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次山文集_(四部丛刊本)/卷第二 中华文库

唐元次山文集卷第二

　　元谟

古者纯公以惛愚闻曰公知圣人之道天子闻之

咨而问焉公谢曰臣生自山野顺时而老心如草木

身若鸟兽主君所问臣安䏻知请所闻惟主君聴

之臣曾记有风化颓弊以之兴㦯以之亡者不

知何代君臣其臣曰上古之君用真而耻圣故大道

清粹滋扵至徳至徳蕴沦而人自纯其次用圣而耻

明故乘道施教教设化教化和顺而人信其次

用明而耻杀故沿化兴法因教置令法令简要而人

顺教此颓弊以昌之道也殆乎衰丗之君先严而后

杀乃引法𣗳刑援令立罚刑罚积重其下畏恐继者

先杀而后淫乃深刑长𭧂酷罚恣虐暴虐日肆其下

湏奰继者先淫而后乱乃乘𭧂至亡因虐及㓕亡㓕

兆锺其下愤凶此颓弊以亡之道也其君叹曰呜呼

真圣之风殁无象耶明顺之道谁为嗣耶严正之源

开巳竭耶杀淫之流日深大耶吾其颂昌人之道为

戒心之宝

　　演谟

天子闻之愵〈奴历反〉然不娭𡨋然深思乃曰昌人之道

岂无故欤公其演之其故何如公曰呜呼颓弊以昌

之道其由上古强毁纯朴强生道徳使兴云云使亡

惽惽始开礼乐始鼓仁义乃有善恶乃生真伪然后

勤俭之风发而逾扇严急之教起而逾变湏智谋以

引喻湏信让以敦䕶是故必垂清净必保公正所谓

圣贤相逢瀛瀛溶溶不放不封乃见禁而无杀顺而

无讹猗恞〈以脂反〉优㳺尚致平和呜呼颓弊以亡之故

其由中古转生浇眩转起邪诈变其娭娭驱令嗤嗤

则闻溺惑则见凶侈遂长淫靡然后忿争之源流而

日广𢡖毒之根植而弥长用苛酷以威服用謟䛕以

顺欲是故皆恣昏虐必生乱恶𠩄谓庸愚相遭喧喧

嚣嚣以悲以号乃见苦而弥怨逆而弥悖掸援〈上式连反〉

〈下式元反〉怰�〈上黄练反下馀见反〉转扇不歇天子感之欸〈扵改反〉然

叹曰噫圣贤独生不骈世苍苍四海生类谁济公

曰呜呼不可遂已圣人湏极道扵常臣贤人湏滋徳

扵庸君使道徳优优不丰不纷乃湏杀而不淫罚而

不重戒其虐惑制其昏縦

　　系谟

天子闻之惘然思而叹曰太皇之道扵今巳亡衰季

之徳吾不当将学杀而不淫罚而不重戒其虐惑

制其昏縦行之之道惟公教之公曰扵明主君斯道

未易猗明主君斯道良难敢为主君啇较其端夫王

者其道徳在清纯玄粹惠和溶油不可慁㑹荡炉〈胡广〉

〈反〉衰伤元休其风教在仁慈谕劝礼信道逹不可沿

以浇浮溺之淫末其衣服在御扵四时勿加败弊不

可积以绣绮奢侈过制其饮食在僃扵五味示无便

耽不可煎熬珍怪尚惑𠩄甘其器用在绝扵文彩敦

尚素朴不可骈钿珠贝肆极侈削其宫室在省费财

力以免隘陋不可殚穷土木丛罗聮构其𫟍囿在合

当制度使人无厌不可墙堑肥饶极地封占其赋役

在简簿均当使各胜供不可横酷繁聚损人伤农其

刑法在大小必当理察平审不可烦苛𭧂急杀戮过

甚其兵甲在防制戎夷镇服𭧂变不可怙恃威武穷

黩争战其畋猎在顺时教校不追以驱不可骋扵杀

害肆极荒娱其声乐在节谐八音聴聆金石不可耽

喜靡慢宴安淫溺其嫔嫱在僃礼供侍以正后宫不

可宠贵妖艶惛好无穷其任用在校抡材䏻察视邪

正不可授付非人甘顺奸佞其郊祀在敦本广敬展

诚重礼不可淫慢祷祈僻有𠩄系其思虑在慎扵安

危诫其溢满不可沈溺近习肆任谈诞如此顺之为

明圣逆之为凶虐可以观乎兴废可以见乎善恶纯

