盖松(新安范津记)。邓用晦《频伽园集》云:“松仆于明天启丙寅岁。”后知县吴之屏植小松补之。峰侧有炼丹石,今丹井犹存。又松左右砌阁,岁生玉兰花,花大如莲,开时芳香袭岩谷。颜鲁公手书小楷碑记在焉。碑阴附刻卫夫人、褚河南、虞永兴、欧阳率更、薛稷、柳河东、李北海诸小楷。一日,碑忽失去。正德间,樵竖偶于山涧得之。断其一角,贮置郡库。后为一守橐之归,复命俗工摹一碑于郡。益藩潢南道人广访宋榻,命良工精刻,函之邸中。万历乙酉,太守季鹰于罗汝芳家获所藏旧本镌之。今亦不知所在。
又其右,有思齐精舍、李泰伯读书林、育英堂(左宗郢记)、雩从书馆、省憩堂、天一真庆宫(一名又元堂)。宫西北角沙坎中,有泉曰神应泉。旧清隐寮址,有御风行馆。山腰之上,有藏书阁(杨万里有记)。阁右为何氏山房,为碧涛庵。前有古藤亭、会旧堂。坛右北角高峰入云,曰云锦嶂。仙家谓“必得云锦嶂乃可立鼎”,此其验也。殿后右角,有御书楼、丹霞小有洞天、仰高亭。又其后巅最高,曰齐云峰,而亭因以名(聂𬭎有亭记)。一石碑穹然立榛莽中。下瞰城郭,仅如掌。世传为麻姑鸾回鹤降之所。
殿前二山门,即蔡经故里。一山门即仙都观(曾巩有三门记)。观傍峙五老峰,五岫联络如列屏。延袤而上,则古极分布凡七株,名七星杉。傍有二仙岩、秦人峰。昔秦人避乱此山,樵牧遇见,而色黧黑,行若飞鸟。峰侧有洞,洞下为虎跑泉。泉侧有石斑如玳瑁,琢之可成器。又东北旧有石崇观。由古坛缘涧有西南,鸟道险𪩘,山矗谷邃。越五里,至飞炉峰。峰极高,环视近郭诸山,累累如儿孙。望坛前古松如荠,涧如发。遥瞩军峰,秀色从碧虚中蜚而袭人衣□。览二水分合去来之势,尤极远,目尽二百里。郡郭微茫,隐隐二水间,如蚁封。高霄连野,平畴萦村。乱木回沙,荒途交甸。互缀纷映于山光水色苍岚紫霭之中。峰丁有石,为三仙祠。其香炉,昔传自军峰飞来,因以名峰。
又一山门,数武有桥,曰会仙。其溪曰锦溪,又曰流杯池。此环仙坛之胜景也。而自山根历览至仙坛,其间变幻,又有绝奇异者。径由虎溪桥缘山麓迤逦升巅,凡五六里,至寻真亭。远望山之阳,曰万寿峰。有元和道院。院植罗汉松二株,大数十围,亦唐时物。峰半有西笠庵,隐隐可爱。
左折而上,而半山亭(长史马能、尚书张升有记)。石磴数百级,岸峭盘绕至玉关。俯视龙首、赤面、从姑诸山,皆帖然出履下。登陟甚艰,昔人立亭于此,以休行者。今瓮石犹屹然存关际。石栈嵌岖,长林扶疏而交加,景极幽阻。旧有坊,有街,名暗街。环居数十家。久经兵火,圮矣。
山下有涧,啮石南奔十馀里。其流而平布者如组织。其拥石而下者如驱潮卷海。其声细者如响环佩,如鸣球,大者如轰雷。又崎岖数十仞,岭益陡促,水益崩渹,至胡节妇坟而稍平。坟左峙真人藏书石,右蹲试剑石。古兵王祠在焉。
又数十丈,经玉龙双吼亭,有水垂峡如悬河。盖所谓瀑布者,尤兹山之奇观。瀑悬崖直下千馀尺,界分两龙,白如匹练,袅以轻岚,射以赤曦,绚以明霞,其光璀璨而异态。明月照之,白妇澹之,清风飏之。飘乎!溶乎!若垂绡曳毂,悬万丈而争飞。不云而雷,无海而涛,声撼山谷,后而境逾寂,细沫跳珠,馀响韵至入耳而丈。虽烈日炎蒸,立崖下,飒飒令人寒栗,凛不可留。转寻来径,石磴亦百馀级,地逾迥,两岸间,望华表、龙首,亦如立云关时,而险讨之。下视盱江,露十之一。延睇东隅,烟霏微而云滃翳,万象有无景物变化。数级至涌雪亭、观瀑亭(太守秦夔、别驾华仁夫并有记)。
渐及三峡桥,即今龙门桥。其间若漱玉亭,立石壁上。壁崖有“千顷云”三大字,篆刻犹仿佛苔瑟中。瀑下有潭,水深碧,有龙藏其中,曰金龙潭(邓紫阳投唐玄宗所赐金龙于此),大旱祷辄应。涧旁为亭,曰枕流、曰垂玉、曰飞练涌云,下上联续如贯珠然,皆因水而名。又有石,曰醉仙、曰息机,潭曰伏狮、曰水月、曰龟潭,皆极天然之巧。又有瀑下流觞池,石累凹折,水晕涒潾,草花野树,掩映溪涧之秀。缘瀑崖而上,涧稍宽平。中多佳石瑶花,泉依依避石而泻。又有石,端拱北向,曰礼斗石。有水挂洞口,若垂珠帘,曰水帘洞。其上曰桃源洞。昔太守邬鸣雷直穷其际,今不可寻。然皆在三峡桥下。
三峡桥又极瀑上胜览。登桥俯瞰,涧泉乘高而下,冲啮巨石。石逆拒而斗泉疾走。坠而复趺,旋而复泻,横溃若决,下赴为瀑,势轰然如万马齐奔,令人目不定瞬。沿涧而立,旧有顺济侯庙。涧底石罅细泉滭沸而出。石洼然如盂,泉盈盈贮盂,大旱弗竭。操瓢勺,千人饮之汩汩不穷,名神功泉。傍有亭,题曰“一勺之多”。亭久废,惟此四字尚勒石面。其泉甘洌如醴,清泠如脂,香气沁人,以酿酒极佳。
历桥而入,则平田豁衍数百亩。田畔有诗僧墓,有村舍,鸡、犬、桑、麻,另有天地,不复知此山为峻岭也。稍夷行数百步,过锦溪,细涧安流,不复知此水之垂为瀑布,横奔而不可御也。
由是登仙坛环视,则诸景毕集,一一如画。坛外山地,山僧可启承兑藩宪给有札,邑令苗蕃照札转买。山左慈惠庵,明初原名广度庵。右碧涛庵,即苗蕃葬妾墓。庵置墓田,诗文纪事碑尚存。后僧屡增修,祀佛像规模宏敝。倍于初建时。
自锦溪而上,左折十馀里,极巑岏,至丹霞观。观在幽岩茂树间,水清驶淙淙有声。观有铁铸仙像。所谓丹霞洞者,犹去观十馀里,在山巅,与万寿峰势脉相遥属,然不落方听,如竺隐桃源,人迹罕到。丹霞山之半有窦,风所自出,曰风洞,与云洞相去不远。
又十馀里至西芙蓉山。芙蓉为大江以西极高之山,天晴朗时,跻其巅,望匡庐如小阜,彭蠡如小卮,而登览至此极矣。山之南涧为第一谷,北涧为第二谷,极西则麻源第三谷。华子冈、云门、石磴红泉在焉。自李唐来,凡若亭林池沼,绀馆瑶台,或存其二三,或存其五六,或屡经改易,而剩址残碑,巍然在望,名人游记,历历可考。李梦阳诗曰:“仙女石潭荒欲没,鲁公碑碣断仍留。信来踪迹俱尘土,两瀑垂垂万古流。”
