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镜
作者:杨光先 
1661年
本作品收录于《不得已/下卷

    孽镜者,镜《西洋新法》之妄也。人生世上,造种种罪孽,事发经官,备诸拷掠。而犯刑宪之徒,独强辩抵饰,以希侥幸。及至阎罗镜之下,从前所作罪孽,毕见镜中。然后欲辩不能,始俛首承伏,此予所以有《孽镜》之著也。

    《新法》之妄,其病根起于彼教之舆图,谓覆载之内,万国之大地,总如一圆球,上下四旁,布列国土,虚悬于太空之内,故有上国人之足心与下国人足心相对之论。所以将大寰内之万国,不尽居于地平之上,以映地上之天之一百八十度,而将万国分一半于地平之上,以映地平上之天之一百八十度,分一半于地平之下,以映地平下之天之一百八十度,故云地广二百五十里,在天差一度。自诩其测验之精,不必较之葭管之灰,而得天上之真节气。所以分朝鲜、盛京、江、浙、川、云等省为十二区,区之节气时刻、交食分秒,地各不同。此荒唐之说,不但不知历者信之,即精于历法历理者,亦莫敢不信之。何也?天远而人迩,迩者既不克问天,而远者又弗肯人答,真与不真安所辩验?虽心知其妄,然无法以辟之,所以其教得行于中夏。

    予以历法关一代之大经,历理关圣贤之学问,不幸而被邪教所摈绝,而弗疾声大呼为之救正,岂不大负圣门?故向以历之法辟之,而学士大夫,邃于历法者少。即有之,不过剽纸上之陈言,未必真知历之法。故莫为羲和之援,所以摘谬十论,虽为前矛,然终以孤立,莫克靖其魔氛。既又以历之理辟之,学士大夫,既不知历之法,必反疑理之未必真能与法合。所以《呈稿》一书,竟作存疑之案,以俟后之君子,订其是非。故若望愈敢肆其邪妄,而无所忌惮。噫!斯学士大夫之罪也。《典》重钦若察齐,不知学者何以弗潜心探讨。

    明祖禁习天文,未尝禁习历法也。盖天文观星望气,詹验妖祥,足以惑乱人听,动摇人心,故在所禁。若历法乃圣帝明王敬天勤民之实政,岂亦所宜禁哉?使历法而禁,则科场发策不当下询历法于多士矣。朝廷既以历法策多士,而多士又以历法射荣名,今乃诿之弗知,而坐视《新法》之欺罔,羲和之废绝,岂非学士大夫之罪哉?历法近于术数,固不足动学士大夫之念。而二典为祖述尧舜之孔子所首存,岂亦不足动学士大夫之念乎?此予之所以日夜引领,而不可得者也。

    不得已而幸冀于羲和之旧官,而旧官者,若而人乃尽叛其家学,而拜仇作父,反摇尾于贼跖,以吠其生身之祖考,是欲求存羲和已绝之一线于羲和之后人者,又不可得矣。

    予此惧,舍钦若之正法正理,都置不论。唯就若望所刊之舆图、所订之道理,照以孽镜,与天下后世共见其二百五十里差一度,天上真节气之不真。即愚夫愚妇,见之莫不晓然明白,尽识其从前之无所不妄。学士大夫由其天上真节气之妄,推而知其历法历理学问之妄,鸣共攻之鼓,不与同于中国。俾羲和之学,坠而复明,尊羲和以尊二典,尊二典以尊仲尼,端有望于主持世道之大君子。特悬孽镜,以照其妄如左。

