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文集_(四部丛刊本)/卷三 中华文库
嵩山文集 卷三 宋 晁说之 撰 张元济 撰校勘记 景旧钞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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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集巻第三
嵩山景迃生晁说之字以道一字伯
奏议
负薪对
负薪有廊庙之忧固善矣其如廊庙之耻何曰
廊庙顾岂无忧哉特与负薪异耳且天下之患
𦱤大于同乐而异忧作负薪对
今上即位元年正月初金贼以我疆埸之臣无
状斥𠊱不明遂豕突河北蛇结河东直抵京师
城下金贼非汉老上单于之比也其兵亦无老
上单于十四万之众也彼时烽火照甘泉宫望
长安犹逾百里而逺今何为使我直有城下之
师犯孔子春秋之大禁天其或者警惧汉文帝
者犹浅与负薪忧其九失而有三策 皇帝陛
下初下亲征之诏逺近闻之靡不思奋咸曰是
我 太祖皇帝之旧章也 今皇上真似之也
太祖皇帝受天眷命即位之四月昭义军节
度使李筠叛习五代之馀衅自恃其兵为之勇
可称其山河之壮 太祖亲征倍道兼行其劳
至于 圣躬负石马上使太行不得以为险即
日城破筠投火以死葢是举也枢臣廷祚为
太祖献䇿曰宐出师击之西京向拱曰 陛下
宐速济大河历太行稍缓之则使贼炽矣控鹤
左厢都校马全义亦于泽州城下进言曰缓之
适足以资其奸便全义中矢拔去被血以先士
卒筠不得不与火俱灭之速也是岁九月扬州
李重进自谓周室之勲旧継以叛闻 太祖亲
征复如李筠与火灰烬筠则北结刘旻重进亦
南通李景其祸心不浅而不及掩耳于迅雷则
奈何嗟夫金贼之势逼于前日而銮舆之出异
于他日者 陛下无谋臣如廷祚如拱而将无
如全义者乎如其有能成 陛下之初志者天
地为之威怒风雷为之震击跛者起而喑者呼
宁论女子童稚奋袂之勇哉或曰如 陛下即
位之初何曰 陛下即位之初孰如 太祖当
宋之为宋方四月之初哉或曰论兵则我寡彼
众曰战之胜负不在兵之众寡而在将之能否
有古以来不可胜言也莫若以今事著明之
太祖在周时以百骑却虏枭将髙模翰之兵数
万于瓦桥闗之北开宝初 太祖命田钦祚以
兵三千于定州背城以破虏六万于时军中有
三千打六万之谣至今塞上儿童犹以此语为
戏不也借曰兵寡岂无三千背京师城而阵
当见人人如田将军也闗北百骑则待 陛下
之临戎复如 真宗皇帝改元之二年乘六龙
幸大名北虏不及望天戈而大败遁去越五年
御龙辔幸澶渊北虏才及望天戈不及战自败
而请和是我不速于和而既利则能久者也于
时上相毕士安开其谋次相冦凖坚其行殿前
髙琼效控马渡河之力皆赖 上意先定于前
年之征也 太祖再出征 真宗亦再出征若
其问罪河东则 太祖 太宗皆一出征 陛
下不一出征乎其失之一也图功以威克爱者
政典也政典者军政之典也治国之常道则威
与爱均也方有事时汉景能诛晁错则天子之
威令不申而晋室亡六胡之乱已肇也唐肃宗
之威令不申而有郭子仪李光弼为将不能平
幽蓟武宗之威令申以石雄张仲武为将而足
