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不得已
下卷
 

    孽镜者,镜《西洋新法》之妄也。人生世上,造种种罪孽,事发经官,备诸拷掠。而犯刑宪之徒,独强辩抵饰,以希侥幸。及至阎罗镜之下,从前所作罪孽,毕见镜中。然后欲辩不能,始俛首承伏,此予所以有《孽镜》之著也。

    《新法》之妄,其病根起于彼教之舆图,谓覆载之内,万国之大地,总如一圆球,上下四旁,布列国土,虚悬于太空之内,故有上国人之足心与下国人足心相对之论。所以将大寰内之万国,不尽居于地平之上,以映地上之天之一百八十度,而将万国分一半于地平之上,以映地平上之天之一百八十度,分一半于地平之下,以映地平下之天之一百八十度,故云地广二百五十里,在天差一度。自诩其测验之精,不必较之葭管之灰,而得天上之真节气。所以分朝鲜、盛京、江、浙、川、云等省为十二区,区之节气时刻、交食分秒,地各不同。此荒唐之说,不但不知历者信之,即精于历法历理者,亦莫敢不信之。何也?天远而人迩,迩者既不克问天,而远者又弗肯人答,真与不真安所辩验?虽心知其妄,然无法以辟之,所以其教得行于中夏。

    予以历法关一代之大经,历理关圣贤之学问,不幸而被邪教所摈绝,而弗疾声大呼为之救正,岂不大负圣门?故向以历之法辟之,而学士大夫,邃于历法者少。即有之,不过剽纸上之陈言,未必真知历之法。故莫为羲和之援,所以摘谬十论,虽为前矛,然终以孤立,莫克靖其魔氛。既又以历之理辟之,学士大夫,既不知历之法,必反疑理之未必真能与法合。所以《呈稿》一书,竟作存疑之案,以俟后之君子,订其是非。故若望愈敢肆其邪妄,而无所忌惮。噫!斯学士大夫之罪也。《典》重钦若察齐,不知学者何以弗潜心探讨。

    明祖禁习天文,未尝禁习历法也。盖天文观星望气,詹验妖祥,足以惑乱人听,动摇人心,故在所禁。若历法乃圣帝明王敬天勤民之实政,岂亦所宜禁哉?使历法而禁,则科场发策不当下询历法于多士矣。朝廷既以历法策多士,而多士又以历法射荣名,今乃诿之弗知,而坐视《新法》之欺罔,羲和之废绝,岂非学士大夫之罪哉?历法近于术数,固不足动学士大夫之念。而二典为祖述尧舜之孔子所首存,岂亦不足动学士大夫之念乎?此予之所以日夜引领,而不可得者也。

    不得已而幸冀于羲和之旧官,而旧官者,若而人乃尽叛其家学,而拜仇作父,反摇尾于贼跖,以吠其生身之祖考,是欲求存羲和已绝之一线于羲和之后人者,又不可得矣。

    予此惧,舍钦若之正法正理,都置不论。唯就若望所刊之舆图、所订之道理,照以孽镜,与天下后世共见其二百五十里差一度,天上真节气之不真。即愚夫愚妇,见之莫不晓然明白,尽识其从前之无所不妄。学士大夫由其天上真节气之妄,推而知其历法历理学问之妄,鸣共攻之鼓,不与同于中国。俾羲和之学,坠而复明,尊羲和以尊二典,尊二典以尊仲尼,端有望于主持世道之大君子。特悬孽镜,以照其妄如左。

    康熙改元仲夏端阳日
    新安布衣杨光先长公氏著

    孽镜

    孽镜者,镜《西洋新法》之妄也。人生世上,造种种罪孽,事发经官,备诸拷掠。而犯刑宪之徒,独强辩抵饰,以希侥幸。及至阎罗镜之下,从前所作罪孽,毕见镜中。然后欲辩不能,始俛首承伏,此予所以有《孽镜》之著也。

    《新法》之妄,其病根起于彼教之舆图,谓覆载之内,万国之大地,总如一圆球,上下四旁,布列国土,虚悬于太空之内,故有上国人之足心与下国人足心相对之论。所以将大寰内之万国,不尽居于地平之上,以映地上之天之一百八十度,而将万国分一半于地平之上,以映地平上之天之一百八十度,分一半于地平之下,以映地平下之天之一百八十度,故云地广二百五十里,在天差一度。自诩其测验之精,不必较之葭管之灰,而得天上之真节气。所以分朝鲜、盛京、江、浙、川、云等省为十二区,区之节气时刻、交食分秒,地各不同。此荒唐之说,不但不知历者信之,即精于历法历理者,亦莫敢不信之。何也?天远而人迩,迩者既不克问天,而远者又弗肯人答,真与不真安所辩验?虽心知其妄,然无法以辟之,所以其教得行于中夏。

    予以历法关一代之大经,历理关圣贤之学问,不幸而被邪教所摈绝,而弗疾声大呼为之救正,岂不大负圣门?故向以历之法辟之,而学士大夫,邃于历法者少。即有之,不过剽纸上之陈言,未必真知历之法。故莫为羲和之援,所以摘谬十论,虽为前矛,然终以孤立,莫克靖其魔氛。既又以历之理辟之,学士大夫,既不知历之法,必反疑理之未必真能与法合。所以《呈稿》一书,竟作存疑之案,以俟后之君子,订其是非。故若望愈敢肆其邪妄,而无所忌惮。噫!斯学士大夫之罪也。《典》重钦若察齐,不知学者何以弗潜心探讨。

    明祖禁习天文,未尝禁习历法也。盖天文观星望气,詹验妖祥,足以惑乱人听,动摇人心,故在所禁。若历法乃圣帝明王敬天勤民之实政,岂亦所宜禁哉?使历法而禁,则科场发策不当下询历法于多士矣。朝廷既以历法策多士,而多士又以历法射荣名,今乃诿之弗知,而坐视《新法》之欺罔,羲和之废绝,岂非学士大夫之罪哉?历法近于术数,固不足动学士大夫之念。而二典为祖述尧舜之孔子所首存,岂亦不足动学士大夫之念乎?此予之所以日夜引领,而不可得者也。

    不得已而幸冀于羲和之旧官,而旧官者,若而人乃尽叛其家学,而拜仇作父,反摇尾于贼跖,以吠其生身之祖考,是欲求存羲和已绝之一线于羲和之后人者,又不可得矣。

    予此惧,舍钦若之正法正理,都置不论。唯就若望所刊之舆图、所订之道理,照以孽镜,与天下后世共见其二百五十里差一度,天上真节气之不真。即愚夫愚妇,见之莫不晓然明白,尽识其从前之无所不妄。学士大夫由其天上真节气之妄,推而知其历法历理学问之妄,鸣共攻之鼓,不与同于中国。俾羲和之学,坠而复明,尊羲和以尊二典,尊二典以尊仲尼,端有望于主持世道之大君子。特悬孽镜,以照其妄如左。

    康熙改元仲夏端阳日
    新安布衣杨光先长公氏著

    正文

    孽:若望刻印之舆地图,宫分十二幅,幅界三十度。

    第一幅未宫:东极之尽,是伯西儿之西偏起三百六十度末,南亚墨泥加止三百三十一度初。

    第二幅申宫:未亚纳起三百度末;大东洋止三百一度初。

    第三幅酉宫:加拿大国起三百度末;东红海止一百七十一度初。

    第四幅戌宫:小东洋起二百七十度末;黑地止二百四十一度初。

    第五幅亥宫:雪山起二百四十度末;沙腊门岛止二百一十一度初。

    第六幅子宫:亚泥俺国起二百一十度末;日本之中止一百八十一度初。

    第七幅丑宫:日本之中起一百八十度末;朝鲜起一百七十四三二一度,中夏起一百七十度末。止一百五十一度初。

    第八幅寅宫:星宿海起一百五十度末;印度止一百二十一度初。

    第九幅卯宫:天竺回回起一百二十度末;小西洋鲁蜜止九十一度初。

    第十幅辰宫:亚登起九十度末;利加亚止六十一度初。

    第十一幅巳宫:厄勒祭起六十度末;阑得山止三十一度初。

    第十二幅午宫:默理起三十度末;大西洋在十五度伯西儿之东偏起五度止。一度初在西极之尽处,与东极第三百六十度之伯西儿相接。

    镜:据图东极未宫第三百六十度之伯西儿,即西极午宫第一度之伯西儿。如天之第三百六十度,与第一度相接,此环体也。若然,则四大部州,万国之山河大地,总是一个大圆球矣。万国错布其上下四旁,球之大小洼处,即是大小洋,水附之。所以球上国土人之脚心,与球下国土人之脚心相对。想其立论之意见,天之有浑仪,欲作一浑地之仪,以配天之宫度,竟不思在下国土人之倒悬。斯论也,如无心孔之人,只知一时高兴,随意诌谎,不顾失枝脱节。无识者听之,不悟彼之为妄,反叹己闻见不广;有识者以理推之,不觉喷饭满案矣。

    夫人顶天立地,未闻有横立倒立之人也。惟蜾虫能横立壁行,蝇能仰栖。人与飞走鳞介,咸皆不能。兹不必广喻,请以楼为率,予顺立于楼板之上,若

    望能倒立于楼板之下,则信有足心相对之国。如不能倒立,则东极未宫第三百六十度之伯西儿,必非西极午宫第一度之伯西儿也。且若望生于午宫之西洋,今处于丑宫之中夏。丑之与午,分上下之位。试问若望彼所见居之中夏,是顺立乎是倒立乎?如是顺立,则彼所生之西洋,必成倒立矣。若西洋亦是顺立,则东极未宫第三百六十度之伯西儿,不知何以得与西极午宫第一度之伯西儿接也。此可以见大地之非圆也。