公言巳天子谢曰公之𠩄述真王者之谟必当刻

置之座隅

　　楚何荒王赋〈上〉

梁宠王召君史问曰史之记事无有遗乎对曰有之

臣楚人也请楚人之遗事昔闻臣何荒王使钓翁

相水相置浮宫之𠩄相用罛〈〉钓之处翁曰臣相水

多矣不䏻悉请相江之流有礲〈卢红〉有泷其至险

也实回山如闘㩻〈去其反〉璧若合阳崖阴壑景气常杂

崩流激声空响相答则有峮�〈上去伦下绮兢〉峻束喷𣸣触

沃冲回瀪漩〈上方万下辞选〉圯崖开谷故众声相喧积气相

昏鼘〈扵女扵巾二切〉闻深沈出入千里常如凝阴是以鱼

其中皆鬛秃鳞脱眄〈休俱反举眼也〉腮嚅煦忽为渊流瀛瀛

油油蕴淳无声岛屿若浮则有厌波涛湍险之苦者

必扵其间养鳞譲鬛休㳺施舒如此之处皆曰鱼都

君王审之无易此乎荒王眺叹曰钓翁早父其思隘

欤乃欲置吾扵湘水一曲钓罗病鱼吾自相水洞庭

可矣扵是命造罛钓扵是命造浮宫令罛钓𠩄至渊

无藏龙令浮宫𠩄状与仙府比同宫有天䑢〈五忽反〉龙

殿当居史端实灵〈郎丁〉巫祝女司宫侍何荒王而公

族卿莫得至焉宫有艎台掲枝类拟天都薰珍钿

𡍼缨佩垂纡金珠玉炉萧漻清泠苾馥芬敷臣何荒

王扵此䑓上与妊女嫮〈胡故反〉姝𩀱歌闲徐娭然自娱

宫有舽〈敷容反〉堂�〈巨禁反〉房䑦〈古侯〉馆艨〈莫红反〉廊载戏儿

妓官谐奴内臣宫老优倡及玩器不名戙〈徒弄反舟䌫𠩄系〉

维宫傍宫有聮�土以为𦫃〈力丁反〉囿囿多夭草媚

木淫禽丑兽宫有海𦨴〈徒红反〉之阙仡倔〈上许讫下衢物〉鲜悬

左曰瑞风右曰祥烟宫有四门青气白云丹景玄寒

然后始为鹢城匝宫屯僃交战禁御棽〈所今反〉罗攅峙

其馀骇鲸之艆〈鲁堂反〉飞龙之舫凫艋鹤𦩿〈所甲反〉罗宫

上下者千里相望浮宫可御而罛钓无成臣何荒王

乃浮浮宫于都龙之漩泠出洞庭之南渶〈音英〉将观蛮

师夷父与渔者试罛钓扵沅湘㑹浘〈无匪反〉臣何荒王

始见积鱼之山而喜色未起又见罛犹畜委钓未施

已潆洄渊洑周袤千里罛中之鱼皆触蹙鰕骇投跳

委垒可以荐车臣何荒王辇扵其上而心始喜是日

置鱼监拜网尉钓尹司纶各有等次又有类龙学鳇

肘钓䏶〈傍礼反〉釼鹏腾鹗跃潜深错㮦〈下苏合反人丛在水中貌〉得

怪鱼牧龙者皆差授官爵宠王闻之喜曰吾无有

长流激湍平湘大渊而不知有此乐也始知城池宫

馆为拘我之邸山泽鹰犬为劳我之方当诵记𠩄闻

归学而主君史证〈之盛反〉曰不然湏臣言已可聴焉

臣闻浮宫之成也臣何荒王令群臣有后为浮司不

为浮茅者族百姓䏻率为浮家共为浮郷者复〈方六〉男

子䏻湍㳺上下者为王賔女子䏻渊居移日者为王

嫔未及一年遂变楚俗川原有楚室之郷江湖有骈

舟之曲家见湍上之悲戸闻临渊之哭时野有叹曰

呜呼有国者非喜爱亡有家者非喜爱亡家当

其亡也如喜爱者耶今君上喜爱浮宫罛钓令臣下

喜爱浮司浮郷吾恐君臣各迷而家共亡此实楚

正士叹臣何荒王臣𩓑君王惊惧为心指此为箴

　　楚何惑王赋〈中〉

宠王瞩〈音宇惊貌以音训考之当作�〉然复问君史曰更有记乎曰

有之甚妖怪也何故不宠王曰当必为吾之对

曰臣闻天鄙有山山有玉鼓实有天𩵀〈力丁反〉扣之歌

舞声媚金石韵便宫羽宠王曰生休矣吾将购之君

史证曰不可臣𠩄不欲者惧君王好之君诚不忘

欤臣请僃其可好乎昔臣何惑王用阍嬖之谋肆

极荒淫更年岁凿险填深转馈通千里万金五译

臣妄借喻其心然后云𫉬非孁女抚鼓而天𩵀不舞

非孁女引和而天𩵀不歌天䰰舞一容化一分眄一

