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古文观止
卷三 周文
作者:吴楚材 吴调侯 
1695年
卷四

    卷三 周文

    祭公谏征犬戎

    周语上 国语

    主条目:祭公谏征犬戎

      穆王将征犬戎,西戎也。欲征其不享之罪。债。公谋父甫, ○祭,畿内之国,谋父所封,时为王卿士。谏曰:“不可。先王耀德不观贯。兵。耀,明也。观,示也。 ○一句领起全篇。夫兵戢而时动,动则威。戢,聚也。时动,如三时务农,一时讲武之谓。威,可畏也。观则玩,玩则无震。玩,黩也。震,惧也。 ○四句,一正一反。以申明不可观兵之意。是故周文公之《颂》曰:文,周公之谥。《颂·时迈》之诗,周公所作。‘载戢干戈,载櫜高。弓矢。载,用也。櫜,韬也。言武王既定天下,则收敛其干戈,韬藏其弓矢,示不复用也。 ○引证“不观兵”。我求懿德,肆于时夏,允王保之。’肆,陈也。时,是也。中国曰夏。允,信也。言武王常求懿美之德,以布陈于中国,信乎王之能保天命也。 ○引证“耀德”。先王之于民也,茂正其德,而厚其性,茂,勉也。正德者,父慈子孝,兄爱弟恭,夫义妇顺,所以正民之德也。如此而民之情性,未有不归于厚者。阜其财求,阜,大也。大其财求,使之衣帛食肉,不饥不寒,所以厚民之生也。而利其器用。如工作什器,商通货财之类。所以利民之用也。 ○三句,兼教养在内。明利害之乡,如字, ○得教养为利,失教养为害。乡,犹言所在也。明利害之所在,是耀德之实。以文修之,一句,包下修意五句。是不观兵之实。使务利而避害,怀德而畏威,故能保世以滋大。滋,益也。此言“耀德不观兵”之效。作一顿。下乃转入周世。

      “昔我先王世后稷,后稷,舜时农官。父子相继曰世。谓弃与不窋。以服事虞、夏。谓弃为舜后稷,不窋继之于夏启也。及夏之衰也,谓启子太康。弃稷弗务,弃,废也。废稷之官,不复务农。我先王不窋,质, ○弃之子。周禘祫文武,必先不窋,故通谓之王。用失其官,而自窜于戎、翟之间。尧封弃于邰,至不窋失官,去夏而迁于邠。邠西接戎,北近翟。不敢怠业,业,农业也。时序其德,纂同缵。修其绪,修其训典,序,布也。纂,继也。绪,事也。训,教也。典,法也。三“其”字,指弃而言。朝夕恪勤,守以惇笃,奉以忠信,三句,承上三句,极写其“不敢怠业”。奕世载德,不忝前人。奕世,累世也。载,承也。忝,辱也。自不窋以后至文王,皆继其德而弗坠。○已上言周家累世耀德。至于武王,昭前之光明,而加之以慈和。事神保民,莫不欣喜。武王亦只是耀德。商王帝辛,大恶乌故切。于民,辛,纣名也。大恶,大为民所恶。庶民弗忍,欣戴武王,以致戎于商牧。商牧,商郊牧野。 ○著“庶民弗忍”四字,便见武王不得已而用兵。是先王非务武也,勤恤民隐,而除其害也。恤,忧也。隐,痛也。非务武即不观兵之谓。勤恤民隐,即耀德之谓。 ○已上言武王并不观兵,下乃述邦制,以转入征犬戎之非。

      “夫先王之制:一句直贯到底。邦内甸服,邦内,天子畿内。甸,田也。服,事也。以皆田赋之事,故谓之甸服。王城之外,四面皆五百里也。邦外侯服,邦外,邦畿之外。侯服者,侯国之服。甸服外四面,又各五百里也。侯、卫宾服,侯,侯圻。卫,卫圻。中国之界也。谓之宾者,渐远王畿,而取宾见之义。侯服外四面,又各五百里也。夷蛮要平声。服,夷蛮去王畿已远。谓之要者,取要约之义,特羁縻之而已。宾服外四面,又各五百里也。戎翟荒服。戎翟去王畿益远。以其荒野,故谓之荒服。要服外四面,又各五百里也。 ○一层详五服之地。甸服者祭,祭于祖考。侯服者祀,祀于高曾。宾服者享,享于二祧。要服者贡,贡于坛𫮃。荒服者王。王,入朝也。世一见。各以其所贵者为贽。○此言五服佐天子宗庙之供者不同。 ○二层,详五服之职。日祭、祭以日至。月祀、祭以月至。时享、享以时至。岁贡、贡以岁至。终王,王以终世至。谓朝嗣王,及即位而来见。 ○三层,言五服之地有远近,故其供职有疏密。先王之训也。锁一句,前后照应,妙。有不祭,则修意,最近者知王意也。有不祀,则修言,稍近者听王言也。有不享,则修文,渐近者申以号令。有不贡,则修名,已远者播以仁声。有不王,则修德。极远者诞敷文德。 ○看五修字,便“见耀德”不是一味表暴,有反躬自治意。序成而有不至,则修刑。序,谓上五者次序。成,既修也。刑,法也。见下文。于是乎有刑不祭,士师。伐不祀,司马。征不享,诸侯承王命往征。让不贡,告不王。行使让者责其过,告者谕以理。 ○此修刑之序。于是乎有刑罚之辟,辟,怯也。有攻伐之兵,有征讨之备,有威让之令,有文告之辞。此修刑之具。 ○一意写作两层,却不嫌其重复,故妙。布令陈辞,而又不至,则又增修于德,无勤民于远。单承要荒二服。言远国非近者可比,唯有益自修德,不可加兵,致劳吴民也。是以近无不听,甸、侯、宾无不至。远无不服。要荒无不至。 ○已上结完先王无观兵于远国之事,下方说到穆王身上。

      “今自大毕、伯仕之终也,犬戎氏以其职来王,大毕伯仕,犬戎氏之二君。世终来王,荒服之职也。天子曰:‘予必以不享征之,且观之兵。’享,宾服之礼。则责犬戎,且示之以兵威。其无乃废先王之训,而王几顿乎!顿,坏也。既废先王待荒服之训,恐终王之礼,亦自此坏矣。吾闻夫犬戎树惇,能帅同率。旧德,而守终纯固,其有以御我矣!”树,立也。惇,厚也。帅,循也。纯,专也。固,一也。言犬戎立心惇厚,能率循其先人之德而守国,终于专一,有拒我之备矣。 ○废先王之训,则不可伐。有以御我,则不能伐。是极谏意。

      “王不听,遂征之,得四白狼,四白鹿以归。所获止此,果有以御我矣。自是荒服者不至。终王之礼,果自此坏。

    「耀德不觀兵」是一篇主腦,迴環往復,不出此意。穆王車轍馬跡徧天下,其中侈然有自大之心,不過觀兵犬戎以示雄武耳,乃僅得狼鹿以歸。不但不能耀德,并不成觀兵矣。結出「荒服不至」一語,煞有深意。
    

    召公谏厉王止谤

    周语上 国语

      厉王虐、国人谤王。谤、诽也。邵、召康公之后、穆公虎也、为王卿士。告曰、民不堪命矣。命虐、故不堪。 ○危言悚激。王怒、怒谤者。得卫巫、使监平声、谤者。巫、祝也。卫巫、卫国之巫。监、察也。以巫有神灵、有谤辄知之。以告、则杀之。以谤者告、即杀之。 ○写虐命犹不堪。国人莫敢言、非但不敢谤也、深一层说。道路以目。以目相盼而已。 ○四字妙甚、极写莫敢言之状、不堪命之极也。王喜、喜字、与上怒字相对。告召公曰、吾能弭米、谤矣、弭、止也。 ○监谤弭谤、写尽昏主作用。乃不敢言。如此四字、极写能弭谤伎俩、痴人声口如画。召公曰、是鄣之也。鄣、防也。非民无言、是鄣之使不得宣也。 ○断一句、便注定川字。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不可防、而口尤甚。 ○以民比川。川壅而溃、会、伤人必多。壅、鄣也。溃、水势横暴而四出也。 ○写防川。民亦如之。写防民。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为、治也。导、通也。宣、犹放也。 ○合写川民。 ○宣之使言一句、是一篇主意。下俱是宣之使言。故天子听政、一句领起。使使字直贯到底、根上两使字来。公卿至于列士献诗、陈其美刺。瞽献典、瞽、乐师也。典、乐典。陈其邪正。史献书、史、外史。书、三皇五帝之书。有关治体。师箴、针、 ○师、小师也。箴刺王阙、以正得失。𥉡同瞍、赋、无眸子曰瞍。赋、所献之诗。蒙诵、有眸子而无见曰蒙。诵、典书箴刺之语。百工谏、工、执艺事以谏。庶人传语、庶人卑贱、见政事之得失、不能自达、相传语以闻于王。近臣尽规、左右近臣、各尽规谏。亲戚补察、父兄子弟、补过察政。瞽史教诲、瞽、太师、掌乐。史、太史、掌礼。相与教诲。耆艾修之、耆艾、师傅也。合众职而修治之。而后王斟酌焉、斟、取也。酌、行也。是以事行而不悖。所行之事、皆合于理。 ○历举古天子听言求治、句句与弭谤使不敢言相反。民之有口也、犹土之有山川也、财用于是乎出、犹其有原隰习、衍沃也、衣食于是乎生。土、地也。其、指土而言。广平曰原。下湿曰隰。下平曰衍。有溉曰沃。山川原隰衍沃、所以宣地气而出财用、生衣食。 ○一喻写作两层、妙。上以防川喻止谤、此以山川原隰衍沃喻宣言。口之宣言也、善败于是乎兴。跌出正意。行善而备败、所以阜财用衣食者也。民所善者行之、其所恶者改之。阜、厚也。厚财用衣食、与山川原隰衍沃一般。 ○正意喻意、又夹写一笔 、错落入妙。夫民、虑之于心、而宣之于口、成而行之、胡可壅也。若壅其口、其与能几何。民素筹之于心、而后发之于言。当成其美而见之施行、岂可壅塞。若壅塞焉、其与我者能有几何哉。言败亡即至也。 ○三壅字、呼应。王弗听、于是国人莫敢出言。三莫敢言、作章法。三年、乃流王于彘。流、放也。彘、晋地。