    今夫水,天下之至平者也,不平则流,平则止,满则溢,水之性也。果大地如圆球,则四旁与在下国土洼处之海水,不知何故得以不倾?试问若望,彼教好奇,曾见有圆水壁立之水,浮于上而不下滴之水否?今试将满盂之水,付之若望,能侧其盂而水不泻,覆其孟而水不倾,予则信大地有在四旁、在下之国土;如不能侧而不泻,覆而不倾,则大地以水为平,而无似球之事。苟有在旁在下之国,居于平水之中,则西洋皆为鱼鳖,而若望不得为人矣。

    总之西洋之学,庸鄙无奇,而欲以行于中夏,如持布鼓过雷门,其不闻于世也必矣。

    故设高奇不根之论,以耸中夏人之听。如南极出地三十六度之说,中夏人心知其妄,而不与之争者,以弗得躬履其地验其谎,姑以不治治之。而彼自以为得计,遂至于灭羲和之学,撰不根之书,惑世诬民,以误后世,不得不亟正之,以为世道之防。

    请正言天地之德以破之。天德圆而地德方,圣人言之详矣。轻清者上浮而为天,浮则环运而不止;重浊者下凝而为地,凝则方止而不动。此二气清浊、圆方、动静之定体,岂有方而亦变为圆者哉?方而苟可以为圆,则是大寰之内又有一小寰矣。请问若望,此小寰者,是浮于虚空乎,是有所安著乎?如以为浮于虚空,则此虚空之大地,必为气之所鼓,运动不息,如天之行,一日一周,方成安立。既如天之环转不息,则上下四旁之国土人物,随地周流,昼在上而顺,夜在下而倒,人之与物,亦不成其为安立矣。如以为有所安著,则在下之国土人物,尽为地所覆压,为鬼为泥,亦不得成其为倒生倒长之安立矣。

    不知天之一气,浑成如二碗之合,上虚空而下盛水,水之中置块土焉。平者为大地,高者为山岳,低者为百川,载土之水,即东西南北四大海。天包水外,地著水中。天体专而动直,故日月星辰系焉;地静翕而动辟,故百川之水输焉。水输东注,泄于尾闾,闾中有气,机为水所冲射,故轮转而不息。而天运以西行,此动辟之理也。尾闾即今之弱水,俗所谓漏土是也。水泄于尾闾,气翕之而轮转为泉,以出于山谷,故星宿海、岷、嶓,百川之源,盈科而进,翕之理也。苟非静翕之气,则山巅之流泉,何以不舍昼夜东委不竭?非动辟之机,则东海涯涘,何以自亘古至来今而不盈?此可以见地水之相著,而大地之不浮于虚空也明矣。

    地居水中,则万国之地面皆在地平之上,水浸大地,则万国之地背皆在地平之下。地平即东西南北四大海水也。地平上之面,宜映地平上之天度;地平下之背,宜映地平下之天度,此事理之明白易见者也。不观之日月乎,月无光,映日之光以为光。望之夕,日没于西,而月升于东。月与日,东西相望,故月全映日之光而盈。朔之日月,与日同度谓之合朔,朝同出于东方,日轮在上,月轮在下。月之背之上与日映,故背全受日之光,月之面下映大地,故晦而无光焉。此即地面映地平上一百八十二度半之天度,地背映地平下一百八十度半之天度之理也。若望此焉而弗知,而谓大地如球,以映天三百六十之全度,则月亦如球,亦当全映日之光,而无晦朔弦望之异矣。此大地如球之所以为胡说乱道也。


    孽:据若望之舆地图,大西洋起午宫第十一度,东行历己卯寅至中夏止,丑宫第一百七十度。

    镜:详观此图,中夏之人只知羡其分宫占度之精当,而弗察其自居居人之深意,中夏之人何太梦梦也。且高值求之,如获拱璧,以居于干事之上,岂不为汤贼所暗哂哉?请声其罪:

    按午宫者,南方正阳之地,先天为干。干者,君之象也;阳者,君之位也。丑宫者,北方幽阴之地,先天为坤。坤者,妇道也;阴者,臣道也。若望之西洋在西主之极,其占天度也,宜以酉戌自居。中夏在天地之中,其占天度也,宜居正午之位。今乃不以正午居中夏,而以正午居西洋;不以酉戌居西洋,而以阴丑居中夏。是明以君位自居,而以中夏为臣妾,可谓无礼之极矣。人臣见无礼于其君者,如鹰鹯之逐雀,不知当日所称宗伯平章者,果何所见而援引之也。

    因午丑上下之位推之,则大地如球,足心相踏之说,益令人伤心焉。午阳在上,丑阴在下。明谓我中夏是彼西洋脚底所踹之国,其轻贱我中夏甚已,此言非谗之也。察彼所占之午,而义自见矣。

    总之,天主教人之心,欲为宇宙之大主,天则耶稣之役使,万国人类为亚当一人所生。国则居正午之阳,而万国皆其臣妾;地则居上而万国在其下与四旁,此犹可曰小人无稽之言,不足与较。而“依西洋新法”五字,明谓我中夏奉西洋之正朔,此亦不足较乎?人臣无将,将则必诛。若望所所行,可谓将之极矣。中夏君臣请试思之,断不可与同中国,留之必为他日患。


    孽:若望〈进历疏〉云,在地广二百五十里,在天约差一度,此各省真节气时刻交食分秒,所由以异。故分朝鲜、盛京、江、浙、川、云等省为十二区,区之节气及日出没时刻,交食分秘,地各不同。此得天上之真节气。

    镜:以地之道里,准天之度数,其法与罗经不同。罗经定二十四山之五行,故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之全。以地测天,天下有上下,地亦有面背,在上之天,映地平上之地面,即二分太阳,昼行天上,度之体也;在地下之天映地平下之地背,即二分太阳,夜行地下,度之体也。故以地测天者,用一百八十二度六十二分八十七秒五十微,此其所以与罗经之用不同也。今不必依古先圣人之法之理,以地之全映天之半,即照若望圆球之地,以配天之全度,而天上之真节气,可从而考矣。《新法》判天为三百六十度。据若望疏云,二百五十里而差一度,是千里差四度,万里差四十度,三百六十度共差九万里止矣。果如所言,则大寰之内,万国之多并四大海水,合而计之,东天际至西天际,横径九万里;南天际至北天际,直径九万里止矣。而必不能有所增者,有天包之于外,有度以限之于天故也。地径九万里者,乃若望自订二百五十里而差一度之率,虽有巧辩,不可易也。


    孽:若望又疏云:臣自大西洋八万里航海来京。

    镜:考若望之西洋国,在午宫第十度起。至我中夏,在丑宫第一百七十度止。共计一百六十度,以每度差二百五里积之,止该四万里,何云八万里来中夏也?以八万里分为一百六十度,每度该地五百里,此法之正也。再将东方二百度计之,又有十万里共计十八万里,则与限定九万里之率,自相刺谬矣。请问若望,天上之节气,将何从而得其真乎?观此则十八年来尽堕其云务中矣。

    此犹就若望大地如球之率推之也。若以地平横径之法,二百五十里差一度推之,则自东天际至西天际,横径止得四万五千里,而八万里之来程,已多于横径三万五千里矣。况所多之外,更有十万里哉?且姑置此更多之十万里于不论,即就若望来程所多之三万五千里言之。定当撑破天外矣。试问若望,还是中夏在天外乎,还是西洋在天外乎?若云中夏在天外,而我中夏实居天地之中,无在天外之理;若云西洋在天外,则西洋为天所隔限,若望何能越天而来?若云中夏西洋俱在天内,则二百五十里而差一度之奏,是为欺罔红牌之禁,若望何以自文也?


    孽:若望刻印之《见界总星图》,箕水豹三度,在丑宫之初,鬼金羊在午宫之第三第四度。

    镜:若望因冬至日箕三度,不察天行之数、宫宿之理。违天定之则,逞曲学之私,将寅宫之箕三,移入丑宫之初,因而将满天星宿,俱移十馀度。他宫犹为不显,独未宫之鬼金羊宿,原在未宫第二十五、二十六度。今移入午宫第四、五度,是未宫全为井宿所踞,而无鬼金色羊之气矣。

    夫生人之十二肖,非无故而取也。天列二十八宿,占度各有短长,分布于十二宫,每宫取一宿,以为一宫之主。

    故子午卯酉为四仲,仲者,中也,正也,谓之四正宫,以四太阳为主宿。故虚日鼠宿,居子宫之中,所以子年生人肖鼠;星日马宿,居午宫之中,所以午年生人肖马;房日兔宿,居卯宫之中,所以卯年生人肖兔;昴日鸡宿,居酉宫之中,所以酉年生人肖鸡。此四正宫之宿,所以居于中也。

    寅申己亥为四孟,孟居左,故以宿之在左者为四孟宫,以四火星为主宿。尾火虎宿,居寅宫之左,所以寅年生人肖虎;觜火猴宿,居申宫之左,所以申年生人肖猴;翼火蛇宿,居巳宫之左,所以巳年生人肖蛇;室火猪宿,居亥宫之左,所以亥年生人肖猪。此四孟宫之宿,所以居于左也。

    辰戌丑未为四季,季居右,故以宿之在右者为四季宫,以四金星为主宿。亢金龙宿,居辰宫之右,所以辰年生人肖龙;娄金狗宿,居戌宫之右,所以戌年生人肖狗;牛金牛宿,居丑宫之右,所以丑年生人肖牛;鬼金羊宿,居未宫之右,所以未年生人肖羊。此四季宫之宿,所以居于右也。

    孟、仲、季之名,以主宿所居之左、中、右而定。十二宫之名,以主宿之象而定。人之生肖,以十二宫主宿而定,非漫无考据而乱拈,此可以征羲和氏之精审也。且生肖书于历后之纪年,以颁于天下与各属国,其关于一代新修之历法,亦匪细政令也。

