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南溪先生朴文纯公文正集
卷第九
作者:朴世采
1731年
卷十

经筵故事

庚戌讲传首章

康诰曰克明德。臣熹曰克能也。又有胜义。言文王能明其明德也。太甲曰顾𬤊天之明命。臣熹曰顾。目在之也。𬤊。古是字通用。天之明命。即人之明德也。言先王之心。常欲明其明德。如目在夫物。不敢忘也。帝典曰克明峻德。臣熹曰峻。书作俊。大也。大德。即明德也。言尧能明其大德也。皆自明也。臣熹曰结所引书。以释明明德之意。皆谓自明己之明德也。

臣谨按此传之首章。释经文明明德之义。旧本脱误。今移在此。其曰克明德者。见人皆有是明德而不能明。唯文王能明之也。夫人之所以不能明其明德者何哉。气禀物欲害之也。盖气偏而失之太刚则有所不克。气偏而失之太柔则有所不克。声色之欲蔽之则有所不克。货利之欲蔽之则有所不克。不独此耳。凡有一毫之偏蔽得以害之则皆有所不克。唯文王无气禀物欲之偏蔽。故能有以胜之而无难也。其曰顾𬤊天之明命者。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命也。故人之明德非他也。即天之所以命我。而至善之所存也。是其全体大用。盖无时而不发见。于日用之间。事亲事长。饮食起居。其所当然。各有明法。人惟不察于此。是以气禀物欲。得以蔽之。而不能自明。常目在之。无少间断。真若见其参于前倚于衡也。则明德常明。而天命在我矣。其曰克明俊德者。人之为德。未尝不明。而其明之为体。亦未尝不大。但人自有以昏之。是以既不能明。而又自陷于一物之小。唯尧为能明其大德。而无昏暗狭小之累。是则所谓止于至善也。皆自明也者。言此上所引三句。皆言人当有以自明其明德也。能自明其明德。则能治其天下国家。而有以新民矣。

臣世采按此克明德之克。与章句所训少异。有问于朱子者曰。或问中却作能致其克之之功。又似克治之克如何。曰此克字虽训能字。然克字重。是他人不能。而文王独能之。若只作能明德。语意便都弱了。凡字有文义一般而声响顿异。如云克宅心克明德之类可见。然则或问所论克字之义。亦是能字之意。而非克治之克也。以此推之。是独讲义言胜之之义。盖此章若只载此文则克字固可兼胜意读也。下文既有克明峻德之语而并训为能。则其不可只训此克以胜意似明矣。然而讲义之说如此。岂以胜其气质物欲之说。较诸训能之意。尤为有力而可以相发。故当此侍讲之日。益切爱君之心。而遂以此说并进。以备其一义耶。呜呼旨哉。伏乞圣照。○臣又按此章注文。首言文王能明其明德。中言先王之心常欲明其明德。先王指成汤末言尧能明其大德。乃皆历举帝王能明明德者而言。与章句本文不同。于此益见朱子爱君忠国之至意。盖明明德。为大学纲领中纲领。而传文所引。又适是古昔圣王之事。由浅及深。由始及终。极为精密。故似更变文而详言之。以冀时君究心于文汤尧三圣之学。苟其然则凡在后之人主。恐亦不可不深体而力行之。以为己任。伏惟殿下深留意焉。