以讨泽潞近者周世宗即位之三月亲征刘旻
及𢍆丹于上党其爱将樊爱能何㣲败绩世宗
立取而斩之将校股栗思用命而刘旻在太原
亦为之破胆失据世宗之师由是出无不胜而
四方僣判相顾失色中国之威一日而振实为
我 有宋之驱除也 国家不幸有败国徼乱
之臣为万世之羞非战将一日失律之比者曰
京曰贯曰黼曰攸曰 方金贼在城下时宐
枭以视之又醢以赐之因有诏敕曰此醢非他
物也为人臣而不忠者不度事之利害不虑国
之安危天命予一人戮之凡食者诫焉无怠彼
金贼虽非人𩔖而犬豕亦有掉瓦怖恐之号頋
弗之惧哉舍此而不为其失之二也兵出无名
事故不成明其为贼敌乃可服古兵法之言也
唐髙宗时薛仁贵为苏定方讨贺鲁而言之遂
克成功 今国家于金贼曽不遣一介之使问
其所以来者何名也彼素臣事契丹乃一日灭
契丹之国自建隆以来臣事我 有宋复一日
举乌合之众顿于坚城之下果何名哉设如我
与国也玉帛初陈车传未息相与之新当如是
乎无乃疆埸相侵乎请责之疆埸之臣否则将
帅失信乎请责之将帅之臣今日果何名也邪
执事者既不责金贼之无名又不名其所以为
贼者重可惜也何则自古兵之大禁乘车深入
则败猖狂不制则亡贪人金币则灭有所恃而
骄则众相残淹时而兵老则下必图其主帅金
贼俱犯此五者我取而殱焉可也执事者似未
之明也茍不明乎此则败亡反在中国矣可不
念乎金贼之君不知何人恐非冒顿之暴勇颉
利之狡谋可与为比也其谋臣郭药师者唯能
与我阉贯为谋而贪墨无耻如 中辈借以资
其身取富贵耳恐亦不可比禄东赞之辞婚可
以动唐太宗尚结赞之狂谋几能擒浑瑊如俾
郭药师就一粗晓边情部队将议之不过一二
言而唾叱之矣刑馀而又责之贯实在部队将
之下者也大抵不知其君则视其将不知其众
则视其国不知贫富则视其械不知其所为
则视其所好金贼之将如郭药师则其君可知
也其国之东西㡬何南北又㡬何朝臣高丽暮
臣契丹介于奚霫室韦靼达之间实彼群族帐
之所贱者今亟乞师夺马而南则其众可知也
器械必资铜铁竹箭胶漆之上品举非彼之所
产宐其窳顿不刚惟中国之器是求则其贫富
可知也金贼之嗜好大在金币子女细及耳目
玩物则其所为可知也凡百亡国灭身之具何
其僃邪昔侯景所与同恶无非驽才其党自叹
曰乖僻至是安得不败金贼似景皆暴起而灭
必速也茍明乎此则何惮而不取以殱焉既此
之不明其失之三也金贼不避利求割地以河
为界执事者不尽河以赐之姑赐髙阳府中山
府太原府曁其郡县无虑名城将百数自以为
有谋也不知今天下者 太祖之天下也孰敢
以寸土不在王㑹图哉髙阳中山者我 太祖
太宗暨周世宗躬冒矢石艰难而得之者乃
一日谈话而弃之邪太原则 太祖 太宗相
継亲征冒矢石甚于河北其艰难则久于河北
真宗自谓 先帝竭四海之力以得太原頋
弗重邪又忍如堕甑而弃之邪执事不可重谕
之曰彼初称女真时在我 太祖朝尝盗我白
沙塞三马适尔贡马之使在 阙下 太祖命
执之不遣佥年渤海之使为女真以表谢过则
释之其在 太宗时女真困于契丹之三栅控
告乞援亦卑恭甚矣不谓敢䀝睨中国之地于
今日也此其失之四也金贼其何厌敢肆永黄
金重币不知其㡬何但闻 国家府库空竭下
捃于公卿大夫士家细不遗乎闾里民庶其上
逮宫帏供奉之器则苟有人心者不忍言也方
唐吐蕃纵横凌轹时入京城劫掠黄金则必有
之亦不闻明言求金于王城也其在盐州夏州
