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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岳怀让禅师法嗣。第一世九人,一人见录。

  江西道一禅师。姓马,时谓马祖。

  南岳常浩禅师。智达禅师。坦然禅师。潮州神照禅师。杨州大明寺严峻禅师。新罗国本如禅师。玄晟禅师。东雾山法空禅师。已上八人无机缘语句不录。

  第二世三十七人。马祖法嗣十四人见录。

  越州大珠慧海禅师。

  洪州百丈山惟政禅师。

  洪州泐潭法会禅师。

  池州杉山智坚禅师。

  洪州泐潭惟建禅师。

  澧州茗溪道行禅师。

  抚州石巩慧藏禅师。

  唐州紫玉山道通禅师。

  江西北兰让禅师。

  洛京佛光如满禅师。

  袁州南源道明禅师。

  忻州郦村自满禅师。

  朗州中邑洪恩禅师。

  洪州百丈山怀海禅师。

  禅门规式附。镐英禅师。崇泰禅师。王姥山阉然禅师。华州伏栖寺策禅师。澧州松滋塔智聪禅师。唐州云秀山神鉴禅师。杨州栖灵寺智通禅师。杭州智藏禅师。京兆怀韬禅师。处州法藏禅师。河中府怀则禅师。常州明干禅师。鄂州洪潭禅师。象原怀坦禅师。泐府青莲元礼禅师。河中府保庆禅师。甘泉志贤禅师。大会山道晤禅师。泐府法柔禅师。京兆咸通寺觉平禅师。义兴胜辩禅师。海陵庆云禅师。洪州开元寺玄虚禅师。已上二十三人无机缘语句不录。

  怀让禅师第一世。

江西道一

  江西道一禅师。汉州什邡人也。姓马氏。容貌奇异牛行虎视。引舌过鼻足下有二轮文。幼岁依资州唐和尚落发。受具于渝州圆律师。唐开元中。习禅定于衡岳传法院。遇让和尚。同参九人。唯师密受心印。让之一犹思之迁也。同源而异派。故禅法之盛始于二师。刘轲云:“江西主大寂。湖南主石头。往来憧憧。不见二大士为无知矣。”西天般若多罗记达磨云:“震旦虽阔无别路。要假侄孙脚下行。金鸡解衔一颗米。供养十方罗汉僧。”又六祖能和尚谓让曰:“向后佛法从汝边去。出马驹踏杀天下人。”厥后江西法嗣布于天下。时号马祖。

  始自建阳佛迹岭。迁至临川。次至南康龚公山。大历中。隶名于开元精舍。时连帅路嗣恭。聆风景慕亲受宗旨。由是四方学者云集坐下。

  一日谓众曰:“汝等诸人,各信自心是佛。此心即是佛心。达磨大师从南天竺国来。躬至中华传上乘一心之法。令汝等开悟。又引楞伽经文。以印众生心地。恐汝颠倒不自信。此心之法各各有之。故楞伽经云:佛语心为宗。无门为法门。”

  又云:“夫求法者,应无所求。心外无别佛,佛外无别心。不取善不舍恶。净秽两边俱不依怙。达罪性空。念念不可得无自性故。故三界唯心。森罗万象一法之所印。凡所见色皆是见心。心不自心因色故有心。汝但随时言说。即事即理都无所碍。菩提道果亦复如是。于心所生即名为色。色空故生即不生。若了此意。乃可随时着衣吃饭。长养圣胎任运过时。更有何事。汝受吾教。听吾偈曰:心地随时说。菩提亦只宁。事理俱无碍。当生即不生。”

  僧问:“和尚为什么说即心即佛。”师云:“为止小儿啼。”僧云:“啼止时如何?”师云:“非心非佛。”僧云:“除此二种人来如何指示。”师云:“向伊道不是物。”僧云:“忽遇其中人来时如何?”师云:“且教伊体会大道。”

  僧问:“如何是西来意?”师云:“即今是什么意。”

  庞居士问:“如水无筋骨能胜万斛舟。此理如何?”师云:“这里无水亦无舟。说什么筋骨。”

  一日师上堂良久。百丈收却面前席。师便下堂。百丈问:“如何是佛法旨趣。”师云:“正是汝放身命处。”

  师问百丈:“汝以何法示人。”百丈竖起拂子。师云:“只这个为当别有。”百丈抛下拂子。

  僧问:“如何得合道。”师云:“我早不合道。”