经筵留身面陈四事箚子

臣迂愚衰贱。无以逾人。仰荷圣明召。从远外置之近侍之列。处以劝诵之官。此岂私于小臣者哉。意者必以其粗尝讲学。稍有思虑。不肯随众默默。或有以仰裨圣治万分之一也。而臣伏自到阙。三获进对。狂妄之言。时蒙采纳。如添讲日看详封事。不受贺表之属。皆得施行。臣窃不自知以为庶几可以披沥肝胆。毕义愿忠。而无负于陛下所以收录使令之意。又窃惟念服在内朝。实以从容讽议为职。故虽被求言之诏。亦不敢辄同外臣撰述文字。以致宣泄。但尝面奏一二意。望陛下自以圣意施行。而累日以来。窃观天意。雷霆之后。继以阴雨。沈郁不解。夜明昼昏。此必政事设施。大有未厌人望。以致阴邪敢干阳德者。而臣前日所尝言之大者。尚亦未蒙省察。若但碌碌随群解释文义。时时陈说一二细微。以应故事。则不惟非陛下所以召用愚臣之意。亦岂愚臣所以服事陛下之志哉。今有微诚须至倾竭。臣之所言其最大者。则劝陛下凡百自奉。深务抑损。自宫闱之私。居处服用。且如潜邸之旧。以至外庭礼数仆御恩泽。亦未可遽然全享万乘之尊。庶几有以感格亲心。早遂晨昏定省之愿。以为陛下必垂开纳。而数日来乃闻有一日修葺旧日东宫。为屋三数百间。外议皆谓陛下意欲速成。早遂移跸。以为便安之计。不惟朱能抑损。乃是过有增加。臣不知此果出于陛下之心。大臣之议。军民之愿耶。抑亦左右近习。倡为此说。以误陛下。而欲因以遂其奸心也。臣恐不惟上帝震怒。灾异数出。正当恐惧修省之时。不当兴此大役。以咈谴告警动之意。亦恐畿甸百姓饥饿流离。阽于死亡之际。忽见朝廷正用此时大兴土木。修造宫室。但以适己自奉为事。而无矜恻悯怜之心。或能怨望忿切。以生他变。不惟无以感格太上皇帝之心。以致未有进见之期。亦恐寿皇在殡。因山未卜。几筵之奉。不容少弛。太皇太后皇太后皆以尊老之年。茕然在忧苦之中。晨昏之养。尤不可阙。而四方之人。但见陛下亟欲大治宫室。速得成就。一朝翩然委而去之。以就安便。六军万民之心。必又将有扼腕而不平者矣。前监未远。甚可惧也。至于一离尊亲之侧。轻去倚庐之次。深宫永巷。园囿池台。耳目之娱。杂然而进。臣又窃恐陛下之心。未易当此纷华盛丽之荧惑感移。虽欲日亲儒士。讲求经训。以正厥事。而进德修业。亦将有所不暇矣。此又臣之所大惧也。至于寿康定省之礼则臣尝言之矣。而其意有未尽也。今闻迩日一再过宫。亦未得见。而不亟为之虑。如臣所谓下诏自责。频日继往者。顾乃逶迤舒缓。无异寻常之时。泛然而往。泛然而归。太上皇帝闻之。必以为此徒备礼而来。实无必求见我之意。其深闭固拒而不肯见。固亦宜矣。又闻太上皇后惧忤太上皇帝之意。不欲其闻太上之称。又不欲其闻内禅之说。此又虑之过者。殊不知若但一向如此。而不为宛转方便。使太上皇帝灼知陛下所以不得已而即位。上安宗社。下慰军民。姑以代己之劳。而非敢遽享至尊之奉。则父子之间。上怨怒而下忧惧。将何时而已乎。父子天伦。三纲所系。不惟陛下之心深所未安。而四方观听殊为不美。久而不图。亦将有借其名以造谤生事者。此又臣之所大惧也。至于朝廷纪纲。尤所当严。上自人主以下至于百执事。各有职业。不可相侵。盖君虽以制命为职。然必谋之大臣。参之给舍。使之熟议。以求公议之所在。然后扬于王庭。明出命令而公行之。是以朝廷尊严。命令详审。虽有不当。天下亦皆晓然知其谬之出于某人。而人主不至独任其责。臣下欲议之者。亦得以极意尽言而无所惮。此古今之常理。亦祖宗之家法也。今者陛下即位未能旬月。而进退宰执。移易台谏。甚者方骤进而忽退之。皆出于陛下之独断。而大臣不与谋。给舍不及议。正使实出于陛下之独断。而其事悉当于理。亦非为治之体。以启将来之弊。况中外传闻。无不疑惑。皆谓左右或窃其柄。而其所行又未能尽允于公议乎。此弊不革。臣恐名为独断。而主威不免于下移。欲以求治。而反不免于致乱。盖自隆兴以来。已有此失。臣尚再三深为寿皇论之。非独今日之忧也。尚赖寿皇圣性聪明。更练世事。故于此辈虽以驱使之故。稍有假借。实亦阴有以制之。未至全堕其计。然积习成风。贻患于后。其害已有不可胜言者。如陈源,袁佐之流。皆陛下所亲见也。奈何又欲袭其迹而蹈之乎。且陛下自视聪明刚断。孰与寿皇。更练通达。孰与寿皇。寿皇尚不能制之于前。而陛下乃欲制之于后。臣恐其为患之益深。非但前日而已。此又臣之所大惧也。至于𣪁宫之卜。偏听台史胶固谬妄之言。堕其交结眩惑之计。而不复广询术人。以求吉地。但欲于祐思诸陵之傍。儹那迁就。苟且了当。既不为寿皇体魄安宁之虑。又不为宗社血食久远之图。则自宰执侍从以至军民。皆知其非而不敢力争。夫以寿皇之丰功盛烈。百世不忘。而所以葬之如此其草草也。此岂不又大咈天人之心。以致变异之频仍而贻患于无穷乎。此又臣之所大惧也。凡此四惧。皆非小故。臣愿陛下深察愚言而反之于心。明诏大臣。首罢修葺东宫之后。而以其工料。回就慈福重华之间。草创寝殿一二十间。使粗可居。又于宫门之外。草创供奉宿卫之庐数十间。勿使其有偪仄暴露之苦。如是则上有以感格太上皇帝之心。而速南内进见之期。又有以致寿皇几筵之奉。而尽两宫晨昏之礼。下有以塞群下窥观眩惑之奸。而慰斯民饥饿流离之叹。此一事也。若夫过宫之计。则臣又愿陛下下诏自责。减省舆卫。入宫之后。暂变服色。如唐肃宗之改服紫袍。执鞚前马者。预诏近属尊行之贤。使之先入。首白太上皇后。以臣前所陈宛转方便之说。然后随之而入。望见太上皇帝。即当流涕伏地。抱膝吮乳。以伸负罪引慝之诚。而太上皇后宗戚贵臣。左右环拥。更进譬谕解释之词。则太上皇帝虽有忿怒之情。亦且霍然云消雾散。而懽意浃洽矣。此二事也。若夫朝廷之纪纲。则臣又愿陛下深诏左右勿预朝政。但使朝廷尊严。纪纲振肃。而国家有泰山之安。则此等自然不失富贵长久之计。其实有勋庸而所得褒赏。未惬众论者。亦诏大臣公议其事。稽考令典。厚报其劳。而凡号令之弛张。人才之进退。则一委之二三大臣。使之反复较量。勿徇己见。酌取公论。奏而行之。批旨宣行。不须奏覆。但未令尚书省施行。先送后省审覆。有不当者。限以当日便行缴駮。如更有疑则诏大臣与缴駮之官。当晩入朝。面议于前。互相论难。择其善者。称制临决。则不惟近习不得干预朝权。大臣不得任己私。而陛下亦得以益明习天下之事。而无所疑于得失之算矣。此三事也。若夫山陵之卜。则臣前日尝以议状进呈。近日又与同列连名具奏。今更不敢频烦圣听。亦望特宣大臣。使详臣等前后所论。而决其可否于立谈之间。先宽七月之期。次黜台史之说。别求草泽。以营新宫。使寿皇之遗体得安于内。则宗社生灵皆蒙福于外矣。此四事也。凡此四事。皆今日最急之务。切乞留神反复思虑。断而行之。以答天变。以慰人心。上以彰圣主用人求谏之实。下以伸小臣爱君忧国之忠。则臣不胜千万大幸。又窃念臣老病之馀。寒斋独宿。终夜不寐。忧虑万端。而进对之时。率多遗忘。言语精神。又不能以自达。是以前日一再面奏。所陈数事。有未蒙深察者。今因入侍。敢复冒昧辄形纸墨。伏惟圣明独赐详览而择其中。至于孤危之踪。不敢自保。窃恐自今以往。不获久侍清闲之燕矣。乞留中

不受贺表下贴黄。臣又闻前日贺表。虽蒙退出。而未降指挥。今后合称贺事。三年之内。并与权免。其节序变迁。并合进名奉慰。幷乞圣明先赐处分。庶几遇事免致失礼。伏候圣旨。

此三事也下贴黄。臣又尝谓人主当务聪明之实。而不可求聪明之名。信任大臣。日与图事。反复辨论。以求至当之归。此聪明之实也。偏听左右。轻信其言。每事从中批出处分。此聪明之名也。务其实者。今虽未明。久必通悟。务其名者。或外间一时可以竦动观听。然中实未明。愈久而愈暗矣。二者之间。所差毫厘。而其得失则有大相远者。伏乞睿照。

臣世采按朱子年谱。时有旨修葺东宫三数百间。而谏臣黄度将论近习。遽以特批逐之。先生不胜忧虑。乃具奏四事。即指此也。其所力言。尤在于朝廷之纪纲一段。初朱子赴召至上。饶闻以内批逐首相。有忧色。至太和塔。永嘉诸贤似指陈傅良等俱集。各陈所欲施行之策。纷纭不决。朱子曰彼方为几。我方为肉。何暇议及此哉。时近习用事。御笔指挥。皆已有端。故其言如此。至是遂有是奏。盖朱子自孝宗癸未入对垂拱殿。已有佞幸方张之说。厥后累因应旨入对。无不推本而极言之。其言有曰宰相台省师傅宾友谏诤之臣皆失其职。而陛下所与亲密谋议者。不过一二近习之臣也。此一二小人者。上则蛊惑陛下之心志。使陛下不信先王之大道。而悦于功利之卑说。不乐庄士之谠言。而安于私暬之鄙态。下则招集天下士大夫之嗜利无耻者。文武汇分。各入其门。名为陛下之独断。而实此一二人者阴执其柄。盖其所壤。非独壤陛下之纲纪而已。乃并与陛下所以立纲纪者而坏之。使天下之忠臣贤士。深忧永叹。不乐其生。然则民又安可得而恤。财又安可得而理。军政何自而修。土宇何自而复。而宗庙之仇耻。又何时而可雪耶。其言明白痛切。可以贯日月而泣鬼神。盖不如此。无以感回天听。以克表明其君臣之义故也。然所谓近习者。本指渊,觌,说,昪之徒。而今此所论即为韩侂胄而言。其人虽殊。而其害则同。卒之使忠贤尽逐。宗社几危。呜呼痛哉。此诚后之人主所当深戒者。伏乞圣念。