者则尝求金矣是吐蕃施于盐州夏州者金贼
傲侮于京城也不已甚乎执事者何不谕之曰
府库者 祖宗之府库也 国家于经费之外
未尝敢以一毫赏无功也且 国家初未尝相
聚敛之臣亦无事于府库之富也安得有金以
满谿壑之欲哉在我 国家之初女真岁以市
马于中国而资富其后女真服事契丹则中国
但知有契丹之马而不知有女真之马也女真
之名马遂亦绝种得非天以其马畀中国而不
畀契丹乎女真又安得而私邪以故不逞而南
唯以无马为恨涂路剽掠而未知已也彼穷饿
不得吾市 之金乃无名之求邪夷狄皆贪而
多诈唯女真之贪而多诈髙䴡犹贱之雍熙间
尝为吾使者诉之也以黄金弃之溪壑此其失
之五也春秋重信盟生于不信春秋是以诛盟
中国诸侯之盟固在所诛况以中国盟夷狄乎
又况以王人与盟乎隐二年唐之盟鲁与戎盟
盟也此春秋始隐之一端也僖八年洮之盟二
十九年翟泉之盟王人与盟也此春秋责齐晋
之重者也兵而不已至于盟盟而不已至于质
子则又春秋之所不诛也在汉唐时但闻夷狄
有质子于中国不闻中国有质子于夷狄礼则
肰也金贼一日于 王城下盟誓而质子茍有
明春秋之大臣则其责当如何无乃失中国之
所以尊者乎彼如有求质子而及亲王也何不
谕之曰亲王者 上皇之子也 陛下方如尧
亲九族忍弃 上皇之子于胡虏乎如质 陛
下之子则方就外𫝊未任武部之事邪彼虽犬
羊亦未必父子兄弟之亲也闻此言恐亦耸
肰自失矣又如求质宰相则当谕之曰宰相者
陛下之股肱也何可一日不相与以成一体
乎邦昌者虽不知为何等人既命之为宰相则
当待之以宰相也彼亦号有君臣则宐知宰相
之重矣亦闻此言而得安乎虽然貭固何有哉
曹公因韩浩私吕布不頋夏矦敦之被貭著令
有持貭者皆并击弗顾由是劫貭者遂绝此曹
公所以能振威于中国也中国不得其所以为
尊者其失之六也肰金贼一日得吾瀛定并门
重镇未必能为其强其得吾金币无虑数十万
未必能为其富何则夷狄喜相吞并鬬争是其
犬羊狺吠咋啮之性也唯其冨者最先亡古今
夷狄族帐大小见于史册者百十今其存者一
二皆以其财富而自底灭亡者也今此小丑不
指日而灭亡是无天道也唯有一事大可惧者
又特遗之以谋臣也遂将使此小丑得以其强
者为强富者为富可不惧乎 国家以契丹㱕
朝官悉遣㱕于此小丑无乃执事者未之思乎
葢此色人布满州郡无虑万数逺者十数年近
者三四年且尝预官聮临局务亦有喜读书通
吏事者其便弓马多膂力喜战鬬则又其性习
肰也且其中国之事体人物靡有不知其孰强
孰弱孰能孰否与夫道理而逺而近而险而易
皆得以为此贼之谋其害一也此色人在中州
初颇喜自陈其髙曽之家世曰此大家者吾之
同祖也曰此郡县者吾坟墓犹存也幸今复为
王民亦颇买田种艺与人家婚姻其意不浅矣
亦颇有惜中国不用贤多遗才为司马公而叹
息者今一旦阻其慕 王风之心投之于犬羊
猪彘之群则以其苦心为彼蘖谋其害工也且
彼与金贼亦有平日怨嫌不相能者或当南北
战鬬时兵刃相残之酷者今又一旦快彼贼心
其害三也彼携老糼恸哭驾胡车弯弓露刃而
行籍籍道路间言曰投彼死尔孰若死在此以
故所过之处闭户避之既宿而去则居者相贺
如其为彼用也亦可虑哉其害四也金贼陆梁
于城下时此辈亦有请貭妻孥愿与之格鬬者
庙堂之谋曽不知出此而州县固不敢上闻
矣此一大便而资以为彼小丑之用其害五也
彼㱕自契丹而乃复㱕之于金贼不知为何名