卷五
序
◎元
△《麻姑山仙坛集》序白玉蟾(紫清真人)
自有仙宇,则有山川,而洞天福地所在,包含宇宙山川清淑虚灵之气,以俟神仙异人修炼变化之资,盖古今如一日也。
麻姑山小有天,乃三十六洞天之一。山以麻姑名,莫知何年始。岂非麻姑元君山顶立坛,久于其地,精切密行,得道升真,而山川之美,不得不与欤?自古神仙皆以尽性至命,养气凝神,积行累功,超凡入圣,纪传源流,具有可考。而麻姑元君得道之由,仅见于颜鲁公抚州图会仙之迹,止附于葛稚川方平传。考订图史,叙述本末,以与洞天山川相为无穷,此固方外者之资也。曩岁寄隐青城,亦系元君修炼成真之所,西川祷祈福泽之庭。洞府以麻姑名,仙迹班班可考。此来仙都,披阅其集,参以青城耳闻目见,及四方观宇所述,江湖云鹤所传,碑额文字所志,括为一传,以便观览,题曰《小有洞天麻姑神仙传》,与世共之。
盖尝拜元通之殿,陟齐云之峰,追忆青城洞府之高深,遥睇蓬莱弱水之清浅;礼王蔡二真之仪,而企七月七日仙会之神风;瞻浮邱三应之祠,而仰王郭二仙寻师之芳躅;操瓢酌葛稚川浴丹之水,炷香附邓福唐遗简之坛。望麻源而归,谷口有真人之姓氏,阅碑记,而参罗浮致围棋之老仙,山川之美,神仙之奇,尽在是矣!又或同志之士,闻风而兴,开卷而悟,因元君东海三为桑田之叹,而速修与天齐年之功;读鲁公地气殊异,江山炳灵之文而通进,蹑武群仙之步,则今日仙传之集,岂曰小补云哉。
◎明
△《集麻姑》序敖彧
盱之名山胜地多矣,而麻姑裒然为称首,岂非以其时出霖雨,以溥润于生民之故欤?自典午以来,迄于今日,见于题咏者多矣,而独太师颜鲁公、丞相李忠定岿然若鲁灵光,得非以其忠肝义胆千古不磨耶?
兹成化丙申,太守怀柔李侯以祠部郎中超拜今职,是秋主祭是山,既事事览观之暇,退坐幽轩,焚香啜茗,披阅图志,品藻诗文,召主观道流谓曰:“自有宇宙,即有是山。然炳灵发迹自麻姑,以前未之闻也。由谢灵运倡和,以及我朝畸人、骚士、缙绅、逐客之流,长篇巨轴,日新月盛,宜有纪录,会萃成编,以便好事者游目而适赏焉。俾修郡乘者得有所稽考而不惑,上之职方氏,有以尚论盱之先哲与夫风土之万一焉耳。”道流曰:“谨如教。”乃装缥成帙,命染翰者浓墨净书,人以代殊,文因名系,乃虚其右简,俾予为子夏之序。
予屡辞不获,遂为之言曰:超鸿濛而混希夷,捍灾患而惠烝黎,此仙灵之奇异也。扶世教,厚民彝,超亭毒,抉杳微,此人声之英华也。今侯之盛心,于以昭仙灵之蚃,于以彰作者之心声,一举而两得,岂非兹山之全美欤?后之闻而未至者,得斯集而观之,固已得其大要矣!虽然岘台以羊太傅而名,滁山以欧文忠而重,太山得夫子而道贯古今,武夷得文公而灵昭穹壤,然则是山是集,亦以颜李二公而愈著欤!是则仙也灵也,文也言也,圣贤之事功,世道之污隆,孰重孰轻,必有能泾渭之者。惜予笔路蓁芜,不足以发扬仙贤之窔奥,乃侧名于作者之列,佛头著粪之讥,难乎免矣!若夫鱼目武夫之混,是又在乎具眼者。
成化戊戍四月下浣。
△《集麻姑》序
王华(广西副使)
吾盱为江右名郡,山水之秀,天下称焉,而麻姑又郡山之特殊者。故晋唐宋来以逮我朝,诸名公闻人慕其名者,未必不一游。而其游者,皆留题咏。颜鲁公刺郡时,亦有碑。其文与字,皆其自为,积时代之久,而诗文盈卷。无锡秦侯来守是郡,以德教民,以文侑治,政务之馀,亦尝登焉。披阅诸作,以为有以张山川之美,惟惧其久而散逸,集而寿诸梓,以序属予。
夫自有宇宙则有此山,尝观夫天下之佳山水不为不多,而名鲜闻者何?固其无以特殊,而又无闻人名士歌咏以彰之。故滁上以欧阳著,兰亭以羲之闻,浣溪瞿塘之所以名于天下后世者,咸经老杜之品题物色也。麻姑之名虽在天下,然非郡公之作,曷以益闻于今之与古是若是哉?非侯之致力,曷以益闻于远且久哉?噫!使是集之传四方之士夫君子,虽未及登是山,观乎群公之作,则可以知其概,侯之用心,可谓远矣。
吾盱山水之秀,川原之灵有可传,其传于久且远。所谓地气殊异,江山炳灵者,有可验矣。文固予樵也,顾邦人不可以辞,为道之如此。若夫状山水游观之美,纪台榭泉石之趣,与夫神仙之说,已悉于诸名公先哲,乌俟乎予言。
△《麻姑胜览诗》序
郑蔓
《麻姑胜览诗册》,郡侯三山郑公饮大夫士于姑山作也。公才名冠海内,执法不阿,以秋官宪佥添注富川。逾年,转兹盱,莅政浃旬,风行草偃。公暇辄欲登高极远,以舒清旷浩渺之思。乃八月中秋,燕集群贤名山文谷中,凭冈观瀑,掬泉流觞,抚松轩,临莲池,吊诗僧之墓,陟秦人之峰,真与兰亭金谷之会,相为上下,主倡宾酬,洽如也。宴毕,公首起律韵,夫若士各和之,凡为诗若干,命蔓纪其事。蔓惟兹山崇冈秀水,清翠排空,万景森目,希世奇观也。而公以庙堂之资,秉节外游,得于斯而宴乐之,亦山川之奇遇也,谓之胜览,孰曰不宜!顾予仰公惟勤,而公移盱未几,万口喁喁,奚啻旱霖,劳者欲息,困者欲苏,讼者欲平,兹亦天下剧任也。公何暇于山水为耶?虽然人之为一人则烦,兼人则纾,公才冠世,又不特兼人已也。用其一二,以康庶事,其所未用,以之览胜,有馀力焉。郭谓姑山诗酒,不自公有而谁哉?今夫神泉飞瀑,挹天下之至清,而澄心者契焉;华冈丹洞,矻天下之至崇,而峻行者慕焉。故君子如高山大川,信斯言也!则兹山若水,固公胸中之素有,而兹宴与作,亦川原之所必不能无,夫是谓胜览,而盘游娱眺,自别于俗吏,远斯甚矣!