    文只是中間一段正講、前後俱是設喻。前喻防民口有大害、後喻宣民言有大利。妙在將正意喻意、夾和成文、筆意縱橫、不可端倪。
    


    襄王不许请隧

    周语中 国语

    主条目:襄王不许请隧

      晋文公既定襄王于郏、夹、 ○襄王后母惠后生叔带、因翟人立为王、襄王出奔郑。晋文公纳王、诛叔带。郏、洛邑、王城之地。王劳去声、之以地。王赏之以阳樊温原攒茅之田。辞、不受。请隧焉。掘地通路曰隧。天子葬礼。

      王弗许、曰、昔我先王之有天下也、开口便正大。规方千里、以为甸服、规、画也。甸服、畿内之地。以皆田赋之事、故谓之甸服。王城之外、四面皆五百里也。以供上帝山川百神之祀、以备百姓兆民之用、以待不庭不虞之患。百姓、百官有世功者。不庭、不来朝之国也。不虞、意外之变也。 ○著以供、以备、以待等字、见先王有此许多费用。其馀甸服之外。以均分公侯伯子男、使各有宁宇、以顺及天地、无逢其灾害。宁、安也。宇、居也。亦使有供祭备用待患之资、所以能顺天地、而无灾害也。○著均分二字、见先王之土地亦有限。先王岂有赖焉。赖、利也。 ○一句结上起下。内官不过九御、外官不过九品、足以供给神祇而已、岂敢厌纵其耳目心腹、以乱百度。九御、即九嫔。九品、即九卿。嫔与卿主祭祀。厌、安也。纵、肆也。度、法也。 ○著不过足以而已岂敢等字、见先王并无一点奢用。亦唯是死生之服物采章、以临长掌、百姓、而轻重布之。隧为死之服物、生字带说。采章、采色文章也。轻重布、言贵贱有等。 ○亦唯是妙、始入正题也。上文许多说话、只要逼出亦唯是三字。王何异之有。葬礼外、王鲜有异。 ○只数语、说得隧字十分郑重。下乃反复写其不许之意。

      今天降祸灾于周室、谓叔带之乱。余一人仅亦守府、仅守故府遗文、不能有为。又不佞以勤叔父、不佞、不才也。勤、劳也。天子称同姓诸侯、曰叔父。而班先王之大物、以赏私德、班、分也。大物、隧也。私德、指纳王而言。其叔父实应平声、且憎、以非余一人、余一人岂敢有爱也。应、受也。憎、恶也。爱、吝也。言汝虽受私赏、心中未尝不憎恶之、以非余行赏之不当、余岂敢吝而弗与也。○反如此说转来、婉妙。下则纯是刀砍斧截之语。先民有言曰、先民、前人也。改玉改行。玉、佩玉。所以饰行步。君臣尊卑、各有其节、故曰改。 ○直贯至大物未可改句。叔父若能光裕大德、更平声、姓改物、以创制天下自显庸也、而缩取备物、以镇抚百姓、余一人其流辟辟、于裔异、土、何辞之与有。更姓、易姓也。改物、改正朔、易服色也。创、造也。庸、用也。谓为天子创造制度、自显用于天下。缩、收也。备物、谓死生之服物采章。流、放也。辟、戮也。裔、远也。○逆振一段、紧峭。若犹是姬姓也、未更姓。尚将列为公侯、以复先王之职、未改物。大物其未可改也。不曰不可改、而曰未可改、冷隽。 ○直说出晋文请隧之非。叔父其茂昭明德、物将自至。物、隧也。 ○又逆振一笔、紧峭。余敢以私劳变前之大章、以忝天下、其若先王与百姓何。何政令之为也。私劳、即私德。在襄王为德、在晋文为劳。大章、即服物采章。忝、辱也。先王唯是服物采章、以临长百姓、而余变易之、其如先王百姓何哉。既无以对先王百姓、何政令之为也。○直说出不许行隧之意。若不然、叔父有地而隧焉、余安能知之。若晋文自制为隧、余安能禁止、不待请也。○仍用逆笔作收、章法愈紧。

