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十四 吕氏春秋 卷第十五
汉 高诱 注 景上海涵芬楼藏明刊本
卷第十六

吕氏春秋第十五卷    高氏训解

 云间 宋邦乂 范廷启 张邦莹 何玉畏校

 慎大览第三

  慎大

一曰贤主愈大愈惧愈疆愈恐凡大者小邻国也

疆者胜其敌也夫大者侵削邻国使小也疆者疆以克弱故能胜其敌也胜其敌

则多怨小邻国则多患多患多怨国虽疆大恶得不

惧恶得不恐恶安故贤主于安思危安不忘危于达思穷

显不忘约于得思䘮䘮亡也有得有失故思之周书曰若临深渊若履

薄𣲙以言慎事也周书周文公所作也若临深渊恐陨坠也如履薄𣲙恐陷没也故曰

以言慎事桀为无道暴戾顽贪心不则徳义之经为顽求无厌足为贪天下

颤恐而患之颤惊也患忧也言者不同纷纷分分其情难得

纷纷殽乱也分分恐恨也其情难得知也干辛任威凌轹诸侯以及兆民

干辛桀之䛕臣也专桀无道之威以致灭亡贤良郁怨杀彼龙逢以服群

㐫众庶泯泯皆有逺志龙逢忠而桀杀之故众庶泯泯然乱有逺志离散也

敢直言其生若惊惊或作梦惊乱貌民不敢保其生也大臣同患弗周

而畔患忧也心惧尽见诛故同忧也不周于义而将背畔也桀愈自贤矜一作

过善非其所行者非而反善也主道重塞国人大崩崩坏汤乃

愓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惧忧天下之不宁欲令伊尹往视旷夏恐其不信

汤由亲自射伊尹恐夏不信伊尹故由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言而亲自射伊尹示伊尹有罪而亡令夏信