△《麻姑胜览诗》序
萧玘(池州倅)
吾少白郡侯郑公,命玘序《麻姑胜览册》。玘拜云:“何?”公曰:“予性癖山水,家食时,每闻名山胜水,吟思勃如,即欲登焉。麻姑去吾闽几百里,积吾思几十年。前谪富川,如秦岭华峰,皆以为未足大观,徒怅怅焉耳。比迁盱,入其境,麻姑在吾目也。吏事暇,偕大夫士览之。走双瀑,挹神功,而平生之愿颇遂。纵兴浩歌,观物追情,超绝乎尘埃之表,顿觉鸡犬之隔世,岁月之相磨也。信大观哉!诗成,争相倡和,诵声琅琅,遏行云,振林木,雅会胜游,孰为主宾?又进而访丹霞,入洞天,触目三忠:大唐鲁公氏,大宋忠定氏、文山氏。鸣呼!予窃慕之。予始登,而都邑环布,可以观民物也。最上,而飞跃昭著,可以观变化也。入祠,而三先生在焉,可以观制行也。知民物,则知所用情;知变化,则知所用义;知制行,则知所用诚。一事而三省集焉。后吾游者,其以吾言为信否乎?”玘在诸生,唯唯,因述公言,拜手用序于诸公诗后。
△《麻姑集》序
朱廷臣(郡守)
《麻姑集》者,集古今英髦之所游咏,以发麻姑之胜者也。集之云何?盖将广其胜于天下,俾凡慕其名者,有以得其概也。
夫麻姑之名,或得之颜公碑记之妙,或得之神功泉壤之醇,孰不欲振衣于其巅,以毕览其景物之异,顾迹有所系,地有所限,不能尽如其愿,每付之想像而已耳。
予自蚤岁随计吏南北驱驰,其于名山胜水,知所好矣。至渡江得登金山,尹吴得游虎邱,于杭得游西湖,于闽得游武夷。三十馀年间,仅得是数山水之乐,其未及见者,尚多也。迨辛丑春,出补盱郡,凡缙绅祖道者,莫不曰是行也,恣收麻姑之胜矣。洎入境,公暇乃携宾佐出郭西十五六里,林麓纡回,溪流潺潺,远眺仙屿,缥缈云汉,挽车穷登,周览元际。乃叹曰:“真东南佳境也!”于是召羽衣,访遗事,遂有携二卷以进者,览之,皆古今英游之所题咏。珠玑灿烂,金玉铿锵,咸足以泄山水之秘,惜夫未久传也!予乃谋之冲谷陈子曰:“有美弗彰,诚阙典也。”盍相与编摩锓梓,以广其传。时陈子暨洁斋李子、澄潭方子同赞曰:“盛举,可无缓也!”于是携归郡斋,命工缮写,但旧卷多出于羽流之所钞录,实多亥豕。乃属陈子殚虑校正,复询之乡大夫白窗郑君,广搜博采,以足其所未备。首绘之图,昭其象也;次缀以文,发其蕴也。象昭则形可稽,蕴发则妙可见。盖有不待亲登,而麻姑在吾目中者矣。
集几就,陈子一旦复于予曰:“是集也,虽为麻姑而发,若麻姑从姑,左右相峙,实麻姑所由以增胜者也。其间英游题咏,文多杰然,与夫颜公、李公、文公之过化流寓,旧祠在山,岳武穆公之靖寇,全盱未知崇祀,不因是而表章之,则盛美亦几乎息矣。”予应之曰:“然。予志也必如是,而后斯集为不孤也。”用书以附集,是为序。
△《麻姑山丹霞洞天志》序
邬鸣雷(长豫郡守)
四明之山,有雪窦焉。危崖峻壁,蹑级以升,可十馀里而遥,其岭忽为原畴广衍,可稻可梁,环顾左右,群峰回披,而禅刹独踞其中。由是陟此山者,如履平地,不知此身之飘飘五云端也。异鸟啼花,哀猿啸月,樵鸣牧唱,清沁肌肤,殆非人间世矣。尤可异者,四山之水,汇为一区,奔放横溢,而仅穴一窦以泄怒,垂流千尺,喷沫万仞,雪溅雷震,目眩魂摇,此亦宇内之至怪,而天下之大观也!予家于此,时往登焉,以寄胜赏。
己酉之春,来守建武,因闻有称麻姑山也者,政事之暇,屐齿及之。入其山,恍若素游,览其景,又宛然雪窦之在吾目也。雪窦以悬瀑表奇,而是山同。乃若双流并出,一雌一雄,倒插横铺,周旋数折,则奇益甚。雪窦以平畴争胜,而是山同。乃若五老如宾,齐云独耸,俯间大江,如环如带,则胜益甚。雪窦以浮虹雄据,而是山又同。乃若横跨两山,龙门屹立,神蛟出没,叱吒雷风,俨若举六丁所劈者,而钩之使连也,则雄益甚。重以古木参天,苍龙夭矫,翔鸾集凤,傲雪凌霜,天生神物,何必皆有之!而雪窦著翰林之称,是山显大夫之号,抑何巧相符合,一至此也!则予之朝夕于麻姑也,其实朝夕于雪窦也。
麻姑旧有集无志,乃其山亦隆替不一,沧桑代变,大海扬尘,夫宁虚语?予既慨焉,为葺其旧,创其新,以生兹山之色。而盱中士亦蒸蒸起,因复建堂课业,弦诵之声,遍满山谷,足称千载一时矣!则今日之志,又曷可巳耶?虽然兹山列在洞天,王蔡之事,湮没未闻,自颜鲁公一表章之,而奇踪幻迹,于今为烈,则山以人重也。诸士倘有意乎?左顾鳌峰,有明德先生遗范存焉;右盼三谷,则一如居士精修之所也。效法非遥,典刑在望,而司李陆公,又执大像以陶冶人郡,此亦诸士千载一时也!予愿诸士之志其大,毋志其小也,否则徒夸一水一石之奇,竞羡风云月露之巧,而反为选胜者流连光景之具,则吾乡雪窦饶有之,无烦此志为矣。
△《麻姑山志》序左宗郢(奉常心源)
人亦有言,良于吏者,胸中有全志。予曰:“善观志者,千古可勘良吏,夫志何分胸中方册哉!”天下事施之则为实政,政亦志也,纪之则为实录,志亦政也,谓志果方册陈言哉!则今古瑰异之观,名山兴废之故,环宇文献之征,又宁足信而传欤?