      文公遂不敢请、受地而还。

    通篇只是不爲天子、不得用隧意。卻妙在俱用逆筆振入、無一筆實寫不許。而不許之意、一步緊一步。自使重耳神色俱沮。
    

    单子知陈必亡

    周语中 国语

    主条目:单子知陈必亡

      定王使单善、襄公名朝、定王卿士。聘于宋。聘、问也。诸侯之于天子、天子之于诸侯、诸侯之于邻国、皆有聘。遂假道于陈、以聘于楚。自宋适楚、道经陈国。是时天子微弱、故以诸侯相聘之礼假道也。火朝觌矣、道茀拂、不可行、火、心星也。觌、见也。朝觌、谓夏正十月、心星早见于辰。道茀、草秽塞路也。 ○一。候不在疆、候、候人也。掌迎送宾客者。疆、境也。 ○二。司空不视涂、司空、掌道路之官。 ○三。泽不陂、卑、 ○陂、泽障也。古不窦泽、故障之。 ○四。川不梁、梁、桥梁也。古不防川、故梁之。 ○五。 ○伏辰角见一段案。野有庾与、积、恣、 ○庾、露。积、聚也。谓以谷米露聚于外也。 ○六。场功未毕、场、收禾圃也。筑场未完。 ○七。道无列树、古者列树以表道。 ○八。垦田若蓺、即、 ○蓺、茅芽也。既垦之田、犹若茅芽、言其稀少也。 ○九。 ○伏周制有之一段案。膳宰不致饩、戏、 ○膳宰、膳夫也。掌宾客之牢礼。生者曰饩。 ○十。司里不授馆、司里、里宰也。掌授客馆。 ○十一。国无寄寓、寄寓、旅次也。 ○十二。县无旅舍、去声、 ○四甸为县。县方六十里。旅舍、休息居止之处、以庇宾客负担之劳。 ○十三。伏周之秩官一段案。民将筑台于夏氏。民、陈民。台、观台也。夏氏、陈大夫夏征舒之家。为淫其母、欲藉以为乐。 ○十四。及陈、陈灵公与孔宁、仪行父、甫、 ○孔、仪、皆陈大夫。南冠以如夏氏、留宾弗见。南冠、楚冠也。如、往也。宾、谓单襄公。 ○十五。 ○伏先王之令一段案。 ○从单子入陈、至及陈所阅历者、错综先叙、后从单子口中、分疏作断、章法井然。单子归、告王曰、陈侯不有大咎、国必亡。总断二句、直是目见。王曰、何故。对曰、夫辰角见现、而雨毕、辰角、大辰仓龙之角。角、星名。朝见东方、九月初、寒露节也。雨毕者、杀气日盛、雨气日尽也。天根见而水涸、天根、亢氐之间也。涸、竭也。寒露后五日、天根朝见、水潦尽竭也本见而草木节解、本、氐星也。寒露后十日、氐星朝见、草木之枝节、皆脱落也。驷见而陨霜、驷、天驷、房星也。九月中、房星朝见、霜始降。火见而清风戒寒。火、心星也。霜降后、心星朝见、清风先至、所以戒人为寒备也。○五句以星见定时至、起下文。故先王之教曰、引古。雨毕而除道、水涸而成梁、草木节解而备藏、陨霜而冬裘具、清风至而修城郭宫室。除、修治也。备藏具、备收藏也。故夏令曰、夏后氏之令。 ○再引古。九月除道、十月成梁。水涸系九月、而此言十月成梁者、谓舆梁也。其时儆曰、至期儆告其民。收而场功、偫雉、而畚本、挶、菊、 ○季秋农事毕、使人兴筑作也。而、汝也。偫、具也。畚、土笼也。挶、土轝也。营室之中、土功其始、营室、定星也。此星昏而正中、夏正十月也。于是时可以营制宫室、故谓之营室。火之初见、期于司里。期、会也。致其筑作之具、会于司里之官。此先王之所以不用财贿、而广施去声、德于天下者也。惠而不费。 ○总一句。今陈国、征今。火朝觌矣、而道路若塞、野场若弃、泽不陂障、川无舟梁、以舟为梁、即今浮桥也。是废先王之教也。结火朝觌六句。周制有之曰、引古。列树以表道、表道、谓识其远近。立鄙食以守路、鄙、四鄙。十里有庐、庐有饮食。国有郊牧、国外曰郊。牧、放牧之地。同疆、有寓望、境界之上、有寄寓之舍、候望之人。薮有圃草、泽无水曰薮。圃草、茂草也。囿有林池、囿、苑也。林、积木。池、积水也。所以御灾也。御、备也。灾、兵饥也。其馀无非谷土、种谷之土。民无悬耜、言常用之、不悬挂也。野无奥草、奥、深也。野皆垦辟、无深草也。不夺农时、不蔑民功、蔑、弃也。有优无匮、优、裕也。匮、乏也。 ○从民无悬耜二句来。有逸无罢、同疲、 ○逸、安也。罢、劳也。 ○从不夺农时二句来。国有班事、国、城邑也。土功井然有条理。县有序民。四甸为县。力役更番有次第。今陈国征今。道路不可知、指道无列树而言。田在草间、未垦者多。功成而不收、即野场若弃。民罢于逸乐、疲于为君作逸乐之事。是弃先王之法制也。结野有庾积四句。周之秩官有之曰、秩官、周常官篇名。 ○引古。敌国宾至、关尹以告、敌国、相等之国也。关尹、司关者。告、告君也。行理以节逆之、行理、小行人也。逆、迎也。执瑞节为信、而迎之也。候人为导、导宾至于朝也。卿出郊劳、去声、 ○宾至近郊、君使卿朝服、用束帛劳之。门尹除门、门尹、司门者。扫除门庭。宗祝执祀、宗、宗伯。祝、大祝。宾有事于庙、则宗祝执祭祀之礼。司里授馆、授客馆舍。司徒具徒、具徒役、修道路之委积。司空视涂、视道涂之险易。司寇诘奸、禁诘奸盗、防剽掠也。虞人入材、虞人、掌山泽之官。甸人积薪、甸人、掌薪蒸之官。火师监燎、火师、司火者。燎、照庭大烛。水师监濯、水师、掌水者。监涤濯之事。膳宰致飧、孙、 ○熟食曰飧。廪人献饩、生曰饩、禾米也。司马陈刍、初、 ○司马、掌圉人养马。刍、茭草。工人展车、展省客车、补伤败也。百官各以物至。物、如供应之物。宾入如归。是故小大莫不怀爱。小大、谓宾介也。 ○非一顿、文势不平。其贵国之宾至、则以班加一等益虔、贵国、大国也、不比敌国。司事之官、皆用尊一级者、而更加敬。至于王使、去声、则皆官正莅事、官正、官长也。用官长司事、班又加矣。上卿监之。监、察也。察其勤惰、尤致其虔。若王巡守、则君亲监之。仍用官长司事、但自察之。班无可加、而虔极矣。 ○王使是主、说得十分郑重。又带巡守句、更凛然。今虽朝也不才、征今。有分问、族于周、分族、王之亲族也。承王命以为过宾于陈。过宾、谓假道。而司事莫至、不但失班加益虔之制、且无以下同于敌国之宾矣。是蔑先王之官也。结膳宰不至饩四句。先王之令有之曰、引古。天道赏善而罚淫、故凡我造国、无从匪彝、无即慆滔、淫、造、为也。彝、常也。即、就也。慆、慢也。各守尔典、以承天休。典、常也。休、庆也。今陈侯、征今、不念胤印、续之常、弃其伉俪妃嫔、胤续、继嗣也。伉俪、配偶也。而帅其卿佐、以淫于夏氏、不亦渎姓矣乎。卿佐、孔仪也。夏征舒之父御叔、即陈公子夏之子、灵公之从祖父、妫姓也、故曰渎姓。 ○即慆淫矣。陈、我大姬之后也、大姬、武王之女、虞胡公之妃、陈之祖妣也。弃衮冕而南冠以出、不亦简彝乎。𥳑彝、𥳑略常服也。 ○从匪彝矣。是又犯先王之令也。结民将筑台五句。昔先王之教、茂帅同率、其德也、犹恐陨越。茂、勉也。率、循也。陨越、坠落也。若废其教而弃其制、蔑其官而犯其令、将何以守国。居大国之间、而无此四者、其能久乎。大国、谓晋、楚。 ○总收一段、直结出不有大咎国必亡之故。六年、单子如楚。八年、陈侯杀于夏氏。灵公与孔宁仪行父饮酒于夏氏、公谓行父曰、征舒似汝、对曰、亦似君、征舒病之、公出、自其廏射而杀之。九年、楚子入陈。楚庄王讨夏征舒、遂县陈。 ○单子之言俱验。

    先敘事起、中分四段辨駁、引古徵今、句修字削。而分斷中、又復錯綜變化、讀之不覺其排對之迹。自是至文。
    

    展禽论祀爰居

    鲁语上 国语

    主条目:展禽论祀爰居

      海鸟曰爰居。疏句起法。止于鲁东门之外二日。臧文仲鲁大夫、臧孙氏。使国人祭之。直是居蔡故智。展禽即柳下惠、名获、字禽。曰、越哉、臧孙之为政也。越、谓越于礼。 ○不责其祀、而直责其政、立论最大。夫祀、国之大节也、而节、政之所成也、节、制也。祀之节制、于国为最大、乃政之所由以成、所关甚重。故慎制祀以为国典。慎者、不轻之谓。制、立也。典、常也。祀有关国政如此、故慎立祭祀之法、以为国之常经、不得有所加也。 ○此句极重、后俱根此立论。今无故而加典、非政之宜也。两语断毕。夫圣王之制祀也、总冒一句。法施于民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御大灾则祀之、能捍大患则祀之。非是族也、不在祀典。族、类也。 ○先将制祀之意、虚论一番、下乃历引以实之。昔烈山氏之有天下也、其子曰柱、能植百谷百蔬。夏之兴也、周弃继之、烈山氏、神农号。其后世子孙有名柱者、能植谷蔬、作农官。夏兴、谓禹也。弃能继柱之业。故祀以为稷。稷、谷神也。恭、工氏之伯霸、九有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土、共工霸者在羲农之闲。有、域也。共工之裔子句龙、佐黄帝为土官。九土、九州之土。故祀以为社。社、土神也。 ○柱、弃、句龙、以劳定国。 ○已上社稷之祀、以下宗庙之祀。黄帝能成命百物、以明民共同供、财、黄帝、轩辕也。命、名也。成命、定百物之名也。明民、使民不惑也。共财、供给公上之赋敛也。颛顼旭、能修之、颛顼、黄帝之孙、帝高阳也、能修黄帝之功。帝喾哭、能序三辰以固民、帝喾、黄帝之曾孙、帝高辛也。三辰、日月星也。序之使民知休作之候。固、安也。尧能单均刑法以仪民、单、尽也。均、平也。仪、善也。 ○四句、皆法施于民者。舜勤民事而野死、征有苗、崩于苍梧之野。鲧障洪水而殛死、鲧障防百川、绩用不成、尧殛之于羽山。 ○舜、鲧、皆以死勤事。禹能以德修鲧之功、修者、继其事而改正之。 ○能御大灾。契为司徒而民辑、司徒、教官之长。辑、和也。 ○法施于民。冥勤其官而水死、冥、契六世孙、为夏水官。勤于其职、而死于水。 ○以死勤事。汤以宽治民而除其邪、除邪、谓放桀。 ○能捍大患。稷勤百谷而山死、稷、周弃也、死于黑水之山。 ○以死勤事。文王以文昭、文王演易、以文德著。 ○法施于民。武王去民之秽。去秽、谓伐纣。 ○能捍大患。故有虞氏禘黄帝而祖颛顼、郊尧而宗舜、有虞氏、舜后。禘、大祭也。郊、祭天以配食也。祖其有功者、宗其有德者、百世不迁之庙也。有虞氏出自黄帝颛顼、故禘黄帝而祖颛顼。舜受禅于尧、故郊尧。祭法作郊喾而宗尧。与此异者、舜在时则宗尧、舜崩则子孙宗舜、故郊尧。夏后氏禘黄帝而祖颛顼、郊鲧而宗禹、夏后氏、亦黄帝颛顼之后。故禘祖之礼同。虞以上尚德、夏以下亲亲、故夏郊鲧也。商人禘舜当作喾。而祖契、郊冥而宗汤、喾、契之父。契、商之始祖也。周人禘喾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喾、稷之父。稷、周之始祖也。商人祖契。周人初时亦祖稷而宗文王、顾武王定天下、其庙不可以毁、故更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 ○已上先总叙功德、后总出祀典。幕能帅同率、颛顼者也、有虞氏报焉。幕、舜之后虞思也、为夏诸侯。帅、循也。报、报德之祭。杼能帅禹者也、夏后氏报焉。杼、禹七世孙、少康子季杼也、能兴夏道。上甲微能帅契者也、商人报焉。上甲微、契八世孙、汤之先也。高圉太王能帅稷者也、周人报焉。高圉、稷十世孙。太王、高圉之曾孙。 ○四代子孙、能帅循其祖德、皆为以劳定国。 ○已上逐句出祀典、法变。凡禘郊祖宗报、此五者、国之典祀也。总锁一句、结住上文。以下又于五祀典外、兼举诸祀。加之以社稷山川之神、皆有功烈于民者也。社稷应前。山川、谓五岳四渎。及前哲令德之人、所以为民质也。质、信也。民皆明而信之、故曰民质。及天之三辰、民所以瞻仰也。藉其光以见物。及地之五行、所以生殖也。五行、水火木金土、民皆赖之以生活。及九州名山川泽、所以出财用也。财用、如财木、鱼鳖之类。 ○叠写五句、是带叙法。非是、不在祀典。禘郊祖宗报之外、必须有功于民者、方祀及之。皆非无故而加也。 ○收完制祀以为国典句。今海鸟至、己不知而祀之、以为国典。入题。己不知三字、妙。难以为仁且知智、矣。再断。夫仁者讲功、爱人必讲及人之功。而知者处物。格物必审处物之法。 ○又与仁知作注释、妙。无功而祀之、非仁也。结上。不知而不能问、非知也。起下。今兹海其有灾乎。夫广川之鸟兽、恒知而避其灾也。广川、犹言大流。言避灾而来、祀之绝不相涉、说出、一笑。是岁也、海多大风、冬暖。暖、 ○果有灾。文仲闻柳下季之言曰、信吾过也。季子之言、不可不法也。使书以为三䇲。䇲、𥳑也。三书𥳑者、恐有遗亡故也。