伊尹奔夏三年反报于亳亳汤曰桀迷惑于末嬉

好彼琬琰琬当作婉婉顺阿意之人或作婉琰美玉也不恤其众众志不

堪上下相疾民心积怨皆曰上天弗恤夏命其卒

汤谓伊尹曰若告我旷夏尽如诗诗志汤与伊尹

盟以示必㓕夏伊尹又复往视旷夏听于末嬉末嬉

言曰今昔天子梦西方有日东方有日两日相与闘

西方日胜东方日不胜伊尹以告汤商涸旱涸枯

犹发师以信伊尹之盟故令师从东方出于国西以

进未接刃而桀走逐之至大沙身体离散为天下戮

不可正諌虽后悔之将可柰何汤立为天子夏民大

说如得慈亲朝不易位农不去畴畴亩商不变肆

亲郼如夏郼读如衣今兖州人谓殷氏皆曰衣言桀民亲殷如夏氏也此之谓

至公此之谓至安此之谓至信尽行伊尹之盟不避

旱殃祖伊尹世世享商祖用伊尹之贤世世享商享之尽啇世也武王胜

殷入殷未下𨏮命封黄帝之后于铸铸国封帝尧之

后于黎封帝舜之后于陈下𨏮命封夏后之后于𣏌

立成汤之后于宋以奉桑林桑山之林汤所祷也故使奉之武王乃

恐惧太息流涕命周公旦进殷之遗老而问殷之亡

故又问众之所说民之所欲殷之遗老对曰欲复盘

庚之政盘庚太甲后十七世祖丁之子殷之中兴王也故欲复行其政也武王于是

复盘庚之政不违民欲发巨桥之粟巨桥纣仓名赋鹿台之钱

以示民无私鹿台纣钱府赋布也私爱也出拘救罪分财弃责以

振穷困分财分有与无也责已不责彼也振救也矜寡孤独曰穷无衣食曰困封比干

之墓以其忠谏而见杀故封崇其墓以章贤也靖箕子之宫以箕子避乱佯狂而犇故

清净其宫以异之也表啇容之闾啇容殷之贤人老子师也故表异其闾里士过者

趋车过者下过啇容之里者趋车载者下也三日之内与谋之士封

为诸侯与谋委质于武王之士封以为诸侯也诸大夫赏以书社大夫与谋

为国以书社赏之二十五家为社也庶士施政去赋施之于政事去其繇赋也然后

旋济河西归报于庙还济孟津河西归于丰镐报功于文王庙传曰振旅凯入饮至

策勲此之谓也乃税马于华山税牛于桃林税释也华山在华阴南西岳也

桃林秦晋之塞也盖在华阴西长城是也马弗复乘牛弗服衅鼓旗甲兵

杀牲祭以血涂之曰衅鼓以进众旗军械也熊虎为旗甲铠兵戈㦸箭矢也藏之府库终

身不复用此武王之徳也故周明堂外戸不闭示天

下不藏也唯不藏也可以守至藏至徳之藏武王胜殷得

二虏而问焉曰若国有妖乎若汝妖怪一虏对曰吾国有

妖昼见星而天雨血此吾国之妖也一虏对曰此则

妖也虽然非其大者也吾国之妖甚大者子不听父

弟不听兄君令不行此妖之大者也武王避席再拜

之此非贵虏也贵其言也故易曰诉诉一作逆字读如SKchar诉履

虎尾终吉诉诉惧也居之以礼行之以恭恐惧戒愼如履虎尾终必吉也喻二虏见于武王有

履虎尾之危以言所知武王拜之是终吉也赵襄子攻翟胜老人中人使

使者来谒之襄子赵简子之子无恤也使辛穆子伐翟胜之下老人中人城使使者来谒襄

子谒告也今卢奴西山中有老人中人城也襄子方食搏饭有忧色左右

曰一朝而两城下此人之所以喜也今君有忧色何

襄子曰江河之大也不过三日三日则消也飘风一作焱风

暴雨日中不须㬰易曰日中则反故曰日中不须㬰今赵氏之徳行

无所于积言无积徳积行一朝而两城下亡其及我乎传曰知惧

如此斯不亡矣孔子闻之曰赵氏其昌乎昌盛夫忧所以为

昌也而喜所以为亡也胜非其难者也持之其难者

持犹贤主以此持胜故其福及后世齐荆吴越皆

尝胜矣而卒取亡一作卒败卒终也不达乎持胜也唯有道

之主能持胜孔子之劲举国门之闗而不肯以力闻

劲疆也孔子以一手捉城门闗显而举之不肯以有力闻于天下墨子为守攻公输

般服而不肯以兵加公输般在楚楚王使设云梯为攻宋之具墨子闻而往说之楚

王曰公输般天下之巧工也寡人使攻宋之城何为不得墨子曰使公输般攻宋之城臣请为宋守之备

公输般九攻之墨子九𨚫之又令公输般守备墨子九下之不肯以善用兵见知于天下也墨子名翟鲁