也无乃示怯于金贼者过甚乎其害六也使彼
頋盼之间褫中国之衣冠复夷狄之态度弱者
羞恧强者怨恨道路为之咨嗟非王者无外之
度非天无不覆之美其害七也明有此七害而
议者不过曰 庙堂有徙戎之论为日久矣适
此时而徙之不贻中国他日之害也复请之曰
如可徙也岂无异日执事者幸少待之徙之金
贼孰若待我 国家庙堂之议成复疆理幽蓟
之旧土使彼复有仕于彼乎且诸葛亮于南蛮
四郡皆因其土人而任之矣借此万馀人皆无
所知解直以増彼驰突之数固亦不可彼小族
实难得生齿所以汲汲是求也昔朱克融辈方
饥寒于京师时从宰相乞一饱之日而不可得
安知复有幽㷼故巢不沗其祖滔之风终为唐
室之 哉如不用宣和七年以前 诏书复存
之于中国其失之七也此贼蚁聚于城下时大
臣不知画谋不知一日纵敌百世为害战士不
肯尽力留贼以累 君父圉人养虎自贻害不
胜责也传曰无伏节死难之臣孔子伤焉可不
信乎设不能有锺鼓举而殱之尚可震而逼之
什而围之使鸟不得渡马不得嘶此贼不忿而
相搏以死则无食而饿死矣奈何既不得攻又
不得围纵其逰骑散卒或百或十朝出而残一
邑又明日出而残一邑 王畿根本之地富室
最多适足以资其流血成沟也 王畿荡灭将
尽遂及辅郡诸县镇走官吏如鸡犬取故相家
孙女姊妹䌸马上而去执侍帐中逺近胆落不
暇寒心肰非金贼残之也实官军残之也方贼
入一邑时未闻官军一人袭而来救咸谓彼出
不意而我适不为之僃也以故知阉贯前日臧
底河之败士卒死者十万不减永洛之酷 朝
廷莫得而闻也贯蹙熙河经略使刘法出师为
西贼掩而杀之如携童稚 朝廷受百官班贺
西师之捷也近而刘延庆于雄州北僵尸百馀
里而弃金帛军实于乱尸之中不可称数并取
雄州弓手天下称为枭勇而契丹素所畏者贯
悉杀之 朝廷既不正典刑于延庆而贯寻封
王矣法制之兵当如是乎其失之八也或曰国
家征兵于方镇而未至也前与之和矣曰城下
之盟有以国败不能从也是春秋之法也敢不
守而行之韩信之伐齐先有郦食其与齐和矣
李靖之灭颉利唐俭深入虏庭而和矣薛仁贵
之取九姓先受其降而知降者伪则不若悉坑
之之威也是皆春秋之法也何独古人以
则失之无乃天下之士恶言孔子春秋之弊
乎虽然征兵于方镇而不急奔命者其故何也
汉陈豨反于代髙祖以羽檄征天下兵未有至
者髙祖乃躬选壮士于邯郸葢豨之罪未白于
天下也唐太宗有吐蕃党项京师之危诏诸道
兵四十日无一人入闗者吐蕃党项虽为天下
所嫉而程元振李辅国凶阉之不君复为天下
之所忌也天下岂不曰元振辅国者吾家之吐
蕃党项也塞上之吐蕃党项吾力可及而吾家
之吐蕃党项吾力之不可及也今阉贯之凶焰
出元振辅国上既未枭而醢之尢为天下之所
忌也肰实因兵制驱之而肰者何则兵在州郡
则兵驯而州郡重兵专命将则兵骄而州郡轻
葢将重则州郡不得不轻将骄则兵不得不骄
惟州郡轻则帅府轻帅府轻则京师轻此天下
之势也 祖宗之兵寓于州郡命其守臣曰知
州军以某军重某州也其将则州都监是也州
郡都监平日事其守臣卑且谨则其兵无自肆
也此 祖宗之兵制也开宝之兵三十七万是
谓必胜之兵至道之兵六十六万是谓威武之
兵天禧之兵九十一万是谓太平之世保大之
兵庆历之兵一百二十五万是谓昊贼之后应
变之兵皆以根抵京师而枝干四方宐其百世
莫得而加损于一日也乃有大臣喜变更祖宗
之法度兵制亦不得而在合数州之兵以为一