闰十月戊午朔晩讲传二章

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臣熹曰盘。沐浴之盘也。铭。铭其器以自戒之辞也。苟。诚也。汤以为人之洗濯其心以去恶。如沐浴其身以去垢。故铭其盘言。诚能一日有以涤其旧染之污而自新。则当因其已新者。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不可略有间断也。康诰曰作新民。臣熹曰鼓之舞之之谓作。言振起其自新之民也。诗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臣熹曰言周国虽旧。至文王。能新其德。以及于民。而始受天命也。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臣熹曰自新新民。皆欲止于至善也。

臣谨按此传之二章。释新民之义也。盖沐浴之盘者。常用之器。而铭者自警之辞也。古之圣贤。兢兢业业。固无时而不戒谨恐惧。然犹恐其意有所怠而忽忘之也。是以于其常用之器。各因其事而刻铭。以致戒焉。欲其常接乎目。每警乎心。而不至于忽忘也。其辞所谓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者。则取沐浴之事而言之。盖人之有是德。犹其有是身也。德之本明。犹其身之本洁也。德之明而利欲昏之。犹身之洁而尘垢污之也。一朝存养省察之功。真有以去其前日利欲之昏而日新焉。则亦犹其疏瀹澡雪。而有以去其前日尘垢之污也。然既新矣。而所以新之之功不继。则利欲之交。将复有如前日之昏。犹既洁矣。而所以洁之之功不继。则尘垢之集。将复有如前日之污也。故必因其已新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使其存养省察之功。无少间断。则明德常明。而不复为利欲之昏。亦如人之一日沐浴。而日日沐浴。又无日而不沐浴。使其疏瀹澡雪之功。无少间断。则身常洁清。而不复为旧染之污也。昔成汤所以反之而至于圣者。正惟学于伊尹。而有得于此。故有感乎沐浴之事。而刻铭于盘以自戒焉。而称其德者。亦曰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又曰以义制事。以礼制心。又曰从谏弗咈。改过不吝。又曰与人不求备。检身若不及。皆日新之谓也。至诗所谓圣敬日跻者。则其语意于日新为至近。而敬之一字。又见其所以日新之本。盖不如是则亦何地可据而能日继其功哉。其后伊尹复政太甲。复以终始惟一。时乃日新。为丁宁之戒。盖于是时。太甲方且自怨自艾于桐。处仁迁义而归。是亦所谓苟日新者。故复推其尝以告于汤者告之。欲其日进乎此。无所间断。而有以继其烈祖之成德也。其意亦深切矣。至周武王践祚之初。受师尚父丹书之戒。而于几席觞豆刀剑户牖盥盘。莫不铭焉。则亦闻汤之风而兴起者。皆可以为万世帝王之法矣。传者释新民之义而及于此。盖以是为自明之至而新民之端也。其曰作新民者。武王之封康叔以商之馀民。染纣污俗而失其本心也。故作康诰之书而告之以此。欲其有以鼓舞而作兴之。使之振奋踊跃。以去其恶而迁于善。舍其旧而进乎新也。然此岂声色号令之所及哉。亦自新而已矣。其曰周虽旧邦。其命惟新者。言周之有邦。自后稷以来千有馀年。至于文王。圣德日新。而民亦丕变。故天命之以有天下。是其邦虽旧。而命则新也。盖民之视效在君。而天之视听在民。若君之德昏蔽秽浊而无以日新。则民德随之。亦为昏蔽秽浊。而日入于乱。民俗既坏则天命去之。而国势衰弊。无复光华。如人向老。如日将暮。日凋日瘁。日昏日暗。不觉灭亡之将至。若其德以自新。而推以及民。使民之德。亦无不新。则天命之新。将不旋日而至矣。其曰君子无所不用其极者。盘铭言自新也。康诰言新民也。文王之诗。自新新民之极也。故曰君子无所不用其极。极即至善之云也。用其极者。求其止于是而已矣。

臣世采窃惟召公之戒成王曰。王其疾敬德。其丕能𫍯于小民。祈天永命。解之者曰。其书以𫍯小民。为祈天永命之本。以疾敬德。为𫍯小民之本。今以朱子天命之说推之。虽其立义少异。而归趣一致。明白痛切。不啻符契。可谓深得召公之旨矣。盖天命靡常。系乎厥德。自古圣帝明王。克艰天位。兢兢业业。若临深渊者。惟在祗畏天命而已。是以岐周之兴千有馀年。宜其沦替不振。而文王一修其德。以及于民。天命遂新。武王之业。配天罔极。宜其安定无虞。而召公乃以疾德𫍯民告王。犹恐天命之不永。是盖于其去就离合之际。不容一发者。晓然甚晢。所以重为之祗畏也。然当后世国家中衰。其于天命之几。无以新之永之。而民德昏秽。国势衰弊。以至于乱亡之域。一如朱子之所言。则是无他策。只有孟子所谓师文王一节耳。盖文王虽不可遽及。既思所以师之。则必能效其克己以明德矣。必能效其宜家以教国矣。而又必能效其仁敬孝慈信而止于至善矣。然则推己之德。固能及人。而天命之新。将在于我。顾何患于昏秽衰弊之甚。日凋日瘁日昏日暗者耶。若夫召公所谓疾敬德者。即程子所陈寅畏祗惧之说可以当之。而亦既详具于格致之传。自可以勉致矣。所谓𫍯小民者。即书所谓上下勤恤之说。而尤当尽心者也。夫天之视听。因民视听。一则可畏。一则可爱。苟非推若保之心。施有耻之化。薄赋敛轻徭役。以遂其生。明教化正风俗。以若其性。则无以致其𫍯之之道。而丕受天命。以新其国。此又疾敬德𫍯小民。所以为天命维新之阶梯也。伏惟殿下深留意焉。

年谱

是日讲至盘铭日新。因论成汤有盘铭。武王有丹书。皆人主忧勤警戒之意。○先生讲及数次。复编次成帙。取旨进入。上喜且令点句以来。他日讲问。上曰宫中常读之。其要在求放心耳。先生顿首谢。因复奏疏勉上进德。略言云云。见行状。所以推广上意焉。○先生谓门人曰。上可与为善。愿常得贤者辅导。天下有望矣。