祥䄡一宛𬒮臣何惑王见之舒舒曵曵若多醇酎而

不知𠩄制天𩵀歌一化颜一主顾一更声一换气臣

何惑王聴之娭娭懿懿若巳酎昏而不知𠩄至天𩵀

歌舞臣何惑王气如阳春始霁时雨天𩵀不歌舞臣

何惑王心若巳丧而颓壊不主呜呼天𩵀惑人至此

呜呼天𩵀媚人至斯加有𩵀顮〈婢真反〉甡〈所巾反〉甡辅之

使臣何惑王之心无𠩄不欲使臣何惑王之意无𠩄

不为独言选女扵馀可知其选女也岂止嫈㜲〈上乌营下〉

〈以成〉𡠾嫮及孁未笄将龉〈语居反〉将𫠜〈鱼𠔃反〉将嬩〈与鱼反〉将

嫛〈乌嵇反〉可喜羙者母姨抱姑姊引提诣扵王宫字

籍王闺然后割楚庙右为天𩵀作宫分楚社阳

为𩵀顮作馆悉楚之好奉之巳穷扵𠩄奉之心其

犹未满楚之人巳悲咨𡨚怨日苦其毒其臣何惑

王尚熙恞敷娯日思未足野有直士触而证曰大王

溺扵天𩵀惑扵𩵀顮不顾宗庙遂亡人民如何下命

其令且云舞者䏻变一度歌者䏻变一声应𩵀乐之

节数充寡人之性情且䏻富其亲族又䏻贵其父兄

至扵母姨姑姊皆䏻与之封邑以为世荣令行逾月

楚俗皆化女忘蚕织男忘耕稼里开学歌之馆郷筑

教舞之榭遂使黄锺大吕生溺惑之声竹空桑起

怨离之调变风俗扵一欢忘正始扵一𥬇大王未觉

遂不节损此𠩄谓凿颠覆之源造乱亡之本今之𠩄

好则妖恶之物𠩄为又怪丑之事羲轩之耳必不肯

聴尭禹之心必不肯喜臣何惑王悟之扵是使嬖臣

挟玉鼓与𩵀乐使阍尹抱天孁𩵀顮锁以金索系扵

石人沈之深渊飞楫而旋

　　楚何惛王赋〈下〉

宠王曰殆㢤楚㡬为浮宫𩵀乐𠩄亡君史曰㡬亡

楚有甚扵是昔臣何惛王极暴极虐使臣下得肆

奸肆佞肆凶肆恶臣何惛王不知如此亡可待矣而

乃叹曰呜呼尧实皂帝禹实隶王殷周君长并夫可

方焉有𢡖然劳苦而为人主焉有隘然九州而列封

诸侯吾必合外荒夷狄海内人民悉奉我为欲世世

臣臣此臣何惛王𠩄云又谋变先王之典礼更万物

之名号列宫官扵海外穷天地而复思稽极变化徴

验怪异尽难得之物充无穷之意荒娱猒怠思计𠩄

为度土之不大料财力之不支乃令人曰吾欲劳

汝人民休汝人民汝人民岂知今悉汝丁壮妇人

之童翁分力载而随我已老谋我已名师人民聴

我当无二思𠩄举既甚𠩄资不足乃署官而贾钳

而鬻始令中绝人谤讟赞谋者侯敢谏者族其令

朝行其俗暮改有以逃罪正言不发万口如封謟媚

相与千颜一容野有忠臣符矫谒伪为齐客绐而

证曰臣入君王之封见君王之风化踟蹰路隅不

觉泣下闻哀号闻悲呼讯扵闾里必鳏寡惸

见凶侈见骄奢讯扵左右必公侯之家客未

巳臣何惛王曰然乎谓何对曰意君王不知忠正不

植奸佞骈生䏻焇㱠〈上相焦下音枯〉仁惠冒盖聪明令巧媚

得口为矛㦸令奸凶得心为甲兵此皆明迹甚扵

神发机有若雷霆实畏君王巳刍扵牢圈实恐君王

巳𭧂夫干枯君王如何不是念乎臣恐楚化为荒

野臣恐君臣不如犬马臣何惛王扵是眄容而惭抚

身而哀仰为客曰君幸怜之得无戒㢤君王为臣化

心心化身身化化人鸣呼𨔛化之道在制扵内外外

之入也有视聴言闻内之出也有性情嗜欲出入相

应必有祸福臣何惛王闻之宴居化心讽诵斯言终

身为箴遂罢巳成之事寝未成之谋废𠩄贾之官复

𠩄鬻之敢谏者侯赞谋者诛君史言巳王客捧酒

为宠王寿起而赞曰君史楚似欲戒梁敢愿君王

示鉴不忘

唐元次山文集卷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