    今《新法》调觜火猴于中,而以参水猿居于左,则申宫之左,为猿所居。是申宫不当肖猴,而当肖猿矣。以井木犴宿之初度入未宫,井之三十一一三度入午宫;鬼金羊宿,入午宫之第四五度,是未宫全为井木犴宿,独据而绝无鬼金羊之气,则未宫不当肖羊,而当肖犴矣。

    宇宙之内,凡系未年生人,速向若望于《时宪历》后纪年条下,将未年生人改书羊字为犴字,使天下后世及各属国观之,始与名实相符。如未年生人仍该肖羊,则鬼金羊宿,不当移入午宫也,此不通之最著者也。

    附:金乌玉兔辩

    世之使事,咸以金乌为日,玉免为月,是皆未考究夫天之列宿,故误呼月为日,呼日为月尔。按二十八宿,东方苍龙,七宿有房日兔;西方白虎,七宿有毕月乌。西方属金,故毕月乌为金。乌玉者对待之文,非白兔也。如以玉为真白,则金色亦白,而乌匪黑矣。金乌玉兔,昭然列于天上,而谓金乌是日,玉兔是月,不知出自何典?考卯宫又单有日星,酉宫有月星。日东月西,更与房日兔、毕月乌符合。而好奇者辄穿凿翔阳鸟名,为日中踆乌三足,以附会其说,乃刊之《尚书》之端。此与蛇足何异?俗传金乌西坠,玉兔东升,盖望夜未眠,玩月至晓,见月西坠而日东升故尔云云。政与长夜之饮斗转参横,同一命意,非望之夕之言也,人自错会意尔。人以兔之无雄象,太阴之体,不察先天坎卦为月之象,在于西方,外二阴而内一阳,是谓阴中有阳;先天离卦为日之象,在于东方,外二阳而内一阴,是为阳中有阴。无雄之兔之为日宿,政阳中有阴之卦象。斯伏羲氏及古先圣人至精至微之道理,岂寻常之学问所能企及其万一哉。文章使事,贵求义理之正,出处之真。若舍古先圣贤之大道理不问,而以至微小毛虫之体为据,是亦西洋新法之谬论也。故附之于圆地圆水之后,与天下学者共政之。


    孽:若望《新法》判天之赤黄二道,俱是三百六十度。

    镜:若望既判天为三百六十度,则凡法之与图皆宜画一,不当自相异同也。查若望刻印之《见界总星图》所载:赤道十二宫之二十八宿,位次改移,即与羲和迥异,而度数亦应与羲和不同。奈何于《新法》之图用三百六十五度二十五分,仍踵羲和之数,何其自相抵牾之至此也。人传《新法》之由,是利玛窦以千金买回回科马万言之二百年恒年表,其紫气未经算授,故《新法》只有三馀而无四馀,其说似乎近真。今考《见界总星图》之度数,可见其学之不自胸中流出,始信所传之不谬也。羲和之旧官,不讲羲和之学,已十七年于兹矣。是羲和之法已绝而未绝者,独回回科尔。若望必欲尽去以斩绝二家根株,然后《新法》始能独专于中夏,其所最忌唯回回科为甚。盖回回科之法,以六十分作一度,六十秒作一分,回回法之春分,较之羲和在前二日,秋分较之羲和在后二日。新法尽与回回科同,恐识者看破其买来之学问,故必去之而后快。如悍妾之谮逐正妻,而得独专其房帏,始无后来之患。李淳风、袁守诚亦唐初修历之贤也,知回回科春分前二日,秋分后二日之误,而犹存其科以备参考,此其心何等公虚正大。故回回科之法,得存于唐,以历宋、元、明至于今日,岂若若望之是己灭人而不恤也。总之,君子之学问真,故喜人学问之真,见人真学问之长,愈足以济己学问之长;小人之学问假,最忌人学问之真,恐人真学问之长,便足以形己之短。此李、袁、若望学问之所以别,而存回回科与灭羲和、回回二科之所以异也。不有较证,孰为辩别?故将羲和之宫宿度数,与《新法》之宫宿度数,合成一圆,以明未宫之无鬼金羊,与箕三度之在寅不在丑,及《新法》不应有三百六十五度二十五分之数,俾天下之人一见了然,而知其天上节气之不真。而若望数十年所作之孽,毕于此镜中见之矣。


    孽:若望十二宫象名,仍踵羲和法,以午宫为狮子象,未宫为巨蟹象等十二。

    镜:按羲和之法,以日躔六十六年二百四十三日六时而差一度。先圣恐后人误认日躔之宿为主,而不知天之退,将十二宫之宿随冬至之日以移,则寅宫错入丑宫,未宫错入午宫。十二宫之宿与宫无所不移,故于十二宫取其星之形似者,为十二象以定十二宫。使宫与宿不得移动,故午宫以轩辕、御女十七星为狮子象,未宫以鬼金羊宿四星为蟹匡,故名巨蟹象。馀十宫之象,各有不同。今若望移鬼金羊宿于午宫,是巨蟹与狮子同在午宫矣,而云未宫为巨蟹象,不知若望以何星为蟹匡也,岂有两鬼金羊乎?宫之名是宿,宿之体是象,象之名是宫,三者总一鬼金羊尔。若望此焉而不悟,尚敢言精于历法历理哉?窃人之长以为己长,于此不觉露其短而真赃获矣。不知徐李三君,果何所见而尊信之也。


    孽:《新法》黄道十二宫,每宫三十度,无阔狭之分,以冬至之昼短,谓太阳之行疾;夏至之昼长,谓太阳之行迟。

    镜:按二至昼之长短,视太阳行地上度之多寡,非太阳有迟疾也。太阳东行一刻行一分,一日行一度,此太阳右旋之体也。天西行一刻,行三度六十六分二十五秒,一日一周天,而犹过一度,此天道左旋之体也。细以实理求之,太阳系于黄道,为天之主轮而不行,故今日午时在正中,明日午时在正中,历万古之午时而在正中。天一日一周而犹过一度,故见太阳东行一度尔。

    其实太阳之轮,只随天运不及天一度而无行也。冬至,太阳在赤道南二十四纬度,朝出辰方,暮入申方。昼行地上之天,度一百四十六度一十分,故昼短四十刻;夜行地下之天,度二百一十九度一十五分,故夜长六十刻。夏至,太阳在赤道北二十四纬度,朝出寅方,暮入戌方。昼行地上之天,度二百一十九度一十五分,故昼长六十刻;夜行地下之天,度一百四十六度一十分,故夜短四十刻。此二至昼夜短长之所以别也。

    今若望谓冬至之昼短,为太阳之行疾,是不分昼行地上度之少,夜行地下度之多,而概云行疾,则昼四十刻,夜亦四十刻,而冬至之昼夜,共八十刻止矣。如云冬至之夜长。

    夫昼短是行疾,则夜长是行迟矣,岂有疾于昼而迟于夜之理哉?谓夏至之昼长,为太阳之行迟,是不分昼行地上度之多,夜行地下度之少,而概云行迟,则昼六十刻,夜亦六十刻矣,而夏至之昼夜,共有一百二十刻矣。如云夏至之夜短,夫昼长是行迟,则夜短是行疾矣,岂有迟于昼而疾于夜之理哉?斯言也,即坐卧不知颠倒之愚人,且不肯道,而自号精于历法历理者,肯作此论乎?吾不得其解也。

    镜馀

    书成,客有问于予,曰:子之《孽镜》就事照事,行文如白传之诗,虽读使老妇听之,亦莫不解,况学士大夫乎?但《新法》之行,起于《大统》《回回》交食之弗验,而《新法》之验,将何道以令大统、回回二科之验乎?

    予曰:客果知二科之弗验,而《新法》之验耶?不知所谓不验者,非天时之不验,人事之不验也。荐利玛窦之历法于朝者,宗伯徐光启尔,未几而宗伯平章军国矣。验与不验出于若望之所唱,相国之所和,非日与月之所得自主也。相君之所是,孰敢非之;相君之所非,孰敢是之。《新法》即不验,有床头捉刀人为之代草,以鸣已之验,而坐二科之不验。二乎即验,无裨谌为之草创,以拾《新法》之不验,而声己之验。一如提线之傀儡,运掉灵便,而众人谓之验;一如断线之傀儡,僵然似尸,而众人谓之不验。此《新法》之所以验,而二科之所以不验也。

    继相君而监西局者,为之藻、天经二李君,而辩诘之疏揭纷然矣。二科曷敢置一喙以抗之乎?二科之不验,由局面人事以限之也。即二科真不验,而交食不过历法中之一事尔。而以箕三度入丑宫,鬼金羊入午宫,调参水猿居觜火猴之前,如此扰乱乾象,未见相君言《新法》之非。举世言羲和之是,愈可以明二科不验之故也。相君苟以交食为尽历法之奥,则相君诚不知历法矣。

    天本无宫,人以一岁有十二月,故判天为十二宫。天本无度,人以一岁有三百六十五百三时,故判天为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又恐宫之无别,故指二十八宿以名宫。又恐日躔有岁差之移,故于列宿取星之近似者,立十二象以验十二宫。知午宫以轩辕为狮子象,未宫以鬼宿为巨蟹象之类。

    《新法》宿移而象不移,相君不知因象以求宿,安得谓之知历法乎哉?不但相君不知,即若望亦不知象为何物,所以庄烈皇帝问象于若望,而若望画五彩狮子为午宫之象、青绿蟹为未宫之象、紫袍白马为寅宫之象。十二图以进,庄烈皇帝嗤之。故修历者虽极口赞《新法》之精,而终烈皇之世,《新法》所以不得见用,由若望之底蕴为烈皇一眼所看破也。