    一祀爰居耳、發出如許大議論。然亦只是無故加典一句斷盡。前云非是族也、不在祀典、後云非是不在祀典、總是不得無故加典也。文仲之失、在不能講功、而先在不能處物、是不智乃以成其不仁也。結出海鳥之智來、最有味。
    

    里革断罟匡君

    鲁语上 国语

    主条目:里革断罟匡君

      宣公夏滥于泗渊、滥、渍也。渍罟于泗水之渊、以取鱼也。里革鲁大夫。断其罟古、而弃之。罟、网也。陡然惊人。曰、一面断一面说、所以下有公闻之字。古者大寒降、土蛰发、大寒以后、蛰虫始振、孟春也。水虞于是乎讲罛故、罶、柳、取名鱼、登川禽、而尝之寝庙、行诸国人、助宣气也。水虞、掌川泽之禁令。讲、习也。罛、大网也。罶、笱也。名鱼、大鱼也。川禽、鳖蜃之属。是时阳气起、鱼陟负冰、故既取以祭。复令民各取以荐、所以佐阳气之升也。 ○第一段、言鱼取之有时。鸟兽孕、印、水虫成、春时。兽虞于是乎禁罝嗟、罗、矠错、鱼鳖、以为夏槁、考、助生阜也。兽虞、掌鸟兽之禁令。罝、兔罟。罗、鸟罟。矠、刺取也。鱼干曰槁。阜、长也。禁取鸟兽之具、所以佐其生长也。 ○第二段、兽虞却矠鱼鳖是宾。鸟兽成、水虫孕、夏时。水虞于是禁罝作罜、音主。䍡、六、设阱鄂、以实庙庖、畜功用也。罝䍡、小网也。鄂、柞格。所以误兽也。庙、享祖宗。庖、燕宾客。畜、储也。鱼鳖为民日用之需、非鸟兽比、故曰畜功用、不但助生阜已也。 ○第三段、水虞却设阱鄂是主。且夫山不槎茶、蘖、岸入声、泽不伐夭、鱼禁鲲鲕、而、兽长掌、麑䴠、鸟翼鷇寇、卵、虫舍蚳池、蝝、延、蕃庶物也。槎、所也。蘖、斫过树根傍复生嫩条也。草木未成曰夭。鲲鲕、鱼子也。麑、鹿子。䴠、麋子。翼、成也。生哺曰鷇。非乳曰卵。蚳蝝、蚁子、可为醢。蕃、息也。 ○第四段、草木鸟兽鱼虫、连类并举、是宾主夹写。古之训也。总一句、与古者应。下紧入今字。今鱼方别孕、别于雄而怀子。不教鱼长、生者又未大。又行网罟、贪无艺也。艺、极也。 ○第五段、入题。见夏滥有违于古、不得不断其罟而弃之。 ○每段末、下一断语、最宜玩。公闻之曰、吾过而里革匡我、不亦善乎。美里革。是良罟也、为去声、我得法。言此断罟最善、乃代我得古人之法。 ○兼美断罟、惊变为喜、妙。使有司藏之、使吾无忘谂。审、 ○谂、告也。言是罟不可弃、使我见罟不忘里革之言。 ○断罟藏罟、涉想俱佳。师存侍、师、乐师、名存。曰、藏罟、不如寘里革于侧之不忘也。结语深隽有味、使好名之主意消。

    述古訓處、寫得賓主雜然、具有錯綜變化之妙。入今事、只貪無藝也四字、是極諫意。宣公聞諫、私心頓釋。師存進言、意味深長、正堪並美。
    

    敬姜论劳逸

    鲁语下 国语

    主条目:敬姜论劳逸

      公父甫、文伯鲁大夫、季悼子之孙、公父穆伯之子、公父歜也。退朝、朝其母、母、穆伯之妻、敬姜也。其母方绩。绩、缉麻也。文伯曰、以歜触、之家、只四字、便写尽淫心。而主犹绩、惧干季孙之怒也。主、谓主母。干、犯也。季孙、康子也、时为鲁正卿。其以歜为不能事主乎。注一句。其母叹曰、鲁其亡乎。使僮子备官而未之闻邪。僮、顽痴也。备官、居官也。闻、谓闻大道。 ○子言家、母却叹国、所见者大。居、吾语去声、女。汝、昔圣王之处民也、择瘠土而处之、劳其民而用之、故长王去声、天下。瘠、瘦薄也。 ○劳字、是一篇之纲。夫民劳则思、思则善心生。逸则淫、淫则忘善、忘善则恶心生。承劳民说、又从劳字、看出逸字、妙。沃土之民不材、淫也。瘠土之民莫不向义、劳也。承瘠土说、却从沃土反证瘠土、妙。 ○已上泛论道理、下乃实叙。是故天子大采朝潮、日、与三公九卿、祖识地德、大采、五采也。天子春朝朝日、服五采。祖、习也。识、知也。地德广生、修阳政也。日中考政、与百官之政事、师尹惟旅牧相、去声、宣序民事、考字直贯下十七字。师尹、大夫官也。惟旅、众士也。牧、州牧。相、国相也。宣、布。序、次也。去声、采夕月、与太史司载、纠虔天刑、少采、三采也。秋暮夕月、服三采。司载、谓冯相氏、保章氏、与太史相偶。纠、恭。虔、敬也。刑、法也。天刑、肃杀、治阴教也。日入监平声、九御、使洁奉禘郊之粢盛、成、而后即安。监、视也。九御、九嫔之官、主祭祀者。即、就也。 ○著而后二字、可见劳多安少。以下段段著而后字。 ○此言天子之劳。诸侯朝修天子之业命、昼考其国职、夕省其典刑、夜儆百工、使无慆淫、而后即安。业、事也。命、令也。典刑、常法也。工、官也。慆、慢也。 ○此言诸侯之劳。卿大夫朝考其职、昼讲其庶政、夕序其业、夜庀披上声、其家事、而后即安。庀、治也。 ○此言卿大夫之劳。士朝受业、昼而讲贯、夕而习复、夜而计过、无憾而后即安。受业、受事于朝也。贯、事也。复、覆也。憾、恨也。 ○此言士之劳。自庶人以下、明而动、晦而休、无日以怠。句法变。 ○此言庶人之劳。 ○已上叙男事之劳、所以教文伯。以下叙女工之劳、所以自治也。王后亲织玄𬘘、耽上声、 ○𬘘、冠之垂者、用杂彩线织之。 ○王后劳。公侯之夫人加之纮宏、𫄧、延、 ○纮、缨从下而上者。𫄧、冠上覆。 ○公侯夫人劳。卿之内子为大带、卿之嫡妻曰内子。大带、缁带也。 ○卿内子劳。命妇成祭服、命妇、大夫妻也。 ○命妇劳。列士之妻、加之以朝服。列士、元士也。 ○士妻劳。自庶士以下、皆衣去声、其夫、庶士、下士也。以下谓庶人。 ○庶民妻劳。社而赋事、烝而献功、男女效绩、愆则有辟、辟、古之制也。社、春分社日也。赋、布也。事、农桑之事。冬祭曰烝。献功、告事之成也。绩、功也。愆、失也。辟、罪也。 ○单就庶人男女作束、便括尽上文、妙。君子劳心、小人劳力、先王之训也。自上以下、谁敢淫心舍力。又以心力二字、总结劳字、以起下文。今我寡也、尔又在下位、寡、孀妇也。下位、下大夫之位。 ○两句合来、便见劳当加倍、正破以歜之家句。朝夕处事、犹恐忘先人之业。处事、处身于作事也。先人、谓穆伯。 ○一折。况有怠惰、其何以避辟。应愆则有辟句。吾冀而朝夕修我、曰必无废先人。冀、望也。而、汝也。修、儆也。 ○又一折。尔今曰胡不自安、点起、以是承君之官、劝母自安、则己之喜于自安可知。 ○应备官句。余惧穆伯之绝祀也。起言鲁其亡乎、结言穆伯绝祀、俱作危言、以儆文伯。妙。仲尼闻之曰、弟子志之、志、记也。季氏之妇不淫矣。不淫、是能劳。结赞更奇。

