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九 青庄馆全书
卷五十
作者:李德懋
1809年
卷五十一

耳目口心书[三]

[耳目口心书]

人之汲汲于财利者。不过欲保全其性命也。庸下之人。反以性命为轻。不亦愚哉。余家三浦时。有人腰缠钱十缗。渡将解之冰。未至其半。遂陷。挂罥半身。江畔人急呼曰。脱尔腰下钱则可活矣。掉头不听。但两手拊钱。惟恐失之。仍溺焉。

恻隐之心。油然而生。圣人愚人无间也。然利欲撑中。则顽然不发。亦可异之事也。余尝渡三田渡冰。有人载糓于牛。牛踬冉冉将淹。其人持靷彷徨呼叫。欲幷没焉。江畔有人。遥谓曰。吾将济之。尔与我钱否。曰。诺。曰。可定几钱。而已。牛遂没焉。

爱所不当爱。而不得其正者。是系𫘤也。余外廊所寓一少年。性癖爱驯鸽。造次言谈。无非鸽也。殆不知衣服飮食之切己。有犬啮其一鸽。少年逐夺之。拊而流泪甚悲。仍剥毛。炙而啖之。犹恻怆然。味甚旨也。此仁欤欲欤。𫘤而已矣。

善处权。读书者。亦以为难也。况下民乎。有一民。兄弟共担其父尸。悲哀异常。行至清州。舍担于大道。其兄呼往来行人曰。今吾二人。抱终天之痛。担父尸。行远道。不食已几日。弟毁瘠欲垂尽。将奈何。遂买狗肉。拔剑截之。又询于众曰。弟又死。其谁能致父尸。愿诸人。勿罪。仍劝其弟食。弟哭不能食。兄哭曰。吾其为汝先啖。遂食一脔。弟始食之而起。行人莫不酸鼻。

愚者。明知死可畏也。然见货而犯取死之道。惟幸心也。幸心之至。何事不为。银坑经霖而水积。则不可汲。故厚赀给人。号开垅匠。于是坑傍穿地道入。知近坑则地道旁。又穿一穴可容身。复力穿隔坑之土。频睥睨旁穴。水头漰湱而出。则始跃而入旁穴也。水出势悍而不息。数昼夜廼止。匠只饥坐也地道口。其妻子彷徨焦心。待流尸之出也。幸不为水所冲。乘水缩。累然而出。复得得夸大其善穿地也。呜呼。其不死固幸哉。

不义者。非知分也。虽然。不义之中。有知分者而老死牖下万一也。有业商者。凿秤空其中。纳铅丸。可滑转无声。卖自己物。则暗转丸于秤头。使之重。买人之物。则反是焉。与轻价。至老啮肉。人不知也。病将死。召其子戒曰。吾所致赀者。丸秤而低昂之也。虽然。未尝大取。而适可以止。利无算而术不败也。汝其绍我。慎勿坠也。后子倍取人物。坐赃死。

横来之财。亦系数也。不可以妄取。绵布商死。众商送葬。有一商独憩于树。忽漫画地。有银满于坑。遂纳袖袴。惊喜过望。不告而归。忽浑身发痒不可耐。遂入兴仁门道傍家。手探怀则青蛙活跳掷地。砉然而死。随探随掷。怀空而无一银。遂讶而归。盖是时。家寡妇。从门隙见。一男子探银于怀。弃地而去。遂尽拾藏之。翌日。商怅然复往掷蛙处。无有矣。只有二小银现焉。尤悔而索之。寡妇曰。何狂也。无银矣。商怃然而出。二银。直钱二百。商法。不送同商者葬。罚钱二百。仍以是纳焉。

避㐫移吉。虽不假卜巫。贵机警也。赴武举者。宿店舍。倚矢于壁。有丐儿庭立睨视。似默记矢数。武人心疑之。廼削杻长短多寡如其矢。倚于矢处。庄真矢。以待夜半。有贼攻店舍。武人登屋脊。放杻矢。贼却立曰蜂。蜂者赦也。矢之谜也。武人连射之。贼曰。矢已尽。可进攻。武人始放竹箭。贼应弦而倒。

临危而虑长。惟至敏可为也。是故。闲居无事。宿讲处变可也。京江打鱼船。船狭而橹多。可疾行。故有时掠商船远逃也。有船多载货。贼登之。其法。收饭匙。依其数杀人。商船火长。童而慧。先至舱底。执一匙。落于水。因泅而隐于鸱旁。以刀仰插贼舟板底。少顷。贼杀人如匙数。大抢而逃。火长。遂诉于江华府。请集京江诸打鱼船。于是招诸船泊于浦。火长解衣泅之。探刀于船。船中贼。皆坐法死。

正朝使。自北京归时。贾人沽母猿而来。方娠也。既入我境。悲而踯躅。贾人宽慰之。中途生子。人纳于袖中。行时出使乳之。一日。猿亟请出子。因戴首人立而行。有鸢攫去。猿悲不能耐。人又慰曰。尔虽悲。其奈何。猿若宽心者焉。至店舍。忽捉鸡剥毛。仍戴而周旋于鸢攫处。鸢又下攫。猿始执鸢磔之。俟贾人昼睡。解其靷。结项而死。噫。是固谓兽而人者。彼人而兽者。何足贵哉。猿见絷于人。又失子。不死而奚为。

有人佩银装刀。座有人欲之。佩刀人以大肉块。与之而戯曰。汝能不嚼而直呑此。则可与此刀。其人欣然快诺。呑之。横在喉间。两眼浮突。以手抚胸。旁人骇之曰。汝其吐出。当白与刀也。其人口不能言。但以手挥之。似有不听其言之意。俯仰食顷。始下。仍取刀曰。非不知吐出之为好。而初既相赌。则安知吐后反有异言耶。呜呼。见利沦身。滔滔是也。见刀而不呑肉者。似无几矣。