将将重而州郡轻矣州虽有兵之营幕而窘于
月食时衣其号令之所加进退之所系则在将
而不在守臣以都监而领剰员厢军之外不知
将司一事也将兵视州民如胡越将官待守臣
如冦仇又有大可惧者幸 宗庙社稷之灵无
回戈吞噬之变则昧者未之谕也唯司马温公
熙宁中在洛下见留守前宰相韩绛以数十老
弱之卒奉㫖祷雨中岳而将兵有出城之禁奏
疏论之曾布师太原躬自不胜将司之无礼而
终不以将法为非也此者不幸有金贼之役如
征旧制之兵则 诏至一州之日则一州之兵
奔命而东上不必待于他州切恐他州之我先
也州兵之急于用也今征新法之将兵而将兵
分隶数州必合而起之又各仰其州之钱粮以
资之是州兵一日之事为将兵累日之事也将
兵之不可急用也如此国家承平日久人材不
甚相逺都监之材武不知视将官果何如唯阉
孺之役商旅之族乃得超授将官而都监孤寒
以考第平进者不敢与之比也此州郡兵制之
失使其赴援不时之弊也若其京师兵制之失
使其寡弱不足以为京师之重而威乎天下者
亦其自变更 祖宗之旧制也 祖宗知汉唐
都雍与洛以山河为险人可更而有也今都汴
阳无山河为险而唯以人为固乃屯重兵于京
城之下或分粮于京畿之邑他人莫得而轻重
之唯我以之为用是 本朝以兵设险险于雍
洛之河山也奈何喜变更之大臣销去 祖宗
傅城之兵营曰坐縻太仓无用也曰阙额之金
因得以为利也闲地可以利室庐也大臣而浅
且陋一至于此安知百世之安危哉宋守约自
以并营为功闻于一时矣使我翊卫京城之兵
营十无一存者矣今之贵臣强宗则为别馆园
囿与夫道宫释宇者皆昔之营地也后生但夸
今日游地之雄孰知昔日宿兵之雄哉倘如
祖宗之旧制城外之兵营棋布相望而謦欬之
音日夜彻乎数百里之间使四夷来朝贡者逺
而望之于郁葱佳气之外有森肰不敢仰首之
威光则被金贼虽欲喘息于城下而无以留旦
暮也 祖宗以兵为险而城不必髙池不必浚
也吾之京师是谓天邑是谓神皋其守唯在四
夷也由是观之 祖宗京师之兵制优于唐之
时府卫多矣唐之府卫逺而不若我之近也唐
之府卫勤于命将而我初不命将以私之也内
外兵制系国家安危其失之九也幸而有三策
焉曰命威望之大臣以守魏而髙阳可保也命
威望之近臣以守镇而中山可保也在唐则魏
博重于镇冀镇冀重于幽燕魏博镇冀合而制
幽燕者也 祖宗于河北建四郡而河东唯太
原一镇其旨㣲矣今不得已于晋于潞或择建
一镇或各建一镇则太原可保也此重镇之策
也于河北河东〈今上御名〉择守臣文武并用待
之则厚委之则专于转运使提㸃刑狱之外无
繁破旁午之使者以蹂践之搏啮之则金贼虽
得吾州县而无得乎人者安能一日而居哉大
要如 太祖时郭进于邢州李汉超于闗南何
継筠于镇定贺惟忠于易州李谦溥于隰州姚
内斌于庆州董遵诲于通逺王升于原州不减
唐李抱真于泽潞马燧于太原虽曰﨑岖于剧
贼之中而威震于华戎之上吾民既安矣何恤
乎小丑夫然后于民给复者五年末之犹三年
明 诏曰山泽之利与尔共之吾不禁也盐食
之货尔专有之吾不与也尔无种粮则吾给之
尔无牛耕则吾畀之尔无农则吾铸之于是
乎十数年流转四方之民不约而无逺迩来㱕
矣唐宣宗何德以复累世所亡河湟之地哉而
能以恩惠頋于既㱕之后犹不失春秋重民之
道也此内治之策也逺交而近攻者范睢之谋
唐太宗为能用之也王者之师不必出而以夷
狄攻夷狄则王者之师不战也 国家之制迁