庚申早讲传三章

诗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臣熹曰邦畿。王者之都也。止。居也。言物各有所当止之处也。诗云缗蛮黄鸟。止于丘隅。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臣熹曰缗蛮。鸟声。丘隅。岑蔚之处。子曰以下。孔子说诗之辞。言人当知所常止之处也。诗云穆穆文王。于缉煕敬止。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臣熹曰穆穆。深远之意。于。叹美辞。缉。继续也。煕。光明也。敬止。言其无不敬而安所止也。引此而言圣人之止。无非至善。五者。乃其目之大者也。诗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瑟兮僴兮者恂栗也。赫兮喧兮者威仪也。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臣熹曰淇。水名。澳。隈也。菉。诗作绿。猗猗。美盛貌。斐。文貌。切以刀锯。琢以椎凿。皆裁物使成形质也。磋以鑢锡。磨以沙石。皆治物使其滑泽也。治骨角者既切而复磋之。治玉石者既琢而复磨之。皆言其治之有緖。而进进不已也。瑟。严密之貌。僴。武毅之貌。喧。诗作咺。赫喧。宣著盛大之貌。諠。诗作谖。忘也。道。言也。学。谓讲习讨论之事。自修者。省察克治之功。恂。郑氏读作峻。恂栗。战惧也。威。可畏也。仪。可象也。引诗而释之。以见能得至善之所由。而又以赞美德容之盛也。诗云於戏。前王不忘。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忘也。臣熹曰於戏。叹辞。前王。谓文武也。君子。谓其后贤后王。小人。谓后民也。此言前王盛德至善之馀泽。使天下后世。无一物不得其所。所以虽已没世。而人思慕之。愈久而不忘也。此两节。咏叹淫泆。其味深长。当熟玩之。

臣谨按此传之三章。释经文止于至善之义。其曰邦畿千里惟民所止者。以民止于邦畿。明物之各有所止也。其曰可以人而不如鸟乎者。言鸟于其欲止之时。犹知其当止之处。岂可人为万物之灵。而反不如鸟之能知所止而止之也。其引穆穆文王以下一节。则以圣人之止。而明至善之所在也。盖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是以万物庶事。莫不各有当止之所。但所居之位不同。则所止之善不一。故为人君则其所当止者在于仁。为人臣则其所当止者在于敬。为人子则其所当止者在于孝。为人父则其所当止者在于慈。与国人交则其所当止者在于信。是皆天理人伦之极致。发于人心之不容已者。而文王之所以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者。亦不能加毫末于是焉。但众人类为气禀物欲之所昏。故不能常敬。而失其所止。惟圣人之心。表里洞然。无有一毫之蔽。故连续光明。自无不敬。而所止者莫非至善。不待知所止而后得所止也。故传引此诗。而历陈所止之实。使天下后世。得以取法焉。学者于此。诚有以见其发于本心之不容已者而缉煕之。则其敬止之功。是亦文王而已矣。诗所谓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万邦作孚。正此意也。然君之所以仁。臣之所以敬。子之所以孝。父之所以慈。朋友之所以信。皆人心天命之自然。非人之所能为也。但能因事推穷。以至其极。而又推类以尽其馀。则天下之物。皆有以见其至善之所在而止之矣。其引瞻彼淇澳以下。旧本脱误。今移在此。其意则以明夫所以得其至善而止之之方。与其得止之验也。夫如切如磋。言其所以讲于学者。已精而益求其精也。如琢如磨。言其所以修于身者。已密而益求其密也。此其所以择善固执。日就月将。而得止于至善之由也。恂栗者。严敬之存乎中也。威仪者。辉光之著乎外也。此其所以睟面盎背。施于四体。而为止于至善之验也。盛德至善。民不能忘。盖人心之所同然。圣人既先得之。而其充盛宣著又如此。是以民皆仰之而不能忘也。盛德。以身之所得而言也。至善。以理之所极而言也。切磋琢磨。求其止于是而已矣。其引於戏前王不忘以下一节。则因上文民不能忘而言也。盖贤其贤者。闻而知之。仰其德业之盛也。亲其亲者。子孙保之。思其覆育之恩也。乐其乐者。含哺鼓腹而安其乐也。利其利者。耕田凿井而享其利也。此皆先王盛德至善之馀泽。故虽已没世而人犹思之。愈久而不能忘也。

臣世采按仁者。人君之大道。而四德之首也。传大学者。称文王之德而举此说以冠之。可谓得其旨矣。厥后孔子答颜渊问仁之义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答樊迟问仁知之义曰。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及答哀公之问曰。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盖仁之为道。周遍包涵。无所不备。而此三说者。尤切于人君。自相表里而总会。言虽约而义则大。伏惟殿下深留意焉。

论灾异箚子

臣窃闻今月五日。夜漏方下五六刻间。都城之内忽有黑烟四塞。草气袭人。咫尺之间。不辨人物。着于面目。皆为沙土。臣虽不曾亲见。然亲旧相访。见之者多。验之数人。其说如一。决非虚妄。臣窃思惟。间者以来。灾异数见。秋冬雷雹。苦雨伤稼。山摧地陷。无所不有。皆为阴盛阳微之证。陛下虽尝下责躬之诏。出敢谏之令。而天心未豫。复有此怪。亦为阴聚包阳。不和而散之象。臣窃惧焉。而恐其未有敢以闻于圣听者也。盖尝闻之。商中宗时。有桑谷幷生于朝。一莫大拱。中宗能用巫咸之言。恐惧修德。不敢荒宁。而商道复兴。享国长久。至于七十有五年。高宗祭于成汤之庙。有飞雉升鼎耳而鸣。高宗能用祖己之言。克正厥事。不敢荒宁。而商用嘉靖。享国亦久。至于五十有九年。古之圣王遇灾而惧。修德正事。故能变灾为祥。其效如此。伏愿陛下视以为法。克己自新。蚤夜思省。举心动念。出言行事之际。常若皇天上帝临之在上。宗社神灵守之在旁。懔懔然不复敢使一毫私意萌于其间。以烦谴告。而又申敕中外大小之臣。同寅协恭。日夕谋议。以求天意之所在而交修焉。则庶乎灾害日去。而福禄日来。臣不胜惓惓爱君忧国之至。

臣世采按朱子此言。其于因灾进戒之意。可谓至矣。然尝闻董仲舒之说曰。天人之际。甚可畏也。国家将有失道之败。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以此见天心之仁爱人君也其义益备。然后之人主。徒知于此减膳疏狱。以应故事。而实未有行其反己务实之道。以得天意如二宗者。遂或至于乱亡相寻。宗社丘墟。岂不哀哉。今遇此等灾异。惟当大加祗惧。先察其所以致之之由。次尽其所以消之之道。必务以实心修实德。有以仰承上天仁爱之意。则天人之间。自底于和悦交孚。而终无乱亡之虞矣。张九成又谓一念之善则天神地祗。祥风和气。皆在于此。一念之恶则妖星厉鬼。凶荒扎瘥。皆在于此。是以君子慎其独。此言尤有味。伏乞圣念。