吾盱麻姑山,载在洞天旧矣,有唐颜鲁公笔而记之,其残碑断文,至今袭之郡藏,传之四方。山故有集无志,今郡邬公祖订而志之。公自莅兹土,百废俱举,不宁大有造于兹山,实大有造于斯民。倘传所称,致力于民者大,故致力于神者备欤。览斯志也,千峰万壑之幽奇,宫观桥亭之错落,神仙丹术之幻化,远迩游骑之络泽,高贤骚客之唱赓,几世几年,递兴废。宦游者,冠盖相属;追陪者,屐齿相望其间,岂尽为秩望禋祀?其来,岂尽为祷泽年、为劝农课士?其兴作,岂尽为昭德报功?其烈筵下榻,岂尽为亲贤乐宾?盖兹山兴废之繇,讵能出此,则斯志也,岂非千百年吏治得失之林哉!乃今郡公则异,是今日麻姑亦异。昔神宫翼翼,仙迹彰也;表颜森森,芳躅标也;禾黍芃芃,故疆复也;告戒谆谆,劝戒勤也;衣冠楚楚,髦俊从也;这筵秩秩,僚友欢也;歌咏雍雍,神情涤也。一山也,昔胡以废,今胡以兴?一游也,或以贻鉴,或以垂美,谓千古良吏,不从此勘,予不信也。予闻陈宠有曰:“善为郡者,精神绕于一郡;善为邑者,精神绕于一邑。”吾固知今郡公精神无他注,惟日绕盱土山川民社几十百回。矧五老咫尺,双瀑潺潺,在外不舍许,宁有全志不出郡公胸中也者?而观者尚索之方册,谬哉!公在,则即政即志;公去,则即志即政。
志在今可以镜昔,在后亦可镜今。予不佞不敢以无稽之言,辱此邦之献。特叙其概,以俟千古阅山志而评吏治者。
◎清
△《麻姑山志》序
(海宁)陈世俊(郡守兰亭)
海内有三神山,蓬莱、方丈、瀛洲。自汉武帝好鬼神,遣方士入海求仙,而燕齐迂诞之士,遂竞言神仙事。于是,临渤海,登陇首,夸白麟赤凤之祥,穷神殚智,竭财劳民。卒之,蓬莱必不可至,神仙终不可见。始叹曰:“天下岂有仙人,尽妖妄耳。”
余崇儒学,素不讲仙术。癸巳岁,出守建武。去城十馀里,有麻姑山。麻姑之生,与得道何年,无可考。惟颜鲁公记,传其曾与王远会,降蔡经家,言沧海桑田事。而世所欣慕者,尤在尸解,谓如蝉蜕。夫蝉,秋虫也。蜕者,解也。蛇亦能蜕,而蜕属于蝉。盖其饮而不食,廉也;舍卑而处高,清也;时至而响,信也;居无巢穴,俭也;鸣而无口,谨也。具此五德,是以能脱。顾人为万物灵,而智反出蝉下者,以其峦峦于嗜欲,攻取凡身外之玩好服食,一草一木,皆不能舍,而况此身,其何能如蝉之脱也?苟其守清廉,居信俭,谨不以富贵贫贱役其心,祸福利害撄其志,则耳目口鼻手足发肤之块然者,宁足以累性?真湛然清虚,朗然明彻,一心巳超世外,生死直如红炉点雪,安在身不可脱,安在其不如蝉?不特行住坐卧无非真境,即十世古今不隔当念,何有蓬莱、方丈、瀛洲,必执此以求仙哉?况夫日月之往来,寒暑之代嬗,世运之盛衰,人事之变迁,不可胜言。沧海桑田,亦何足怪?
然自唐以来,亭台、寺观、宫殿、桥梁,皆成胜境,流传至今,其间硕学名儒,骚人逸士,生于斯,仕宦于斯者,莫不题诗作赋,溯云驾之灵踪,寻丹砂之井灶,擗麟掷米之事,历历称道,以为奇谈。彼盖不能超然于物外,欲保此血肉之躯,而不忍任其腐坏。惟鲁公深体此意。此其所以知有国而不知有身,临祸害而不惧,视死如归,此真得夫尸解之道者也。岂若汉武身为人主,徒求仙以为免死计哉!
今何生天爵、邱生时彬,缉其散帙,为《续刻麻姑洞天志》,而请序于余。余曰:“昔东坡作《大悲阁记》,极言观世音以一身散为千万亿身,聚而为八万四千母陀罗臂,八万四千清净宝。目其言,岂以惑世?盖不以手目为手目而后,手目不可胜量非若斤斤焉爱其耳目口鼻手足发肤,畏死以事仙者比。今余序此,毋亦颜苏二公之意欤?二生以余言为然否?”