军盗监霖雨新霁。有大蟒。入仓旁黄鼠穴。呑其雏。腹果然。出伏于庭。须臾。黄鼠牝牡仓黄而来于蟒前。迭穿地甚长。若笕焉。于两端。又直凿穴。仍各自尾而竖。其喙才与穴口齐。蟒遂逶迤入穿地。自首至尾。恰受无罅。少焉。蟒两端不敢动。腹翻闪不定。遂毙。盖二黄鼠潜咋也。出而破蟒腹。有四雏死而体全。出置净地。迭含菽叶及鸡肠草来。先布菽叶藉雏。覆以鸡肠草颇厚。各于两旁。埋喙叶中吹气。四雏蠕蠕乃生。噫。智哉义哉慈哉。人若具三焉。可谓善人也已。余盖闻擒黄鼠挞之。众黄鼠四集。力救其急难之义。可感欤。

不能领略头緖。随人口吻喃喃呢呢者。非麁粗则昏弱也。

惠廸吉。从逆㐫。子平。前已有如许好术数。观其眸子。人焉廋哉。图南前已有如许好风鉴。

从善人游。日往日得。从恶人游。日往日失。人情得则喜。失则愁。扃𫔎宝藏。捍御盗贼之不暇也。至盗贼在我睫前而不知。倂吾身而失之。悲哉。

邪视流眄。甚于堇。暗笑隐谜。甚于蛊。是以君子五官。眼孔舌尖。为机缄也。

终日静坐。口出正言。我所敬畏也。或有不能静坐正言者。已是落下第二等。又从而笑之。是落下第三等。第一等者。不好人乎。第三等者。好人乎。

假有巧诈谄媚。一生骗人。虽惯于粉餙。自谓便利。然其障蔽于人者。甚薄狭。随遮随现。极劳苦哉。

扬人之善。是无限好事。其为之者。不湮灭而奖劝。闻之者效则焉。我其言之。则又是效则之也。

甘处下流与疾言遽色。其失威仪一也。

宋之问。古之诐人也。其诗温平。果出于性情之正乎。蔡京。古之谲人也。其笔劲端。果从心而形画乎。是或别种子乎。然诗也笔也。技而已矣。只观其大体之如何。则邪正可分也。

笔札者。通吾所欲言。使它人。如听余言也。语当精简而字当楷详。可也。

岂可与鹿豕为群乎。木石与居乎。市沽同游乎。如有通透吉详。文雅纯淡。凡有一善者。皆我师友也。幸得与之同随。所望至矣。奚暇。忌之乎侮之乎。

宽人其罕乎。或有所谓宽焉者。皆失之漶散。不能餙也。是岂宽乎哉。

使气盛之童子。任其游戯慢骂。将何所不至乎。为父而不能教子。是甚于自己之犯。

多读书而少思量。简言语而没趣味。是虚名。寄乎多字简字上。

千罅万衅之迭发而迸出者。只缘吾与千万人。其志洽欲相同而不得焉。彼千万人。又迈迈不欲与吾一人洽相同焉。夫一人之为也。有同者有不同者。可于不同者中。取其同焉者而已。则机阱不可设也。锋镝可销而戢也。

措心和悦温平。无拂逆其顺适。是人生大福力。

持心要宽平安静。寒暑有时乎不入。古之人入火不焦。入水不濡云者。指此也。

天下之最不祥。以无根之谤。横加于人也。然其所谤毕竟即绽。闻谤者若纷纷辨白。亦系燥扰也。且有轻重。尤审慎。

易曰。惩忿窒欲。又曰。慎言语。节飮食。夫四者。人生之大防也。心学之大业也。修身与摄生。岂二致哉。心火易炽。欲其降者。惩忿也。肾水易泄。欲其升者。窒欲也。脾土。养气者也。气不散而上越者。自慎言语始也。气不滞而下泄者。自节飮食始也。

律己须明白。待人要包容。

于稠人中。摘发人之所忌讳。大伤忠厚。吾之欲惩焉者也。欲朋友之久要。先除其疑阻之心于薄物细故也。

凡闻人之才学。假使忽漫之间。内生猜疑。外发嘲诮。此岂寻常事也。大是杀机。究其心头。已萌刽子手段。自警自警。

日用处身行事。当有蔼然二字。可寻于施为之间。非独慈爱恤惠曰蔼然。虽严猛决断底事。不可不有此意思。

我生而无志无师。迂陋寡闻之人也。百无一能之中。有尤所不能者四焉。曰不能博奕。曰不能观小说。曰不能谈女色。曰不能吸烟。然此四者。虽终身不能无伤也。使我教子弟。当先以此四不能导之矣。

我见祈寒盛暑。终日危坐。肩辈竦直者。假使其学不至包括宇宙。已百倍于颓堕躁扰者。故未尝不欣然欲学之矣。

凡人以伶俐为行世。如曲礼所谓将上堂。声必扬。户外有二屦。言闻则入。言不闻则不入。户开亦开。户阖亦阖。有后入者阖而勿遂等语。此是真正好行世。其欲伶俐者。或不此之为。而反颠倒猖披。其所谓行世可知已。