贼命于藩罗支其制元昊亦命乎唃厮罗是世
效忠顺以报 朝廷者一旦灭之为郡县今熙
河是也自是夷狄怨中国多矣德之不以为恩
也疆埸之上无日无烽火之警今因金贼陆梁
之后丕肰大变其政得重使如唐贾林 本朝
曹利用之类以告室韦奚霫靼达诸蕃鸣金贼
之罪而四攻之金贼何地以苟活哉若髙䴡则
金贼素所臣事者我之厚髙䴡者如何其为我
缓急之役当如何将见金贼虽苟活不可得也
春秋之功莫大乎存亡国孔子犹书卫人立晋
不与齐矦之专封而大天子之命也今 天子
为能命韩昉辈访耶律之后礼而立之则九夷
八蛮罔不仰中国之至仁服 陛下之丕德非
特为耶律氏再生骨肉之恩也仁之所施者深
则诚之所㱕者广于是乎耶律氏为我藩篱蚤
虱金贼而汤擳之凡厥涿蓟诸郡恐却之而必
以㱕也汉光武不肯从藏宫马武之谋因匈奴
衰乱而取之乃立南单于以制化单于唐太宗
虽曰灭颉利而立突利可汗使率其故部示不
灭人之国也故曰兵所以存亡継绝救乱除害
也今何惮而不为此外交之䇿也唐太宗有郭
子仪为将吐蕃内侵相継五年德宗有李晟为
将而吐蕃内侵相継三年则今日之忧未易以
一冬一春必也 庙堂之上可遽缓帯乎借如
三镇之地已无及而三镇之馀犹可及也今日
之师已无补而明年之师或尚可补也皮肤之
疾愈而却医可也心腹之疾犹存而医未易却
也
达言
君子终老而困穷不见于事业犹见于言言者
君子之事业也天下无道君子既不得位又不
得言天下有道君子虽不得位犹得于言言者
有道之世也作达言
唐虞之世岂有蛮夷猾夏之事乃以蛮夷猾夏
命皋陶作士何也曰是事之有无典策久矣孰
诘也盖有猾夏之蛮夷不害为唐虞之至治而
或命官于无事之时以为天下万世之戒是所
以称唐虞之圣者也虽然又言冦贼奸宄何也
曰天下治乱必原其所自彼蛮夷猾夏实自乎
冦贼奸宄也以故古昔天下祸乱之机与夫存
亡之㣲折犹与而果决存百世于一朝者皆自
吾内以饷乎外也项羽之勇范増之智不能执
沛公于座上者项伯舞劎以身卫沛公也曹公
袁绍相厄官渡无异雨虎额吼果谁勇怯而曹
公卒走袁绍坑其众八万者绍将髙览张洽辈
率众来降而曹公知绍虚实得以奋击也苻坚
以百胜之威百倍东晋之众有姚苌慕容垂为
将视晋君若浮苴孤鹜肰乃绝肥水未半而溃
于谢石五千之兵秦帝仅以身免者苌垂懐亡
国之祸心其尚书朱序降晋而为之谋曰大兵
未集而击之易也魏叛臣矦景狐兔犬狼之众
何足以当梁氏江海富庶太平之久乃一旦入
石头据金陵如戏剧者梁临贺王正德导之景
而丞相朱异先与景交通也唐代宗朝虽有郭
子仪在朝而吐蕃回纥频年入长安践京畿者
李辅国程元振二阉无君于内而㒒固懐恩于
外为蕃冦之盟主也昭宗时李克用朱全忠相
噬不减袁曹而唐室之危甚于官渡未知二孽
谁先得之一旦全忠先灭唐为梁也唐宰相崔
淄即阴为梁之佐命也呜呼蛮夷寇贼奸宄实
同机并杼而敏也今河东河北之人十馀年来
不辨蕃汉之兵皆曰童家之兵也不辨蕃汉之
旌旗甲马皆曰童家之旌旗甲马也至于金榖
货币不知为 朝廷之有皆曰童家之金榖货
币也故金贼一日大军入河北分军入河东远
而石岭闗不得以为固近而大河不得以为险
谈笑以抵京师城下者官吏之疲弱人民之愚
蠢以金贼之兵甲旌旗久无辨于华戎也㡬何
而不开门洒道以迎之也哉金贼于京师城下
有得色肆言曰童王招我来闻者𡨚之阉方平
既以大河之桥延金贼又欲以京师城门纳金