    康熙改元仲夏端阳日
    新安布衣杨光先长公氏著

    正文

    孽:若望刻印之舆地图,宫分十二幅,幅界三十度。

    第一幅未宫:东极之尽,是伯西儿之西偏起三百六十度末,南亚墨泥加止三百三十一度初。

    第二幅申宫:未亚纳起三百度末;大东洋止三百一度初。

    第三幅酉宫:加拿大国起三百度末;东红海止一百七十一度初。

    第四幅戌宫:小东洋起二百七十度末;黑地止二百四十一度初。

    第五幅亥宫:雪山起二百四十度末;沙腊门岛止二百一十一度初。

    第六幅子宫:亚泥俺国起二百一十度末;日本之中止一百八十一度初。

    第七幅丑宫:日本之中起一百八十度末;朝鲜起一百七十四三二一度,中夏起一百七十度末。止一百五十一度初。

    第八幅寅宫:星宿海起一百五十度末;印度止一百二十一度初。

    第九幅卯宫:天竺回回起一百二十度末;小西洋鲁蜜止九十一度初。

    第十幅辰宫:亚登起九十度末;利加亚止六十一度初。

    第十一幅巳宫:厄勒祭起六十度末;阑得山止三十一度初。

    第十二幅午宫:默理起三十度末;大西洋在十五度伯西儿之东偏起五度止。一度初在西极之尽处,与东极第三百六十度之伯西儿相接。

    镜:据图东极未宫第三百六十度之伯西儿,即西极午宫第一度之伯西儿。如天之第三百六十度,与第一度相接,此环体也。若然,则四大部州,万国之山河大地,总是一个大圆球矣。万国错布其上下四旁,球之大小洼处,即是大小洋,水附之。所以球上国土人之脚心,与球下国土人之脚心相对。想其立论之意见,天之有浑仪,欲作一浑地之仪,以配天之宫度,竟不思在下国土人之倒悬。斯论也,如无心孔之人,只知一时高兴,随意诌谎,不顾失枝脱节。无识者听之,不悟彼之为妄,反叹己闻见不广;有识者以理推之,不觉喷饭满案矣。

    夫人顶天立地,未闻有横立倒立之人也。惟蜾虫能横立壁行,蝇能仰栖。人与飞走鳞介,咸皆不能。兹不必广喻,请以楼为率,予顺立于楼板之上,若

    望能倒立于楼板之下,则信有足心相对之国。如不能倒立,则东极未宫第三百六十度之伯西儿,必非西极午宫第一度之伯西儿也。且若望生于午宫之西洋,今处于丑宫之中夏。丑之与午,分上下之位。试问若望彼所见居之中夏,是顺立乎是倒立乎?如是顺立,则彼所生之西洋,必成倒立矣。若西洋亦是顺立,则东极未宫第三百六十度之伯西儿,不知何以得与西极午宫第一度之伯西儿接也。此可以见大地之非圆也。

    今夫水,天下之至平者也,不平则流,平则止,满则溢,水之性也。果大地如圆球,则四旁与在下国土洼处之海水,不知何故得以不倾?试问若望,彼教好奇,曾见有圆水壁立之水,浮于上而不下滴之水否?今试将满盂之水,付之若望,能侧其盂而水不泻,覆其孟而水不倾,予则信大地有在四旁、在下之国土;如不能侧而不泻,覆而不倾,则大地以水为平,而无似球之事。苟有在旁在下之国,居于平水之中,则西洋皆为鱼鳖,而若望不得为人矣。

    总之西洋之学,庸鄙无奇,而欲以行于中夏,如持布鼓过雷门,其不闻于世也必矣。

    故设高奇不根之论,以耸中夏人之听。如南极出地三十六度之说,中夏人心知其妄,而不与之争者,以弗得躬履其地验其谎,姑以不治治之。而彼自以为得计,遂至于灭羲和之学,撰不根之书,惑世诬民,以误后世,不得不亟正之,以为世道之防。

    请正言天地之德以破之。天德圆而地德方,圣人言之详矣。轻清者上浮而为天,浮则环运而不止;重浊者下凝而为地,凝则方止而不动。此二气清浊、圆方、动静之定体,岂有方而亦变为圆者哉?方而苟可以为圆,则是大寰之内又有一小寰矣。请问若望,此小寰者,是浮于虚空乎,是有所安著乎?如以为浮于虚空,则此虚空之大地,必为气之所鼓,运动不息,如天之行,一日一周,方成安立。既如天之环转不息,则上下四旁之国土人物,随地周流,昼在上而顺,夜在下而倒,人之与物,亦不成其为安立矣。如以为有所安著,则在下之国土人物,尽为地所覆压,为鬼为泥,亦不得成其为倒生倒长之安立矣。