狂叫盛喝。不足使人慑服。麁读杂诵。不足使己利益。

精神易耗。岁月易迈。天地间最可惜。惟此二者而已。

为乡愿易。为狂狷难。

有梦。必曲为解释。欲其符验之一一者。系躁扰也。余尝有梦。不欲谈之矣。

大丈夫虽处穷阎。菽水不继。然长使吾腹中恻然有好施与救穷乏之意思。

取旨味而啖河豚羹。惑地师掘迁祖先坟墓。使子弟。专溺于浮华程式之文。而不亲近经书者。皆余所惑焉而不解者也。

子弟年少而好卧睡。厌避长老之䂓警。只欲优游无节。使其质缓则归于庸鄙而止。无所害于人。若其轻俊。长于口辩。巧餙掩遮为务。将何所不至乎。是故。贵蒙养。

人若责之以奴隶市井则怒。待之以淑人哲士则喜。人情固也。然顾其所自处则奴隶吾也。市井吾也。是故。君子贵自返。而恶名实之不相副也。

恶经学之士。则欲埋没其全軆大本。而薄眚细过增衍不已也。惑卜术之人。则欲掩遮其欺世诬民。而一知半解铺张不已也。此习尤所省察处也。

不可为麁率之宽厚。惨刻之详明。亦不可为遅滞之宽厚。忽略之详明。

古者。礼乐不可斯须去身。至后世。乐亡。不可论也。礼犹有断烂遗缺之不尽亡者。顾人之不欲为。何哉。至曰古今异宜风俗难变。贫富不适。诚然矣。然古今固不可以酌量乎。风俗亦有时乎可从也。贫富称其有无也。元气有病。惟参附可治。而不可得也。一指忽不仁。焫艾叶则可已。而又易得也。退然而叹曰。大者不治。小者不足为也。岂人情哉。

士君子处身行止。一则小学。二则小学。朱文公羽翼经传。不可尚已。其编缉小学一书。是大功业。

不教子弟以小学。责其轻率险诈。是无星之枰。

不干涉人婚姻阀阅。扶抑其高下者。亦士君子百行之一也。

委性命于文章。搜罗古今。虽似博大不可涯也。若不知此外有一种真实好事。则其局小量窄。不可胜言。

吾身至小也。呼吸瞬息。屈伸动静。吾随其所向。甚易与耳。吾四体以外职职万物。有多寡强弱之不敌。虽欲其尽听吾命。不可得也。不如反求吾身。处置安排。各极其宜而无后害也。

人心之陷溺。不可以挽回。则无可奈何耳。丁谓以曹马。为圣人。夏踈。以李林甫。为相之美者。颜山农以欲字。为学问。许筠。以男女纵淫。为天之所命。金圣叹。以水浒传。教其爱子。为初学之门。此固表出者。故可大惊。然心术不正之小人。不陷于此数者。定未知其几人也。但多趑趄而不敢发口耳。危哉悲哉。

行实。思连连蹑上层。居养。思连连处下层。如既为平人则思突过为善人。自善人。思突过为君子。大贤。以至于圣人。此系健也。如处广厦而吃粱肉。当思曰。使吾处草屋而啖菜饭。其不怨矣。处草屋而啖菜饭。当使吾处土室而饥饿。其不怨矣。此系谦也。夫如是。安往而不安泰哉。

自周孔以后。数千百年。害道者日兴。九流百家。不胜其纷纭。又有技艺玩好诸琐琐摇惑人心者。及其陷害一也。自元明以降。至于今日。小说演义之风。为害不小。与科举之学倂行。踈眉朗目。好个男子。汩汩两间。六经之文。几为束阁。未尝不恸恨于此也。能辟小说而虽从事举业。不将性命而委之者。亦足为扶护圣经也。我言虽迂。其自警则切至也。

言语烦率。心无底定也。慎简二字。为口业要诀。

师友。见在之经书。经书。过去之师友。惟吾心地。与生俱生。倚仗此二者。可复其初。然不亲近此二者。惟怠逸之是求。不为禽兽定稀矣。意想到此。不觉悚然。

亲近污下之人。则凡吾出言行事。无所忌惮。故虽有时明知其贱陋。而荏苒渐入套中也。以其承顺吾无半个规警也。非不知正直端庄者之为可近。而自不能肆意放过。亦有对症之良训。只足为逆耳之资。故自然踈退。而其箴训者。若或频数。则始厌恶不可耐。操戈反攻。此平人以下所宜勉焉者也。

凡出言。当恻怛从心肺中出来。不为从喉吻间圈套语。始不为谲险物耳。

意思常置活泼泼宽绰绰地。专务䟽𮢶吾窒塞处。

闭门静坐。穷究经史。心烦乃止。有时乎登山临水。逍遥而归。亦安养田地也。

士君子闲居无事。不读书。复何为。不然。小则昏睡博奕。大则诮谤人物。经营财色。呜呼。吾何为哉。读书而已。

若有可为之路而不资生者。弃民也。然力与谋不相入。顾无如何矣。勉强其所不能为。则其不犯辟者小。是欲巧而拙也。不如听天安命而已。

人之所不为。我则能为之。人之所能为。我则不为之。非矫激也。择善而已。人之所不为。我亦不为之。人之所能为。我亦能为之。非诡随也。就是而已。是故。君子贵识。

余乡人也。愚蒙无知。且躁扰不定。然其浅见所欲为者。不以无根之谤。不察之论。横加平人也。何以则庶几焉。

终古真正英䧺杰巨才学。未尝不从沉静中办出来。凡敏妙精捷者。虽似浮动。而其沉静固在不言中矣。若遅滞为静者。安足贵哉。只做事仍循不成耳。

誉者近于过实。毁者近于无情。过实者。非真是也。无情者。非真非也。故士君子胸中。固当有真是非也。

余非学问人也。出言行事。固多躁妄。然其性癖。甚贵学问之人。或是一线秉彜之天。未泯欤。绳之以儒门之法则。知而不能为。好而不能行。懒弱颓堕。其去小人虽少有间。隔其一踬脚。而为小人。直瞥眼间耳。余亦丁宁自知其过。然譬诸肆口骂学。仄目睨经。颠倒猖狂者。稍有可恕之路。犹谓之卫圣。恐或可也。