△《续刻麻姑山志》序
(海宁)陈世俊(郡守兰亭)
予少时阅颜鲁公《麻姑仙坛记》所载王方平七夕会宴一事,最狡狯不经,窃心异之。又考征有明一代理学家言,盱江罗近溪倡道江之南,一时文章巨公,争师事之。亦尝慨然想见其为人。
康熙五十二年春,奉天子命来守是邦,既下车,事神理人,不崇荒诞,不务纷更,士民安之。未阅月也,戒骢御,出通会门,见有山盘郁而深迥,从者指之曰:“此麻姑仙人栖真所也。”岁孟秋,有司以羊一豕一致祭,有若五岳四望,佑国庇民无异者。予为之心往。又阅日,异舆从过盱江桥,见有山屹然卓立如砥柱,以为当必有障狂波振绝学者出乎其间。已而知其为近溪罗公讲学处也,予又为之心往。盖宇宙扶舆磅礴之气,锺奇含异,不郁为神仙,即发为伟人,往往如此。今观于二山,益信。
先是,从姑无志书,麻姑亦有集而无志。明守邬公鸣雷始创成之。自宋迄明,宦于斯、游于斯、士于斯者,无不发诸诗歌,代有纪载,如谢灵运、白居易、李纲、李泰伯诸人,尤其卓卓至著见者。然或传矣而不必志,或志矣而不必传,录此遗彼,佚者尚多。南城庠士何生天爵、邱生时彬,搜辑而校刊之,首图象,殿诗赋,尾以从姑附录。书凡十七卷,旧十四卷,新增凡三卷。摭亡拾遗,较诸前刻最为完备。书既成,请序于予。予守是邦五年矣,以礼交神,以楷式士,以静率民,虽不逮古循良二千石,然休养生息,意未少异也。今宇内清和,咸理含生之属,莫不饮膏沃德,阴阳合而风雨时,年谷成熟,民无患害。虽圣天子深仁厚泽,所以涵濡浃洽之者深,亦未始非山川百神效其灵而虔其职,有以阴扶而默相之者,素也。则麻姑之享祀,兹山宜与志均不朽矣。若其偕尔盱士,而相与登进于道也,则有近溪先生之遗范在尔。盱士其亦有睹斯志,而奋然兴起者乎?
◎《麻姑山志》序
(襄平)罗鈵(也斋郡守)
佛能变化,而未闻事实;仙能感应,而可现形声。盖佛在西方,仙则随境可感。故世人求于佛法,不如求仙术者,理或近是。然蓬莱三岛,贝阙瑶池,方为真仙境,若舍此而徒欲求诸尘世,吾知其理又不然。即如古者之阿环随王母降汉武帝宫,赵素台之偕列仙以次第降周子良家,萼绿华之会羊权,杜兰香之诣张硕诸事,其理未必信然,大抵皆好事者为之饰词欤。然读颜鲁公《麻姑仙坛记》,转疑信半之。予索性好游山水,耳麻姑山之名久矣。癸巳岁,始得分刺江右之建武郡。虽麻在山为属地,以尘务系袍,未遂选胜之愿,窃恐山灵贻笑俗吏者。久之,又读《麻姑山志》,见历代名公品题、传记、诗赋,及麻姑烧丹修炼所遗诸名胜,不能枚举。又其间所载王方平曾与麻姑会于山人蔡经宅,服饰丽都,言语确实,其形声若浮于纸面,彪炳日月,乃掩卷拟议之。噫!岂前贤尽为好事者耶?不然,仙境竟可求诸尘世耶?抑仙人果无往不在耶?不然,天地生此山,本锺仙气,至王方平已得仙术,蔡经亦有仙风,以相投气,故能感召麻姑会于蔡经宅。盖山以仙而得名,仙以山而显迹,究非世俗皆可遇仙人,尘寰皆可成仙境者也。丁酉秋,有南城县诸生邱姓名时彬者,新刻《麻姑山志》成,请予为序。因念此山若无文志之,倘历沧海之变,仅蔓草荒烟而已,则后之人又安知昔日之仙迹若此哉!为嘉邱生继往开来之志,故不畏前贤制作之富,而有击坚之避,聊抒一言以应所请。不过欲为求佛者戒,求仙者劝。又欲实王母降武帝宫诸事,皆非饰词焉尔。如亦欲挟飞仙以遨游,学王方平辈,则凡夫岂敢。
◎麻源序
邱时彬(登大)
麻源距郡城西十五里,过驼鞍岭,循溪而入,多茂林修竹,有灵丰祠庙宇,祷雨辄应,祠内梦床梦枕,求无弗验。其侧为云门寺,寺前古木森列,飞桥跨溪上,凭阑俯临,邱壑如画。寺后层峦叠𪩘,有太霄观。西入数百步,四望虚豁,平田沃衍。铜陵、石磴在其右,华子冈、翻经台在其左。所谓华子,相传九江人,甪里弟子,受仙隐灵宝方服之,日行五百里,举能千斤,一岁十易皮,如蝉蜕,后乃仙去。翔集此冈翻经,因灵运名也。又有田南田北,栅前栅后,云盖诰轴,红泉碧涧,名殆不一,总谓曰三谷。第一麻姑山南涧,第二北涧,第三云门寺前。江左王元之隶书大字,亭匾“福地”,诗作并录于此。
跋
明
◎《麻姑山志》跋
陆键(郡司李)
甬东邬使君,竣姑山之役,遂汇山中名贤题咏,灵异产殖,属馀寿梓,梓成。使君昌言简端,馀可无说以跋其后,因自问曰:此一编也,入世与出世,与事无关,于世法司世者不举焉。夫麻姑既蝉蜕此山矣,执蜕求蝉,则弗灵,借蝉横蜕,又弗属。嗟乎!此乃世法所以不朽也。实其理,空其境,得其趋,摄其神,出入一而已矣。余尝从使君政暇休沐,至半山亭,自觉形秽。登龙门桥,辟云关,惟恐不上达也。探麻姑,饮神功泉,竦然起沧浪濯缨之思,心如水矣。坐喷雪亭,瀑飞颗颗扑面,慨然想霖雨苍生。跻齐云之顶四顾,山湖若拜若赴,而万井亿庐,了然入目,不觉发庶哉之叹也。拜仙坛,将飘飘遗世,名缰利锁,斩却殆尽。转盼并坛而祠者,有三忠焉,与乔松凌岁寒于千古,又使我遗世之心若战惊,恍见夫蝉蜕,而有不可蜕者在。仙子蜕之,三公留之。东眺华子冈,𫖯首而读坛间坚瑉。夫颜谢两君子,当宋唐多故,为此士名太守,何得有如许暇日,寻仙探山,作不朽胜事,岂非名教场中,不可无此一段清虚闲旷之味?又乌可以藩孟阳之见窥也?盖使君之山工未毕,而诸士且争构育英堂于仙忠两庙间,讲学问艺,畏垒使君,旦夕瞻仰,奉左奉常公为师。使君虽褎然节制湖西,时时从诸生印心,而馀得窃窥其藩,诸生且日砥节三公之名义,而恬神仙子之解脱,异日文章事业正未有量。而馀益服使君兴复此山之用意不小也,安得不志!