    不知天之一气,浑成如二碗之合,上虚空而下盛水,水之中置块土焉。平者为大地,高者为山岳,低者为百川,载土之水,即东西南北四大海。天包水外,地著水中。天体专而动直,故日月星辰系焉;地静翕而动辟,故百川之水输焉。水输东注,泄于尾闾,闾中有气,机为水所冲射,故轮转而不息。而天运以西行,此动辟之理也。尾闾即今之弱水,俗所谓漏土是也。水泄于尾闾,气翕之而轮转为泉,以出于山谷,故星宿海、岷、嶓,百川之源,盈科而进,翕之理也。苟非静翕之气,则山巅之流泉,何以不舍昼夜东委不竭?非动辟之机,则东海涯涘,何以自亘古至来今而不盈?此可以见地水之相著,而大地之不浮于虚空也明矣。

    地居水中,则万国之地面皆在地平之上,水浸大地,则万国之地背皆在地平之下。地平即东西南北四大海水也。地平上之面,宜映地平上之天度;地平下之背,宜映地平下之天度,此事理之明白易见者也。不观之日月乎,月无光,映日之光以为光。望之夕,日没于西,而月升于东。月与日,东西相望,故月全映日之光而盈。朔之日月,与日同度谓之合朔,朝同出于东方,日轮在上,月轮在下。月之背之上与日映,故背全受日之光,月之面下映大地,故晦而无光焉。此即地面映地平上一百八十二度半之天度,地背映地平下一百八十度半之天度之理也。若望此焉而弗知,而谓大地如球,以映天三百六十之全度,则月亦如球,亦当全映日之光,而无晦朔弦望之异矣。此大地如球之所以为胡说乱道也。


    孽:据若望之舆地图,大西洋起午宫第十一度,东行历己卯寅至中夏止,丑宫第一百七十度。

    镜:详观此图,中夏之人只知羡其分宫占度之精当,而弗察其自居居人之深意,中夏之人何太梦梦也。且高值求之,如获拱璧,以居于干事之上,岂不为汤贼所暗哂哉?请声其罪:

    按午宫者,南方正阳之地,先天为干。干者,君之象也;阳者,君之位也。丑宫者,北方幽阴之地,先天为坤。坤者,妇道也;阴者,臣道也。若望之西洋在西主之极,其占天度也,宜以酉戌自居。中夏在天地之中,其占天度也,宜居正午之位。今乃不以正午居中夏,而以正午居西洋;不以酉戌居西洋,而以阴丑居中夏。是明以君位自居,而以中夏为臣妾,可谓无礼之极矣。人臣见无礼于其君者,如鹰鹯之逐雀,不知当日所称宗伯平章者,果何所见而援引之也。

    因午丑上下之位推之,则大地如球,足心相踏之说,益令人伤心焉。午阳在上,丑阴在下。明谓我中夏是彼西洋脚底所踹之国,其轻贱我中夏甚已,此言非谗之也。察彼所占之午,而义自见矣。

    总之,天主教人之心,欲为宇宙之大主,天则耶稣之役使,万国人类为亚当一人所生。国则居正午之阳,而万国皆其臣妾;地则居上而万国在其下与四旁,此犹可曰小人无稽之言,不足与较。而“依西洋新法”五字,明谓我中夏奉西洋之正朔,此亦不足较乎?人臣无将,将则必诛。若望所所行,可谓将之极矣。中夏君臣请试思之,断不可与同中国,留之必为他日患。


    孽:若望〈进历疏〉云,在地广二百五十里,在天约差一度,此各省真节气时刻交食分秒,所由以异。故分朝鲜、盛京、江、浙、川、云等省为十二区,区之节气及日出没时刻,交食分秘,地各不同。此得天上之真节气。