人也著书七十篇以墨道闻之善持胜者以术疆弱一本作善持胜者不以疆弱言

能以术疆其弱也

  权勲

二曰利不可两忠不可兼兼并不去小利则大利不

得不去小忠则大忠不至至犹成也故小利大利之残也

残害小忠大忠之贼也圣人去小取大昔荆龚王与

晋厉公战于鄢陵荆师败龚王伤晋大夫吕锜射龚王中其目故曰伤

临战司马子反渴而求饮竖阳榖操黍酒而进之

受三升曰黍子反叱曰訾退酒也竖阳榖对曰非酒也子

反曰亟退𨚫也竖阳糓又曰非酒也子反受而饮之

子反之为人也嗜酒甘而不能绝于口以醉绝止

既罢龚王欲复战而谋使召司马子反子反辞以心

疾龚王驾而往视之入幄中幄帐闻酒臭而还曰今

日之战不糓亲伤所恃者司马也而司马又若此是

忘荆国之社稷而不恤吾众也不糓无与复战矣于

是罢师去之斩司马子反以为戮故竖阳糓之进酒

也非以醉子反也其心以忠也忠爱而适足以杀之

故曰小忠大忠之贼也昔者晋献公使荀息假道于

虞以伐虢荀息曰请以垂棘之璧与屈产之乘以赂

虞公而求假道焉必可得也垂棘美璧所出之地因以为名也屈产之乘屈

邑所生四马曰乘今河东北屈骏马者是也献公曰夫垂棘之璧吾先君

之宝也屈产之乘寡人之骏也若受吾币而不吾假

道将柰何荀息曰不然彼若不吾假道必不吾一作

受也若受我而假我道是犹取之内府而藏之外府

也犹取之内皂而著之外皂也⿰木历 -- 枥君奚患焉患犹难也

献公许之乃使荀息以屈产之乘为庭实为虞庭中之实

加以垂棘之璧以假道于虞而伐虢虞公滥于宝与

马而欲许之宫之奇諌曰不可许也虞之与虢也

若车之有辅也车依辅辅亦依车虞虢之𫝑是也

也辅颊也车辅相依凭得以近喻也先人有言曰唇竭而齿寒竭亡

虢之不亡也恃虞虞之不亡也亦恃虢也若假之道

则虢朝亡而虞夕从之矣柰何其假之道也虞公弗

听而假之道荀息伐虢克之还反伐虞又克之荀息

操璧牵马而报报白献公喜曰璧则犹是也马齿亦

薄长矣故曰小利大利之残也残害中山之国有夙

繇者智伯欲攻之而无道也夙繇国之近晋者也或作𬽦首智伯晋大夫智

襄子瑶也为铸大钟方车二轨以遗之夙繇之君将斩岸

堙谿以迎钟赤章蔓枝谏曰诗云唯则定国我胡则

以得是于智伯赤章蔓枝夙繇之臣也夫智伯之为人也贪而

无信必欲攻我而无道也故为大钟方车二轨以遗

君君因斩岸堙谿以迎钟师必随之弗听有顷諌之

君曰大国为欢而子逆之不祥子释之赤章蔓枝

曰为人臣不忠贞罪也忠贞不用逺身可也断毂而

山中道狭故断车毂而行去至卫七日而夙繇亡智伯㓕之欲钟之

心胜也欲钟之心胜则安夙繇之说塞矣塞不行也凡听

说所胜不可不审也故太上先胜先犹上也昌国君将五

国之兵以攻齐昌国君乐毅也为燕昭王将伐齐五国谓燕秦韩魏赵也齐使触

子将以迎天下之兵于济上济水齐王欲战使人赴

触子耻而訾之曰不战必刬若𩔗掘若垄刬灭也若汝也垄冡

也言不堪敌而战克破燕军必刬灭汝种𩔗平掘汝先人之冡也触子苦之欲齐

军之败于是以天下兵战战合击金而却一作退之卒

北走天下兵乘之乘犹胜也触子因以一乘去莫知其

所不闻其声一作达子又帅其馀卒达子齐人也帅将也以军

于秦周无以赏使人请金于齐王军屯也秦周齐城门名也请金将以

赏有功也齐王怒曰若残竖子之𩔗残馀也竖子谓达子也恶能给

若金恶安也给与也与燕人战大败逹子死齐王走莒走奔也莒

燕人逐北入国相与争金于美唐甚多美唐金藏所在

贪于小利以失大利者也小利金也大利国也言湣王贪金不绐逹子以失国

乃大惑者也

  下贤

三曰有道之士固骄人主人主之不肖者亦骄有道

之士日以相骄奚时相得若儒墨之议与齐荆之服

矣贤主则不然士虽骄之而已愈礼之士安得不归

之士所归天下从之帝帝也者天下之适也适主

也者天下之往也得道之人贵为天子而不骄倨