乞令看详官面奏箚

臣昨具奏。乞降指挥看详臣庶所上封事。已蒙圣慈施行。今来窃见看详官所具进册。其间贴说极为详备。若令因侍经幄。面奏指陈。庶于聪明。实有裨补。

辛酉晩讲传四章止五章

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比谓知本。臣熹曰犹人。不异于人也。情。实也。引夫子之言而言圣人能使无实之人。不敢尽其虚诞之辞。盖我之明德既明。自然有以畏服民之心志。故讼不待听而自无也。观于此言。可以知本末之先后矣。

臣谨按此传之四章。释经文物有本末之义也。旧本脱误。今移在此。盖言圣人德盛仁熟。所以自明者。皆极天下之至善。故能大有以畏服其民之心志。而使之不敢尽其无实之辞。是以虽其听讼。无以异于众人。而自无讼之可听。盖已德既明。而民德自新。则得其本之明效也。或不能然。而欲区区于分争辨讼之间。以求新民之效。其亦末矣。

臣又谨按自此以上大学之传。以释正经前章之义者也。其言克明德者。欲学者自彊其志。以胜其气禀之偏。物欲之蔽。而能明其明德也。其言顾𬤊天之明命者。欲学者之于天理。心存目在。而不可以顷刻忘也。其言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者。欲学者深自省察。一日沛然有以去恶而迁善。则又如是日日加功而无间断也。其言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者。欲学者之不以小善自足。而益进其功。以求止于至善。亦日新之意也。凡此数者。其言虽殊。其意则一。臣愿陛下深留圣意。而实致其功。必使一日之间。晓然有以见夫气禀物欲之为己害。脱然有以去之而无难。则天理之明。了然在目。而有以为日新之地矣。然后日日新之又日新之。如既切而复磋之。如既琢而复磨之。以至于至善在我。而无所不用其极。则宋虽旧邦。而天之所以命陛下者则新矣。如其不然则臣恐天下之势。将有如前章所谓向老而将暮者。臣不胜大惧。惟陛下之留意焉。

此谓知本。程子曰衍文也此谓知之至也。臣熹曰此句之上。当有阙文。

臣谨按此传之五章。其次当释物格知至之义。今亡其辞。而独留此一句。乃章末之结语也。臣尝窃考此篇之旨。其纲领有三。其条目有八。而格物致知。最为先务。今乃独遗其本传之文。不知其所以发明此旨者。果为何说。甚可惜也。然而尚赖程氏之言。有可以补其亡者。如曰学莫先于正心诚意。然欲正心诚意。必先致知。而欲致知。又在格物。致尽也。格至也。凡有一物。必有一理。穷而至之。所谓格物者也。然而格物亦非一端。如或读书讲明道义。或论古今人物而别其是非。或应接事物而处其当否。皆穷理也。但能今日格一件。明日又格一件。积习既多。然后脱然有贯通处。又曰穷理者。非谓必尽穷天下之理。又非谓止穷得一理便到。但自一身之中。以至万物之理。理会得多。自当脱然有悟处。又曰格物非欲尽穷天下之物。但于一事上穷尽。其他可以类推。至于言孝则当求其所以为孝者如何。若一事上穷不得。且别穷一事。或先其易者。或先其难者。各随人浅深。譬如千蹊万径。皆可以适国。但得一道而入。则可以推类而通其馀矣。盖万物各具一理。而万理同出一原。此所以可推而无不通也。至于论其所以用力之本。则其言又曰学道以知为先。致知以敬为本。又曰涵养须是敬。进学则在致知。又曰致知在乎所养。养知莫过于寡欲。论其所以为敬之方。则其言又曰主一之谓敬。无适之谓一。又曰但庄整齐肃则心便一。一则自无非僻之干。存之久而天理明矣。至其门人谢良佐之言则曰敬是常惺惺法。尹焞之言则曰人能收敛其心。不容一物则可以谓之敬矣。此皆切至之言。深得圣经之旨。传文虽亡。然于此可以得其梗槩矣。故臣又拾遗意而论之曰。天道流行。造化发育。凡有声色貌象而盈于天地之间者。皆物也。既有是物。则其所以为是物者。莫不各有当然之则。具于人心而自不容已。是皆得于天之所赋。而非人之所能为也。今且以其至切而近者言之。则心之为物。实主于身。其体则有仁义礼智之性。其用则有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之情。浑然在中。随感而应。各有攸主而不可乱也。次而及于身之所具。则有口鼻耳目四支之用。又次而及于身之所接。则有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之常。是皆必有当然之则。而自不容已。所谓理也。外而至于人。则人之理不异于己也。远而至于物。则物之理不异于人也。是乃书所谓降衷。诗所谓秉彝。刘子所谓天地之中。子思所谓天命之性。孟子所谓仁义之心。程氏所谓天然自有之中。张载所谓万物之一原。邵雍所谓道之形体者。但其气质有清浊偏正之殊。物欲有浅深厚薄之异。是以圣之与愚。人之与物。相与殊绝而不能同耳。以其理之同。故以一人之心而于天下万物之理。无不能知。以其禀之异。故于其理。或有所不能穷也。理有未穷。故其知有不尽。知有不尽则其心之所发。必不能纯于义理。而无杂乎物欲之私。此其所以意有不诚。心有不正。身有不修。而天下国家不可得而治也。昔者圣人盖有忧之。是以于其始教。为之小学。而使人习于诚敬。则所以养其德性。收其放心者。已无所不用其至矣。及其进乎大学。则所谓格物致知云者。又欲其于此。有以穷究天下万物之理。而致其知识。使之周遍精切而无不尽也。若其用力之方。则或考之事为之著。或察之念虑之微。或求之文字之中。或索之讲论之际。使于身心性情之德。人伦日用之常。以至天地鬼神之变。鸟兽草木之宜。莫不有以见其所当然而自不容已者。而又从容反复而日从事乎其间。以至于一日脱然而贯通焉。则于天下之理。皆有以究其表理精粗之所极。而吾之聪明睿知。亦皆有以极其心之本体而无不尽矣。凡此拟议窥觎于后。是则岂不反为大危大累而深可畏哉。然而尚幸有可为者。亦曰敬而已矣。若能于此。深思猛省。痛自策励。兼取孟子程氏之言。便从今日从事于敬。以求放心。则犹可以涵养本源而致其精明。以为穷理之本。伏惟陛下深留圣意。实下功夫。不可但崇空言。以应故事而已也。臣义切爱君。不觉烦渎。下情无任恐惧恳激之至。