    镜:以地之道里,准天之度数,其法与罗经不同。罗经定二十四山之五行,故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之全。以地测天,天下有上下,地亦有面背,在上之天,映地平上之地面,即二分太阳,昼行天上,度之体也;在地下之天映地平下之地背,即二分太阳,夜行地下,度之体也。故以地测天者,用一百八十二度六十二分八十七秒五十微,此其所以与罗经之用不同也。今不必依古先圣人之法之理,以地之全映天之半,即照若望圆球之地,以配天之全度,而天上之真节气,可从而考矣。《新法》判天为三百六十度。据若望疏云,二百五十里而差一度,是千里差四度,万里差四十度,三百六十度共差九万里止矣。果如所言,则大寰之内,万国之多并四大海水,合而计之,东天际至西天际,横径九万里;南天际至北天际,直径九万里止矣。而必不能有所增者,有天包之于外,有度以限之于天故也。地径九万里者,乃若望自订二百五十里而差一度之率,虽有巧辩,不可易也。


    孽:若望又疏云:臣自大西洋八万里航海来京。

    镜:考若望之西洋国,在午宫第十度起。至我中夏,在丑宫第一百七十度止。共计一百六十度,以每度差二百五里积之,止该四万里,何云八万里来中夏也?以八万里分为一百六十度,每度该地五百里,此法之正也。再将东方二百度计之,又有十万里共计十八万里,则与限定九万里之率,自相刺谬矣。请问若望,天上之节气,将何从而得其真乎?观此则十八年来尽堕其云务中矣。

    此犹就若望大地如球之率推之也。若以地平横径之法,二百五十里差一度推之,则自东天际至西天际,横径止得四万五千里,而八万里之来程,已多于横径三万五千里矣。况所多之外,更有十万里哉?且姑置此更多之十万里于不论,即就若望来程所多之三万五千里言之。定当撑破天外矣。试问若望,还是中夏在天外乎,还是西洋在天外乎?若云中夏在天外,而我中夏实居天地之中,无在天外之理;若云西洋在天外,则西洋为天所隔限,若望何能越天而来?若云中夏西洋俱在天内,则二百五十里而差一度之奏,是为欺罔红牌之禁,若望何以自文也?


    孽:若望刻印之《见界总星图》,箕水豹三度,在丑宫之初,鬼金羊在午宫之第三第四度。

    镜:若望因冬至日箕三度,不察天行之数、宫宿之理。违天定之则,逞曲学之私,将寅宫之箕三,移入丑宫之初,因而将满天星宿,俱移十馀度。他宫犹为不显,独未宫之鬼金羊宿,原在未宫第二十五、二十六度。今移入午宫第四、五度,是未宫全为井宿所踞,而无鬼金色羊之气矣。

    夫生人之十二肖,非无故而取也。天列二十八宿,占度各有短长,分布于十二宫,每宫取一宿,以为一宫之主。

    故子午卯酉为四仲,仲者,中也,正也,谓之四正宫,以四太阳为主宿。故虚日鼠宿,居子宫之中,所以子年生人肖鼠;星日马宿,居午宫之中,所以午年生人肖马;房日兔宿,居卯宫之中,所以卯年生人肖兔;昴日鸡宿,居酉宫之中,所以酉年生人肖鸡。此四正宫之宿,所以居于中也。

    寅申己亥为四孟,孟居左,故以宿之在左者为四孟宫,以四火星为主宿。尾火虎宿,居寅宫之左,所以寅年生人肖虎;觜火猴宿,居申宫之左,所以申年生人肖猴;翼火蛇宿,居巳宫之左,所以巳年生人肖蛇;室火猪宿,居亥宫之左,所以亥年生人肖猪。此四孟宫之宿,所以居于左也。

    辰戌丑未为四季,季居右,故以宿之在右者为四季宫,以四金星为主宿。亢金龙宿,居辰宫之右,所以辰年生人肖龙;娄金狗宿,居戌宫之右,所以戌年生人肖狗;牛金牛宿,居丑宫之右,所以丑年生人肖牛;鬼金羊宿,居未宫之右,所以未年生人肖羊。此四季宫之宿,所以居于右也。