富有天下而不聘夸夸诧而自大也卑为布衣而不瘁摄

瘁病也摄犹屈也贫无衣食而不忧慑慑惧狠乎其诚自有

自有有道觉乎其不疑有以也诗云何其久也必有以也桀乎其必

不渝移也桀持也渝变也移易也循乎其与阴阳化也匆匆乎

其心之坚固也匆匆明貌空空乎其不为巧故也空空悫也巧故

迷乎其志气之逺也志在江海之上昏乎其深而不测

也言深不可尽确乎其节之不庳也就就乎就就读如由与之与其不

肯自是鹄乎其羞用智虑也鹄读如浩浩昊天之浩大也假乎其

轻俗诽誉也皆谓体道之人也以天为法以徳为行以道为

宗以与物变化而无所终穷穷极精𠑽天地而不

充实竭尽神覆宇宙而无望四方上下曰宇以屋喻天地也往古来今曰宙言其

神而包覆之无望无界畔也莫知其始莫知其终莫知其门莫知

其端莫知其源道不可得知也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此之谓

至贵道在大能大故无复有外在小能小故无复有内道所贵之也士有若此者五

帝弗得而友三王弗得而师去其帝王之色则近可

一作得之矣去犹除也除其尊宠盈满之色则近得师友矣尧不以帝见善

绻北面而问焉善绻有道之士也尧不敢以自尊北面而问焉尧天子也善

绻布衣也何故礼之若此其甚也善绻得道之士也

得道之人不可骄也人轻道重也尧论其徳行达智而弗

若如故北面而问焉此之谓至公非至公其孰能

礼贤孰谁周公旦文王之子也武王之弟也成王之

叔父也所朝于穷巷之中瓮牖之下者七十人瓮牖以破

瓮蔽牖言贫陋也文王造之而未遂造始也遂成也武王遂之而未

成周公旦抱少主而成之故曰成王不唯以身下

士邪齐桓公见小臣稷一日三至弗得见稷不见之也

者曰万乘之主见布衣之士一日三至而弗得见亦

可以止矣止休桓公曰不然士骜禄爵者固轻其主

骜亦轻也其主骜霸王者亦轻其士纵夫子骜禄爵吾庸

敢骜霸王乎庸用遂见之不可止世多举桓公之内

行内行虽不脩霸亦可矣霸功大亦可以灭内行之阙也诚行之此

论而内行修王犹少犹尚子产相郑郑大夫子国之子公孙乔也

往见壶丘子林与其弟子坐必以年是倚其相于门

年齿也子产壶丘子弟子坐以齿长少相亚不以尊位而上之倚置其相之宠于壶丘之门外不以

加于坐也故曰倚其相于门也夫相万乘之国而能遗之遗犹全也郑国北迫

晋南近楚爵则伯也赋千乘耳而云万乘复妄言也谋志论行而以心与人相

索尽也孔子曰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已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推其志

行以忠心与人相极尽知其情实一曰索法与人为法则其唯子产乎唯独故相

郑十八年刑三人杀二人桃李之垂于行者莫之援

援攀锥刀之遗于道者莫之举也举犹取也魏文侯见

假干木立倦而不敢息倦罢反见翟黄踞于堂而与

之言反从干木所还也翟黄不说以文侯敬干木而慢已也文侯曰假干

木官之则不肯禄之则不受今女欲官则相位欲禄

则上卿既受吾实实犹爵禄也文责吾礼无乃难乎故贤

主之畜人也不肯受实者其礼之礼敬一作士莫

髙乎节欲欲节则令行矣文侯可谓好礼士矣好礼

士故南胜荆于连堤东胜齐于长城虏齐侯献诸天

子天子赏文侯以上卿文侯毕公髙之后与周同姓魏桓子之孙始立为侯文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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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曰国虽小其食足以食天下之贤者其车足以乘