清
◎《续刻麻姑志》跋
邱时彬(登大)
志者,志也,志其胜兼以水其传也。永其传谓何?地以文传,文以人传,匪文匪人,弗传也。文与人,俱传矣。而或轶见之他书,采而登之,所以扬休也,轶之他书矣。而文与人又不必尽传,录而存之,所以备观也。其无当于人与文,而一宫观必志,一山房必志,谓何?所以因其名,存其实也。其无当于名与实,而一建设焉必志,一条规焉必志,又谓何?所以示兴贤育才之至意,以兴起乎后人也。其无当于兴贤与育才,而一匾额焉必志,一门联焉必志,又谓何?所以一统类也。志虽不一,总之志其所必志,则一也。虽然志麻姑以仙,以历代帝王禋祀,以古今伟杰人诗歌,其志宜也。从姑何志焉?其志从姑,谓何从之。为言从也,以从名山,是以麻姑起义者也。其幽奥不如麻姑,其奇特卓立不让麻姑。故于志有取尔也,非必其以仙、以禋祀、以古今伟人诗歌而后志之也。而若夫升其巅,则城郭人民在目焉,所以安其教而适其俗者,何术之施也?入其室,则明德先生讲席在列焉,所以志私淑而示向往者,何道之由也?以此较彼,以示夫以仙、以禋祀、以古今人诗歌,其轻重当奚若哉?则是编也,不容不续,而续是编也,亦有不容不附者在也。
碑
明
◎少司马御史中丞胡公祠碑
新城王材(祭酒)
督抚江右少司马御史中丞滁阳胡公,奉召入尚书转左司马赞本兵。盱江郡士民仰公功德,怀峦靡所寄,愿托诸祠祀著不忘。郡守双桥凌公,睹众志之莫已也,道谋之滞成也。曰:“志在士民,任在我。”白诸宪臬崔公,特树公生祠于麻姑山之上。山,郡望也。江右所统郡有十三,县七十五,公之功德靡不被,何盱江独立祠?感之切者,念之深也。
今皇帝御极四十年,江右称无事。比岁潮汀寇起,乃连入江右,残掠湖东西,杀文武官吏,涛喧坌塞,莫可疏遏。而闽中以海警调兵,时亦叛乱扰吾境。天子忧之,询于在廷,畴敉宁之寄,佥以属公。公任浙藩右使,诏晋公中丞,特赐兵符,趣公就道。时建昌、抚、信、吉、临诸郡,寇毒方棘。公自浙江来,即疾趋抚州,分命将卒还驱迭击,所向贼辄不支。进驻我建昌,诸贼咸败,遁出境。乃建白立中东西三大营于南昌、建昌、吉安三郡,而各道诸郡,亦皆置兵,首臂连络,夹倚互援,申谕境内,比闾族党,团结保伍,并习守望,名之曰亲兵,导使亲也。于是兵寇至始有备。乃建诸邑未立城池,画粮偿,备械器,表励诸死事者,增设将领,举韬杰而黜其庸弩,江右戎政井然,赫然改丧观矣。而又汲汲念诸被寇之地,创残困踣,即未被寇者,亦征集顿疲,力请减免阖省税粮,动戒郡邑以无科率,将卒所经,罔不奉禁令无敢侵暴。值诸邑大水,疏奏江右连年兵火疫疠,人民愁痛,无以聊生,又遭泽水,税租无所出,凋瘵之骨,不堪椎并,疏词恳激,读者垂涕。天子如其言,蠲复有差,江西所共承于公诸大惠若此。方我盱四邑,剧寇纷午,幸公径临,始各遁去。未逾时有旨,粤、广、赣三镇,合剿潮贼。公当防遏要害,复驰节驻盱,自冬徂秋,为日益久。中间守御之分布,策应之调遣,馈赏之运给,文武官吏辐辏而承事,而公于纬繣缤迫之中,未尝一息忘其省约宽恤之仁。斯民亲见公慈俭之实,而独深沃公节爱之厚,既赖公驱攘之烈,而又感公镇定之功,澍雨平施。窿亢者,禀沃滋著,熙隅普运;向明者,得照为久。是以盱人自村原至于廛市,自支邑至于郡城,自庶民至于学校,至于缙绅,罔不同辞恬戴,共图尸祝,以报公功德于无穷。诸缙绅诸弟子员既幸凌公,为树其祠,则又谒予,言叙其绩。
予盱人也,炳众志而陈信分也,重之以诗曰:江甸雄藩,控引闽粤,盱为南疆。汀漳惠潮,山蟠谷绵,蛇豕厚藏。始岁丁巳,入我支邑,我用弗康。迨于康辛,凶蛮叛卒,氛焰披猖。我湖东西,村灰邑烁,血渍原冈。帝为测然,询谋节镇,简在廷扬。允允胡公,受命有赫,威猷振张。爰自钱塘,誓众长驱,指我建昌。先声实应,群盗解靡,我武斯扬。营兴保络,官乡并作,戎政皇皇。逆连肆乱,郡渠澶蔓,播毒流殃。帝命粤台,赣闽三镇,涤彼凶狂。命我江右,保要固圉,横决是防。公再临盱,嘉平驻旆,履及严霜。以大声援,以精策应,以杜蹊近。选才拔能,旁芟后掎,卒扫搀枪。于惟我公,义略轶轶,仁风洋洋。汰侈崇约,二簋用缶,民罔踬僵。文武吏士,率式承序,无敢害伤。霪泽为云,力疏蠲复,民免流亡。位尊德溥,威匡惠抚,覃暨江乡。公驻盱久,士民涵覆,感有独长。外患以驱,内宄不孳,易沴为祥。忠信俭慈,照保肫肫,德音不忘。仙峰郡镇,万古瞻笃,俎豆声香。
◎一如居士奉常侍左公重建云门寺碑
邬鸣雷