    孟、仲、季之名,以主宿所居之左、中、右而定。十二宫之名,以主宿之象而定。人之生肖,以十二宫主宿而定,非漫无考据而乱拈,此可以征羲和氏之精审也。且生肖书于历后之纪年,以颁于天下与各属国,其关于一代新修之历法,亦匪细政令也。

    今《新法》调觜火猴于中,而以参水猿居于左,则申宫之左,为猿所居。是申宫不当肖猴,而当肖猿矣。以井木犴宿之初度入未宫,井之三十一一三度入午宫;鬼金羊宿,入午宫之第四五度,是未宫全为井木犴宿,独据而绝无鬼金羊之气,则未宫不当肖羊,而当肖犴矣。

    宇宙之内,凡系未年生人,速向若望于《时宪历》后纪年条下,将未年生人改书羊字为犴字,使天下后世及各属国观之,始与名实相符。如未年生人仍该肖羊,则鬼金羊宿,不当移入午宫也,此不通之最著者也。

    附:金乌玉兔辩

    世之使事,咸以金乌为日,玉免为月,是皆未考究夫天之列宿,故误呼月为日,呼日为月尔。按二十八宿,东方苍龙,七宿有房日兔;西方白虎,七宿有毕月乌。西方属金,故毕月乌为金。乌玉者对待之文,非白兔也。如以玉为真白,则金色亦白,而乌匪黑矣。金乌玉兔,昭然列于天上,而谓金乌是日,玉兔是月,不知出自何典?考卯宫又单有日星,酉宫有月星。日东月西,更与房日兔、毕月乌符合。而好奇者辄穿凿翔阳鸟名,为日中踆乌三足,以附会其说,乃刊之《尚书》之端。此与蛇足何异?俗传金乌西坠,玉兔东升,盖望夜未眠,玩月至晓,见月西坠而日东升故尔云云。政与长夜之饮斗转参横,同一命意,非望之夕之言也,人自错会意尔。人以兔之无雄象,太阴之体,不察先天坎卦为月之象,在于西方,外二阴而内一阳,是谓阴中有阳;先天离卦为日之象,在于东方,外二阳而内一阴,是为阳中有阴。无雄之兔之为日宿,政阳中有阴之卦象。斯伏羲氏及古先圣人至精至微之道理,岂寻常之学问所能企及其万一哉。文章使事,贵求义理之正,出处之真。若舍古先圣贤之大道理不问,而以至微小毛虫之体为据,是亦西洋新法之谬论也。故附之于圆地圆水之后,与天下学者共政之。


    孽:若望《新法》判天之赤黄二道,俱是三百六十度。

    镜:若望既判天为三百六十度,则凡法之与图皆宜画一,不当自相异同也。查若望刻印之《见界总星图》所载:赤道十二宫之二十八宿,位次改移,即与羲和迥异,而度数亦应与羲和不同。奈何于《新法》之图用三百六十五度二十五分,仍踵羲和之数,何其自相抵牾之至此也。人传《新法》之由,是利玛窦以千金买回回科马万言之二百年恒年表,其紫气未经算授,故《新法》只有三馀而无四馀,其说似乎近真。今考《见界总星图》之度数,可见其学之不自胸中流出,始信所传之不谬也。羲和之旧官,不讲羲和之学,已十七年于兹矣。是羲和之法已绝而未绝者,独回回科尔。若望必欲尽去以斩绝二家根株,然后《新法》始能独专于中夏,其所最忌唯回回科为甚。盖回回科之法,以六十分作一度,六十秒作一分,回回法之春分,较之羲和在前二日,秋分较之羲和在后二日。新法尽与回回科同,恐识者看破其买来之学问,故必去之而后快。如悍妾之谮逐正妻,而得独专其房帏,始无后来之患。李淳风、袁守诚亦唐初修历之贤也,知回回科春分前二日,秋分后二日之误,而犹存其科以备参考,此其心何等公虚正大。故回回科之法,得存于唐,以历宋、元、明至于今日,岂若若望之是己灭人而不恤也。总之,君子之学问真,故喜人学问之真,见人真学问之长,愈足以济己学问之长;小人之学问假,最忌人学问之真,恐人真学问之长,便足以形己之短。此李、袁、若望学问之所以别,而存回回科与灭羲和、回回二科之所以异也。不有较证,孰为辩别?故将羲和之宫宿度数,与《新法》之宫宿度数,合成一圆,以明未宫之无鬼金羊,与箕三度之在寅不在丑,及《新法》不应有三百六十五度二十五分之数,俾天下之人一见了然,而知其天上节气之不真。而若望数十年所作之孽,毕于此镜中见之矣。