  僧问:“如何是西来意?”师便打。乃云:“我若不打汝。诸方笑我也。”

  有小师行脚回。于师前画个圆相。就上礼拜了立。师云:“汝莫欲作佛否。”云:“某甲不解捏目。”师云:“吾不如汝。”小师不对。

  邓隐峰辞师。师云:“什么处去。”对云:“石头去。”师云:“石头路滑。”对云:“竿木随身逢场作戏。”便去。才到石头。即绕禅床一匝。振锡一声。问:“是何宗旨。”石头云:“苍天苍天。”隐峰无语。却回举似于师。师云:“汝更去。见他道苍天汝便嘘嘘。”隐峰又去石头。一依前问:“是何宗旨。”石头乃嘘嘘。隐峰又无语归来。师云:“向汝道石头路滑。”

  有僧于师前作四画。上一长下三短。问云:“不得道一长三短。离此四字外谓和尚答。”师乃画地一画云:“不得道长短答汝了也。”忠国师闻别云:“何不问老僧。”

  有一讲僧来问云:“未审禅宗传持何法。”师却问云:“坐主传持何法。”彼云:“忝讲得经论二十馀本。”师云:“莫是师子儿否。”云:“不敢。”师作嘘嘘声。彼云:“此是法。”师云:“是什么法。”云:“师子出窟法。”师乃默然。彼云:“此亦是法。”师云:“是什么法。”云:“师子在窟法。”师云:“不出不入是什么法。”无对。百丈代云:“见么。”遂辞出门。师召云:“坐主。”彼即回首。师云:“是什么。”亦无对。师云:“这钝根阿师。”

  洪州廉使问云:“弟子吃酒肉即是不吃即是。”师云:“若吃是中丞禄。不吃是中丞福。”

  师入室弟子一百三十九人。各为一方宗主。转化无穷。师于贞元四年正月中。登建昌石门山。于林中经行。见洞壑平坦处。谓侍者曰:“吾之朽质当于来月归兹地矣。”言讫而回。至二月四日果有微疾。沐浴讫跏趺入灭。元和中追谥大寂禅师。塔曰大庄严。今海昏县影堂存焉。高僧传云:“大觉禅师。”

  怀让禅师第二世马祖法嗣

大珠慧海

  越州大珠慧海禅师者。建州人也。姓朱氏。依越州大云寺道智和尚受业。初至江西参马祖。祖问曰:“从何处来。”曰:“越州大云寺来。”祖曰:“来此拟须何事。”曰:“来求佛法。”祖曰:“自家宝藏不顾。抛家散走作什么。我这里一物也无。求什么佛法。”师遂礼拜问曰:“阿那个是慧海自家宝藏。”祖曰:“即今问我者是汝宝藏。一切具足更无欠少。使用自在何假向外求觅。”师于言下自识本心。不由知觉。踊跃礼谢。师事六载。后以受业师年老。遽归奉养。乃晦迹藏用外示痴讷。自撰顿悟入道要门论一卷。被法门师侄玄晏。窃出江外呈马祖。祖览讫告众云:“越州有大珠。圆明光透自在无遮障处也。”众中有知师姓朱者。迭相推识结契。来越上寻访依附。时号大珠和尚者。因马祖示出也。

  师谓曰:“禅客我不会禅。并无一法可示于人。故不劳汝久立且自歇去。”时学侣渐多日夜叩激。事不得已。随答其辩无碍。广语出别卷。

  时有法师数人来谒曰:“拟伸一问,师还对否。”师曰:“深潭月影任意撮摩。”问:“如何是佛。”师曰:“清潭对面非佛而谁。”众皆茫然。法眼云:“是即没交涉。”良久其僧又问:“师说何法度人。”师曰:“贫道未曾有一法度人。”曰:“禅师家浑如此。”师却问曰:“大德说何法度人。”曰:“讲金刚般若经。”师曰:“讲几坐来。”曰:“二十馀坐。”师曰:“此经是阿谁说。”僧抗声曰:“禅师相弄。岂不知是佛说耶。”师曰:“若言如来有所说法。则为谤佛。是人不解我所说义。若言此经不是佛说。则是谤经。请大德说看。无对。”师少顷又问:“经云: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大德且道。阿那个是如来。”曰:“某甲到此却迷去。”师曰:“从来未悟说什么却迷。”僧曰:“请禅师为说。”师曰:“大德讲经二十馀坐。却未识如来。”其僧再礼拜,愿垂开示。