夫所谓学问人者。顾不可爱乎。自度渠身昏堕。只思偃卧昼睡。而彼则勉强正坐。惺惺持敬。我则卤莾灭裂。读经书如耳边飚风。彼能不放一字。究竟乃已。我好论人长短。发言麁粗。从以鄙俚。彼乃时然后言。言则不紊。以我准彼。百事百不如。安得不爱。

恶闻加倍。善名减半。是由阳奇而阴偶。君子勖以反。

易其神变乎。秦烬不能燃。

贷人钱时心。与偿人钱时心异。吉祥之人不如是。

诗虽小道。乐亡之后。诗为一身之乐乎。

我既不可以伤人。人亦不可以伤我。

加人不根之谤者。必有无故之灾。

居常摄生。当节捐生曰孝。

知礼者。其知兵乎。裁制补辑一也。

不污涴人笔砚。亦作圣根基。

吉人醉。善心生。愚人醉。悍气布。

先看品。后看材。

经如聚讼。经斯病矣。文如赌博。文斯贼矣。

有斯事则具斯格。

麁人虚而受人则斯精矣。固而自信则斯悖矣。

知物之反理为灾。不知事之乖常为灾也。

见孩孺而怜。怜其未壮也。见耆耄而怜。怜其过壮也。

人得天地正气。立则头阳而竖天。卧则背阴而帖地。

身可役。心不可役。

一传二传。其讹滋甚。仍是以疑人。其于暗何。故贵恕也。

父子兄弟夫妇。相愬外人。夫人虽恬听。鬼神其赦诸。

人不劲。无树立。文不劲。陋矣。书不劲。废矣。

君子有大怒。夫小怒。蔑如也。

读书者。怡神为上。其次。受用。其次。淹博。

小儿啼笑。天也。岂人乎哉。长者假喜怒。斯愧小儿矣。

酒有三。曰导气。曰布情。曰行礼。昏惰以往。害人道。

有为而不济人。虽无它大犯。号曰僇民。

得半日寡欲。犹万古中尧舜时节。

修艺任命科。不热中。已具九分田地。

思可副而言。

读医书。知保身。

见云。思所以洁而无滞。见鱼。知所以泳而有潜。

村歈里阕。时有以怡心。

见满天星宿。顿令人高迥以色正也。

读书贪多。岂智也。非涉猎之谓也。病夫窒而固焉。

骄人者。见不长。

假谈围绕。真聦消泐。

责庶民以不安贫。亦不广。夫安者自安也。

文贵形容。书贵雅。

言语。要而已。

可贵者。儒雅气。将帅妇人农商。若有是气。可爱也。万物皆然。

对狡人。不可不小心。非畏彼。即敬吾。

载籍校雠。至明而备。明儒之功。不下于汉儒专门。

有心于博奕。缘它气麁驳。检炼不得。

君子之学。先除狭。狭则疑人。

滞之病暗。快之病忽。

处事贵通。读书贵活。

放言。非吉士。

事无大小。审首尾。决行不行。

家有拙子与阔子。其不能振起家门。一也。然阔子。其于辱亲何。

嗟夫嗟夫。亲戚之隙。有时由乎名利。古狂所以离群。

奸淫贪滥。其真死已久。其壳虽不即灭。犹老物假燐而行。

言之淋漓。岂中也哉。事之涩滞。岂常也哉。

对人言。先点检其小瑕。待其去。即嘲之者。号曰狐蜮之伦。

汰烦培真。庶几人矣。

怨诽之渐。现于不遇知我。然知我固乐矣。不知我亦何害。

壬人。不可骂。不受效而先劳吾声色。

不可妄论人文章。此至微细事也。大祸未尝不此中起。

物我相忘。安有争哄。

心要宁谧。匪放肆之谓。勿猜疑人。勿辨人猜疑。

好事到九分。常一分地。

不足怒处必大怒。不足惊处必大惊。呜呼鄙夫也已。

奈俗人不知何。只任之而已。

高皇逐胡元。烈帝殉社稷。三代以来。其明乎。汉不可及已。

使不肖子弟。求死不得。大是父兄无识。

家中置博奕之具。是导子孙偸也。

勿置人于无所容身之地。

耻愤惕悔。为人之基。

肾两颗对着。形外逶迤以圆。内曲凹。故两耳对着。轮窍象之。肺下垂。故鼻之地位悬垂也。心之端少指南。故舌从其势。而纵偃且稍尖也。脾胃互有磨势。而脾横包胃。是唇之象也。肝有棱。象眼也。