    夫交食之法,全在黄道十二宫之阔狭度数、增减之差,增减得而交食自无不验。《大统历》之黄道,自郭守敬至今三百馀年,未修而差已五度。虽善算者不过以平线求之,而宿度之分秒,终有所未尽,正间有时刻分秒之差。盖太阳一岁而差一分五十秒,六十六年二百四十三日六时而差一度。此一度之差而黄道十二宫之宿数,宫宫各有增有减。所以阔狭不同,故必六十六年八月而一修,而交食无不验也。

    夫所谓修者,二分之刻,测太阳躔赤黄内外二道口之交,非法坏而待修也。儒者不明其故,谓法久而差。不知差者,岁差之差,非差错之差也。天行一岁,有一分五十秒之差,六十六年八月有一度之差,天之定体也。知岁差之定体而羲和之法、回回之法、西洋之法,殊途而同归矣。

    然羲和之法所以善于回回、西洋者,二家以三百六十度,配岁之三百六十五日三时,其间以短为长,未免有迂曲之算,岂若羲和以三百六十五度二十五分,配岁之三百六十五日三时之为直截省事哉。观此,则羲和、《新法》之是非得失,不待学而知矣。以三百馀年未修之宫度,而交食尚未尽差,则羲和之敝犹善也。

    使监修者无偏党之心,尊羲和之法,以为之主而加修之。用回回之凌犯以验星象之行度,用西洋之交食以正日月之躔离,岂不集众长以成一家?何故分门别户,必欲灭大中至正之法,而独尊僻诞不通之法乎?此所谓爱而不知其恶,非君子之用心也。至于交食分秒时刻之验,其中有大弊焉。日月食于天上,分秒之数,人仰头即见之,何必用彼教之望远镜,以定分秒耶?不知望远镜有展小为大之异,废目用镜,中夏之士大夫落其术中久矣。

    若夫时刻之数,则其弊又特甚焉。大凡公家之事,恐其言之不验,则迁其事以神其言,况数家之冰炭水火乎?惟势之所在则金飏扬而羽沉。故午末而报,未初者有之矣;未初而报,午末者有之矣,孰为争此一刻乎?又有以细草插壶之孔,微其漏以候时者,此又近时之事,谁察其莫辩之冤。客所谓不验者,率皆如此之类,安得叫彻九天以定其真是非乎?客幸详之。

    客曰:今而后知验不验之故也。微子之论,吾亦几成吠声矣。

    合朔初亏时刻辨

    历家之算交食,以合朔之时刻为定准。所谓合朔者,日月同经度而不同纬度,此常月合朔这法也。日月同经度而又同纬度,此交食合朔之法也。日月既同经纬度,然后见初亏;日月虽同纬度而未同经度,必不得见初亏,此数也、法也、理也,无二致焉。未有合朔已过一刻十三分,《新法》十五分为一刻。而后始见初亏者,此必无之数,必无之法,必无之理也。

    若望之《时宪历》于康熙三年十二月初一戊午日未正三刻二分合朔,而《报食图》之初亏,则在申初一刻强。是合朔先于初亏二刻十三分,日月未同经度,不知其何以得合朔也。如以未正刻二分之合朔为是,则申初一刻强之初亏为非;以申初一刻强之初亏为是,则未正三刻二分之合朔为非,二非必居一焉,无两是之理也。阳进未正三刻二分之合朔以欺君,以惑天下,阴握申初一刻强之初亏,以固宠以操历权,是彼单以交食为香饵,以钓我国。吾不得不微细分辨,以破其其奸云。

    日食天象验

    汤若望之历法,件件悖理,件件舛谬,乃诧于人曰:我西洋之《新法》,算日月交食有准。彼以此自奇,而人亦此奇之,竟弗考对天象之合与不合,何其信耳而废目哉?已往之交食,姑不具论,请以康熙三年甲辰岁十二月初一戊午朔之日食验之,人人共见,人人有目,难尽掩也。其准与不准,将谁欺乎?而世方以其不合天象之交食为准而附和之。

    是以西洋邪教为我国必不可无之人,而欲招徕之,援引之,以自贻伊戚也,毋论其交食不准之甚。即使准矣,而大清国卧榻之内,岂惯谋夺人国之西洋人鼾睡地耶?从古至今有不奉彼国差来朝贡,而可越渡我疆界者否?有入贡陪臣,不还本国,呼朋引类,散布天下,而煽惑我人民者否?

    江统《徙戎论》,盖早炳于几先,以为毛羽既丰,不至破坏人之天下不已。兹敢著书显言,东西万国及我伏羲与中国之初人,尽是邪教之子孙。其辱我天下人至不可以言喻。而人直受之而弗耻,异日者脱有蠢动,还是子弟拒父兄乎,还是子弟卫父兄乎?卫之于义,不可据之,力又不能。请问天下人何居焉?

    光先之愚见,宁可使中夏无好历法,不可使中夏有西洋人。无好历法,不过如汉家不知合朔之法,日食多在晦日,而犹享四百年之国祚。有西洋人,吾惧其挥金以收拾我天下之人心,如厝火于积薪之下,而祸发之无日也。况其交食甚舛乎?故图戊午朔食之天象,与二家报食之原图,刊布国门遍告天下,以辨旧法新法之孰得孰失,以解耳食者之惑云。

    一叩阍辞疏

    江南徽州府新安卫官生编歙县民臣杨光先谨奏,为天恩隆重,臣分难胜,仰吁皇仁,悯臣聋老,准臣辞职,在监效劳,以报皇恩,以安愚分事:

    本年二月内,礼部为请旨事,奉旨吴周斌等三人准取来,将杨光先应于钦天监以何品用,一并议奏。钦此。

    臣闻命自天,汗流浃背,即具呈礼部未准代题。三月内礼部题授臣钦天监右监副。四月初四日吏部题覆。初七日奉旨:依议。钦此。

    臣愈措躬无地,随缮疏赍投通政司,不准封进。下情无路上达,只得具本叩阍。


    臣惟功名之途,人咸争趋,只有求而不得,未有出自特恩而反辞者。更值圣朝,欣逢睿主,政臣子宣猷效命之秋,何敢辞荣自矜高尚。况监副系小京堂官,非布衣一蹴之所可到。但臣生性下劣,有不可一日居官者。臣自知之深,不得不披沥于皇上之前。

    臣禀不中和,气质粗暴,毫无雍容敬谨之风,纯是卤莽灭裂之气。与人言事,无论兵刑礼乐,上下尊卑,必高声怒目如斗似争。臣父母戒臣曰:汝此性象,若居官必致杀身。虽日严督臣读书,终不能变化气质,故不令臣赴举子试。臣谨遵父命,不敢袭先臣宗伯杨宁巡抚军功之世荫,让职臣弟,所以惩傲悻守父教也。

    顷因邪教毁灭天地,废乱纲常,更包藏祸心。用《灭蛮经》之《洪范》五行,暗害我国。而又枉参部臣,立威以钳制群工之口。遂敢大胆无忌,造传妖书,谓东西万国,尽是邪教子孙,明白示天下,以叛逆之渐。臣用是奋不身,发其罪状,原不敢望有生。

    赖皇上圣明,认道之真,信道之笃,毅然不惑,将五六十年之大奸伏莽,一旦铲除。斯皇上扶持道统,培养国祚之大烈鸿休,永垂于千秋万世。而臣一生读书卫道之志,亦藉信于下矣。若一受职,则臣伐叛讨妖之举,非为卫道卫国而作,是为功名富贵而作也。

    锡之鞶带,终朝三褫,圣有明戒,臣何人,斯而敢不畏圣人之言耶?且臣年六十有九,双耳聋钟,崦嵫之日,为光几何,人当悬车,臣反释褐,是真知进而不知退,知得而不知丧之小人,皇上何所取若人而任之哉。况数月对审,心血已枯,精神恍忽,时作眩晕。若不揣分,贪恋功名,日趋职事,愈加衰惫,脱有错误,死不偿责。纵皇上杀臣,天下人能不笑骂臣哉?此臣所以不敢受职之实心也。

    伏乞收回成命,准臣辞职,容臣以布衣在监听皇上差遣。臣矢竭平生之学术,以报皇之上特恩,惟皇上垂鉴焉。臣曷胜陨越,待命之至,字多逾格,仰祈鉴宥,为此具本叩阍,谨具奏闻。


    康熙四年四月十四日叩阍,十五日奉旨,差官将臣并本交与吏部议奏。初一日吏部题覆前事,据杨光先《叩阍疏》内云云,查得康熙四年四月内,臣部覆礼部尚书祁等,为请旨事一疏,将杨光先补右监副等因具题,奉有依议之旨在案。今虽称年六十有九,耳聋眩晕,心血已枯,精神恍忽等语。但先将杨光先补授右监副,具题已经奉旨,其叩阍辞职缘由,相应不准。本月初四日奉旨:依议。

    二叩阍辞疏

    江南徽州府歙县民臣杨光先谨奏,为再恳天恩,允臣辞职,在监供事事:

    臣蒙皇上以臣为知历,故授臣钦天监右监副。臣于四月十四日叩阍辞职,奉旨吏部议奏。五月初一日,吏部题覆,不准臣辞。初四日奉旨:依议,钦此。

    臣思官以钦天名,必精于历数历理者,方能胜任而无失。儒家但知历之理,而不知历之数;历家便但知历之数,而不知历之理。臣于去年在部对审之时,有杨光先“止知历理,不知历数”之亲笔口供,在案可查。又于去年十一月十三日,部臣祁彻白、王熙将《日食图》三张,问臣“孰得孰失?”臣回称“光先未习交食之法,实不知道。”写有口供。二臣见在可问,此皆在未奉皇上议品之旨之先之事,非逆知皇上授臣钦天监之官,而先造此口供以为今日辞官之地也。

    今以未学历数,聋老眩晕之夫,冒滥钦天监历数之职,实不副名,是为骗官,臣宁万死不敢欺君。故于初四日闻不准辞之命,即于初十日以民服到监供事,不敢报名谢恩,不敢穿着顶带,不敢到任支俸,不敢随班朝参,谨冒死再疏上闻。

    伏乞皇上俯念臣未习历数,准臣以布衣在监学习,待历数精熟之日,然后授臣以官,庶上不负皇上之隆恩,下不负臣职之名实,臣感恩无穷矣。为此再疏叩阍。


    康熙四年五月十一日叩阍,发吏部议。五月二十六日吏部覆。查得凡官无辞官布衣供事之例,本月二十八日奉旨:依议。

    三叩阍辞疏

    钦天监供事布衣臣杨光先谨奏,为三恳天恩事:

    臣顷再疏辞职,吏部题覆从无布衣供事之例,不准臣辞。臣惟皇上授臣钦天之官,实本朝从无之例,诚千载旷遇之恩。臣即顶踵捐糜,尚不能报,何敢至再至三,自干罪戾。但臣之辞职,非敢辞荣沽名,实惧不能胜任。

    按历法俱几百几十几万几千百十分秒数目字样,习者记性聪明,原不甚难。但臣精神耗钝,记性全消。历法起例止四十馀条,臣自奉命至今,凡四阅月,尚不能成诵,而冒钦天之职,宁不自惭?