  师曰:“如来者是诸法如义。何得忘却。”曰:“是是诸法如义。”师曰:“大德是亦未是。”曰:“经文分明那得未是。”师曰:“大德如否。”曰:“如。”师曰:“木石如否。”曰:“如。”师曰:“大德如同木石如否。”曰:“无二。”师曰:“大德与木石何别。”僧无对。良久却问:“如何得大涅槃。”师曰:“不造生死业。”对曰:“如何是生死业。”师曰:“求大涅槃是生死业。舍垢取净是生死业。有得有证是生死业。不脱对治门是生死业。”曰:“云何即得解脱。”师曰:“本自无缚不用求解。直用直行是无等等。”僧曰:“如禅师和尚者实谓希有。”礼谢而去。

  有行者问:“即心即佛那个是佛。”师云:“汝疑那个不是佛指出看。”无对。师云:“达则遍境是。不悟永乖疏。”

  有律师法明谓师曰:“禅师家多落空。”师曰:“却是座主家多落空。”法明大惊曰:“何得落空。”师曰:“经论是纸墨文字。纸墨文字者俱空。设于声上建立名句等法。无非是空。座主执滞教体岂不落空。”法明曰:“禅师落空否。”师曰:“不落空。”曰:“何却不落空。”师曰:“文字等皆从智慧而生。大用现前那得落空。”法明曰:“故知一法不达不名悉达。”师曰:“律师不唯落空。兼乃错用名言。”法明作色问曰:“何处是错。”师曰:“律师未辨华竺之音。如何讲说。”曰:“请禅师指出法明错处。”师曰:“岂不知悉达是梵语耶。”律师虽省过而心犹愤然。具梵语萨姿曷刺他悉陀。中国翻云一切义成。旧云悉达多。犹是讹略梵语。

  又问曰:“夫经律论是佛语。读诵依教奉行。何故不见性。”师曰:“如狂狗趁块师子咬人。经律论是自性用。读诵者是性法。”法明曰:“阿弥陀佛有父母及姓否。”师曰:“阿弥陀姓僮尸迦。父名月上母名殊胜妙颜。”曰:“出何教文。”师曰:“出陀罗尼集。”法明礼谢赞叹而退。

  有三藏法师问:“真如有变易否。”师曰:“有变易。”三藏曰:“禅师错也。”师却问三藏:“有真如否。”曰:“有。”师曰:“若无变易。决定是凡僧也。岂不闻善知识者。能回三毒为三聚净戒。回六识为六神通。回烦恼作菩提。回无明为大智。真如若无变易。三藏真是自然外道也。”三藏曰:“若尔者真如即有变易。”师曰:“若执真如有变易亦是外道。”曰:“禅师适来说真如有变易。如今又道不变易。如何即是的当。”师曰:“若了了见性者。如摩尼珠现色。说变亦得说不变亦得。若不见性人。闻说真如变便作变解。闻说不变便作不变解。”三藏曰:“故知南宗实不可测。”

  有道流问:“世间有法过自然否。”师曰:“有。”曰:“何法过得。”师曰:“能知自然者。”曰:“元气是道否。”师曰:“元气自元气道自道。”曰:“若如是者则应有二。”师曰:“知无两人。”又问:“云何为邪云何为正。”师曰:“心逐物为邪。物从心为正。”

  有源律师来问:“和尚修道还用功否。”师曰:“用功。”曰:“如何用功。”师曰:“饥来吃饭困来即眠。”曰:“一切人总如是。同师用功否。”师曰:“不同。”曰:“何故不同。”师曰:“他吃饭时不肯吃饭。百种须索。睡时不肯睡千般计校。所以不同也。”律师杜口。

  有韫光大德问:“禅师自知生处否。”师曰:“未曾死何用论生。生即是无生法。无离生法说有无生。祖师云:当生即不生。”曰:“不见性人亦得如此否。”师曰:“自不见性不是无性。何以故见即是性。无性不能见。识即是性故名识性。了即是性唤作了性。能生万法。唤作法性亦名法身。马鸣祖师云:所言法者谓众生心。若心生故一切法生。若心无生法无从生。亦无名字。迷人不知。法身无象应物现形。遂唤青青翠竹总是法身。郁郁黄华无非般若。黄华若是般若。般若即同无情。翠竹若是法身。法身即同草木。如人吃笋应总吃法身也。如此之言宁堪齿录。对面迷佛长劫希求。全体法中迷而外觅。是以解道者行住坐卧无非是道。悟法者纵横自在无非是法。”