    通篇只以勞字爲主。自天子至諸侯、自卿大夫至士庶人、自王后至夫人、自內子士妻至庶士以下、無一人之不勞、無一日之不勞、無一時之不勞。讀此、如讀豳風七月詩。
    

    叔向贺贫

    晋语八 国语

    主条目:叔向贺贫

      叔向羊舌肸。见韩宣子、韩起、晋卿。宣子忧贫、叔向贺之。贺其贫、非贺其忧也。宣子曰、吾有卿之名、而无其实、实、财也。无以从二三子、不足以供宾客往来之费、难以置身于卿大夫之列。吾是以忧、子贺我何故。问得好。对曰、昔栾武子栾书、晋卿。无一卒之田、百人为卒。一卒之田、盖十二井。其官不备其宗器、其掌祭祀之官、犹不能备其祭器。 ○贫。宣其德行、去声、 ○宣、布也。 ○德字、是一篇之纲。顺其宪则、使越于诸侯。诸侯亲之、戎狄怀之、以正晋国。行刑不疚、宪、则、皆法也。越、发闻也。刑、即宪则。疚、病也。 ○此其德之宣于外内者。以免于难。去声、 ○当身免于祸难。 ○贫而有德者可贺。及桓子、栾书之子、黡也。骄泰奢侈、贪欲无艺、艺、极也。略则行志、假货居贿、毁、 ○忽略宪则、而行贪欲之志、贷货取利、而蓄之于家。 ○不贫又无德。宜及于难、本属可忧。而赖武之德以没其身。赖武之贻德以善终。 ○武子不但能保身、且足以庇后、益见贫而有德者可贺。及怀子、栾黡之子、盈也。改桓之行、而修武之德、改桓是贫、修武是德。可以免于难。本属可贺。而离同罹、桓之罪、以亡于楚。离、遭也。亡、奔也。 ○桓子虽及身幸免、亦必贻祸于后、可见不贫而无德者可忧。 ○一举栾氏为证、以见贫之可贺。夫郤昭子、却至、晋卿。其富半公室、其家半三军、三军、与上一卒相对。 ○富。恃其富宠、以泰于国、宠、尊荣也。泰、骄慢也。 ○无德。其身尸于朝、其宗灭于绛。尸、既刑陈其尸也。绛、晋旧都。陈尸灭族、较之贻祸于后者尤甚。 ○富而无德者可忧。不然、夫八郤五大夫三卿、其宠大矣、三卿、却锜、却至、却犨。又有五人为大夫。 ○忽作顿宕、文势曲折。一朝而灭、莫之哀也、惟无德也。倒找德字、陡健。 ○一举却氏为证、以见贫之不必忧。今吾子有栾武子之贫、吾以为能其德矣、有其贫、必能行其德也。 ○吾以为三字、妙甚。是以贺。正答何故二字。若不忧德之不建、而患货之不足、亦栾桓却昭之续耳、小则贻祸后嗣、大则殃及同宗。将吊不暇、何贺之有。贫可贺、忧贫又可吊、妙绝。宣子拜稽首焉。曰、起也将亡、赖子存之。以其言可以保身、结栾武子一段。非起也敢专承之、其自桓叔韩氏之祖。以下、嘉吾子之赐。以其言可以全族、结却昭子一段。

    不先說所以賀之之意、直舉欒卻作一榜樣、以見貧之可賀、與不貧之可憂。貧之可賀、全在有德、有德自不憂貧。後竟說出憂貧之可弔來、可見徒貧原不足賀也。言下、宣子自應汗流浹背。
    

    王孙圉论楚宝

    楚语下 国语

    主条目:王孙圉论楚宝

      王孙圉楚大夫。聘于晋、定公飨之。赵简子晋大夫、赵秧。鸣玉以相。去声、 ○鸣其佩玉以相礼。问于王孙圉曰、楚之白珩恒、犹在乎。白珩、楚之美佩玉也。 ○开口问白珩、则鸣玉以相、分明有意炫耀。对曰、然。简子曰、其为宝也几何矣。言白珩之为宝、所值几何。曰、未尝为宝。一句抹倒。楚之所宝者、顿一句郑重。与下楚国之宝句紧照。曰观贯、亦、父、甫、 ○楚大夫。能作训辞、以行事于诸侯、使无以寡君为口实。口实、犹言话柄。善于辞命以交邻、使无以不文为话柄。 ○是为可宝。又有左史倚相、左史、名倚相。能道训典、以叙百物、以朝夕献善败于寡君、使寡君无忘先王之业。叙、次也。物、事也。 ○明则有以正主志。又能上下说悦、乎鬼神、顺道其欲恶、使神无有怨痛于楚国。上天神、下地祇、顺道鬼神之情、所以悦之也。 ○幽则有以格神明。 ○是为可宝。又有薮曰云连徒洲、薮、泽也。云、即云梦。连、属也。徒、洲名。盖云梦连属徒洲。金木竹箭之所生也、龟珠角齿、皮革羽毛、竹之小者曰箭。 ○十六字要连看、犹言金木竹箭、龟珠角齿、皮革羽毛之所生也。所以备赋、以戒不虞者也。赋、兵赋也。不虞、意外之患。 ○治本国所资。所以共同供、币帛、以宾享于诸侯者也。享、献也。 ○交邻国所资。 ○是为可宝。 ○观射父、左史倚相、曰能、曰使。云连徒洲、曰生、曰所以。字法。若诸侯之好、去声、币具云连徒洲。而导之以训辞、观射父。有不虞之备、云连徒洲。而皇神相之、皇、大也。 ○左史倚相。 ○又将三段、串作一片。寡君其可以免罪于诸侯、邻国有益。而国民保焉。本国有益。此楚国之宝也。正应一句收。若夫白珩、先王之玩也、玩则非有用之物。何宝焉。应未尝为宝句。 ○以上答白珩已毕、下乃重起奇文、以刺鸣玉、与白珩无干。圉闻国之宝、六而已。凡为国者所宝唯六。圣能制议百物、以辅相国家、则宝之。圣、通明也。玉足以庇荫嘉谷、使无水旱之灾、则宝之。玉、祭祀之玉。龟足以宪臧否、则宝之。宪、法也。珠足以御火灾、则宝之。金足以御兵乱、则宝之。山林薮泽、足以备财用、则宝之。圣曰能、物曰足以、字法。 ○此虽是推开一层说、仍句句与上三段相映照、妙。若夫哗嚣之美、鸣玉声也。楚虽蛮夷、不能宝也。问甚矜张、答甚闲淡、机锋射人。

    所寶唯賢、自是主論。却著眼在雲連徒洲一段。蓋藪澤鐘美、皆堪有用、自當爲寶、正與好玩無用之白珩緊照。後一段于聖能制議之下、復接龜珠金玉。山林藪澤、皆可資之爲用者。跌到不寶嘩囂之美、處處針鋒相對。
    