    臣之所以冒死必辞者,聋老昏愦,恐负皇上拔臣之心。臣之所以愿以布衣在监供事者,天恩未报,欲竭驽骀之力,以报皇上旷世之恩也。臣愿报恩之心,非独止臣一身。臣欲习学精熟,俾子传孙,孙传曾孙,世世子孙,得为皇上之犬马臣。此臣报皇上无穷无尽之心,岂忍恝然辞职,不以布衣供事,而负皇上之恩于不报耶?

    铨臣执“无例”二字,臣以为布衣不由荐擢,特旨拔授监员,斯皇上之恩例也。若允臣所请,亦皇上之恩例也。例总出于皇上,授免无非天恩。如明太祖初取江南,即聘镇江布衣陈遇,授以编修。遇辞不受,以平巾供事终其身,至今人称明祖之圣。臣才远不及陈遇,而皇上之圣神实过明祖,此臣所以哀吁皇上之前也。臣非敢执此为例,但就铨臣无例之言,则布衣供事,前已有行之者矣。

    总之臣之职出自皇上之特旨,铨臣断不敢覆准臣辞。伏乞皇上俯念臣老不胜任,仍颁特旨,准臣以布衣在监供事,使臣他日不以历数得罪,则皇上保全微臣性命之恩,与天地并矣。为此具疏叩阍,谨具奏闻。


    康熙四年六月十三日具疏叩阍。十四日早,奉上差暇谕旨:清朝从无布衣供事衙门之例,官不准辞,原本发还。

    四叩阍辞疏

    江南徽州府歙县民臣杨光先谨奏,为臣有六不敢受职之畏,二不敢受职之羞,谨将实情分具八本,冒死披陈,仰祈睿鉴事:

    本月十三日,臣具第三疏叩阍,请比编修陈遇,以平巾供事明太祖之例,蒙皇上差暇谕旨:清朝无布衣供事之例,官不准辞,将原本还臣,钦此。

    臣蒙皇上天高地厚之恩,不以臣屡辞震怒,置臣于法,臣即有胸无心,敢忘捐糜图报。但察之人情事势,有所大畏,而不得不辞者。臣若不以布衣在监供事,是以臣而抗君,臣应万死。

    臣自五月初十日到监供事,见人情行事,无一不伏杀臣之机,臣安得不畏。臣素以理学自信,岂畏一死,所畏者被人排陷,死败名尔。臣今以辞职,干皇上之怒,赐臣以死,臣虽死无罪,天下后世,必有恤臣有明人伦、尊圣学、辟邪教之功,臣死犹生。臣苟不能逆睹祸机之夹,贪恋一时之荣名,坐入陷阱之中,不但皇上他日不能原臣,臣即浑身是口,有所不能分辩。是臣以见利忘害,有罪而死,天下后世,谁复怜臣,而肯为臣暴白。

    此臣之所以大畏,冒死辞职,奏明于生前,以求明白于死后也。谨将可畏事情,分具八本叩阍,谨具奏闻。


    康熙四年六月二十一日具本叩阍。二十七日奉旨:杨光先所奏各本内事情,著吏礼二部会同,一并察质取口供具奏,各本俱无小日,八本无贴黄,著饬行。

    第一不敢受职之畏疏

    臣所告邪教,是为往古来今明人伦,为朝廷百姓除隐祸,非有私怨而与之讼也。彼乃思图报复,大张机阱,忽造流言,臣宁不畏。

    臣于本年正月十五日,奏旨召至内院,同满汉院臣、满汉礼臣选皇上大婚吉期。臣恭选得本年八月二十八日辰时,古历已交寒露节,鸾舆由大清门进,此臣之所择也。

    忽于二十八日遍地哄传,谓臣言三年内无婚嫁吉期,长安中无不人人且笑且骂,致臬臣李秀忿恨之极,不审有无,遽误形之章疏。若非皇上明察秋毫,严旨为臣剖分,则臣之冤,千古莫白。而他日灭臣族之惨,早伏于阻皇上三年大婚之一语。此言不但杀臣,且并李秀几累臣之显祸,得李秀而始免。

    此谋不出自邪党流言,何从而生?其计今虽不行,不能保其日后之无暗算。机深叵测,祸隐难防,此臣之所以深畏而不敢受职者,一也。伏乞皇上鉴察。

    奉旨:已有旨了。

    第二不敢受职之畏疏

    助教臣许之渐,序邪教妖书,谓二氏同知君臣父子,即儒者不能无弊,诚名教中之大罪人。荷皇上宽恩,仅褫其职,宜亟归里,闭门思过,尚难免万世唾骂。乃敢潜住京师,日与汤若望及各省解来之西洋人,朝夕往来,谋荐复官。声言起官之后,誓必杀臣。风闻虽不足信,但查革职汉官,引嫌畏讥,从无久住京师之例。今敢留京,无忌其中,必有深谋。邪教金多,群居思报,臣之智力有限,安能察其隐微。日忧中伤,夜虞刺客。此臣之所以深畏而不敢受职者,二也。伏乞皇上鉴察。

    奉旨:已有旨了。

    第三不敢受职之畏疏

    皇上杀钦天监五官,及流徙已死刘、贾二人之家属而不赦者,以其用《洪范》五行而暗害国家也。率土之臣,见《洪范》五行,即宜力加排斥,始尽臣子之心。未有既知五官为《洪范》五行而杀,而反欲用《洪范》五行者,盖其心有所为尔。

    臣未到监之先,选择官持各家通书禀三满监臣,言各家通书俱有《洪范》五行,不宜偏废等语,满监臣严叱其非。及臣到监之后,部札行监,选蕊格格葬期。选择官呈称,宜将《洪范》五行参用,更为合理。满监臣涂抹其呈,至再而后止,可谓只知有邪教,而不知有朝廷之法度矣。

    夫既对臣以《洪范》五行为是,则是明斥臣之距《洪范》五行为非。彼不但力斥臣,且敢力抗皇上,其心不过受邪教之主使,以臣不用《洪范》五行为非,竟不思皇上不赦刘有泰诸人之为是也。监员之立心行事如此,臣安敢与之同衙门,共事皇上哉?此臣之所以深畏而不敢受职者,三也。伏乞皇上鉴察。

    奉旨:已有旨了。

    第四不敢受职之畏疏

    本年五月二十九日,臣随满汉诸监臣,上观象台考验仪器,见汤若望之西洋日晷斜安八分。臣即言曰:“去年十二月初一日日食,用此斜晷以测时刻,历科博士何雒书、马惟龙安得不输?”天文科博士李光宏应曰:“去年日食不在西洋日晷上测。”臣问:“在何处测?”答曰:“是在简仪上测。”臣指简仪问光宏,曰:“简仪是子在北、午在南,乃夜用之以测星者,岂可用以测日之时刻?”光宏答曰:“二百年来俱是如此测。”臣曰:“二百年来既用简仪,上测星之赤道,何故于简仪下之平盘,又立了一子南午北之日晷?”诸臣看曰:“此是测时刻之日晷。”臣曰:“放著子南午北之日晷不用,岂有以简仪夜测星之赤道,而测日时刻之理?二百年来之台官,其不通不至此也。”光宏犹曰:“此是倒冲测法。”臣曰:“依你说夜时刻可倒冲日时刻,独不思小寒节,太阳在赤道外二十一度,不曾躔入赤道,如何十二月之太阳,照得上简仪之面。此话只好替汤若望欺钦差部院大臣,如何欺得我?你不是欺钦差,你是欺皇上。我明日奏过朝廷,请官与你测验,便见谁是谁非。”光宏语塞,始曰要求指教。复于简仪平水槽中注水,见简仪斜侧五分。夫仪既不正,即测天度星辰,尽皆不准,何况用之以测太阳?如此情形,率于邪教册比为奸,以欺天下。臣安能与之同衙门,共事皇上哉?此臣之所以深畏而不敢受职者,四也。伏乞皇上鉴察。

    奉旨:已有旨了。

    第五不敢受职之畏疏

    臣惟皇上圣明,颁行大清一代之历,革除邪教《新法》,复用尧舜旧法。不但山陬海澨之民,咸庆复见天日,即声教所迄之国,莫不欣沾圣化。为羲和之历官者,宜何如欢跃,何如鼓舞,各展抱负,以报皇上复用其家学之恩。

    乃今首鼠两端,心怀疑贰。见西洋人公然驰骋长安道中,扬扬得意,相传汤若望不久复官,不敢出其所长,以得罪于若望。故全会交食七政、四馀之法者,托言废业已久,一时温习不起;止会一事者,又以不全会为辞。

    目今考补春、夏、中、秋、冬五历官,而历科所送之题目,不以交食大题具呈,止送小题求试,意在暂图升擢,他日好以不全会推诿,无非欲将旧法故行错谬,以为《新法》留一恢复之地。是人只知若望之威之可惧,而不知皇上之命之当遵也。人心如此,臣宁不畏?此臣之所以深畏而不敢受职者,五也,伏乞皇上鉴察。

    奉旨:已有旨了。

    第六不敢受职之畏疏

    皇上因星变地震,大赦天下,非为汤若望一人而赦也。今民间讹传,称若望是真圣人,其教是真天主。故于若望将刑之时,天特为之星变,地特为之震动,朝廷遂不敢杀,乃全而生之。仍令其主天主之堂,可见真圣人、真圣教之不可灭。有如此斯言也,岂天下国家之福哉?