盖余少长菰芦中,则向往诸洞天。有丹霞碧莲之胜,环四百里而作镇西南者,麻姑山也。属有缘,幸为盱江。拮据稍暇,辄偕司李陆公向云溪烟岫间寄迹焉。于是出郭十五里而得麻源,于麻源而得一如居士左奉常公。时居士方解诱衣,侣禅衲,日从孤月无象,诸宿德相与开席尘界,拓宇空冥,共了一大事因缘。而更念其先大夫钟情此山,机缘未了,乃踵前志,而彷云门寺之故址,独任开山,不资檀施。按寺在麻源之第三谷。越驼鞍岭,循溪而入,萝薜苍苍,翠灿如幕,则云门禅师故挂锡处。婆娑漫漶,片段依稀在焉。寺前松梓古度,乔秀千章。铜陵石磴在其右,华子冈翻经台在其左。而康乐轩以灵运著,卷石岩以南丰著。历来胜迹,真不愧建化。门庭已自嘉靖间不戒于火,而琳宫璇题鞠为荒土。诸禅和欲募一椽瓦,一丝粒,且虑破悭之未易。而金界威容,乃独启于再来之故土。居士世居此山之阳,钟灵汇秀,代有闻人,及居士而以名御史作秩宗。既以应身现宰官,统领世界,保护国土,而休沐之暇,始修本愿,为兹寺立金汤,顿复旧观。寺故有路,从灵谷来,沿洄窈窕,如吾越山阴道中使人自远。而或谬改从麻岭,既径,突失幽赏,而经陟𬺈仄,使乘轩者或视福地为棘林。居士为辟荒涂,砥故武,翼以飞虹,题曰“云起”。临水自媚涓然,与丛薄映写。拾给上门焉,以供韦驮天王等像。辉煌金碧,即以散乱,人应折摄于护法之庄严。正中起大殿,塑释迦罗汉诸相,𨱎鉐赤白,绘彩丽崇,若假手羯磨而俾睹尊容者,发欢喜心,灭河沙罪。再上,为白衣大士殿则闻熏闻修三十二应,仿佛从水月间承法王子,而堰堨互入,檐宇骈比,四方学徒,挂搭如归。居士遂循右隙建静室三楹,仅容膝,朝夕一蒲团,危坐其中,于达摩一宗,单刀直入,盖弃睡眠者十馀年矣。已复立真君殿、文昌祠,而又旁附灵丰祠,早祷辄雨,并藉以广我佛之外护。名刹既举,游客云集,则又设栩栩堂于寺左,设枕漱亭、清晖亭于堂左,以便宴酣。而入缠不污,殆尤以权智佐思毗尼严净乎!考山志,寺故有碧涧,而寺废涧亦绝。居士𨱃摫甫就,寺后忽瀸瀸从石罅出,引之为长漾,遂汇为池,色鲜洁,寒沁而甘,殆蒋山之沼耶?晋安之醴耶?余不佞为题曰“碧涧呈祥”。盖侈为八功德之遗云。而仍复颜之曰“真如普照”。欲以一言纪其概,久矣!会方移镇洪川,未遑铅椠,而司李陆公,贻书相促,馀亦何敢让焉?窃惟华严所载,弥伽以轮字法门,令修世技文字,处烦不乱,善财方殷勤,启请而伽转下座,致敬李长者,为下一语,云以表俗谛差别,智敬真谛根本智也。然则真俗之辩,即在圆融,性海不废分别,而世俗且一倍颠倒,至有窃禅理为辨囿而偏讳其名者。居士常有言曰:“今之讲学者,其精处无不是禅而讳言禅。即此便是欺心。”又云:“今之读儒书者,每屏禅书。馀谓能读禅书,方可读儒书。”不佞每服膺斯语,而今庆兹寺之落成也。居士所谓转三轮、证四智、续佛慧命而津梁沙劫者,直假兹为一补道场耶?而岂徒以零庵剩刹为檀度者?于是为之颂曰:“法王三昧力,应真随所见。在缠而出缠,慧刃断魔罥。六通骋神足,五衍乘法眷。云门木马嘶,宗风谁复扇。薄伽普慈利,应以宰官现。灵官无内外,当明一句转。绍隆会有藉,同彡同彡起石院。绀彩翼序兴,光相重重遍。金鸡斗入井,杰构郁霞绚。倬彼金仙迹,悲宫及智殿。池神为表灵,朽壤抽碧线。正依显二报,龙象靡不缮。精庐既以启,法肆允兹擅。净因乐无诤,冥心契元宴。愧我尘劳客,一入澹情峦。顶礼再来人,作此善方便。
文
明
◎修理麻姑仙观讫工祭文
◎重建姑山元帝殿讫工祭文
◎祭岳武穆公文
引
赋
卷六
诗
卷七
诗
卷八
诗
卷九
诗
卷十
诗
词
卷十一
扁
联
育英堂事宜
卷十二
附刋从姑山志
◎创云门寺引
(待补入)
◎三谷藏书铭程钜夫
前数千载,在方策如见其人;后数千载,有方册此心此身。孰不灵于物,乃谓席珍?孰匪秉彝,而曰觉斯民?吾爱吾庐,岂以专壑?读书名山,尚友先觉。方丈瀛洲,玉室金堂;远莫致之,吾有华冈。插架非藏,估毕非读;咨尔朋来,问津三谷。大德八年暮春。
◎碧涛碑苗蕃
碧涛兰若。瀑之湾也。太恒在左,横汾在右。贲皇东里,兼山入艮。悬泉泻玉,流入西乡。奇云出岫,怪柳藏桥。郁郁森森,胡桃凌汉,是为瀑房。前轩颜额,在水一方。楼奚以名,则碧涛云。素弦子问,所谓伊人,题于诗矣。碧涛何居,瀑影唯唯今乃发挥,六书大义。象形指事,会意谐声。转注假借,许氏说文。王半山曰,波水之皮。苏东坡曰,滑水之骨。虽属游戏,知其解者,以意逆志,是为得之。清白玉石,合三而碧。不磷不淄,抑有当乎?寿水为涛,观海观澜,日月照焉。碧取于象,兑在山中。涛变其爻,风行水上。瞻彼菉竹,隰有荷华。草阁林鹦,皈礼大士。山右身历,源此碧涛。柴车庞偶,彤管汉书。二十馀年,远来彭蠡。匡庐之奥,实为麻姑。银河紫烟,如冈陵朋。玉练双飞,真狂屈有。龙门小口,仿佛有光。一勺神功,豁然开朗。别有天地,迥非人间。山梁之峡,畜流可潴。潋滟空濛,赛比西子。点晴开出,不负仙都。轻舟一苇,纵其所如。大竹千竿。回头是岸。江右意中,亦此碧涛。无何而有,六如之瘗。询山贯址,其壤有因。薪斧童巅,青匆旷劫。同入于野,输买山玑。契甲印钦铃,僧选曹洞。赡田香稻,建庵于此。捍门奇树,曰一拳意。顾祖回龙,无忘瀑也。净圣主盟,韦尊护法。五千馀里,望不盈尺。万亿斯年,直等刹那。芥子须弥,毫端宝塔。若远若近,无妃无穷。西无南海,总此碧涛。维时瀑隐,句仿楞严,韵叶柏梁。丁未小春,落成勒石。拜手稽首,而说偈言:“光垂银汉水悬腰,于山则挟海则超。晋东之瀑俯汾洮,彭蠡之瀑庐山高。麻姑之瀑龙门桥,为三为一总碧涛。白乎坚乎寿尔潮,南溟水击鹏逍遥。莲叶西方自学操,留兹兰若贲皇苗。”
◎仙坛碑辨翁方纲颜鲁公书《麻姑仙坛记》,大历六年四月立。根欧阳《集古录》