心一颗处南而上火也。肾两颗处北而下水也。此阴阳对位之明正也。

肺心之在上。血气之相随也。肝肾之处下。子母之相依也。脾在中央土之正位也。

腑者。阳也。胃为腑宗。故承咽而居前也。脏者。阴也。肺为脏宗。故承喉而居后也。

肺。声也。喉。管籥也。心。乐也。舌。调之者也。言。乐之成也。

气食津三窍。幷关于口。溺精二窍。幷关于外肾。上下管。各有其应。

人之初生。资水以成。脏腑之中。肾先成于三月。既生而飮乳。三十二日一变蒸。先生肾气。水之功用至矣哉。

古脏图。咽在喉之后。欧图。喉在咽之后。此疑端也。然以手摩颈而测之。则胃管分明在前。欧图似是。

咽管在前。而纳糓食之滋味者。阳之道也。肛门处后。而出糓食之滓秽者。阴之道也。

肺以生气。心以生血。故脏腑之系通于心肺。自相灌输。则系非是顽肉。而中空通。似竹管欤。

脊骨比木之干宅之梁。故五脏皆近于背。而心系肾系俱着于脊。岂非重欤。

单骧言古说。左肾其腑膀胱。右肾命门。其腑三焦。丈夫以藏精。女子以系胞。以理主之。三焦当如膀胱有形。而王叔和言。三焦有脏无形。不亦大谬乎。谓之三焦者。何也。分布人体中。有上中下之异。方人心湛寂。欲念不起。则精气散在三焦。荣华百体。及其欲念一起。心火炽然。翕撮三焦精气。入命门之府。输泻而去。故号此腑为焦耳。徐遁见饥死人脏腑。右肾下。有脂膜如手大者。正与膀胱相对。有二白脉自其中出。夹脊而上贯脑。意此即导引家所谓夹脊双关者。而不悟脂膜如手大者之为三焦也。黄帝书曰。上焦如雾。中焦如沤。下焦如渎。扁鹊曰。焦原也。为水糓之道路。气之所终始也。上焦在心下下膈。在胃口上。中焦在胃中脘。不上不下。下焦在脐下。当膀胱上。按单徐两言。颇似有理。黄帝雾沤之论。不可舍弃。意者。有有形。对膀胱之三焦。不必泥于三字。亦有雾沤无形之三焦。依扁鹊之说。三处分排耶。三焦既在腑列则有形。余故疑有形之三焦一。而无形之三焦三耳。且藏精系胞。有器然后可也。若无形则命门。一小块肉。安得停贮包育哉。然既曰系胞。则又有一胞若膀胱者。系于命门。号胞门。所谓奇恒之府也。然则不可强以三焦为有形也。脉经则不以三焦为命门之腑。而胞门子户。廼其腑也。

以五脏位次而言之。脾居中央。以腹之部内言之。肾居中央。自蔽骨鸠尾。至毛际曲骨。皆腹也。脐恰居中间直北。与肾相望。大抵人之初成形。河车先凝。其中一茎突生。是为脐蒂。脐蒂中。有一点精血。是为肾。次第为脾为肝。是肾与脐。相为表里对冲也。

脐蒂中。先生肾既成形。解娩而脐蒂始干落。比如果蓏结实。先生蒂而具花瓣。蒂端已含如粟大实。实既烂熟。蒂始谢矣。

甲乙经曰。肾者。引也。能引气通于骨髓。左传。邓三甥劝邓君杀楚文王曰。若不早图。后君噬齐。注。齐脐同。按肾非独引气通骨髓。亦能引脐为对位也。脐直与肾齐位。故字从齐也。

脏腑皆禀五行。其发荣亦各具五行。如肺属皮毛。毛之燥锐。似金。心属血脉。血之色赤似火。脾主土。𦘺肉似之。肝主木。筋膜似之。肾主骨髓。髓象水也。此正禀也。然亦莫不居一而具四。如肺毛之燥锐。禀金之正也。其竖直似木。其色黑似水。其尖森似火。其长养似土。以类推之。无不然也。

有赋与之定。故肾有命门。有运用之竗。故脐为神阙。

凤山民业农。目不知文。而粗通训民正音。家有小学谚解。欣然合于心。凡行止言语。准此为之。与妻相约。出入必相拜。敬对跪坐。日读谚解。乡邻共嘲笑大骇。目之狂病。或指为饿死法。犹坚定不摇。夫凤山海陬也。自昔俗麁厉。强力悍性。服农贾。尤健者习控大弓。取武举。称读书者盖罕焉。是民素无见闻。忽感心。自饬躬于粗卤之中。不亦卓哉。

江界白生。银冶也。制钗环刀室。较族匠精巧。必整冠跪坐。椎铸之。不贰价。糊口而止。亦不劳烦。有时拱手发浩歌。声激越。夜必著书。或哦诗录于册。无汲汲之求。戚戚之忧。其隐于匠者欤。彼众匠。朝夕同厥业。安知其人乎哉。

广州古邑闵生者。养生家也。老而骨癯。劲棱如瘦鹤。自言童子时善啖饭。膨胀而犹不已。医言日减一匙。积渐久之。只数匙而不觉饥。及年逾二十。仍读修炼之书。有时不食。然气虚则病加于平人。故数匙常食外。或乏气。啖枣柿数枚。或酒数勺。不病矣。亦导引吐纳。尝曰。鹤能导任脉之气。故一举千里而不饥。吾学此也。有二子。亦教其术云。

郭玉者。三和人。盲也。性聦敏。日往书堂。使人读小学。端坐而听。成诵无滞。能践履。事其母。诚孝备至。又尝学卜曰。易者。卜之宗也。亦听以知其理诵其言也。闻歌笛轰嘲。则喜色。见乎衣巾。抵掌快笑。真盲之豪也欤。

任希寿。故承旨玮子也。小字芾男。眉目娟秀如妇人。文艺夙就。画尤通神。年十七死。有传神帖三卷。皆一时名士像也。年幼未尝多见人士。其父遭艰时。达官来吊。希寿从座右窃识之。又行路逢闻人。辄貌。家贫不能具丹青。率以漫墨设色。皆若写生。姜豹庵世晃。自写其真。屡易本不称意。乃就希寿。希寿于颧颊间。略加数笔。绝似之。姜大叹服。元洗马继孙。尝言李彦瑱之诗与任希寿之画。可谓近世第一云。噫。彦瑱亦二十七死。才固不祥也。甚矣。

金洪器学修炼者也。年可五十馀。而貌甚清臞。平生未尝近色。有一子。盖一媾而生者也。性喜游山水。不数日在家。日行数百里。而鞋若新。暑不汗。寒不粟。啖饭数匙。可支数日。然不食油酱鱼肉。尝赍十文钱。入金刚山。数月乃返。犹馀数钱。夜半起坐。振动骨节。磔磔有声。好与名僧游。其入上乘者曰。首座昙和。旧居太白。今注星州。素不解字。而临经讲说。无不通晓。跣足行大雪中。有尚彦师者。亦龙象之䧺也。方卓锡金刚。故洪器亦欲往与结交。然家贫妻子为累。不成其志为恨云。