  大德又问:“太虚能生灵智否。真心缘于善恶否。贪欲人是道否。执是执非人向后心通否。触境生心人有定否。住寂寞人有慧否。怀傲物人有我否。执空执有人有智否。寻文取证人。苦行求佛人。离心求佛人。执心是佛人。此智称道否。请禅师一一为说。”

  师曰:“太虚不生灵智。真心不缘善恶。嗜欲深者机浅。是非交争者未通。触境生心者少定。寂寞忘机者慧沈。傲物高心者我壮。执空执有者皆愚。寻文取证者益滞。苦行求佛者俱迷。离心求佛者外道。执心是佛者为魔。”大德曰:“若如是。应毕竟无所有。”师曰:“毕竟是大德。不是毕竟无所有。”大德踊跃礼谢而去。

百丈惟政

  洪州百丈山惟政禅师。一日谓众曰:“你为我开田我为汝说大义。”僧众开田竟。师晚间上堂。僧问:“开田已竟,请师说大义。”师下禅床行三步。展手两畔以目视天地云:“大义田即今存矣。”

  有老宿见日影透窗问师曰:“为复窗就日日就窗。”师曰:“长老房内有客归去好。”

  师问南泉曰:“诸方善知识还有不说似人底法也无。”南泉曰:“有。”师曰:“作么生是不说似人底法。”泉云:“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师曰:“恁么则说似人了也。”曰:“某甲即恁么。”师曰:“师伯作么生。”曰:“我又不是善知识争知有说不说底法。”师曰:“某甲不会,请师伯说。”曰:“我大杀为汝说了也。”

  僧问:“如何是佛佛道齐。”师曰:“定也。”

  师因入京路逢官人。命吃饭忽见驴鸣。官人召云:“头陀。”师举头。官人却指驴。师却指官人。法眼别云:“但作驴鸣焉。”

泐潭法会

  洪州泐潭法会禅师。问马祖:“如何是西来祖师意。”祖曰:“低声近前来。”师便近前祖打一掴。云:“六耳不同谋来日来。”师至来日犹入法堂。云:“请和尚道。”祖云:“且去。待老汉上堂时出来。与汝证明。”师乃悟云:“谢大众证明。”乃绕法堂一匝便去。

杉山智坚

  池州杉山智坚禅师。初与归宗南泉行脚时。路逢一虎各从虎边过了。南泉问归宗云:“适来见虎似个什么。”宗云:“似个猫儿。”宗却问师。师云:“似个狗子。”宗又问南泉。泉云:“我见是个大虫。”

  师吃饭次。南泉收生饭云:“生。”师云:“无生。”南泉云:“无生犹是末。”南泉行数步。师召云:“长老长老。”南泉回头云:“怎么。”师云:“莫道是末。”

  一日普请择蕨菜。南泉拈起一茎云:“这个大好供养。”师云:“非但这个。百味珍羞他亦不顾。”南泉云:“虽然如此。个个须尝他始得。”玄觉云:“是相见语。不是相见语。”

  僧问:“如何是本来身。”师云:“举世无相似。”

泐潭惟建

  洪州泐潭惟建禅师。一日在马祖法堂后坐禅。祖见乃吹师耳两吹。师起定见是和尚。却复入定。祖归方丈。令侍有持一碗茶与师。师不顾便自归堂。澧州茗溪道行禅师。师有时云:“吾有大病非世所医。”后有僧问先曹山:“承古人有言:吾有大病非世所医。未审唤作什么病。”曹云:“攒簇不得底病。”云:“一切众生还有此病也无。”曹云:“人人尽有。”云:“人人尽有。和尚还有此病也无。”曹云:“正觅起处不得。”云:“一切众生为什么不病。”曹云:“众生若病即非众生。”云:“未审诸佛还有此病也无。”曹云:“有。”云:“既有为什么不病。”曹云:“为伊惺惺。”

  僧问:“如何修行。”师云:“好个阿师莫客作。”僧云:“毕竟如何?”师云:“安置即不堪。”又僧问:“如何是正修行路。”师云:“涅槃后有。”僧云:“如何是涅槃后有。”师云:“不洗面。”僧云:“学人不会。”师云:“无面得洗。”