臣世采按此篇修身以上。即所谓明明德者。宜皆不出乎身心之内。而独格物一条似在其外。程子虽有合内外之说。而犹未分晓。盖朱子于或问末段。有曰人之所以为学。心与理而已矣。心虽主乎一身。而其体之虚灵。足以管乎天下之理。理虽散在万物。而其用之微妙。实不外乎一人之心。初不可以内外精粗而论也。其言固已举其大体。而抑尝窃思之。物虽在外。而其始也必待人格之之功。其终也亦系人格之之效。要其所以为物者。未尝舍人而有所自格。则乃与朱子所论义字之义所谓事之宜。虽若在外。然其所以制其宜则在心者。所当并推而有得。是尤不必以在内在外。分而贰之也。如中朝王守仁之论。其言口格者正也。正其不正。归于正也。诡经悖理。固不足道矣。及我国诸儒。如郑经世之说。略见经书辨疑。亦或不免有疑于格物之训者。皆不深理会于此义故也。伏乞圣照。○臣又按或问以敬之义。冠诸篇首。而此乃附诸格物之后者何哉。盖或问本为后学而设。遂以敬字追补小学之功。而仍及于大学。别为一说。以为圣学之成始成终者。其体然也。至于经筵进讲。自非追补小学之类。则三纲八条。固亦不待敬字之义而功无不备。只得依本子推说矣。惟于格物之章。乃以程子所论而并及之。其势又不得不然。况于其末直以从事于敬。以求放心为言。所望于君父者。不啻深切。固不必别为一说而能致其功也。伏乞圣照。○臣又惟朱子当孝宗初。上封事及垂拱殿箚。皆论帝王之学。必以格致为主。其言曰夫格物者。穷理之谓也。盖有是物。必有是理。然理无形而难知。物有迹而易睹。故因是物以求之。使是理了然心目之间。而无毫发之差。则应乎事者。自无毫发之缪。是以意诚心正而身修。至于家之齐。国之治。天下之平。亦举而措之耳。陛下虽有生知之性。高世之行。而未尝随事以观理。故天下之理。多所未察。未尝即理以应事。故天下之事。多所未明。是以举措之间。动涉疑贰。听纳之际。未免蔽欺。平治之效。所以未著。由不讲于大学之过也。盖圣门为学之要。知行而已。其先后轻重。固有所分矣。然非生知安行之圣。则其为天下国家。而遇大变处大权者。将舍格致之功知识之明。而无以善处之。夫岂一介忠信笃行之人所能办哉。我宣庙朝先正臣李珥亦曰朝廷之上。识见为先。识见不明。虽贤不济事。亦谓此也。是皆知要适用之论。伏惟殿下深留意焉。

乞讨论丧服箚子

臣闻三年之丧。齐疏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达于庶人。无贵贱之殊。而礼经敕令子为父。嫡孙承重为祖父。皆斩衰三年。盖嫡子当为父后。以承大宗之重。而不能袭位以执丧。则嫡孙继统而代之执丧。义当然也。自汉文短丧之后。历代因之。天子遂无三年之丧。为父且然。则嫡孙承重。从可知已。人纪废坏。三纲不明。千有馀年。莫能厘正。及我大行至尊寿皇圣帝。至性自天。孝诚内发。易月之外。犹执通丧。朝衣朝冠。皆以大布。超越千古拘挛牵掣之弊。革去百王衰陋卑薄之风。甚盛德也。所宜著在方册。为世法程。子孙守之。永永无斁。而间者遗诰初颁。太上皇帝偶违康豫。不能躬就丧次。陛下实以世嫡之重。仰承大统。则所谓承重之服。著在礼律。所宜一遵寿皇已行之法。易月之外。且以布衣布冠。视朝听政。以代太上皇帝躬执三年之丧。而一时仓卒。不及详议。遂用漆纱浅黄之服。不惟上违礼律。无以风示天下。且将使寿皇已革之弊。去而复留。已行之礼。举而复坠。臣愚不肖诚窃痛之。然既往之失。不及追改。唯有将来启殡发引礼。当复用初丧之服。则其变除之节。尚有可议。欲望陛下仰体寿皇圣孝成法。明诏礼官。稽考礼律。预行指定。其官吏军民男女方丧之礼。亦宜稍为之制。勿使过为华靡。布告郡国。咸使闻知。庶几渐复古制。而四海之众有以著于君臣之义。实天下万世之幸。

臣世采按续纲目。诏行孝宗皇帝丧三年。用朱熹言也。又按朱子年谱。奏礼律嫡孙承重斩衰三年。诏礼官讨论。后不果行。宋史胡纮传又曰。宁宗以孝宗嫡孙。行三年服。纮言止当服期。诏集议释服。于是从纮。准此纲目之说误矣。盖所谓承重之服者。谓父先亡而子为父。代服祖丧也。今光宗称疾不出。使孝宗之丧终无正主。则虽非父先亡。而义当代为之服。此朱子箚子之意也。然无他说可以旁证。只据礼经承重之文而言之。几于所谓义起者。而后得赵商,郑玄问答。与之一一相符。遂为定论。由此以克扶大伦而明大统。为万世不易之大法。其亦可谓因略致详。推旧为新。不屑屑于既往之迹。而能合乎先王之意者也。呜呼贤哉。但时君卒纳胡纮之言。使其已正之丧纪。废坠不振。其咎又可见矣。伏乞圣照。

面奏祧庙箚子

臣窃见太祖皇帝受命之初。未遑他事。首尊四祖之庙。而又以僖祖为四庙之首。累圣尊崇。罔敢失坠。中间虽以世数寝远。迁之夹室。而未及数年。议臣章衡复请尊奉。以为太庙之始祖。宰相王安石等遂奏以为本朝自僖祖以上。世次不可得而知。则僖祖其庙。与稷契疑无以异。今欲毁其庙而藏其主。替祖宗之尊。而下祔于子孙。非所以顺祖宗之孝心也。于是神宗皇帝诏从其请。而司马光,韩维,孙朴,孙固等以为非是。力奏争之。其说甚详。然其主意。不过以为太祖受命立极。当为始祖。而祫享东向。僖祖初无功德。亲尽当祧而已。臣尝深考其说。以人心之所安者揆之则僖祖者。太祖之高祖考也。虽历世久远。功德无传。然四世之后。笃生神孙。顺天应人。以宁兆庶。其为功德。盖不必身亲为之然后为盛也。是以太祖皇帝首崇立之。以为初庙。当此之时。盖已归德于祖。而不敢以功德自居矣。今乃以欲尊太祖之故。而必使之夺据僖祖初室东向之位。臣恐在天之灵。于此有所不安而不敢当也。安石之为人。虽不及光等之贤。而其论之正则有不可诬者。世之论者。不察乎此。但见太祖功德之盛。而不知因太祖当日崇立僖祖之心。以原其所自。但见光等之贤。非安石,章衡之所及。而不知反之于己。以即夫心之所安。是以纷纷多为异说。臣尝病其如此。每恨无以正之。故不谓今日之来。适逢此议。而又以疾病之故。不获祗赴。谨已略具鄙见。申尚书省。乞与敷奏。幷画成图本。兼论古今宗庙制度得失。因又访得元祐大儒程颐所论。深以安石之言为当。贴说详尽。而所论幷祧二祖。止成八世之说。尤为明白。未知已未得达圣听。欲乞宣问详赐览观。幷下此奏。别令详议。以承太祖皇帝尊祖敬宗报本反始之意。上延基祚。下一民听。千万幸甚。