刑曹书吏池受衍者。习礼学人也。成士执大中。与之亲。士执尝曰。谈古礼如指诸掌。以至家礼以后。仪文之多误。慨然兴叹。绰有古人风。又历举闾巷间奇士。金维城能诗。平生不看盛唐以后书。尹有城固竆读书。深居不出。敬栗谷书。如鲁斋之于小学。崔景燮博学能文。双坐廛金姓者。晓达兵家。洞口内笠匠某。病偻而善诗云。

顺天松广寺。有土窟可容一身。僧作户开闭。有赵生者。老而奇。常戴葛中。背负书帙。来留其中。僧时与一飡。日夜穷究其书。人莫测也。有时担书出去。莫知其迹。忽又翛然而来。人号曰土窟赵生。噫。其隐君子欤。后闻僧证旿言。赵生善欺人。

卞弼才。忠州优人也。自弼才。溯其祖凡六世孝子。弼才之子年若干岁。天性近道。动遵䂓矩。俨如老成。异哉。

忠州洪有辅子快宗。幼有慧性。欲博观书籍。长者禁之。快宗年八岁。忽不在所在。凡二日。廼于藏书楼中得之。恣观书籍。仍忘其饥。自此文学夙成。冬月之朝。忽见篱间。有瘦僧蹲踞于地。浑身晓霜皑皑。仍呼入室中。煮粥与之。僧言谭洒落。无所不通。与快宗相上下。甚相得也。时快宗年十三岁也。凡一宿僧起去。于宿处落一纸。有诗曰。距海丹峯路八千。飞飞应向彩云边。小僧亦是人间物。将见襄阳下马年。其辞未知何语也。或言其儿之前程欤。未可知也。快宗今十六岁云。

慎敦行。山阴县吏子也。幼就学于山阴慎侍直。文才夙成。学行又高。年既壮。见士夫。必拜于厅下。士夫为之敬待。尝举初试。上京赴会试。将录名。同事人书幼学臣慎敦行。敦行见之。急改之曰贡生臣。人或诘其固执。敦行曰。幼学。士夫所称也。我乡民也。安可不正其名。以欺吾君乎。其言行皆类此。

西湖金娘。夙慧能文。家贫。佣丐于村舍。年二十三。犹未嫁。尝于一室。与其母寝。丁亥春。强暴来侵。娘斫指染血。书鼠牙穿屋蛾命扑灯八字。投水而死。经三日浮。颜色如生。

丙戌七月。日本渡海船淹没。百馀人死之。惟一梢工。见船磔然将解。急入舱底。负造果樻缠于肩。而已舟拆。遂乘一板而浮。详见舟覆始末。译官玄某与其孙一仆一。又有同行数人。同乘一板。玄某之孙忽坠水死。年十七也。玄某大叫一声。仍气绝。其仆被发发丧。擗踊大哭。系玄某尸于板上。恐其沉也。同载人。以其板窄难容。割其系。推尸于海。仆力弱不能挽。梢工板风引急过。不见其毕竟之如何。梢工连飡造果。凡几日。还泊东莱。噫。玄氏之仆。忠而知礼也。梢工亦有智也。

朴鹏逵。吏曹书吏之子也。早孤。有志于学。尝假病药之说。以自箴曰。贱疾心狭而多窒。气躁而不固。阳溢而亢。貌峭而乖。智昏而有蔽。神滞而露拙。或锐进而鲜根持。或溺玩而丧本实。重以行僻而趍险。自眩于神奇。自稍长。微有其祟。不至甚矣。自胜冠以后。诸症渐增。动静语嘿之间。种种发作。已成痼疾。及今不治。将不可复为。伏愿良师。特发奥诀。调温凉之剂。适平峻之性。君臣佐使补泻惟宜。快去病根。以成完人。千万幸甚。自命药曰矫气反性丸。弘毅,恭和,通炼,敦朴,平易各五两。右五材采于无极之中。和以浩然之气。方寸器。炼养大胆一部。江汉水陶濯。去滓糊丸。麤拳大。秋阳曝干。清明汤嚼下不拘时。吾家心溪。尝遇于宫村金直斋家。

山房随笔。载薛制机言。有贺自长沙移镇南昌者启云。夜醉长沙。晓行湘水。难教樯燕之留。朝飞南浦。暮卷西山。来听佩鸾之舞。上巳请客云。三月三日。长安水边多丽人。一觞一咏。会稽山阴修稧事又云。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者难幷。崇山峻岭茂林修竹。群贤毕至。此是缚乕手段。不可多得。我国沈齐贤乞酒启有曰。月白风清良夜何。天朗气清是日也。亦用此法甚妙。

苌弘死于蜀三年。血化为碧。意血非化碧者。碧即宝也。汉宣帝时。方士言。益州有金马碧鸡。可登祀而致。颜师古注。金形如马。碧形如鸡云。盖碧蜀产也。偶得碧而为血所化欤。

宋岳珂著桯史。尝未知桯字之义。按说文。桯床前几也。

南遂安玉。癸未。以制述官入日本。牛窗井潜持百韵律求和。时适夜矣。时鞰。二更始草。手不停笔。篇讫。鸡未鸣矣。潜惊其神速。使行未及江户。诗已先到矣。江户松田老人。年八十馀。自言四与于傧会。问申青泉安否。时鞰。临席和其诗曰。四阅天西博望浮。灵光独立海中州。白杨已宿青泉墓。霜发重迎本愿楼。松田为之垂涕。时鞰又和曰。四十六年前度客。尽将花笔记仙楼。松凄然而止。林信言世掌文职。𫘤而自用。使行遅速。系于回答书。而书出于其手。一行深以为虑。适信言书记久保泰亨者。以文事见。时鞰和其诗曰。林君独掌裨谌命。早向公门彩笔横。泰亨书牍尾以示曰。谨以诚意归。传于大学头。未几回答书来。使行速发。鞰有力焉。文章之动人如此。而时鞰之才。诚不可及也。成士执与南。同入日本。目见其事。为余言之如此。时鞰南字也。青泉。申维翰号也。