    诸稽郢行成于吴

    吴语 国语

      吴王夫扶、差起师伐越、鲁定十四年、吴伐越、越败之于槜李、阖庐伤足而死。后三年、夫差败越于夫椒、报槜李也。大夫种求成于吴、吴许越成。至是吴又起师伐越。越王句践起师逆之江。逆、迎战也。大夫种乃献谋曰、夫吴之与越、唯天所授、王其无庸战。言唯天所命、不用战也。 ○先顿一句。夫申胥、伍子胥奔吴、吴子与之申地、故曰申胥。华登、宋司马华费遂之子、奔吴为大夫。简服吴国之士于甲兵、而未尝有所挫也。简服、练习也。挫、毁折也。言二子善于用兵。夫一人善射、百夫决拾、决、以象骨为之、著于右手大指、所以钩弦开体。拾、以皮为之、著于左臂以遂弦。言二子善用兵、众心化之、犹一人善射、而百夫竞著决拾以效之也。胜未可成。越之胜吴、殆未可必。夫谋必素见成事焉而后履之、不可以授命。素、豫也。履、行也。授命、犹言致命。言当谋定后战、不可轻出丧师。王不如设戎、约辞行成、以喜其民、以广侈吴王之心。不如设兵自守、卑约其辞、以求平于吴、吴民必喜。乃所以骄夫差之心也。 ○广侈吴王之心、是献谋主意。吾以卜之于天、天若弃吴、必许吾成、而不吾足也、不以吾为足虑。将必宽然有伯霸、诸侯之心焉。所谓广侈之也。既罢疲、弊其民、而天夺之食、心既广侈、则民必罢弊、而天禄尽。安受其烬、尽、乃无有命矣。烬、馀也。天之所弃、吾取者乃天之馀也。乃无有命、言吴更无天命也。 ○大夫种布算已定。越王许诺。乃命诸稽郢越大夫。行成于吴曰、下皆约辞。寡君句践、使下臣郢、不敢显然布币行礼、敢私告于下执事曰、开口辞便约。昔者越国见祸、得罪于天王、指槜李伤阖庐事。天王、尊之以名。天王亲趋玉趾、谓败越于夫椒。以心孤句践、而又宥赦之。孤、弃也。破越不取、是心弃句践而宥赦之也。君王之于越也、繄起死人而肉白骨也。繄、是也。 ○感德语、所以侈其心。孤不敢忘天灾、指上见祸言。 ○顿挫。其敢忘君王之大赐乎。加此二句、见诚心感德。 ○已上述吴昔日之恩。今句践申祸无良、申祸、重见祸也。无良、言己之不善。 ○作自责语。草鄙之人、敢忘天王之大德、而思边陲之小怨、以重得罪于下执事。存国为德之大、侵疆为怨之小、重得罪、谓报见侵也。 ○作一振、逼入起师逆江意。句践用帅二三之老、亲委重罪、顿颡于边。委、任也。言起师逆之江者、乃帅二三臣、自任大罪、叩头请服于境、非敢得罪于吴也。今君王不察、盛怒属兵、将残伐越国。越国固贡献之邑也、顿挫。君王不以鞭棰使之、而辱军士、使寇令焉。若御寇之号令。 ○越辞愈卑、其心愈侈。句践请盟。以吴不察、故请盟。一介嫡女、执箕帚以晐同该、姓于王宫。晐、备也。曲礼、纳女于天子曰备百姓。一介嫡男、奉盘同盘、移、以随诸御。匜、洗手器。御、近臣宦竖之属。春秋贡献、不解同懈、于王府。应贡献之邑句。 ○此言既盟之后如此。天王岂辱裁之、亦征诸侯之礼也。天王岂能辱意裁制之、此亦天子征税诸侯之礼也。 ○已上望吴今日之泽。夫谚曰、狐埋之而狐搰骨、之、是以无成功。搰、发也。 ○喻甚奇。今天王既封殖越国、以明闻去声、于天下、而又刈亡之、是天王之无成劳也。封殖刈亡、以草木自比。言吴今日之刈亡、徒劳昔日之封殖也。 ○忽作责吴语、妙。虽四方之诸侯、则何实以事吴。实、信也。 ○牵引诸侯、正以自为、妙。敢使下臣尽辞、唯天王秉利度义焉。越服吴为利、吴舍越为义。

    諸稽郢行成之詞、雖只是廣侈吳王之心、其中可罪者不少。如不敢忘天災、自強之心露。狐搰無成功、藐吳之意見矣。縱多巧辭、皆玩弄也。使非天欲棄吳、其說能終行乎。
    

    申胥谏许越成

    吴语 国语

    主条目:申胥谏许越成

      吴王夫差乃告诸大夫曰、孤将有大志于齐、欲伐齐。吾将许越成、而无拂吾虑。已先拒谏。若越既改、吾又何求、若其不改、反行、吾振旅焉。改、谓诚心改事吴也。反行、伐齐而反也。振旅、加兵也。 ○全不以越为意。申胥谏曰、不可许也。断一句。夫越非实忠心好吴也、既非爱吴。又非慑畏吾甲兵之强也。亦非惧吴。大夫种勇而善谋、将还旋、玩吴国于股掌之上、以得其志。还玩、转弄也。 ○直破其奸。夫固知君王之盖威以好胜也、盖、犹尚也。病根被人看破。故婉约其辞、以从同纵、逸王志、婉约、卑逊也。纵逸、即上篇广侈之意。使淫乐于诸夏之国、以自伤也。自伤、犹言自害。使吾甲兵钝弊、民人离落、而日以憔悴、此言自伤之实。 ○两使字、是还玩吴国作用。然后安受吾烬。烬、馀也。安受吴国未灭之馀、所谓得其志也。 ○句句与种言暗合、英雄所见略同。 ○以上论大夫种。夫越王好信以爱民、不好胜、而好信、不尚威、而爱民。四方归之、得人心。年谷时熟、得天意。日长掌、炎炎、炎炎、进貌。 ○论越王。及吾犹可以战也、及字、承上日以憔悴、日长炎炎两句来、言过此吴日益衰、越日益盛、吾虽欲战无及已。是危急语。为虺毁、弗摧、为蛇将若何。虺、小蛇也。摧、灭也。 ○一喻尤入情。吴王曰、大夫奚隆于越、越曾层、足以为大虞乎。隆、尊也。虞、虑也。 ○侈心顿起。若无越、则吾何以春秋曜吾军士。存越则时可加兵、以张吾军势。 ○写盖威好胜如画。乃许之成。将盟、越王又使诸稽郢辞曰、既使诸稽郢请盟、又使诸稽郢辞盟、真是还玩吴国于股掌之上。以盟为有益乎、前盟口血未干、干、足以结信矣。以盟为无益乎、君王舍甲兵之威以临使之、而胡重于鬼神而自轻也。不复如前之乞哀态矣、还玩吴国已极。吴王乃许之。荒成不盟。荒、空也。总是不以越为意。

    夫差廣侈已極、只越曾足爲大虞一語、雖有百諫諍、亦莫之入矣。胥、種謀國之智、若出一轍。而吳由以亡、越由以霸、用與不用異耳。
    

    春王正月

    隐公元年 公羊传

    主条目:春王正月

      元年者何、君之始年也。人君即位之始年。春者何、岁之始也。岁功之始。王者孰谓、谓文王也。文王、周始受命之王。曷为先言王而后言正月、王正月也。王者受命改正朔。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统也。王者受命改正朔、自甸侯以至要荒咸奉之、故曰大一统。 ○起数语、是一部春秋中元年春王正月总注。公何以不言即位、成公意也。从无文字处生文。何成乎公之意、公将平国而反之桓。桓、隐异母弟。平、治也。反、归也。曷为反之桓、桓幼而贵、隐长而卑、其为尊卑也微、国人莫知。微、谓母俱媵也。国人无从分别。 ○先言可掩之势、以见隐不负心、语绝含蕴。隐长又贤、诸大夫扳攀、隐而立之。扳、引也。隐于是焉而辞立、则未知桓之将必得立也。是时公子非一。 ○一转。且如桓立、则恐诸大夫之不能相幼君也。既欲立隐、必不能诚心相桓。 ○二转。 ○虚作二转、字字写出隐深心微虑、以申平国意。故凡隐之立、为去声、桓立也。申欲反之桓意。隐长又贤、何以不宜立。立适、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适、谓适夫人之子。子、谓左右媵及侄娣之子。 ○二句表明大义。桓何以贵、母贵也。右媵秩次贵。母贵则子何以贵、子以母贵、母以子贵。子以母秩次得立、母以子立得为夫人。 ○住语、法峻意圆。

    透發將平國而反之桓句、推見至隱。末一段、又因隱桓而表揭立子之義。其下字連句、又跌宕、又閒靜、又直截、又虛活、不但以簡勁擅長也。
    

    宋人及楚人平

    宣公十五年 公羊传

    主条目:宋人及楚人平

      外平不书、前楚郑平不书。此何以书、大其平乎己也。己、指华元子反、对君而言也。 ○提出主意。何大其平乎己。庄王围宋、军有七日之粮尔、尽此不胜、将去而归尔。先插子反语作叙事、文情妙绝。于是使司马子反乘堙因、而窥宋城、宋华元亦乘堙而出见之。堙、距堙。上城具。 ○相见便奇。司马子反曰、子之国如何。华元曰、惫败、矣。惫、疲极也。曰、何如。问惫状。曰、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竟以实告。司马子反曰、嘻、甚矣惫。倒句妙。若言惫甚矣、便无味。虽然、虽如子言。吾闻之也、围者见围者。钳、马而秣之、以粟饮马曰秣。柑者、以木衔马口、使不得食、示有蓄积。使肥者应客、肥、谓肥马。示饱足也。是何子之情也。情、实也。 ○怪其以实告。子反之心已动。华元曰、吾闻之、君子见人之厄则矜之、小人见人之厄则幸之、吾见子之君子也、是以告情于子也。说出实告之故、尤足动人。司马子反曰、诺、勉之矣。令勉力坚守。 ○已心许之、而语绝不露、妙。吾军亦有七日之粮尔、尽此不胜、将去而归尔。亦以实告。揖而去之、反于庄王。反报于庄王。庄王曰、何如。司马子反曰、惫矣。曰、何如。曰、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庄王曰、嘻、甚矣惫。覆前语、不变一字、文法最纡徐有韵。虽然、虽然惫极。吾今取此、然后而归尔。本将去而归、转欲乘其惫。司马子反曰、不可、臣已告之矣、军有七日之粮尔。亦以实告。庄王怒曰、吾使子往视之、子曷为告之。司马子反曰、以区区之宋、犹有不欺人之臣、可以楚而无乎、是以告之也。华元全以君子二字感动子反、子反全以不欺二字感动庄王。庄王曰、诺、舍而止。命子反筑舍处此、以示不去。虽然、虽我粮尽。吾犹取此、然后归尔。庄王被子反感动、欲取不可、欲去不甘、意实无聊、故复作此语。观下臣请归尔、吾亦从子而归尔、便见。司马子反曰、然则君请处于此、臣请归尔。谐语正极得力。庄王曰、子去我而归、吾孰与处于此、吾亦从子而归尔。谐语得力如此。引师而去之。故君子大其平乎己也。结出主意。此皆大夫也、其称人何、贬。曷为贬、平者在下也。罪其专也。既大之、复贬之、洗发经文无漏义。