    皇上之赦天下,不知生全几万千人,而人独于若望之一身,贪天功为己力,人心至此,可不大忧?小民不知大义,易为邪言煽惑,此言一行,即传天下,将见天下之人民,尽化为邪教之羽翼。是臣以攻异端之法语,反为邪教增重其声价,臣之罪不可解矣。

    向盘踞京师者,止若望四人,今则群聚数十;向尚不知避忌,今知秘其机缄。金多可役鬼神,汉人甘为线索,往来海上,暗通消息。若无有以关防之,实为养虎自遗其患。

    从来天下之祸,常伏于其所忽。初以其根蒂之小也,不甚留意提防,及至毛羽既丰,一旦变作,不可扑灭,虽悔何追。自古至今,每每如斯。况其教以谋夺人之国为主,查其实迹,非止一端。其谋夺本国也,有耶稣正法之书像可考;其谋夺日本国也,有舶商之口可凭;其已夺吕宋国也,有故明南礼部臣沈≈参疏可据。

    如此狼子野心之凶人,又有火器刀甲铦猛,安可与之同中国哉?臣不但为身惧,为族惧,且为天下惧,为朝廷惧矣。此臣之所以深畏而不敢受职者,六也。伏乞皇上鉴察。

    奉旨:已有旨了。

    第七不敢受职之羞疏

    臣闻有真过人之学问,然后可以为人之师表;无其学而充其位,人虽压于势而不肯心悦诚服,必有覆𫗧之患。臣无算历之能,而俨然居于能算历之官之上,对之能不自惭?或有错误,臣无术以正之,何以谢钦若之责?

    此臣之所以甚羞而不敢受职者,一也。伏乞皇上鉴察。

    奉旨:已有旨了。

    第八不敢受职之羞疏

    臣惟曾以正论规谏人者,不敢自蹈其辙。明末武举陈启新,负斧锧上五千言,授以吏科给事中。臣曾规正之曰:“人之情,不做官则敢作敢为,一做官便瞻前顾后。科长若不受职,办着一张锋快嘴,说些民间利病的公道话,替朝廷治得天下,救得苍生,自然名传后世;科长如今做了官,不见有所建明,只学得保守纱帽,恐后来死得不好。”臣著《正阳忠告》一书讥之。启新后果被纠参提问,自投黄河而死。举世皆笑启新之愚,而称臣言之是。今臣以不能算历之夫,而滥受皇上钦天之职,将来必有如杨光先之人,来笑当年规正陈启新之杨光先矣。臣虽䩄颜偷生世上,死之日将何面目见陈启新于地下哉?此臣之所以甚羞而不敢受职者,二也。

    臣有二甚可羞、六深可畏,安敢轻易受皇上之官,而不冒死以必辞耶?此臣之所以不避斧钺,而叩阍之无已也。伏乞皇上鉴察。

    奉旨:已有旨了。

    五叩阍辞疏

    钦天监供事臣杨光先谨奏,为天恩愈重,臣惧愈深,恳鉴微忱,收回成命事:

    本年七月二十七日,吏礼二部取臣等供回奏。八月初五日奉旨:钦天监事务精微紧要,既称于三月初二日地震之间,简仪微陷闪裂,彼时何不即行具呈。经杨光先看见说出,始于六月十八日具呈请修。据此凡事俱草率因循,张其淳著降,杨光先著为监正,张其淳著为左监副,李光显著为右监副。钦此。

    窃照臣屡疏渎聒,宸聪不以臣为烦扰,置臣于法,反加臣为监正,臣感皇上如天之恩,至于如此之极,而不觉继之以泣也。但臣自揣分正量,实不敢一刻自安。

    臣闻,人臣事君,进退以礼,辞受以义,只有辞尊居卑,未有辞卑居尊者。臣蒙皇上授臣右监副,臣以学术未精,不能胜任,凡四叩阍疏辞。兹授臣以监正,臣即拜命,则臣前日之辞是辞监副之卑;而今日之受,是受监正之尊矣。于卑则辞,而于尊则受,是臣止知躁进,而不知事君进退之礼、辞受之义,安望其能尽臣职哉?况看出简仪倾侧者,乃满监臣,而责令其具呈请修者,亦满监臣也。臣不过于辞疏中,举监员稽怠之习以入告。皇上以臣为能,而加臣为监正,是臣掠满监臣之美,以得监正,臣能不自愧哉?

    臣又闻骤富贵者不祥。臣以无位布衣,一旦得六品之官,已犯骤贵之戒,尚未谢恩到任,又擢为五品,视篆京堂,于骤之中而加骤焉。天灾人祸,将必随之。臣以天道人事之理指人,而不自知吉凶之趋避,是懵于天道人事之理矣。以懵于天道人事之理之夫,岂可以为钦天监之监正哉?此臣之所以深惧而必乱也。

    臣又考之史册,上有大圣人之君下,然后有不受职之臣。故上有尧、舜,下有巢、由;上有汉高、光武,下有四皓、严光;上有宋祖、明祖,下有陈抟、陈遇,是皆遭际圣君,故得遂其高尚。臣固不敢追踪前哲,实以尧、舜、高、光、宋明二祖仰望皇上。

    倘蒙皇上允臣所请,俾千秋万岁后之人,颂皇上容一明人伦、尊圣学、辟邪教之杨光先,而不强之以职,则皇上圣神之名,驾越于尧、舜、高、光、宋明二祖之上矣。

    伏乞收回成命,准臣以布衣在监供事,庶臣无掠美之愧,而更鲜骤贵不祥之惧矣。字多逾格,仰祈鉴宥,为此昧死叩阍。


    康熙四年八月二十四日,奉差暇交吏部议。本年九月十三日,吏部议得已经奉旨:杨光先著为监正,其辞职缘由,相应不准。十四,奉旨:杨光先因知天文衙门一切事务,授为监正,著即受职办事,不得渎辞。


    跋一

    向闻吾友戴东原说:“欧罗巴人以重价购此书即焚毁之,欲灭其迹也。”今始于吴门黄氏学耕堂见之。杨君于步算非专家,又无有力助之者,故终为彼所诎。然其诋耶稣异教,禁人传习,不可谓无功于名教者矣。

    己未十月十九日
    竹汀居士钱大昕题
    时年七十有二

    跋二

    初,书估携此册求售,余奇其名,故以白金一锭购之。后李尚之谓余曰:“钱竹汀先生尝以未见此书为言,则此诚罕觏之本矣。”因付装潢,求竹汀一言,前所跋者是也。至于步算非专家,余属尚之详论其所以,适尚之应阮芸台中丞聘,临行拣还,未及辨此,当俟诸异日尔。

    己未冬十一月既望
    书于联吟西馆
    黄丕烈

    跋三

    此书歙县布衣杨光先所著。杨公于康熙初入京,告西洋人以天主邪教煽惑中国,必为大患,明见在二百年之先,实为本朝第一有识有胆人;其书亦为第一有关名教、有功圣学、有济民生之书。

    当时邪不敌正,质审明白,黜汤若望诸人之官,杀监官之附教者五人,禁中国人习天主教,可谓重见天日矣。乃西洋人财可通神,盘踞不去,遍贿汉人之有力者,暂授杨公为监正,必欲伺其间隙,置之死地。杨公明烛其谋,五疏力辞,又条上六畏二羞之疏,情词剀切。部议阴受指使,始终不准,不得已就职。不久即以置闰错误,坐论大辟,蒙恩旨赦归,中途为西洋人毒死。而后,西法复行,牢不可拔。

    盖杨公死于未授职之前,则无以摘其误谬,而西术不能复兴,即兴亦终不能固。故设此陷阱,以泄其愤而售其奸。邪谋之深毒,不可畏哉?然而天主教之不敢公然大行,中国之民不至公然习天主教,而尽为无父无君之禽兽者,皆杨公之力也。正人心,息邪说,孟子之后一人而已。或以愚言为过,当请具眼人辨之。

    此书于壬寅夏,得刻本于吴寿云处,价昂不能购。倩友人“胡子安”影抄一本,后有竹汀先手跋,谓西人购此书即焚毁之。苟非切中邪谋,何以如是?至杨公步算非专家,则明理不明数,公已自言之,何得为公病?书中辨论,未必无锋棱太峻语。然辟异端,不得不如此。圣人复起,亦当许之。特拘墟小儒,眼光如豆,不免以此訾议耳。至于辞官诸疏,垦挚畅达,奸谋早已洞烛。意如此其诚,见如此其明,而犹始以布衣供事,终乃就职监正者,实因感激皇恩,而不忍以党邪疑执政耳。假尊崇为倾陷,为从来宵小害君子者,特辟一途,虽圣主亦所不疑。吾为杨公痛,吾为世道人心痛矣。

    丙午六月
    元和钱绮跋

    跋四

    此书歙县布衣杨光先所著。杨公于明末屡以草莽伏阙上章,劾首揆温体仁、吏垣陈启新。崇祯癸未冬,襄城伯李国桢荐其有文武材,征书未达而北都陷。

    本朝康熙初,入京首告西洋人汤若望等,借知历为名,窥伺中国,以天主邪教煽惑人心,必为大患。当时邪不敌正,质审确实,黜若望诸人,杀监官之附教惑众者五人,毁各省天主堂,禁人传习,可谓重见天日矣。

    乃西洋人财可通神,潜匿京师,遍贿汉人之有力者,拟荐杨公为监正,必欲伺其间而置之死地。杨公明烛其谋,五疏力辞,情词剀切。部臣阴受指使,始终以不准辞宫议覆,强使就职。而监中诸人,皆系彼党,询以中国旧法,诿为不习,坐视不助。历算繁要,独力难支。明年即以置闰错误,部议论大辟。蒙恩旨革职回籍。至扬州旅寓,中毒暴死,即西洋人鸩之也。于是若望等复起用,西洋永行,牢不可拔。

    盖杨公死于未授职之前,则无以伺其误,而西法不兴,即兴亦终不能固。故设此陷阱,以泄其愤而售其奸。邪谋之深毒,不可畏哉?