西北隅石墙。余溲处也。墙有香鼠穴。香气外漏。每溲时。掘鼠为腊之心必生。旋思杀物为戒。日日如是而未快去也。勉之不已。今才断却杀心。寂然不起。此不屑之机心。于大处。能勉否乎。噫。

陶庵讲学寒泉。每清朝。诸生冠带。齐会于庭槐下。行相揖礼。向堂肃俟。先生谒祠而出。坐于堂。诸生始上堂。先生。乃高声诵义理之心倾刻不存人道息。凡三遍。诸生肃然恭听。始次第讲小学诗经讫。又各以日课。或庸学论孟。或濂洛诸书。讲学廼罢。又各修其日讲说以进。则先生。手自涂抹。整顿以赐。日日如是。

柳下洪世泰。尝与陆虎龙为友。每谓虎谓曰。汝名呼之甚不吉。急改之也。虎龙后竟伏诛。柳下老来。手自删定其诗。枕中贮白银七十两。尝夸视诸门生曰。此后日刊吾集资也。汝辈识之。噫。文人好名。自古而然也。今人人虽烂诵其诗。柳下耳朵已朽。安能听之。既归之后。虽绣装玉刻。不可喜也。虽火燔水坏。不可怒也。寂然无知。又何论其喜怒哉。何不生前。把银作七十块。沽猪肉白酒。为七十日喜欢。缘以浇其一生枯肠也。然梅月堂作诗辄投水。近日李彦瑱。生前焚半稿。死后殉葬半稿。与此翁虽异。其不畏泯灭与图不朽。亦可任他所好而已。何必誉瑜而毁玦哉。

栗谷生于江陵乌竹轩。击蒙要诀手草尚在。三渊诗曰。几阁犹留要诀草。试看心画揔精神。

余有辨急之性。每务宽裕。然见不是处。不觉峭露。旋又悔愧。急触事端萌兆时。猛以宽厚含包等字。念念镇心。顷刻则都无事。受用甚广。然预防极难。余昼夜猛省者也。

凡痰病。活呑细川鱼。一次三二十个。日二三度。五六日。积痰皆解云。

伋字。说文无它义。只曰人名。孔伋字子思。无乃伋字有思之义耶。孔子弟子燕伋。亦字思。则伋有思义丁宁也。秦火以后。字义湮灭。盖不胜矣。

古人名字。皆有意义。以孔门诸弟言之。说文。渊字回水盘旋貌。则颜子名字。盖取此。蒧同点。小黑也。黑则欲其白也。故曾蒧,奚容蒧。俱字晳。狄黑。亦字晳。哙。喉也。颜哙字子声。乐欬字。亦子声。哆。张口貌。张不可以不敛。故漆雕哆。字子敛。坤卦曰。括囊无咎。括有包容之义。故南宫括。字子容。路可以由。故季路名由。颜无繇字路。里可以处。故后处字子里。此其大槩也。其馀灭明之子羽。高柴之子羔之类。义不可通者。多在焚书中故也。

近世茂朱民。于山缺处。得石匣。中有铁椎。刻曰。汉元梵回。今在龙山赵某家。虽剥落。甚精巧。人或以为汉人姓名。然汉时本无梵字。纵有之。汉物。安得匣埋于茂朱耶。意者。望气人厌胜之类。且符咒。有元梵会莫等文。此亦无乃其流耶。或是道诜无学辈之所为耶。天地间不可知之事甚多。

敬易衰于至亲近处。故礼尤别于闺门。生民之大防也。今俗于夫妇。甚无礼节。一醮之后。浑无拜揖。至叔嫂相拜。妻则在嫂列而偃然不拜。是岂礼也。中国亦有此风。沈龙江文雅乡约曰。乡俗于礼文病繁。惟夫妇最略。或至有经年不相揖拜者。狎故也。岂知礼在狎处。尤不可少。只观初亲迎至合巹。于诸礼。何所不备。乃日久而遂忘之耶。

近日觉日课读书。有四益。广博精微。通达古昔。资辅志才不与焉。一。略略饥时。读声倍朗润。味其理趣。不觉其饥也。二。稍寒时读。气随声而流转。軆内适畅。足以忘寒。三。忧虑恼心时读。眼与字投。心与理凑。千思万念。有时消除。四。病咳时读。气通不触。漱声顿已也。如其不暖不寒不饥不饱。心地和悦。軆干康安。加之以灯红窗白。书帙精核。几席明洁。则可不胜其读矣。况兼之以志高才达。年少气健之子。不读复何为哉。凡吾同志。勉之勉之。

日授童子书。早起飮啖而读。则口钝不成读。不以则倍利快。屡识屡然。意食气壅滞清明之气而然也。

磁石之与铁相感。捷于影响。余尝持磁石。摇之于子午盘上数尺。则盘中铁随而旋甚异。其覆以琉璃。无罅隙可通气而如此。试握在拳中而摇之。亦然。又深藏石于木樻中试之。亦然。又以石砚隔盘以匮试之。亦感应甚速。数客在座。莫究其理。异哉。此不过一诚字。

史记酷吏传。杜周为廷尉二千石。系者。新古相因。不减百馀人。郡吏。大府举之廷尉。一岁至千馀章。章大者连逮证案数百。小者数十人。远者数千。近者数百里。此数十始下人字。数千不下里字。好文法也。