石巩慧藏

  抚州石巩慧藏禅师。本以弋猎为务恶见沙门。因逐群鹿从马祖庵前过。祖乃逆之。藏问:“和尚见鹿过否。”祖曰:“汝是何人。”曰:“猎者。”祖曰:“汝解射否。”曰:“解射。”祖曰:“汝一箭射几个。”曰:“一箭射一个。”祖曰:“汝不解射。”曰:“和尚解射否。”祖曰:“解射。”曰:“和尚一箭射几个。”祖曰:“一箭射一群。”曰:“彼此是命。何用射他一群。”祖曰:“汝既知如是。何不自射。”曰:“若教某甲自射。即无下手处。”祖曰:“这汉旷劫无明烦恼。今日顿息。”藏当时毁弃弓箭。自以刀截发投祖出家。

  一日在厨作务次。祖问曰:“作什么。”曰:“牧牛。”祖曰:“作么生牧。”曰:“一回入草去。便把鼻孔拽来。”祖曰:“子真牧牛。”师便休。师住后常以弓箭接机。如三平和尚章述之。

  师问西堂:“汝还解捉得虚空么。”西堂云:“捉得。”师云:“作么生捉。”堂以手撮虚空。师云:“作么生恁么捉虚空。”堂却问:“师兄作么生捉。”师把西堂鼻孔拽。西堂作忍痛声云:“大杀拽人鼻孔直得脱去。”师云:“直须恁么捉虚空始得。”

  众僧参次。师云:“适来底什么处去也。”有僧云:“在。”师云:“在什么处。”其僧弹指一声。

  僧到礼拜。师云:“还将那个来否。”僧云:“将得来。”师云:“在什么处。”僧弹指三声。

  问:“如何免得生死。”师云:“用免作什么。”僧云:“如何免得。”师云:“这底不生死。”

紫玉道通

  唐州紫玉山道通禅师者。庐江人也。姓何氏。幼随父守官泉州南安县。因而出家。唐天宝初。马祖阐化建阳居佛迹岩。师往谒之。寻迁于南康龚公山。师亦随之。贞元四年二月初。马祖将归寂。谓师曰:“夫玉石润山秀丽。益汝道业遇可居之。”师不晓其言,是秋与伏牛山自在禅师。同游洛阳。回至唐州西见一山。四面悬绝峰峦秀异。因询乡人云:“是紫玉山。”师乃陟山顶。见有石方正莹然紫色。叹曰:“此其紫玉也。”始念先师之言乃悬记耳。遂剪茅构舍而居焉。后学徒四集。

  僧问:“如何出得三界。”师云:“汝在里许得多少时也。”僧云:“如何出离。”师云:“青山不碍白云飞。”

  于𬱖相公问:“如何是黑风吹其船舫漂堕罗刹鬼国。”师云:“于𬱖客作汉问恁么事怎么。”于公失色。师乃指云:“这个便是漂堕罗刹鬼国。”于公又问:“如何是佛。”师唤于𬱖。𬱖应诺。师云:“更莫别求。”有僧举似药山。药山云:“缚杀这汉也。”僧云:“和尚如何?”药山亦唤云:“某甲。”僧应诺。药山云:“是什么。”

  元和八年。弟子金藏参百丈回礼觐。师曰:“汝其来矣。此山有主也。”于是嘱付金藏讫策杖径去。襄州道俗迎之。至七月十五日无疾而终。寿八十有三。

北兰让

  江西北兰让禅师。湖塘亮长老问:“伏承师兄画得先师真。暂请瞻礼。”师以两手擘胸开示之。亮便礼拜。师云:“莫礼莫礼。”亮云:“师兄错也。某甲不礼师兄。”师云:“汝礼先师真。”亮云:“因什么教某甲莫礼。”师云:“何曾错。”

佛光如满

  洛京佛光如满禅师。曾住五台山金阁寺。唐顺宗问:“佛从何方来灭向何方去。既言常住世佛今在何处。”师答曰:“佛从无为来。灭向无为去。法身等虚空。常在无心处。有念归无念。有住归无住。来为众生来。去为众生去。清净真如海。湛然体常住。智者善思惟。更勿生疑虑。”