    然而天主教之不敢大行,中国之民不至公然习天主教,而尽为无父无君之禽兽者,皆杨公之力也。正人心,息邪说,遏乱萌,实为本朝第一有识有胆人。其书亦为第一有功名教,有功圣学,有功国家之书。西人既复用,以重价购其书焚毁殆尽。

    壬寅夏,得见刻本于吴君寿云,时英夷适寇江南。杨公明见在二百年之先,一夕读遍,不胜骇服。价昂不能购,友人胡君子安,见之亦惊喜,欣然任抄录,即以赠馀。西人衔杨公,发其奸并贿史馆,于《明史》中削去劾温体仁诸事,幸散见他书。故仪征阮相国《畴人传》,犹载其崖略。此书传抄数本,不至泯灭。他日论辟异端之功,首列儒林,从祀文庙,未必不赖是书之存也,固跋而藏之。

    道光癸卯三月
    元和钱绮识

    跋五

    此书绝少,向只管心梅先生收藏一本,其中批注即其手笔。杨先生事迹,钱饮江跋语甚详。同治八年夏日,托刘泖生借得,亟属江鹿门手抄,数日而毕,汲汲遑遑,予心亦有所不得已也。棱迦山民[1]记。

    此书今日观之,字字金玉,后人当什袭藏好。设有遗失,得我此书者,亦当珍重。非予之愚,实在事关重大也,又记付。曾寿[2]

    按天主教见之于史传最前者,大秦国上德阿罗本,于唐贞观九年至长安,此即天主教始入中国。然是僧故贞观十二年于义宁坊建大秦寺,度僧廿一人。后至开元时,其教大行,其徒夜聚淫秽,画魔王踞坐,佛为洗足,云佛上大乘,我乃上上乘。盖邪教中最恶劣者,其徒既众,天下皆遍,数与军人格斗抢掠奸盗。至会昌时谋反,梁贞明六年又反,其时皆是僧尼也。建中二年大秦寺有碑,名《景教流行中国》,文称三一妙真无元真,主阿罗诃,判十字以定四方,鼓元风而生二气云云。又七日一荐、洗心反素等语。今其碑尚存在西字府。

    总之,读圣贤书,行当行事。故孔孟之道皆为帝王卿相,而言孝弟忠信,使其上行下效,人皆感化以翼。垂拱、无为,此等邪教,无非地狱天堂,恐吓下愚。且疑其别有邪术。举世下愚,既多为人上者不为之教,是自弃其民,况又导之耶?悲夫。民又书。

    日本国世弘著《邪教攻心一论》中有云:西洋人惯以小利诱中国人入教,使变其心肠,仇其君父,惟邪教是信。一旦乘之,则不伤一卒,不费多金,皆为邪教心复之民,如此则享国自久。噶𠺕巴[3]、吕宋,前车可鉴,所谓西人用攻心之法者如此。

    跋六

    杨长公自刊《不得已》一书,雍乾间传本已鲜,程棉庄谓此书初出,西人购以重赀,每部二百金,燔毁略尽。晚得宛陵梅公所藏,爱之重之,逾于天球法物,其可珍贵若是。钵山图书馆庋有丁氏所藏东湖蒋氏节录本,仅录《清洙邪教疏》、《与许青屿侍御书》、《辟邪论》三篇,皆节录,非全貌也。今年正月吴君慰祖以《不得已》写本一册存馆中,上下两卷具足,末有竹汀、荛圃及钱子文跋。吴君谓系王朴臣先生故物,沽自冷摊者。爰付中社影印,并录萧敬孚先生所撰碑传于后,以广其传。长公持论锐利,而孙渊如以文不雅训少之,实则此书为宗教史中明清之际一重公案,不必斤斤于文之工拙也。

    己巳上巳
    镇江柳诒徵


    附录

    故前钦天监监正杨公光先别传

    杨光先,字长公,江南歙县人。尚书凝裔孙,世袭新安卫中所副千户,让职与弟光弼,孑身入都。康熙《徽州府志》。

    山阳武举陈启新者,崇祯九年诣阙上书,言天下三大病,捧疏跪正阳门三日,中官取以进。帝大喜,立擢吏科给事中,历兵科左给事中。刘宗周、詹尔选等先后论之。光先讦其出身赋役入徇私纳贿状,帝悉不究。然启新在事所条奏,率无关大计。《明史姜埰传》。

    温体仁当国既久,劾者章不胜计。而刘宗周劾其十二罪六奸皆有指实。宗藩如唐王聿键,动臣如抚宁侯朱国弼,布衣如何儒显、杨光先等,亦皆论之。光生至舆榇待命,帝皆不省,愈以为孤立,每斥责言者以慰之,至有杖死者。《明史温体仁传》。光先被杖,谪戍辽左。《徽州府志》及王泰征撰《始信录序》。癸未冬,烈皇御经筵,求文武材。襄城伯李国桢以光先对。上曰:“是舁榇之杨光先乎?”遂悬大将军印以待之。襄城遣人迎,未至而明已亡。王泰征《始信录序》

    入国朝顺治十七年,抗疏斥西洋教之非,以西人耶稣会非中土圣人之教。且汤若望所造《时宪书》,其面上不当用上传批“依西洋新法”五字等语,具呈礼部,不准。《征州府志》、阮元《畴人传》及黄伯禄编《正教奉裦》。康熙三年七月,光先叩阍,进所著《摘谬论》一篇。摘汤若望《新法》十谬;又《选择议》一篇,摘汤若望选择荣亲王安葬日期,误用《洪范》五行,下议政王等会同确议。四年三月壬寅,议政王等逐款鞫问所摘十谬,杨光先、汤若望各言己是。历法深微,难以分别。

    但历代旧法每日十二时,分一百刻;《新法》改为九十六刻。又康熙立春日,候气先期起管,汤若望谎奏候至其时,春气已应。又二十八宿次序分定已久,汤若望私将参觜二宿改调前后,又私将四馀中删去紫气。又汤若望进二百年历,夫天佑皇上,历祚无疆。而汤若望止进二百年历,俱大不合。其选择荣亲王葬期,汤若望等不用正五行,反用《洪范》五行,山向、年月,俱犯忌杀,事犯重大。

    拟钦天监监正汤若望、刻漏科杜如预、五品挈壶正杨宏量、历科李祖白、春官正宋可成、秋官正宋发、冬官正朱光显、中官正刘有泰等,皆凌迟处死;已故刘有庆子刘必远、贾良琦子贾文郁、宋可成子宋哲、李祖白子李实、汤若望义子潘尽孝,俱斩立决。

    得旨:汤若望系掌印之官,于选择事情不加详慎辄尔准行,本当依拟处死。但念专司天文,选择非其所习,且效力多年,又复衰老,著免死。杜如预、杨宏量本当依拟处死,但念永陵、福陵、昭陵、孝陵风水,皆伊等看定,曾经效力,亦著免死。汤若望等并其干连人等,应得何罪,仍著议政王贝勒大臣九卿科道,再加详核分明,确议具奏。《东华录》

    夏四月己未,议政王等遵旨再议,汤若望、杜如预、杨宏量、潘尽孝及案内干连人犯等俱责打流徙,馀俱照前议。得旨李祖白、宋可成、宋发、朱光显、刘有泰,俱著即处斩。汤若望、杜如预、杨宏量,责打流徙俱著免。伊等既免,其汤若望义子潘尽孝,及杜如预、杨宏量干连族人,责打流徙,亦著具免,馀依议。《东华录》。光先疏言汤若望之历法,件件悖理,件件舛谬,特授钦天监右监副,旋授监正。阮元《畴人志》、《徽州府传》及黄伯禄编《正教奉裦》。光先以但知推步之理,不知推步之数,叩阍辞职疏凡五,上不准辞,辑前后所上书状论疏为上下卷,名曰《不得已》。《畴人传》。又《徽州府志》云:“凡九叩阍十三疏,辞弗允,勉就职。”今据《畴人传》及《不得已》本书

    五年二月丁巳,钦天监监正杨光先奏:今候气之法,久失其传,十二月中气不应,乞准臣延访博学有心计之人,与之制器测候,并敕礼部,采取宜阳金门山竹管,上党羊头山秬黍,河内葭莩备用,从之。《东华录》七年,诏求直言,光先条陈十款,悉见采纳,内逃一人一款,得免十家连坐之例。《徽州府志》

    冬十月戊子,礼部以江南取到元郭守敬仪器,请旨定夺。得旨杨光先奏称所用律管、葭莩、秬黍,已经取到,照尺寸方位候过,二年未见效验。案候气之法,自北齐信都方取有效验之后,经千二百馀年,俱失其传尔。部议交与杨光先,令访求博有有心计之人,应将一千二百馀年失传之处,能行修正之人,可得与否?及杨光年能修正与否?俱详问再议具奏。《东华录》