王象之《舆地碑目》及宋人《宝刻类编》,皆云大字小字二本,并在抚州。赵明诚《金石录》,则谓陈无己尝云,闻诸黄鲁直,小字本乃庆历间一学佛者所书,鲁直犹能道其姓名,无己不能记也。陆放翁云:“鲁公此记,有大小二本,盖用羊叔子岘山故事。”李端叔云:“以此碑与《中兴颂》参较,则知大至方丈,小至粟粒,精神位置,不差毫发。”郑夹漈《通志·金石略》,亦云小字本是鲁公书。柳待制道传云:“小字本楷法尤精紧,比闻旧石焚毁山中,重刻无复笔意。”吴草庐云:“麻姑碑在吾乡,旧为畬地所湮,重刻至再,字体浸失其真。:据此诸字之说,则小字本亦皆以为颜书也。近日孙北海云:“《仙坛记》字形大如指顶,笔笔带隶意,不知何时毁坏,世无见者,今所见乃忠义堂本耳。”而都元敬及王渔洋皆云:“被焚者乃临川大字本,而南城山中之石至今固无恙也。”渔洋又云:“大字本乃临川旧石,毁后太守梁君重刻于建昌府者,末云奉议大夫建昌府知府梁伯达重建。即草庐所谓浸失其真者也。”愚按渔洋先生此说,非也。元时建昌路,至明始改为建昌府,若草庐之时,安得有建昌知府之称。梁君盖明时知郡于此。而明藩益王潢南道人重刻一石,载万历乙酉云间季鹰雁山跋云:“予来守建郡,见此石匣贮郡斋,启视之,石方广盈尺,中断,字多磨灭不可辨,因以罗大参近溪所藏旧本重镌之,并刻卫夫人、褚河南、虞永兴、欧阳率更、薛稷、柳河东、李北海诸小楷于碑阴。”又载罗跋云:“是碑失去既久,洪武初,郡守新学宫见旧刻于圣座东偏,爰委仙都道士立石殿隅。正德中,山溪樵竖于涧底拾出其碑板,字迹犹无恙,先君以其奇遘,辄珍袭一辐,后碑入郡中,渐就刓裂,观者每为怅怏,兹郡公雁山季先生将图翻刻,而莫获真本,得是册,遂命工入石。”潢南自跋又云:“此石为一守橐之归,而命俗工摹一碑于郡,馀因仿宋拓,命工精刻,函之邸中,其碑阴卫夫人等书一一并留,不差毫发。”据此则潢南重刻本,即雁山所刻石所谓盈尺中断者是也。潢南道人者,名翊鈏,据《明史·诸王年表》,翊鈏卒于万历三十一年,而雁山刻石在乙酉,乙酉是万历十三年,则知潢南即以雁山本重上石耳。梁伯达、季鹰二人,皆明建昌知府,而今建昌府志秩官条下皆失载其姓氏,为可惜也。至草庐所谓吾乡石本,永叔所谓抚州石本者,盖宋时南城属抚州,故谓之抚州本,而都元敬、王渔洋竟以为临川有此石,则又误也。综诸说考之,则小字石本,其来已久,不必以山谷之言竟为赝作。而今日盱江书院所刻,虽止近人重摹,然以馀所见大小诸刻不下数十本,此本摹手尚可与世所行诸本相印证,且以季雁山所云中断之说验之,安知其非即雁山本之嗣续耶?予按试来此,箧中携书不多,未能广为征引,姑就所知而识其大略如此。
《姑溪集》所谓以《中兴颂》与此碑参较者,此言其大略耳。愚因斯言进求之,而得是碑之真也。唐人正书传世者,莫多于颜书,颜书之正楷,在今日著于耳目者,约有三种:一种方整者,浯溪《中兴颂》、西岳《金天王庙题名》、《东方像赞》、《藏怀属碑》、《家庙碑》是也;一种遒紧者,《干禄字书》是也;一种冲和者,宋广平《元次山》、茅山《李元靖》、《殷君夫人》及此碑是也。其他如《八关斋会记》,则品高而不真,《多宝塔感应碑》,则品下而不真,皆宜别录者也。惟此碑字极小而重摹者多,于是近日相传之本,三种体势俱有之,就予所见不下数十种。自旧拓善本,以至坊贾镌本,颇多搘挂,而辨别最难。有方整如东方家庙者,有遒紧如干禄者,又见有字稍大之本竟似八关斋者,以愚评之,皆非正也。断以此冲和近广平者为真。何者?唐人小楷,未有小至于此者,就后人摹本言之,惟褚河南《度人经》、《阴符经》耳,颜书虽筋力峻厉,而其正派实出于褚河南,故观此记者,必以河南度人阴符为之圭臬,斯得之矣。徐坛长跋此记,以新安上山吴氏本与北宋越州石氏本并称,然陈思《宝刻丛编》所载石氏帖目内无此记,而文氏停云馆所摹小楷,多出石氏帖,亦尚不能以广平之冲和例之。又,王虚舟云:“南城原本见‘鞭著经背’独作‘具鞭’,叠之皆作‘二’,为小异。然‘见鞭’,诸本皆作‘见’,何以南城原本独作‘具’,殊不可解,而重文作‘二’,诸本所同。”则虚舟所见,其果为南城原石与否,亦无确据也。要之颜书出于篆肃,而适当开元天宝隶法厚重之时,是以正书格局,四面宽广不留馀地,视虞欧之分行布白者,稍有间矣。在丰碑大书,其气壮伟,尚不觉也,至于作此蝇楷,亦复字字肩摩栉比,外无馀隙,譬之同席并坐,肘膝相倚,则必其气舒和而畅悦,庶可以少安耳,若再以峻厉行之,则岌乎不可终日矣。是以论颜大书,至《藏怀恪碑》,挤密极矣,而幸赖出以瘦劲。论颜细书,至麻姑坛记,亦挤密极矣,而幸赖出以冲和,盖茅山元靖碑与此记皆缵述仙踪之文,故其为书亦超然逸举,化严厉为静穆。昔人论山《瘗鹤铭》,或以为右军,或以为鲁公,虽不尽足据,而理可相通也。黄君所摹此本,出于近时,是以人多易之。予来观,始断其从善本出。而此郡犹存此迹,未可轻也。石今在<耳于>江书院,多士肄业处也。愚方戒诸生毋为软媚之俗书,而喜见此摹本,虽刻手不精,兼讹字,而其遗意则有可悦,故举其概而书于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