天下之贤者其财足以礼天下之贤者与天下之贤

者为徒徒党此文王之所以王也诗云济济多士文王以宁此之谓也

今虽未能王其以为安也不亦易乎立王功大保安其国差小故曰

不亦此赵宣孟之所以免也宣孟晋卿赵盾也履行仁义束脯以食翳桑之

饿人以免灵公伏甲之难周昭文君之所以显也文君周后所分立东周君也賔

礼张仪欲与分国张仪胜之于秦秦尊奉之故曰所以显也孟尝君之所以却荆

兵也孟尝君齐公子田婴之子田文也下士礼贤养客三千人行仁义而疆故荆兵却⿲亻丨匽 -- 偃不敢攻之

古之大立功名与安国免身者其道无他其必此

之由也古立功名安国免身无咎殃者皆以此仁义之道也堪士不可以骄恣

一作堪乐也乐士当以礼卑谦若魏公子之虚已故不可以骄恣屈而有之也昔赵

宣孟将上之绛见骫桑之下有饿人卧不能起者宣

孟止车为之下食蠲而𫗦之再咽而后能视宣孟问

之曰女何为而饿若是对曰臣宦于绛归而粮绝羞

行乞而憎自取故至于此羞于行乞自憎至此也宣孟与脯一

朐拜受而弗敢食也问其故对曰臣有老母将以遗

之宣孟曰斯食之吾更与女斯犹尽也乃复赐之脯二束

与钱百而遂去之处二年晋灵公欲杀宣孟伏士于

房中以待之因发酒于宣孟发犹致也宣孟知之中饮而

出灵公令房中之士疾追而杀之一人追疾先及宣

孟之面曰嘻君轝轝车也教宣孟使就车也吾请为君反死反还

宣孟曰而名为谁而汝反走对曰何以名为臣骫桑

下之饿人也还闘而死宣孟遂活此书之所谓徳㡬

无小者也宣孟徳一士犹活其身而况徳万人乎故

诗曰﨣﨣武夫公侯干城此周南之风兔𦊨之首章也言其贤可为公侯捍难

其城藩也以喻骫桑下之捍赵盾之难也济济多士文王以宁文王以多士而赵盾

以桑下之人去患也人主胡可以不务哀士哀爱士其难知唯

博之为可博广博则无所遁矣遁失张仪魏氏馀子

大夫庶子为馀受氏为长将西游于秦过东周客有语之于昭

文君者曰魏氏人张仪材士也将西逰于秦愿君之

礼貌之也昭文君见而谓之曰闻客之秦寡人之国

小不足以留客虽㳺然岂必遇哉客或一作訾訾犹叹也

遇请为寡人而一归也国虽小请与客共之张仪还

走北面再拜拜昭文君之言也张仪行行去昭文君送而资

之至于秦留有间惠王说而相之惠王孝公之子始称王也说张仪而

张仪所徳于天下者无若昭文君徳犹恩也周千乘也

重过万乘也张仪重之令秦惠王师之师昭文君逢泽之㑹魏

王尝为御韩王为右秦㑹诸侯于逢泽魏王为昭文君御韩王为之右也名号

至今不忘此张仪之力也孟尝君前在于薛荆人攻

之淳于髡为齐使于荆还反过于薛孟尝君令人礼

貌而亲郊送之谓淳于髡曰荆人攻薛夫子弗为忧

文无以复待矣文孟尝名也待待见也淳于髡曰敬闻命矣至

于齐毕报反命毕也王曰何见于荆对曰荆甚固固䕶以侵兼人

而薛亦不量其力王曰何谓也对曰薛不量其力而

为先王立清庙荆固而攻薛薛清庙必危故曰薛不

量其力而荆亦甚固齐王知颜色齐王宣王也威王之子知犹发也

曰嘻先君之庙在焉疾举兵救之由是薛遂全颠蹷

之请坐拜之谒虽薄则薄矣薄轻少也故善说者陈其势

言其方见人之急也若自在危厄之中岂用疆力哉

疆力则鄙矣说之不听也任不独在所说亦在说者

  顺说

五曰善说者若巧士因人之力以自为力因其来而

与来因其往而与往与犹助也不设形象与生与长而言

之与响与盛与衰以之所归归终力虽多材虽劲

以制其命顺风而呼声不加疾也加益际髙而望

目不加明也所因便也惠盎见宋康成公而谓足声

速疾言曰寡人之所说者勇有力而无为仁义者

者宋人惠施族也康王宋昭公曽孙辟公之子名侵立十一年僣号称王四十五年大为不道故曰宋子

不足仁义者也齐湣王伐灭之客将何以教寡人惠盎对曰臣有道

于此有道于此勇有力者也使人虽勇刺之不入虽有力击之

弗中大王独无意耶不可入不可中如此者大王独无意欲之耶王曰善

此寡人所欲闻也惠盎曰夫刺之不入击之不中此