    通篇純用復筆、曰憊矣、曰甚矣憊、曰諾、曰雖然、愈復愈變、愈復愈韻。末段曰吾猶取此而歸、曰臣請歸爾、曰吾亦從子而歸爾、尤妙絕解頤。
    

    吴子使札来聘

    襄公二十九年 公羊传

    主条目:吴子使札来聘

      吴无君无大夫、据向之会称国。此何以有君有大夫、吴始君臣并见。贤季子也。何贤乎季子、让国也。让国二字、括尽全篇。其让国奈何。谒也、馀祭债、也、夷昧也、与季子同母者四。与、并也。季子弱而才、兄弟皆爱之、同欲立之以为君。父寿梦欲立之而不受、至是兄弟又同欲立之。 ○以国让谒。谒曰、今若是迮谪、而与季子国、迮、骤也。季子犹不受也。可见前已不受、从谒口中补出、妙。请无与子而与弟、弟兄迭为君、而致国乎季子。曲为季子受地。皆曰、诺。三字、写同欲立之如见、妙。故诸为君者、皆轻死为勇、饮食必祝曰、天苟有吴国、尚速有悔于予身。悔、咎也。急欲致国于季子意。 ○自是发于至诚、不愧句吴后裔。故谒也死、馀祭也立。馀祭也死、夷昧也立。夷昧也死、则国宜之季子者也。顿句生姿。季子使去声、而亡焉。因出使而不归。僚者、夷昧子。长庶也、于三君之子为长。即之。就位也。季子使而反、至而君之尔。闻僚既立乃归。 ○以国让僚。阖庐谒之子。曰、先君之所以不与子国而与弟者、凡为去声、季子故也。先提一句。将从先君之命与、平声、则国宜之季子者也。如不从先君之命与、则我宜立者也。两意一正一反、阖庐之言亦是。僚恶乌、得为君乎。后断一句。于是使专诸刺僚、专诸、膳宰。僚嗜炙鱼、因进鱼而刺之。 ○让变为争、奇。而致国乎季子。争矣复让、更奇。季子不受曰、尔弑吾君、吾受尔国、是吾与尔为篡也。以分言、伏下义字。尔杀吾兄、杀兄之子、亦犹杀兄。吾又杀尔、是父子兄弟相杀、终身无已也。以情言、伏下仁字。去之延陵、终身不入吴国。延陵、吴下邑。礼、公子无去国之义、故不越境。国谓国都、既不忍讨阖庐、义不可留事、故不入。 ○超然物外。故君子以其不受为义、以其不杀为仁。千古定论。 ○以国让阖庐。 ○收完让国事。贤季子、则吴何以有君有大夫。以季子为臣、则宜有君者也。以季子贤、许有大夫、则宜使有君。 ○又缴有君有大夫完密、下复洗发称名作结、经义一字不漏。札者何、吴季子之名也。春秋贤者不名、或书字、或书子。此何以名。许夷狄者、不壹而足也。不以一事之美而遽足、以待之者严也。季子者、所贤也、曷为不足乎季子。许人臣者必使臣、许人子者必使子也。臣子尊荣、莫不欲与君父共之。故许之者、必使其可为臣子。贤季子而称名、所以使其为吴臣子也。 ○奇思创解。

    泰伯讓周、此則兄弟讓國、可謂無忝厥祖矣。然不可以爲訓也。迨于僚、光、骨肉相殘、非季子賢明、則流禍不止、此春秋所以重予之歟。
    

    郑伯克段于鄢

    隐公元年 穀梁传

    主条目:郑伯克段于鄢

      克者何、能也。何能也、能杀也。一语诛心。何以不言杀、见段之有徒众也。段有徒众、不易杀也。不易杀而卒杀之、故曰能杀。段、郑伯弟也。何以知其为弟也、杀世子母弟目君、母弟、同母弟也。目君、谓称郑伯。以其目君、知其为弟也。段、弟也而弗谓弟、公子也而弗谓公子、贬之也。段失子弟之道矣。所以贬。贱段而甚郑伯也。贱段、谓不称公子及弟。甚郑伯、谓目君也。 ○一语绾前后、有力。何甚乎郑伯、甚郑伯之处心积虑、成于杀也。段恃宠骄恣、强足当国、郑伯不能防闲以礼、教训以道、纵成其恶、终致大辟。处心积虑、志欲杀弟。 ○一句断尽。于鄢、远也、犹曰取之其母之怀中而杀之云尔、甚之也。郑伯之杀段、盖追恨姜氏爱段恶己也。读之使人堕泪。然则为郑伯者宜奈何。缓追逸贼、亲亲之道也。设处得甚妙。

    鄭伯以惡養天倫、使陷于罪、因以剪之。春秋推見至隱、首誅其意、以正人心。穀梁只處心積慮四字、已發透經義、核于他傳。
    

    虞师晋师灭夏阳

    僖公二年 穀梁传

      非国而曰灭、重夏阳也。夏阳、虢邑。虞无师、晋灭夏阳、虞何尝有师。其曰师、何也。以其先晋、不可以不言师也。人不得居师上、故言师。其先晋何也、据小不先大。为主乎灭夏阳也。即公羊首恶意。夏阳者、虞、虢之塞赛、邑也、塞、边界。灭夏阳而虞、虢举矣。举、拔也。 ○此夏阳之所为重也。句极宕逸。虞之为主乎灭夏阳、何也。晋献公欲伐虢、荀息晋大夫。曰、君何不以屈橘、产之乘、垂棘之璧、而借道乎虞也。屈地产良马、垂棘出美玉、故以为名。自晋适虢、途出于虞、故借道。公曰、此晋国之宝也、如受吾币、而不借吾道、则如之何。晋君先爱恋马璧。荀息曰、此小国之所以事大国也。提清一句。彼不借吾道、必不敢受吾币、如受吾币、而借吾道、斯朝取虢而暮取虞矣。则是我取之中府而藏之外府、取之中厩而置之外厩也。君何丧焉。 ○看得明、拏得定、快语斩截、是能成功。公曰、宫之奇虞贤大夫。存焉、必不使受之也。伏后两谏。荀息曰、宫之奇之为人也、达心而懦、又少去声、掌、于君。达之心而懦于事。又自少至长、与君同处。达心则其言略、明达之人、言则举纲领要。懦则不能强谏、少长于君、则君轻之。先识透宫之奇。且夫进一层说。玩好去声、在耳目之前、指马璧。而患在一国之后、虢在先。 ○利近而害远。此中知智、以上乃能虑之、臣料虞君、中知以下也。又识透虞君、借道之计必行矣。公遂借道而伐虢。宫之奇谏曰、晋国之使者、其辞卑而币重、必不便于虞。言果略。虞公弗听。遂受其币而借之道。君果轻之。宫之奇又谏曰、语曰、唇亡则齿寒。其斯之谓与。果不能强谏。挈其妻子以奔曹。献公亡虢五年、而后举虞。应灭夏阳而虞虢举矣句。荀息牵马操璧而前曰、璧则犹是也、而马齿加长矣。以戏作收、韵绝。

    全篇總是寫虞師主滅夏陽、筆端清婉、迅快無比。中間玩好在耳目之前一段、尤異樣出色、禍患之成、往往墮此、古今所同慨也。
    

    晋献公杀世子申生

    檀弓上 礼记

      晋献公将杀其世子申生、因骊姬毒胙之谗也。公子重耳申生异母弟。谓之曰、子盖同盍、言子之志于公乎。劝其明谗。世子曰、不可、君安骊姬、是我伤公之心也。明其谗、则姬必诛、是使君失所安、而伤其心也。 ○省句、与左、国不同。曰、然则盖行乎。劝其出奔他国。世子曰、不可、君谓我欲弑君也、天下岂有无父之国哉。吾何行如之。言行将何往也。 ○两答、想见孝子深心。使人辞于狐突申生之傅。曰、与之永诀。申生有罪、不念伯氏之言也、以至于死。伯、狐突字。初申生伐东山时、狐突劝其出奔。申生不敢爱其死。提过自己一边。虽然、转入正意。吾君老矣、一转。子少、指骊姬子奚齐。 ○二转。国家多难。将来必至有争。 ○三转。 ○十字三转、一转一泪。伯氏不出而图吾君、不出而为君图安国之计、则已。伯氏苟出而图吾君、申生受赐而死。国安、则我虽死、亦受惠矣。 ○属望深切、愈见惨恻。再拜稽首乃卒。无君命而自缢。是以为恭世子也。陷亲不义、不得为纯孝、但得谥恭而已。 ○结寓责备申生意、文情宕逸。