    十一月丙辰,礼部遵旨议覆候气之事,据钦天监监正杨光先奏称:律管尺寸,虽载在司马迁《史记》,而用法失传。今博访能候气之人,尚在未得,臣身染风疾,不能管理。查杨光先职司监正,候气之事,不当推诿,仍令延访博学有心计之人,以求候之法,从之。《东华录》。

    十二月庚寅,治理历法南怀仁劾奏钦天监副吴明烜所造康熙八年七政民历内,康熙八年闰十二月,应是康熙九年正月;又有一年,两春分两秋分种种差误。得旨:历法关系重大,著议政王贝勒大臣九卿科道,会同确议具奏。《东华录》。

    八年春正月庚申,议政王等会议南怀仁奏吴明烜推算历日差错之处,奉旨差大学士图海等同钦天监监正马祜,测验立春、雨水、太阴、火星、木星,与南怀仁所指逐款皆符,吴明烜所称逐款不合,应将康熙九年一应历日交与南怀仁推算。得旨杨光先前告汤若望时,议政王大臣会议,以杨光先何处为是,据议准行,汤若望何处为非,辄议停止;及当日议停,今日议复之故,不向马祜、杨光先、吴明烜、南怀仁问明详奏,乃草率议覆不合,著再行确议。《东华录》。

    二月庚午,议政王等遵旨会议,前命大臣二十员赴观象台测验。南怀仁所言逐款皆符,吴明烜所言逐款皆错。问监正马佑、监副宜塔喇、胡振钺、李光显,亦言南怀仁历皆合天象。窃思百刻历日,虽历代行之已久,但南怀仁推算九十六刻之法,既合天象,自康熙九年始,应将九十六刻历日推行。又南怀仁言罗喉、计都、月孛星,系推算历日所用,故开载;其紫气星无象,推算历日并无用处,故不开载。自康熙九年始,将紫气星不必造入七政历日内。又言候气系自古以来之例,推算历法亦无用处,嗣后亦应停止。杨光先职司监正,历日差错不能修理,左袒吴明烜妄以九十六刻推算,谓西洋之法必不可用,应革职交刑部从重议罪。得旨:杨光先革职从宽,免交刑部,馀依议。《东华录》

    三月庚戌,授西洋人南怀仁为钦天监监副。先是钦天监官,案古法推算康熙八年历,以十二月置闰。至是,南怀仁言雨水为正月中气,是月二十九日值雨水,即为康熙九年之正月,不当置闰,置闰当在明年二月。上命礼部详询钦天监官,多直南怀仁,乃罢康熙八年十二月闰,移置康熙九年二月,其节气占候,悉从南怀仁之言。《东华录》

    八月辛未,康亲王杰书等议覆,南怀仁、李光宏等呈告:

    杨光先依附鳌拜,捏词陷人;将历代所用之《洪范》五行,称为《灭蛮经》,致李祖白等各官正法;且推历、候气,茫然不知;解送仪器,虚糜钱粮,轻改神明,将吉凶颠倒;妄生事端,殃及无辜;援引吴明烜谎奏授官,捏造无影之事,诬告汤若望谋叛。情罪重大,应拟斩,妻子流徙宁古塔。
    至供奉天主,系沿伊国旧习,并无为恶实迹,汤若望复“通微教师”之名,照伊原品赐恤,还给建堂基地。许缵曾等复职。伊等聚会,散给《天学传概》及铜像等物,仍行禁止。西洋人栗安党等,该督抚驿送来京。李祖白等照原官恩恤,流徙子弟取回,有职者复职。李光宏,黄昌、司尔圭、潘尽孝,原降革之职,仍行给还。

    得旨:杨光先理应论死,念其年老,姑从宽免,妻子亦免流徙,栗安党等二十五人,不必取来京城。其天主教,除南怀仁等照常自行外,恐直隶各省复立堂入教,仍著严行晓谕禁止,馀依议。《东华录》

    光先邀蒙恩免。《正教奉裦》。放归卒于途。《徽州府志》又《畴人传》:“歙人言光先南归,至山东暴卒,盖为西人毒死”。而《池北偶谈》则称:“论大辟,其实光先盖论大辟。免死归卒者也。”又《正教奉裦》:“出京回家,行至山东德州地方,病发背死”。

    原文录钱绮《不得已跋》,已见本书,故不赘录。

    故前钦天监监正歙县杨公神道表

    穆尝恭读世宗宪皇帝所录《庭训格言》,中有训曰:“尔等惟知朕算术之精,却不知我学算之故。朕幼时,钦天监汉穷官与西洋人不睦,互相参劾,几至大辟。杨光先、汤若望于午门九卿前,当面赌测日影,奈九卿中无一知其法者。朕思己不知焉,能断人之是非?因自愤而学焉,今凡八算之法,累辑成书,条分缕析,后之学此者,视此甚易,谁知朕当日苦心研究之难也”。穆既知圣祖仁皇帝之精算术,实由于此,因想杨公之为人。今年夏,晤黟县老友李君宗煝,谈及杨公当日情事。因托遣人于歙县杨氏,代求杨公所著之书。旋于杨公族裔孙某孝廉家得之。穆既得所录副本,因念杨公之墓,年久不免荒芜,复托李君佗日会同孝廉,商为修理。因略叙其生平事迹,佗日表于其阡。

    公姓杨氏,讳光先,字长公,徽州歙县人也。其世祖讳凝,字彦谧,明宣德五年进士,官至礼部尚书,调南京刑部尚书。尝自叙前后战功,乞世荫子,堣遂得新安卫副千户,子孙遂世袭焉。传世至公,乃让职与弟光弼,孑身入京师,时为崇祯十年也。

    时有山阳武人陈启新者,崇祯九年诣阙上书,言天下三大病,捧疏跪正阳门三日,中官取以进,帝大喜,立擢吏科给事中。历兵科左给事中,刘公宗周、詹公尔选等先后论之。公复劾其出身贱役,及徇私纳贿状,帝悉不究。复经御史王公聚奎、伦公之楷,给事中姜公埰先后劾其溺职,及请托受赇、还乡骄横,并不忠不孝、大奸大诈状,乃削籍下抚按追赃拟罪,启新竟逃去不知所之。

    又中极殿大学士温体仁当国既久,劾者尤多,公复论之。至舆榇待命,帝皆不省,每斥责言者以慰之,至有杖死者。而公卒以此遣戌辽左。然体仁亦旋以党与奸状为帝所悟,放归。十六年冬,烈皇御经筵,求文武材,襄城伯李国桢以公对。上曰:“是舁榇之杨光先乎?”遂悬大将军印以待之。襄城遣人迎,未至而明已亡。

    先是崇祯元二年间,庄烈帝以钦天监推算不合天行,日食失验,欲罪台官。时礼部徐光启言台官测候,本郭守敬法。元时当食不食,守敬且尔无怪台官之失占。臣闻历久必差,宜及时修正。帝从其言,诏西洋人龙华民、邓玉函等推算历法,徐光启为监督。三年五月又征日耳曼人汤若望、意大理人罗雅谷,襄授制器,演算诸法。

    入国朝,顺治元年夏,汤若望具疏将本年八月朔日食,明年正月望日食,照新法推步,京师所见亏蚀分秒,并起复方位图像,与各省所见不同之数,缮册进呈。七月复将所制浑天星球一架,地平日晷、窥远镜各一具,并与地屏图一幅进呈,旋补授钦天监监正。自是十馀年,屡加恩擢用。十七年公入京抗疏,以西人耶稣会非中土圣人之教,且汤若望所造《时宪书》,其面上不当用上传批“依西洋新法”五字,,具呈礼部,不准。是年复召比利时人南怀仁来京,纂修历法。

    康熙三年七月,公复叩阍,进所著《摘谬论》一篇,摘若望新法十谬;又《选择议》一篇,摘若望选择荣亲王安葬日期,误用《洪范》五行,下议政王等会议。四年三四月,议政王等逐款鞫问,及遵旨再议,汤若望等奉旨仅得罢职,旋以病死。圣祖特授公钦天监右监副,旋授监正。公以但知推步之理,不知推步之数,叩阍辞职,疏凡五上不准,乃辑前后所上书状论疏,为上下卷,名曰《不得已》。七年诏求直言,公条陈十款,多见采纳。内逃一人一款,得免十家连坐之例,实自公发之。八年春二月,为治理历法南怀仁所劾,历日差错,得旨革职,旋蒙恩放归,卒于途。

    公殁后,西人以重价购其书,悉为焚毁,欲灭其迹。新城王文简公士祯所撰《池北偶谈》,曾记此书事,实西人复以计削去此条,且有改为诋毁此书者,以故,公此书及生平事实,后人罕有知者。

    嘉庆年间,吴门黄主事丕烈曾得此书,嘉定钱少詹事大昕、仪征阮相国元,先后评跋。阮公复见初印本《池北偶谈》,并采公所著《日食天象验》篇,为《畴人传》。且推《摘谬十论》讥西法一月有三节气之新、移寅宫箕三度入丑宫之新,则固明于推步者,所不能废。钱公虽以公于步算非专家,亦深惜公无有力者助之,故终为彼所诎。其诋耶稣异教,禁人传习,为大有功名教。

    近吴门叶君廷管,尝称公少年已气节觥觥如此。乃越三十年,时移世易,而刚直之性不渝,可谓豪杰之士。其书虽为西人计毁,然迄今仍有传本,而姓氏亦称道弗衰。盖其精诚固结,自有不可磨灭者在云云,皆能知公之深。

    穆乃恭记《庭训格言》一则,并综《明史》姜埰、温体仁等传及《东华录》、康熙朝《徽州府志》、近世名人著述之可传信者,□括以表公阡,俾乡之后进者详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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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即顾大昌。
    2. 顾曾寿,为顾大昌之子。
    3. Kelapa,马来语“椰子”的意思,地名,最早是一个在吉利翁河口的小渔村,是印尼首都雅加达的最初起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