    孽:若望十二宫象名,仍踵羲和法,以午宫为狮子象,未宫为巨蟹象等十二。

    镜:按羲和之法,以日躔六十六年二百四十三日六时而差一度。先圣恐后人误认日躔之宿为主,而不知天之退,将十二宫之宿随冬至之日以移,则寅宫错入丑宫,未宫错入午宫。十二宫之宿与宫无所不移,故于十二宫取其星之形似者,为十二象以定十二宫。使宫与宿不得移动,故午宫以轩辕、御女十七星为狮子象,未宫以鬼金羊宿四星为蟹匡,故名巨蟹象。馀十宫之象,各有不同。今若望移鬼金羊宿于午宫,是巨蟹与狮子同在午宫矣,而云未宫为巨蟹象,不知若望以何星为蟹匡也,岂有两鬼金羊乎?宫之名是宿,宿之体是象,象之名是宫,三者总一鬼金羊尔。若望此焉而不悟,尚敢言精于历法历理哉?窃人之长以为己长,于此不觉露其短而真赃获矣。不知徐李三君,果何所见而尊信之也。


    孽:《新法》黄道十二宫,每宫三十度,无阔狭之分,以冬至之昼短,谓太阳之行疾;夏至之昼长,谓太阳之行迟。

    镜:按二至昼之长短,视太阳行地上度之多寡,非太阳有迟疾也。太阳东行一刻行一分,一日行一度,此太阳右旋之体也。天西行一刻,行三度六十六分二十五秒,一日一周天,而犹过一度,此天道左旋之体也。细以实理求之,太阳系于黄道,为天之主轮而不行,故今日午时在正中,明日午时在正中,历万古之午时而在正中。天一日一周而犹过一度,故见太阳东行一度尔。

    其实太阳之轮,只随天运不及天一度而无行也。冬至,太阳在赤道南二十四纬度,朝出辰方,暮入申方。昼行地上之天,度一百四十六度一十分,故昼短四十刻;夜行地下之天,度二百一十九度一十五分,故夜长六十刻。夏至,太阳在赤道北二十四纬度,朝出寅方,暮入戌方。昼行地上之天,度二百一十九度一十五分,故昼长六十刻;夜行地下之天,度一百四十六度一十分,故夜短四十刻。此二至昼夜短长之所以别也。

    今若望谓冬至之昼短,为太阳之行疾,是不分昼行地上度之少,夜行地下度之多,而概云行疾,则昼四十刻,夜亦四十刻,而冬至之昼夜,共八十刻止矣。如云冬至之夜长。

    夫昼短是行疾,则夜长是行迟矣,岂有疾于昼而迟于夜之理哉?谓夏至之昼长,为太阳之行迟,是不分昼行地上度之多,夜行地下度之少,而概云行迟,则昼六十刻,夜亦六十刻矣,而夏至之昼夜,共有一百二十刻矣。如云夏至之夜短,夫昼长是行迟,则夜短是行疾矣,岂有迟于昼而疾于夜之理哉?斯言也,即坐卧不知颠倒之愚人,且不肯道,而自号精于历法历理者,肯作此论乎?吾不得其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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