  帝又问:“佛向王宫生。灭向双林灭。住世四十九。又言无法说。山河及大海。天地及日月。时至皆归尽。谁言不生灭。疑情犹若斯。智者善分别。”师答曰:“佛体本无为。迷情妄分别。法身等虚空。未曾有生灭。有缘佛出世。无缘佛入灭。处处化众生。犹如水中月。非常亦非断。非生亦非灭。生亦未曾生。灭亦未曾灭。了见无心处。自然无法说。”帝闻大悦益重禅宗。

南源道明

  袁州南源道明禅师。上堂云:“快马一鞭快人一言。有事何不出头来。无事各自珍重。”便下堂。有僧问:“一言作么生。”师乃吐舌云:“待我有广长舌相即向汝道。”

  洞山来参方上法堂。师云:“已相看了也。”洞山便下去。至明日却上。问云:“昨日已蒙和尚慈悲。不知什么处是与某甲已相看处。”师云:“心心无间断。流入于性海。”洞山云:“几放过。”

  洞山辞去。师云:“多学佛法广作利益。”洞山云:“多学佛法即不问,如何是广作利益。”师云:“一物莫违即是。”僧问:“如何是佛。”师云:“不可道你是也。”

郦村自满

  忻州郦村自满禅师。上堂云:“古今不异。法尔如然更复何也。虽然如此。这个事大有人罔措在。”时有僧问:“不落古今请师直道。”师云:“情知汝罔措。”僧欲进语。师云:“将谓老僧落伊古今。”僧云:“如何即是。”师云:“鱼腾碧汉阶级难飞。”僧云:“如何即得免兹过咎。”师云:“若是龙形谁论高下。”其僧礼拜。师云:“苦哉屈哉谁人似我。”

  师一日谓众曰:“除却日明夜暗。更说什么即得珍重。”时有僧问:“如何是无诤之句。”师云:“喧天动地。”

中邑洪恩

  朗州中邑洪恩禅师。仰山初领新戒到谢戒。师见来。于禅床上拍手云:“和和。”仰山即东边立又西边立。又于中心立然后谢戒了。却退后立。师云:“什么处得此三昧。”仰云:“于曹溪脱印子学来。”师云:“汝道曹溪用此三昧接什么人。”仰云:“接一宿觉用此三昧。”仰云:“和尚什么处得此三昧来。”师云:“某甲于马大师处学此三昧。”

  问:“如何得见性。”师云:“譬如有屋屋有六窗。内有一猕猴东边唤山山。山山应如是。六窗俱唤俱应。”仰山礼谢起云:“所蒙和尚譬喻无不了知。更有一事。只如内猕猴困睡。外猕猴欲与相见如何?”师下绳床。执仰山手作舞云:“山山与汝相见了。譬如桀螟虫在蚊子眼睫上作窠。向十字街头叫唤云:土旷人稀相逢者少。”云居锡云:“中邑当时。若不得仰山这一句语。何处有中邑也。”崇寿稠云:“还有人定得此道理么。若定不得。只是个弄精魂脚手。佛性义在什么处。”玄觉云:“若不是仰山争得见中邑。且道什么处是仰山得见中邑处。”

百丈怀海

  洪州百丈山怀海禅师者。福州长乐人也。凹去上下留中间岁离尘三学该练。属大寂阐化南康。乃倾心依附。与西堂智藏南泉普愿同号入室。时三大士为角立焉。一夕三士随侍马祖玩月次。祖曰:“正恁么时如何?”西堂云:“正好供养。”师云:“正好修行。”南泉拂袖便去。祖云:“经入藏禅归海。唯有普愿,独超物外。”

  马祖上堂大众云集。方升座良久。师乃卷却面前礼拜席。祖便下堂。师再参马祖。祖见师来取禅床角头拂子竖起。师云:“即此用离此用。”祖挂拂子于旧处。师良久,祖云:“你已后开两片皮将何为人。”师遂取拂子竖起。祖云:“即此用离此用。”师挂拂子于旧处。祖便喝。师直得三日耳聋。自此雷音将震。檀信请于洪州新吴界住大雄山。以居处岩峦峻极。故号之百丈。既处之未期月。参玄之宾四方麏至。即有沩山黄檗当其首。

  一日师谓众曰:“佛法不是小事。老僧昔再参马祖被大师一喝。直得三日耳聋眼暗。”时黄檗闻举不觉吐舌。师曰:“子已后莫承嗣马祖去。”檗云:“不然今日因师举。得见马祖大机之用。然且不识马祖。若嗣马祖已后丧我儿孙。”师云:“如是如是。见与师齐减师半德。见过于师,方堪传授。子堪有超师之作。”