    短篇中寫得如許婉折、語語不忘君國、真覺一字一淚。合左、國、公、穀觀之、方見是文之神。
    

    曾子易箦

    檀弓上 礼记

    主条目:曾子易箦

      曾子寝疾、病。病者、疾之甚也。乐正子春曾子弟子。坐于床下、曾元、曾申俱曾子子。坐于足、童子隅坐而执烛。点次错落有致。童子曰、华而睆、缓、大夫之箦责、与。华者、画饰之美好。睆者、节目之平莹。箦、簟也。子春曰、止。使童子勿言也。曾子闻之、瞿据、然曰、呼。呵去声。 ○瞿然、惊貌。呼、发声欲问也。 ○止字呼字、相应甚警。曰、童子又言。华而睆、大夫之箦与。若为不解、语足会心。曾子曰、然。曾子识童子之意、故然之。斯季孙之赐也、我未之能易也。元起易箦。以病不能自起而易、命元扶易。曾元曰、夫子之病革戟、矣、不可以变。革、亟也。变、动也。幸而至于旦、请敬易之。玩幸而至于旦句、始知前执烛二字、非浪笔。曾子曰、尔之爱我也不如彼。彼、谓童子。君子之爱人也以德、所见者大。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姑息、苟安也。 ○所见者小。吾何求哉、吾得正而毙焉、斯已矣。垂没而精神不乱、足征守身之学。举扶而易之、反席未安而没。可谓毙于正矣。

    宋朱子云、季孫之賜、曾子之受、皆爲非禮。或者因仍習俗、嘗有是事、而未能正耳。但及其疾病不可以變之時、一聞人言、而必舉扶而易之、則非大賢不能矣。此事切要處、正在此毫釐頃刻之間。
    

    有子之言似夫子

    檀弓上 礼记

      有子问于曾子曰、问作闻。去声、于夫子乎。仕而失位曰丧。曰、闻之矣。丧欲速贫、死欲速朽。上只问丧、此又带出死字来、遂成一篇对待文字。有子曰、是非君子之言也。一辨。曾子曰、参也闻诸夫子也。一证。有子又曰、是非君子之言也。又一辨。曾子曰、参也与子游闻之。又一证。有子曰、然。信有是言。然则夫子有为去声、言之也。开一解、伏末二段。曾子以斯言告于子游。子游曰、甚哉有子之言似夫子也。平日门人皆以有子之言为似夫子、故子游叹其甚。昔者夫子居于宋、见桓司马即桓魋。自为石椁、三年而不成、夫子曰、若是其靡也、死不如速朽之愈也。靡、侈也。死之欲速朽、为桓司马言之也。速朽之言有为。南宫敬叔鲁大夫、孟僖子之子仲孙阅。反、失位去鲁而反国。必载宝而朝、欲行赂以求复位。夫子曰、若是其货也、丧不如速贫之愈也。丧之欲速贫、为敬叔言之也。速贫之言有为。曾子以子游之言告于有子。有子曰、然。言果有为。吾固曰非夫子之言也。复一句、结上生下。曾子曰、子何以知之。有子曰、夫子制于中都、四寸之棺、五寸之椁。定公九年、孔子为中都宰、制棺椁之法制。以斯知不欲速朽也。以有棺椁之制、知速朽非夫子之言。昔者夫子失鲁司寇、将之荆、盖先之以子夏、又申之以冉有。荆、楚本号。将适楚、而先使二子继往者、盖欲观楚之可仕与否、而谋其可处之位。以斯知不欲速贫也。以有行使之资、知速贫非夫子之言。

    前二段、子游解欲速朽速貧之故。後二段、有子自言所以知其不欲速朽速貧之故。章法極整練、又極玲瓏。
    

    公子重耳对秦客

    檀弓下 礼记

      晋献公之丧、秦穆公使人吊公子重耳。时重耳避难在狄、穆公使公子絷往吊之。且曰、吊为正礼、故以且曰起下辞。寡人闻之、亡国恒于斯、得国恒于斯。斯、指此时而言。虽吾子俨然在忧服之中、丧去声、亦不可久也、时亦不可失也、孺子其图之。俨然、端静持守之貌。丧、失位也。时、谓死生交代之际。勉其奔丧反国、以谋袭位。 ○是吊、是慰、亦是劝、情文婉切。以告舅犯。入而告舅子犯。舅犯曰、孺子其辞焉。辞其相勉反国谋袭之命。丧人无宝、仁亲以为宝。失位去国之人、无以为宝、惟仁爱思亲、乃其宝也。父死之谓何、又因以为利、而天下其孰能说如字、之。父死谓是何事、若乘此而谋得国、是以父死为利。天下之人、孰能解说我为无罪乎。 ○一片假仁假义、妆饰得好。孺子其辞焉。复一句、丁宁无限。公子重耳对客曰、出而答秦使者。君惠吊亡臣重耳、身丧父死、不得与预、于哭泣之哀、以为君忧。谢其来吊。父死之谓何、或敢有他志、以辱君义。他志、谓求位之志。辱君义者、辱君惠吊之意也。 ○意与上同、而文法更变。稽颡而不拜、哭而起、起而不私。不私、不再与使者私言也。 ○举动饶有经济。子显作韅。 ○公子絷字。以致命于穆公。穆公曰、仁夫公子重耳。仁夫二字、沉吟叹赏、心服之至。夫稽颡而不拜、则未为后也、故不成拜。哭而起、则爱父也。起而不私、则远去声、利也。丧礼、先稽颡后拜、谓之成拜。乃为后者所以谢吊礼之重。爱父、哀痛其父也。远利、不以得国为利、而远之也。 ○从穆公口中解上三句、笔甚奇幻。

    秦穆之言、雖若有納重耳之意、然亦安知不以此言試之。晉君臣險阻備歷、智深勇沉、故所對純是一團大道理、使秦伯不覺心折。英雄欺人、大率如此。
    

    杜蒉扬觯

    左传作屠蒯 檀弓下 礼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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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智、悼子晋大夫、知罃。卒、未葬。平公饮酒、师旷、李调侍。与君同饮。鼓钟。 杜蒉快、自外来、闻钟声。曰、安在。惊怪之辞。曰、在寝。杜蒉入寝、历阶而升。入字、对下出字。升字、对下降字。酌曰、旷饮斯。又酌曰、调饮斯。又酌、堂上北面坐饮之。坐。跪也。 ○凡三酌者、既罚二子、又自罚也。降、趋而出。布成疑阵、妙人妙用。平公呼而进之、曰、蒉、曩者尔心或开予、是以不与尔言。尔之初入、我意尔必有所开发于我、是以不先与尔言。尔饮去声、旷、何也。曰、子卯不乐。桀以乙卯日死、纣以甲子日死、谓之疾日。故君不举乐。知悼子在堂、在殡也。斯其为子卯也大矣。君于卿大夫、比葬不食肉、比卒哭不举乐。悼子在殡、而可作乐燕饮乎。桀纣异代之君、悼子同体之臣、故以为大于子卯也。 ○句法婉而多风。旷也、太师也、不以诏、是以饮之也。诏、告也。 ○责其旷职。尔饮调、何也。曰、调也、君之䙝臣也、为一饮一食忘君之疾、是以饮之也。调为近习之臣、贪于饮食、而忘君之疾日。 ○责其徇君。尔饮、何也。曰、蒉也、宰夫也、非刀匕比、是共、供、又敢与预、知防、是以饮之也。匕、匙也。宰夫不专供刀匕之职、而敢与知谏争防闲之事、是侵官矣。 ○自责其越分。 ○三对、已注意晋君、特口未道破耳。 平公曰、寡人亦有过焉、酌而饮寡人。顿地开悟。杜蒉洗而扬觯。志、 ○扬、举也。觯、罚爵。盥洗而后举、致其洁敬也。 ○杜蒉至此、快心极矣。公谓侍者曰、如我死、则必毋废斯爵也。欲以此爵、为后世戒。至于今、既毕献、斯扬觯、谓之杜举。至今晋国行燕礼之终、必举此觯。谓之杜举者、言此觯乃昔日杜蒉所举也。 ○住句、闲情点缀、妙。

    平公失禮燕飲、使杜蕢入寢而直斥其非、未必卽能任過。乃三酌之後、竟不言而出、先令猜疑、不知爲何故。及一一說出、乃不覺爽然自失矣。此易所謂納約自牖、終無咎者也。文甚奇幻。
    

    晋献文子成室

    檀弓下 礼记

    主条目:晋献文子成室

      晋献文子成室、献文二字、皆赵武谥、如贞惠文子之类。晋大夫发焉。发礼往贺。张老曰、美哉轮焉、美哉奂焉。轮、轮囷高大也。奂、奂烂众多也。 ○二句、美其今。歌于斯、哭于斯、聚国族于斯。歌、祭祀作乐也。哭、死丧哭泣也。聚国族、燕集国宾、聚会宗族也。文子曰、武也、得歌于斯哭于斯聚国族于斯、是全要腰、领以从先大夫于九京同原、也。古者、罪重腰斩、罪轻颈刑。先大夫、文子父祖也。九原、晋卿大夫之墓地。 ○就其赞词、添接一解、无穷之味。北面再拜稽首。谢其祝。君子谓之善颂善祷。颂者、美其事而祝其福。祷者、祈以免祸也。张老之言善于颂、文子所答善于祷。

    張老頌祝之詞、固迥然超于俗見。文子又添全要領句、見免刑戮、乃爲無窮之福、尤加于人一等。善頌善禱四字、爲兩人標名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