圣人经书。已经孔子手定。后人不可任自增削。只检校篇卷。按核字义。敬守而勿失。不害为圣门忠臣。后世摸拟经书。甚非宜也。晋广陵相孔衍。删汉魏诸史。取其美词典言。纂汉魏尚书二十六卷。隋秘书监王邵。录开皇仁寿时事。寻其义例。皆准尚书王仲淹续经意。仿此而为之。朱子讥其捃拾两汉以来文字言语之陋。功名事业之卑。依仿六经。强而跻之二帝三王之列云者。切中其病。夫汉虽不及三代。犹可言也。彼魏隋篡夺。何与于典谟誓命哉。且仲淹有修餙之工。虽不量力。自为删述犹可说也。彼孔衍王邵。果何人哉。然我尝见世说评李卓吾。又敢讥朱子之责仲淹。何哉。晋著作郞乐资。米战国策及太史书。撰春秋后传。其始以周贞王。续前传。鲁哀公后至王赧入秦。又以秦文王之继周。终于二世之灭。合成卅卷。此书虽未知经。亦摸仿而其传也。则亦何害哉。虽立经而笔法乖舛。则亦取画虎之诮耳。朱子纲目。直拟经传而甚正大。罗景纶以为獜当再出。非虚语也。后世持论正直者。连修纲目可也。如我国李氏玄锡所撰皇明纲目。亦恐不博耳。自有中国之真儒起而秉笔。抽名山秘藏。采天下之稗官野录名贤文集。编摩是非。纲拟经。目依传。以成一家。必有可观。生于偏邦。书种不继。只以明纪,编年通纪,记事本末等数种。编成正史。恐多踈略耳。然其立书法。凛然可敬。陈于陛曰。五经易礼之外。诗书春秋皆可续。如祖父在前有所著述。使其子孙能承其意而衍续之。则为祖父者。喜悦之不暇云。余以为圣人之言为经。代非三代。人非孔子。则皆非经也。上天下地。往古来今。经自经而已。不可续也。无限病根。从续经二字出。春秋属于史。故若有贤人。则代代从其法可也。诗则采诗之法已亡。世愈下。軆制判异。且博而难精。不可摸仿。若从朱子之言则可也。朱子答巩仲至书曰。古今诗凡三变。自汉魏以上。为一等。自晋宋间颜谢以后。下及唐初。为一等。自沈宋以后定著律诗。下及今日。又为一等。然自唐初以前为诗者。固有高下。而法犹未变。至律诗出而后。诗之与法。始皆大变。无复古人之风矣。尝欲抄取经史韵语下及文选汉魏古词。以尽郭景纯陶渊之作。自为一篇。而附三百篇楚辞之后。以为诗之根本准则。又于其下二等之中。择其近于古者。各为一篇。以为羽翼舆卫。其不合者则悉去之。不使接于耳目。入于胸次。要使方寸之中。无一字世俗言语意思。则其为诗不期于高远而自高远矣。礼则代有典章。各自为书。亦不可摸三礼。明主良臣。可以斟酌。易则扬子太玄,司马潜虚。各立名目。州部卝刃。似涉摸拟耳。

诗虽少技。取意甚广。三百篇。感发惩创尚矣。至唐律出而意思惨憺。如束湿薪。有古心者。颇郁郁不乐。杨仲弘云。凡作唐律。起处要平直。承处要舂容。转处要变化。结处要渊永。上下要相联。首尾要相应。最忌俗意俗字俗语俗韵。用工二十年。始有所得。噫。此商鞅法也。诗人不可措手足矣。人巧既极。天机顾安所活泼哉。忌四俗。真药石。然二十年劳精。可怜其心。应如掬泥丸矣。未知杨仲弘诗。果何如哉。似不及杜少陵。呜呼。少陵不如是跼蹐矣。

余軆羸弱。凡百事为。或过分则汗流息喘。亲知及族党尊丈爱我。或戒文思太铦利。务作久远质厚语。或戒劬书太劳。务少撙节。医家。劝多服补中益气汤。或劝多读养生书。学导引吐纳法。尹圣文尝曰。子骨清文清心清。为子忧之。今见骨格比前日少劲。忧暂释矣。余每自笑三清。非余本色。下得三弱字似好矣。成士执尝曰。骨少肉多者。无名有福。肉少骨多者。有名无福。子其戒之。余每感诸公虑我甚勤。时作叩齿阖眼法。多得利益。又看书逢奥义难解。背热头痒。心地烦促。则抛而不思。夜读不过三更。无味则止。安步而行。不出三四十里。食不至藿乱。又守古人四不出。避风如避箭之戒。且不食河豚羹无名菌。不涉败桥春冰。不临危崖断壑。把笔不作危险悖恶语。又每畏酒狂色鬼之甚惑也。斯其大略也。然诸公何不以心地上事戒之乎。余于古得二人以事之。孙公谈圃曰。林英年七十。气貌不衰。或问何术致此。英曰。但平生不会烦恼。明日无饭吃亦不忧。事至则遣之释然。不留胸中。石林燕语曰。文潞公致仕。年几八十。神宗问卿摄生。亦有道乎。对无它。但能任意自适。不以外物伤和气。不敢做过当事。酌中恰好即止。

汉挐山新晴之日。遥望江南界。则申方天外。有山如火。脱松江府金山界而浙商所传也。山东界戌亥间。且有岛屿而不可识也。

磨兜坚三字。见酉阳杂俎。朱子论之。宋濂尝作铭。盖慎勿言之意也。而如古金人三缄也。余尝书其下曰。湛人聦根。啬吾慧窦。揭于壁。诸书皆作坚。杂俎作鞬。

叆叇。今之眼镜也。南药泉自少时。着眼镜。至老反不用。而眼不少昏。盖少者可用。

一日与徐汝五。言处谤之道。汝五曰。无根之谤。无所伤也。土塑木偶。有何知识。然饶舌者。必指摘其面曰。目如许。口如许。纷纷谈说。而木偶土塑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