臣世采按朱子年谱。孝宗将祔。礼官请并祧僖宣二祖。而正太祖东向之位。时宰相指赵汝愚素主此说。癸亥当集议。先生度难以口舌争。乃入议状。宰相不听。先生复奏疏论之。丙寅得旨。来日内引。丁卯入对赐食。上问外事人才毕。请宣引之旨。上于榻后取文书一卷曰。此卿所奏庙议也。可细陈其说。初先生既被旨。恐上必问及。乃取所论。画为图本。贴说详尽。至是出以奏陈。久之上再三称善。且曰僖祖自不当祧。高宗即位时不曾祧。寿皇即位时亦不曾祧。太上即位时又不曾祧。今日岂可容易。可于榻前撰数语。俟经批出施行。先生方惩内批之弊。因乞降出箚子。再令臣僚集议。既退即以上意喩庙堂。则闻已毁四祖庙矣。盖朱子当时以祧僖祖一事。为朝廷大失。其与赵汝愚书。至曰丞相以宗支入辅王室。而无故轻撤祖宗之庙。欲望神灵降歆垂休锡羡。以永国祚于无穷。其可得乎。夫朱子本意如此。岂不欲其事之必成。而独以内批为时痼弊。不可不深惩而痛戒之。故宁使庙议不成。而不敢径自撰批施行。其正义明道。自任以格君心之非者深矣。伏乞圣照。

丙戌晩讲传六章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臣熹曰毋者。禁止之辞也。人心本善。故其所发。亦无不善。但以物欲之私。杂乎其间。是以为善之意。有所不实而为自欺耳。能去其欲则无自欺。而意无不诚矣。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慊。故君子必慎其独也。臣熹曰如恶恶臭。恶之深也。如好好色。好之切也。慊。快也足也。独者。人所不知。而己所独知之之地也。好善恶恶。深切如此则是意常快足而无自欺矣。必谨其独者。所以察之于隐微之间。不使其有物欲之杂而为自欺也。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臣熹曰闲居。独处也。厌然。消沮闭藏之貌。小人为恶于隐微之中。而诈善于显明之地。则自欺之甚也。然既实有是恶于中。则其证必见于外。徒尔自欺。而不足以欺人也。君子之谨独。不待监此而后能。然亦不敢不监此而加勉也。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臣熹曰言虽幽隐之中。吾所独知之地。而众所共见有如此者。可畏之甚也。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臣熹曰胖。安舒也。言富则能润屋矣。德则能润身矣。故心无愧怍则体常舒泰。德之润身者然也。盖善之实于中而形于外者如此。又君子之所以不可不谨独而诚其意也。

臣谨按此传之第六章。承上章之言。以释经文诚意之义者也。臣又详说之曰。民之秉彝。本无不善。故人心之发。莫不知善之当为而欲为之。惟其气禀之杂。物欲之私。有以害之。是以为善之意。有所不实。而不免为自欺也。所谓自欺者。外有欲善之形。而其隐微之间。常有不欲者以拒乎内也。外有恶恶之状。而其隐微之间。常有不恶者以主乎中也。是以其外虽公而中则私。其形常是而心则否。是皆自欺之类也。所谓诚其意者。亦禁乎此而已矣。能禁乎此则其心之所发。在于好善则表里皆好。而隐微之间无一毫之不好。心之所发。在于恶恶则表里皆恶。而隐微之间无一毫之不恶。是以其好善也如好好色。其恶恶也如恶恶臭。而方寸之间。无有纤芥不快不足之处。是则所谓自慊而意之诚也。能自慊而意诚则其隐微之间。无非善之实者。君子于此。亦致其谨而不使一毫之私得以介乎其间而已。若小人之自欺则不惟形于念虑之间。而必见于事为之际。此知其为恶而揜之则既不足以自欺。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则又不足以欺人。亦何益之有哉。此君子所以又以为戒而必谨其独也。其引曾子之言以下则所以明夫隐微之间。实有不善。则人皆知之。如十目之所同视。十手之所同指。无不见之。甚可畏也。隐微之间。实无不善。则其形于外也亦然。盖多财之人其屋必美。有德之人其身必修。其心广大则其体必安舒。此又以著理之必然。而见君子所以必诚其意之指也。然考之于经。则所以能诚其意者。乃在夫知至。盖知无不至。则其于是非得失。皆有以剖析于毫厘之间。而心之所发。必无外善内恶之弊。所以有主于中。有地可据。而致谨于隐微之间也。若知有不至。则其不至之处。恶必藏焉。以为自欺之主。虽欲致其谨独之功。亦且无主之能为。而无地之可据矣。此又传文之所未发。而其理已具于经者。皆不可以不察也。然犹为众人言之耳。若夫人君则以一身托乎兆民之上。念虑之间。一有不实。不惟天下之人。皆得以议其后。而祸乱乘之。又将有不可遏者。其为可畏。又不止于十目所视十手所指而已。愿陛下于此深加省察。实用功夫。则天下幸甚。如其不然。则今日区区之讲读。亦徒为观听之美而已。何益于治道有无之实。以窒夫祸乱之原哉。

臣世采按朱子大学讲义止此。正心章以下。盖阙如也。斯为万世君臣之遗恨。然臣窃尝闻之。大学之道。有纲领有条目。条目之中。必以致知诚意为要本。今既于此二章。详解而明辨之。首尾皆具。至于诚意章注文。视章句倍加详明。虽妇人孺子。皆当深会。则推此以往。宜无甚难通者。况朱子已各附其丁宁反复之义于总论末段。意尤可见矣。为今之计。只当就此二章。潜心玩味。有以深体而力行之。又以参互推究于本书。以致夫帝王大学之道耳。苟或求多而惜缺。视若他书之残篇断简无所用者。惟此一心。已不足以入于尧舜之道。虽遍读六经四子。难以成帝王之学。况于此书耶。伏乞圣念。○臣窃惟中庸曰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孟子亦尝举此而为说。说者以大学诚意为诚之之类。是固然也。第朱子尝论其义。有曰诚之为义。真实无妄之云也。盖以理言之。惟天理为至实而无妄也。以德言之。惟圣人之心为至实而无妄也。至于随事而言则一念之实亦诚也。一言之实亦诚也。一行之实亦诚也。是其大小虽有不同。然其义之所归。未始不在于实也。以此推之。其不诚者。一切反是。天理而不诚则天理失其所以为天理矣。圣人而不诚则圣人失其所以为圣人矣。至于一念一言一行而不诚则一念一言一行。失其所以为一念一言一行矣。此大学诚意之教。虽与所谓诚者不同。亦必以此为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本。而其或心不能正。身不能修。家不能齐。国不能治。天下不能平者。又谓皆由于意之不诚者然也。且其不诚之患。始于自欺。而终于闲居为不善。不在于显明正大之地。而必在于幽暗隐微之境。以为其心术之病。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其原虽微。其弊有不可御者。不至于天理灭蚀而人欲放肆。君子屏黜而小人登庸。夷狄横行而中国衰亡则不止。所谓涓涓之水必至于漂山。炎炎之火必至于燎原矣。为人君者。苟非于此深烛其病而痛绝其根。一意下功于慎独之地。内自方寸幽隐之间。外至宫闱近密之际。无一念之或邪。无一言之或失。无一行之或背。以至意诚心正而万善俱备。实德日彰。则庶几与天理圣人同得其真实无妄之诚。而所谓参天地育万物之效者。亦不外是矣。伏惟殿下深留意焉。