  一日有僧哭入法堂来。师曰:“作么。”曰:“父母俱丧请师选日。”师云:“明日来一时埋却。”

  师上堂云:“并却咽喉唇吻速道将来。”沩山云:“某甲不道请和尚道。”师云:“不辞与汝道。久后丧我儿孙。”五峰云:“和尚亦须并却。”师云:“无人处斲额望汝。”云岩云:“某甲有道处请和尚举。”师云:“并却咽喉唇吻速道将来。”云岩曰:“师今有也。”师曰:“丧我儿孙。”

  师谓众曰:“我要一人传语西堂。阿谁去得。”五峰云:“某甲去得。”师云:“汝作么生传语。”五峰云:“待见西堂即道。”师云:“道什么。”五峰云:“却来说似和尚。”

  师与沩山作务次。师问:“有火也无。”沩山云:“有。”师云:“在什么处。”沩山把一枝木吹三两气过与师。师云:“如虫蚀木。”

  问:“如何是佛。”师云:“汝是阿谁。”僧云:“某甲。”师云:“汝识某甲否。”僧云:“分明个。”师乃举起拂子云:“汝还见么。”僧云:“见。”师乃不语。

  因普请镬地次。忽有一僧。闻饭鼓鸣。举起镬头大笑便归。师云:“峻哉。此是观音入理之门。”师归院乃唤其僧问:“适来见什么道理便恁么。”对云:“适来只闻鼓声动归吃饭去来。”师乃笑。

  问:“依经解义三世佛怨。离经一字如同魔说如何?”师云:“固守动静三世佛怨。此外别求即同魔说。”

  因僧问西堂云:“有问有答不问不答时如何?”西堂云:“怕烂却作么。”师闻举乃云:“从来疑这个老兄。”僧云:“请和尚道。”师云:“一合相不可得。”

  师谓众云:“有一人长不吃饭不道饥。有一人终日吃饭不道饱。”众皆无对。云岩问:“和尚每日驱驱为阿谁。”师云:“有一人要。”岩云:“因什么不教伊自作。”师云:“他无家活。”

  僧问:“如何是大乘顿悟法门。”师曰:“汝等先歇诸缘。休息万事。善与不善世出世间。一切诸法。莫记忆莫缘念。放舍身心令其自在。心如木石无所辩别。心无所行心地若空。慧日自现。如云开日出相似。俱歇一切攀缘贪嗔爱取垢净情尽。对五欲八风。不被见闻觉知所缚。不被诸境所惑。自然具足神通妙用。是解脱人。对一切境心无静乱。不摄不散透一切声色。无有滞碍名为道人。但不被一切善恶垢净。有为世间福智拘系。即名为佛慧。是非好丑是理非理。诸知见总尽不被系缚。处心自在。名初发心菩萨。更登佛地。一切诸法本不自空。不自言色。亦不言是非垢净。亦无心系缚人。但人自虚妄计著。作若干种解。起若干种知见。若垢净心尽。不住系缚不住解脱。无一切有为无为解。平等心量。处于生死其心自在。毕竟不与虚幻尘劳。蕴界生死诸入和合。迥然无寄一切不拘。去留无碍往来生死。如门开相似。若遇种种苦乐不称意事。心无退屈。不念名闻衣食。不贪一切功德利益。不为世法之所滞。心虽亲受苦乐不干于怀。粗食接命补衣御寒暑。兀兀如愚如聋相似。稍有亲分。于生死中广学知解。求福求智于理无益。却被解境风漂。却归生死海里。佛是无求人求之即乖。理是无求理求之即失。若取于无求复同于有求。此法无实无虚。若能一生心如木石相似。不为阴界五欲八风之所漂溺。即生死因断去住自由。不为一切有为因果所缚。他时还与无缚身同利物。以无缚心应一切心。以无缚慧解一切缚。亦能应病与药。”