犹辱也臣有道于此使人虽有勇弗敢刺虽有力不

敢击大王独无意耶王曰善此寡人之所欲知也惠

盎曰夫不敢刺不敢击非无其志也臣有道于此使

人本无其志也本无有击刺之志也大王独无意邪王曰善此

寡人之所愿也惠盎曰夫无其志也未有爱利之心

也臣有道于此使天下丈夫女子莫不驩然皆欲爱

利之此其贤于勇有力也言以仁义之德使民皆欲爱利之也故贤于勇有力

居四累之上大王独无意邪四累谓卿大夫士及民四等也君处四分之上

故曰四累之上喻尊髙也临下以德则下爱利之矣大王意独无欲之邪王曰此寡人之

所欲得欲得人爱利也惠盎对曰孔墨是也言当为孔丘墨翟之德则得所

欲也故曰是也当法则之也孔丘墨翟无地为君以德见尊无官为长

以道见敬天下丈夫女子莫不延颈举踵而愿安利之

引领也举踵企望之也愿其尊髙安而利也今大王万乘之主也诚有其

有孔墨之志则四境之内皆得其利其贤于孔墨也逺

得贤名过于孔墨逺犹多也宋王无以应应答惠盎趋而出宋

王谓左右曰辨矣客之以说服寡人也宋王俗主也

而心犹可服因矣因犹便也因则贫贱可以胜富贵矣小

弱可以制疆大矣惠盎是也田赞衣补衣而见荆王田赞齐人

也补衣敝衣也荆王曰先生之衣何其恶也田赞对曰衣又

有恶于此者也荆王曰可得而闻乎对曰甲恶于此

甲铠也此恶衣也王曰何谓也对曰冬日则寒夏日则暑衣

无恶乎甲者赞也贫故衣恶也今大王万乘之主也

富贵无敌而好衣民以甲臣弗得也得犹取也意者为其

义耶甲之事兵之事也刈人之颈刳人之腹隳人之

城郭刑人之父子也隳坏也刑杀也其名又甚不荣兵杀人以逆名

不得为荣意者为其实邪苟虑害人人亦必虑害之不得财实

也为财利广出茍谋害人人亦必谋害之传曰晋侯诬人人亦诬之其此之谓也茍虑危人

人亦必虑危之其实人一作则甚不安之其为事如此甚不得

二者臣为大王无取焉二者害与危臣为大王计无取此二者也荆王

无以应说虽未大行田赞可谓能立其方矣方道

⿲亻丨匽 -- 偃息之义则未之识也假干木⿲亻丨匽 -- 偃息以安魏田赞辩说以服荆此之⿲亻丨匽 -- 偃息故

曰未知谁贤之也管子得于鲁鲁束缚而槛之使役人载而

送之齐其讴歌而引役人皆讴歌而挽其车以送之也管子恐鲁之

止而杀已也欲速至齐因谓役人曰我为汝唱汝为

我和其所唱适宜走役人不倦而取道甚速管子可

谓能因矣因役人用势欲走而为唱歌欢之令走也役人得其所欲已亦

得其所欲以此术也以用此术道也是用万乘之国其霸犹

少桓公则难与往也往王也言其难与致于王也

  不广

六曰智者之举事必因时时不可必成必成犹必得也其人

事则不广广博成亦可不成亦可以其所能托其所

不能若舟之与车舟不能陆车不能浮然更相载故曰以其所能托其所不能也

方有兽名曰蹶䑕前而兔后趋则跲走则颠常为蛩

蛩距虚取甘草以与之蹶有患害也蛩蛩距虚必负

而走此以其所能托其所不能托寄鲍叔管仲召忽

三人相善欲相与定齐国以公子紏为必立召忽曰

吾三人者于齐国也譬之若鼎之有足去一焉则不

成且小白则必不立矣小自齐桓公名不若三人佐公子紏

也管仲曰不可夫国人恶公子紏之母以及公子紏

公子小白无母而国人怜之事未可知不若令一人

事公子小白夫有齐国必此二公子也二公子齐僖公之子襄公

之弟故令鲍叔傅公子小白管子召忽居公子紏所

公子紏外物则固难必物事也紏在外不可谓必得主故曰固难必虽然

管子之虑近之矣虑谋若是而犹不全也其天邪人

事则尽之矣齐攻廪丘赵使孔青将死士而救之与

齐人战大败之齐将死得车二千得尸三万以为二

古者军伐克败于其所获尸合土葬之以为京观故孔青欲以齐尸为二京也寗越谓孔

青曰惜矣不如归尸以内攻之寗越赵之中牟人也言不如归尸于齐齐

人必怨其将使葬送以尽其财是所以内攻之也越闻之古善战者莎随贲

莎随犹相守不进不却贲置也服退也却舎延尸军行三十里为一舍却舍以缓其尸