乞修三礼箚子

臣闻之。六经之道同归。而礼乐之用为急。遭秦灭学。礼乐先坏。汉晋以来。诸儒补缉。竟无全书。其颇存者三礼而已。周官一书。固为礼之纲领。至其仪法度数。则仪礼乃其本经。而礼记郊特牲冠义等篇。乃其义说耳。前此犹有三礼通礼学究诸科。礼虽不行。而士犹得以诵习而知其说。煕宁以来。王安石变乱旧制。废罢仪礼。而独存礼记之科。弃经任传。遗本宗末。其失已甚。而博士诸生又不过诵其虚文。以供应举。至于其间亦有因仪法度数之失。而立文者则咸幽冥而莫知其源。一有大议。率用耳学臆断而已。若乃乐之为教则又绝无师授。律尺短长。声音清浊。学士大夫莫有知其说者。而不知其为缺也。故臣顷在山林。尝与一二学者。考证其说。欲以仪礼为经。而取礼记及诸经史杂书所载有及于礼者。皆以附于本经之下。具列注疏诸儒之说。略有端緖。而私家无书检阅。无人抄写。久之未成。会蒙除用。学徒分散。遂不能就。而锺律之制则士友间亦有得其遗意者。窃欲更加参考。别为一书。以补六艺之阙。而亦未能具也。欲望圣明特诏有司。许臣就秘书省太常寺。关借礼乐诸书。自行招致旧日学徒十馀人。踏逐空闲官屋数间。与之居处。令其编类。虽官人亦不系衔请俸。但乞逐月量支钱米。以给饮食纸札油烛之费。其抄写人即乞下临安府。差拨贴司二十馀名。候结局日量支犒赏。别无推恩。于公家无甚费用。而可以兴起废坠。垂之永久。使士知实学。异时可为圣朝制作之助。则斯文幸甚。天下幸甚。

臣世采按朱子既不准箚请。还山之后。乃与一时学者。依此法釐为仪礼经传通解。未终篇而殁。其丧祭二编。乃属门人黄干,杨复而成之。然其规模。各出注疏叠见。殊非通解本例。又无统合归正之期。若使当时宁宗说而绎之。得使朱子躬正礼乐。为万世不刊之制作。则宁有经生后学抚卷怀叹王邦典礼无所适从。如今日之为耶。呜呼惜哉。伏乞圣照。○臣又按朱子在经筵进箚止此。盖自有虞御世而禹皋陈谟。成周制治而周召献戒。呜呼逖哉。由玆以降。其以臣子而进言于君父。正大精切。能尽其义。莫如朱子。盖亦以后世道学。未有及于朱子者故也。观其上言主上之失德。下斥宰相之非人。以及宫闱近习之弊。凡可以有益于当时者。无不胪列而极言之。读其书诵其言。使人往往不觉击节歆服焉。臣愚尝窃因是以宋朝拟之我国家。实有大约相同处。国势素弱。与强邻为敌同也。贤邪迭用。遂成朋党之患同也。民穷兵怨。积弊几不可医同也。以此臣愚又谓欲救今日之弊者。必先深味于朱子奏疏。有以折衷而通变之。方可得力。第此所载。实以经筵时入奏为主。有未广及者。然于便殿首箚。见其尽孝处变之道矣。于次箚及进德箚。见其勉学修德之道矣。于留身四事箚。见其随事竭忠之道矣。于灾异箚。见其畏天图政之道。而未几去国焉。呜呼贤哉。凡为人主者。苟能尽心于斯。又必推类探讨而力行之。朱子封事奏箚今具在大全中则不患其言之不足矣。伏乞殿下深留圣意焉。○臣又按朱子年谱。庚午面对。乙亥直日。丙戌晩讲。留身申言前疏。乞赐施行。既退即降御批。朕悯卿耆旧。当此隆冬。恐难立讲。已除卿宫观。宰相执奏不行。内侍王德谦径遣付下。即附奏以谢。台谏给舍亦皆争留不可。初上之立也。赵相求能通意于长信宫者。知阁门事韩侂胄自诡于太皇太后亲属也。请效力。遣入白太皇太后。乃命喩意庙堂。其论遂定。侂胄自谓有定策功。出入宫掖。居中用事。先生离长沙。已闻之。即惕然以为忧。因免椟上。微寓其意。及进对再三面陈之。又数以手书。遣生徒密白丞相。当以厚赏酬其劳。勿使得预朝政。丞相方谓其易制。先生独怀忠愤。因讲毕奏疏极言之。侂胄大怨。阴与其党谋先去其为首者。乃于禁中为优戏。以荧惑上听。又按续纲目。工部侍郞黄艾因侍讲问逐熹之骤。帝曰始除熹经筵耳。今乃事事欲与闻。艾力辨其故。帝不听。呜呼异哉。窃详程子之罢以苏轼。朱子之逐以韩侂胄。但轼为文章气节之士。侂胄为近习权幸之人。趣操虽异。而其妨贤病国则同。何哉。轼则惧程子之道行。而已不得肆其志。侂胄恐朱子之道行。而已不得穷其欲。专思私利而不顾公义。虽使其末流祸及宗国而犹不恤。然而时君乃以轼,侂胄为贤。而程,朱为不肖。自取胥溺之患。前车覆而后车随。抑又何哉。至以朱子为事事与闻者。亦有其说。程子之时。专心于辅导幼主。无一及乎时政。诚以宣仁至圣而马,吕贤佐。故姑得如此耳。至于朱子所遭之时。与彼远矣。南内之未朝。山陵之未卜。丧礼之未行。祧庙之未允。朝纲之未正。灾异之未弭。此皆关系伦常政令之大体。方在从班。又何为而不及之耶。且其愿忠之意。已见于四事箚中。若必如宁宗之言。只管进讲。而不复与闻于国家他事。则是真教玉人雕琢。此孔孟之所以不遇。而天下国家之所以不治也。呜呼痛哉。伏惟殿下深留意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