  僧问:“如今受戒身口清净。已具诸善得解脱否。”答:“少分解脱。未得心解脱。未得一切解脱。”问:“云何是心解脱。”答:“不求佛不求知解。垢净情尽。亦不守此无求为是。亦不住尽处。亦不畏地狱缚。不爱天堂乐。一切法不拘。始名为解脱无碍。即身心及一切皆名解脱。汝莫言有少分戒善将为便了。有恒沙无漏戒定慧门。都未涉一毫在。努力猛作早与。莫待耳聋眼暗。头白面皱老苦及身。眼中流泪心中慞惶。未有去处。到恁么时。整理脚手不得也。纵有福智多闻都不相救。为心眼未开唯缘念诸境。不知返照复不见佛道。一生所有恶业悉现于前。或忻或怖。六道五蕴现前。尽见严好舍宅舟船车舆。光明显赫。为纵自心贪爱。所见悉变为好境。随所见重处受生。都无自由分。龙畜良贱亦总未定。”

  问:“如何得自由。”答:“如今对五欲八风。情无取舍。垢净俱亡。如日月在空不缘而照。心如木石。亦如香象截流而过。更无疑滞。此人天堂地狱。所不能摄也。又不读经看教。语言皆须宛转归就自己。但是一切言教。只明如今觉性自己。俱不被一切有无诸法境转。是导师。能照破一切有无境法。是金刚。即有自由独立分。若不能恁么得。纵令诵得十二围陀经。只成增上慢。却是谤佛。不是修行。读经看教。若准世间是好善事。若向明理人边数。此是壅塞人。十地之人脱不去。流入生死河。但不用求觅知解语义句。解属贪贪变成病。只如今但离一切有无诸法。透过三句外。自然与佛无差。既自是佛何虑佛不解语。只恐不是佛。被有无诸法转不得自由。是以理未立。先有福智载去如贱使贵。不如于理先立后有福智。临时作得。捉土为金。变海水为酥酪。破须弥山为微尘。于一义作无量义。于无量义作一义。”

  师有时说法竟。大众下堂乃召之。大众回首。师云:“是什么。”药山目之为百丈下堂句。

  唐元和九年。正月十七日归寂。寿九十五。长庆元年敕谥大智禅师。塔曰大宝胜轮。禅门规式:百丈大智禅师。以禅宗肇。自少室至曹溪以来。多居律寺。虽别院然于说法住持未合规度。故常尔介怀。乃曰:“祖之道欲诞布化元。冀来际不泯者。岂当与诸部阿笈摩教为随行耶。”旧梵语阿含。新云阿笈摩。即小乘教也。或曰:“瑜伽论缨珞经。是大乘戒律胡不依随哉。”师曰:“吾所宗非局大小乘。非异大小乘。当博约折中。设于制范务其宜也。”于是创意别立禅居。凡具道眼有可尊之德者。号曰长老。如西域道高腊长呼须菩提等之谓也。既为化主即处于方丈。同净名之室非私寝之室也。不立佛殿唯树法堂者。表佛祖亲嘱受当代为尊也。所褒学众无多少无高下。尽入僧中依夏次安排。设长连床施椸架挂搭道具。卧必斜枕床唇。右胁吉祥睡者。以其坐禅既久。略偃息而已。具四威仪也。除入室请益。任学者勤怠。或上或下不拘常准。其阖院大众朝参夕聚。长老上堂升坐。事徒众雁立侧聆。宾主问酬激扬宗要者。示依法而住也。粥随宜二时均偏者。务于节俭表法食双运也。行普请法上下均力也。置十务谓之寮舍。每用首领一人管多人营事。令各司其局也。饭者目为饭头。菜者目为菜头。他皆仿此。或有假号窃形混于清众。并别致喧挠之事。即堂维那检举。抽下本住挂搭。摈令出院者贵安清众也。或彼有所犯即以拄杖杖之。集众烧衣钵道具。遣逐从偏门而出者示耻辱也。详此一条制有四益。一不污清众生恭信故。三业不善不可共住。准律合用梵坛法治之者。当驱出院。清众既安恭信生矣。二不毁僧形循佛制故。随宜惩罚。得留法服后必悔之。三不扰公门省狱讼故。四不泄于外护宗纲故。四来同居圣凡孰辨。且如来应世尚有六群之党。况今像末岂得全无。但见一僧有过。便雷例讥诮。殊不知以轻众坏法。其损甚大。今禅门若稍无妨害者。宜依百丈丛林格式。量事区分。且立法防奸不为贤士然。宁可有格而无犯。不可有犯而无教。惟百丈禅师护法之益其大矣哉。禅门独行由百丈之始。今略叙大要。遍示后代学者。令不忘本也。其诸轨度山门备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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