使齐人得𭣣之彼得尸而财费之车甲尽于战府库尽于葬此之谓

内攻之齐人战败尽其车甲府库财所藏也葬死者以尽之令其贫穷且相怨此所谓内攻之术

孔青曰敌齐不尸则如何言与齐为敌不𭣣其尸为京则如何寗越

曰战而不胜其罪一与人出而不与人入其罪二与

之尸而弗取其罪三民以此三者怨一作上上无以

使下下无以事上是之谓重攻之寗越可谓知用文

武矣用武则以力胜用文则以徳胜文武尽胜何敌

之不服能尽服之晋文公欲合诸候咎犯曰不可天下未

知君之义也公曰何若咎犯曰天子避叔带之难出

居于郑君奚不纳之以定大义且以树誉树立文公

曰吾其能乎咎犯曰事若能成继一作文之业定武

之功辟一作土安疆于此乎在矣事若不成补周室

之阙勤天子之难勤忧成教垂名于此乎在矣成仁义之

教勤天子之名以示诸侯于此在矣君其勿疑文公听之遂与一作

中之戎骊土之翟定天子于成周天子周襄王也避母弟叔帯之难出

奔在郑晋文纳之于成周故曰定也成周今雒阳也于是天子赐之南阳之地

襄王赐之南阳之地在河之北晋之山南故言南阳今河内阳樊温之属是也遂霸诸侯举

事义且利以立大功文公可谓智矣此咎犯之谋也

出亡十七年反国四年而霸其听皆如咎犯者耶管

子鲍叔佐齐桓公举事举犹用也齐之东鄙人有常致苦

者管子死竖刁易牙用国之人常致不苦不知致苦

卒为齐国良工泽及子孙知大礼知大礼虽不知国

可也礼国之本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故曰不知国可也

  贵因

七曰三代所宝莫如因因则无敌禹通三江五湖决

伊阙沟回陆注之东海因水之力也回通舜一徙成

邑再徙成都三徙成国周礼四井为邑邑方二里也四县为都都方二十二里也

邑有封都有成然则邑小都大传曰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成国成千乘之国也而尧授之

禅位因人之心也授之禅位与之天下也人皆喜之故也因人之心也汤武以

千乘制夏商因民之欲也传曰众曹所好鲜其不济汤武是也众曹所恶鲜其

不败桀纣是也故曰因民之欲也如秦者立而至有车也立犹行也车行陆而

适越者坐而至有舟也适之秦越逺涂也竫立安

坐而至者因其械也竫正也械器也武王使人𠉀殷𠉀视

报岐周曰殷其乱矣武王曰其乱焉至对曰谗慝胜

谗邪也慝恶也而皆进用之忠良黜逺之故曰胜良也武王曰尚未也又复

往反报曰其乱加矣武王曰焉至对曰贤者出走矣

谓箕子奔朝鲜武王曰尚未也又往反报曰其乱甚矣武王

曰焉至对曰百姓不敢诽怨矣言百姓畏纣无道刑戮之诛皆闭口无诽

怨之武王曰嘻遽告太公太公对曰谗慝胜良命

曰戮戮暴贤者出走命曰崩崩坏百姓不敢诽怨命

曰刑胜传曰厉王虐国人谤王王使卫巫监谤者得而杀之乃不敢言而道路以目刑辟胜也

其乱至矣不可以驾矣驾加故选车三百虎贲三千

朝要甲子之期而纣为禽朝早朝也与诸侯要期甲子之日也则武王

固知其无与为敌也因其所用何敌之有矣武王至

鲔水殷使胶鬲𠉀周师武王见之胶鬲曰西伯将何

之无欺我也武王曰不子欺将之殷也胶鬲曰朅至

朅何也言以何日来至殷也武王曰将以甲子至殷郊子以是报

报也胶鬲行天雨日夜不休行犹还也不休止降雨天地和同也武王

所以克纣也武王疾行不辍辍止军师皆諌曰卒病请休

休息武王曰吾已令胶鬲以甲子之期报其主矣

今甲子不至是令胶鬲不信也胶鬲不信也其主必

杀之吾疾行以救胶鬲之死也武王果以甲子至殷

郊殷已先陈矣至殷因战大克之此武王之义也人

为人之所欲已为人之所恶先陈何益人谓武王也人之所欲天

必从之顺天诛也已谓纣也人之所恶天必坏之所坏不可支故曰先陈何益适令武王不

耕而获不耕而获不战而克也故孙子曰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此之谓也武王

入殷闻殷有长者武王往见之而问殷之所以亡殷

长者对曰王欲知之则请以日中为期武王与周公

旦明日早要期则弗得也武王怪之周公曰吾已知

之矣此君子也取不能其主有以其恶告王不忍为

也若夫期而不当言而不信此殷之所以亡也已以

此告王矣夫审天者察列星而知四时因也一本此字下有

动作因日光而治万事因也十一字推历者视月行而知晦朔因也禹

之祼国祼入衣出一本作入衣出否因也墨子见荆王锦衣

吹笙因也墨子好俭非乐锦与笙非其所服也而为之因荆王之所欲也孔子道

弥子瑕见𨤲夫人因也弥子瑕卫灵公之幸臣也孔子因之欲见灵公夫人

南子论语云子见南子子路不悦夫子矢之曰予所不者天厌之天厌之是也此𨤲夫人未之闻或云为

谥谥法小心畏忌曰𨤲若南子淫佚与宋朝通太子蒯瞆于野野人歌之曰既定尔娄猪盍归我艾豭推

此言之不得谥为𨤲明矣汤武遭乱世临苦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其义成其功因

也故因则功专则拙因则成故曰功专则败故曰拙因者无敌因民之欲

遵以义故无与之敌者汤武是也国虽大民虽众何益民虽众多不能使之不亡

故曰何益桀纣是也

  察今

八曰上胡不法先王之法非不贤也为其不可得而

胡何先王之法经乎上世而来者也人或益之人

或损之胡可得而法虽人弗损益犹若不可得而法

东夏之命古今之法言一作异而典殊东夏东方也命令也

古之命多不通乎今之言者今之法多不合一作

古之法者殊俗之民有似于此其所为欲同其所为

欲异口惽之命不愉若舟车衣冠滋味声色之不同

人以自是反以相诽天下之学者多辩言利辞倒不

求其实务以相毁以胜为故先王之法胡可得而

法虽可得犹若不可法凡先王之法有要于时也时

不与法俱至法虽今而至犹若不可法故择一作

王之成法而法其所以为法先王之所以为法者何

也先王之所以为法者人也而巳亦人也故察巳则

可以知人察今则可以知古古今一也人与我同耳

有道之士贵以近知逺以今知古以益所见知所不

见故审堂下之阴阴以夕𣅳也而知日月之行阴阳之变

一作瓶水之冰而知天下之寒鱼鳖之藏也尝一

脬肉而知一镬之味一鼎之调调和荆人欲袭宋使

人先表澭一作水澭水暴益暴卒益长荆人弗知循表而

夜涉溺死者千有馀人军惊而坏都舍向其先表之

时可导也导涉也向其施表时水可涉也今水已变而益多矣荆人

尚犹循表而导之此其所以败也今世之主法先王

之法也有似于此似此表澭水而不知其长益也其时已与先王之

法亏矣亏毁而曰此先王之法也而法之以为治岂

不悲哉故治国无法则乱守法而弗变则悖悖乱不

可以持国世易时移变法宜矣譬之若良医病万变

药亦万变病变而药不变向之寿民今为殇子矣

也未成人夭折曰殇子也故凡举一作事必循法以动动作也循一作循

变法者因时而化若此论则无过务矣务犹事也夫不敢

议法者众庶也以死守者有司也因时变法者贤主

也是故有天下七十一圣其法皆不同非务相反也

时势异也故曰良剑期乎断不期乎镆鎁镆鎁良剑也取其能

断无取于名也故曰不期乎镆鎁良马期乎千里不期乎骥骜骜千里马

名也王者乘之游骜因曰骥骜也夫成功名者此先王之千里也楚

人有涉江者涉渡其剑自舟中坠于水遽契一作

舟曰是吾剑之所从坠遽疾也疾刻舟识之于此下坠劎者也舟止从

其所契者入水求之舟已行矣而劎不行求劎若此

不亦惑乎以此故法为其国与此同为治也与此契舟求劎者同也

时已徙矣而法不徙以此为治岂不难哉有过于江

上者见人方引婴儿而欲投之江中婴儿啼人问其

故曰此其父善㳺其父虽善㳺其子岂遽善游哉此

任物亦必悖矣任用荆国之为政有似于此似此悖也



吕氏春秋第十五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