贼益可惧乎京师百姓于是上念社稷 宗庙
之危下頋父母子孙之酷不胜其忿不约而起
大呼于道取阉孺数十人于马上拉而碎之则
人情大可见已天其或者必以阉贯待司冦藁
街之诛未使戕于市人之手与执事者其可忽
乎或者不敢没舆论而私怀群阉之悲则假之
于市人指诟宰相以髙欢愤张𢑴为言何其不
知类也东魏征西将军张𢑴子仲瑀乞铨削武
人品秩羽林千馀人乃杀𢑴父子甚惨于是德
朔镇使髙欢在洛见之㱕而倾产结客得司马
子如孙腾侯景辈逞其乐祸之心岂今日比也
魏羽林千人实杂以羌浑之丑报其一身之事
尔今京师巨万齐民世世荷 皇家亭毒鞠育
之恩相与念虏寇无名一日蚁结于严城之下
天子将不得一日之尊京师将不得一日之
大深宄祸乱之原实在群阉则取残之以我之
公愤谕彼之私仇相去万里而逺也彼髙欢异
类久以胡后临朝淫乱元乂刘胜辈宠任骄恣
流毒国中魏室将亡驩先有心则因𢑴事而作
耳 国家累圣洽光四海澄清 陛下尊养青
宫者十年其传祚之数日皇天以此狂虏警惧
增德岂齐魏之妖可并世而言耶乃若宰相为
都人指诟毁辱者昔亦有之唐宪宗明君也相
皇甫镈之日殿廷班列相与惊骇街衢市肆相
与大呼裴度率众情而上疏曰忽取微人列于
重地逺近流闻与京师无异度之言可信不诬
也未闻当时责惊骇者何士刑笑呼者何民岂
不谓此邦家之羞也唯当自治于上而一切无
怒于下也或者不以皇甫镈为言而言髙驩以
垢圣世何也孰知天地之阴阳消息见于君子
小人之进退君子小人迭为进退而各从其类
不可须㬰至列也其为宫嫔为财赂为阉官为
兵革为盗贼为夷狄皆阴也从小人而类进者
也若夫朝廷有道绝女谒薄官爵不私财赂不
玩兵革盗贼不起夷狄宾服者皆阳也君子以
类进者也唯小人盛于廷则夷狄盛于边在廷
无一小人则在边无一夷狄锱铢低昻不欺也
小人方盛而盗轩冕则夷狄亦盛而寇疆埸小
人炽盛而僭公卿则夷狄亦大盛而害王矦一
日小人退则夷狄退不劳干戈鼓鼙之武也若
小人与君子杂进则夷狄与华夏亦杂居小人
未尽退而夷狄未尽退也今日之事可观也已
重地
有国家者重地而不得已于征伐作重地
春秋重地何也曰王者得民而安斯民得地而
安有人焉虽㣲矣以地而重也邾庶其莒牟夷
邾黒躬皆贱不当书者邾庶其以漆闾丘之地
而重也莒牟夷以防兹之地而重也邾黒肱以
盐之地而重也下国小邑之㣲人以地叛而何
能为重所以重其诛也茍不以地叛则一身之
罪一时之祸也其以地叛则不特一身之罪贻
百世之祸也春秋之重地者所以爱民也正天
下国家之本也邾莒之君孰与天下之君大漆
闾丘之地孰与中国形势之地重属者黄头女
真猖狂京师城下执政大臣遽以髙阳中山太
原三镇赐之窃恐非春秋之㫖也两国〈太上御〉
〈名〉兵如火不戢者焚而其戢者亦焚火不焚则
不已也兵之为祸甚大如此而不得不用者岂
不为疆埸之野尺寸之地哉疆埸之野尺寸之
地杀人流血非王者之本心干天地之和气而
必争之乃以中国数千里形势之重镇未尝接
战而弃之乎言之及此孰不寒心论失中国之
形胜则祸福之㡬有不可胜言者中国以中控
制夷狄者也乃委此地于夷狄使以控制中国
乎契丹因石晋而盗据一飞狐岭之阴议者每
不胜其愤为之切齿扼腕今乃以十百飞狐岭
使彼据之乎其祸不特有吐蕃回纥之侵唐将
有刘聦石勒之継晋乎请以三国之事著明者
借论之汉室不纲有曹操孙权刘备虽皆天生
之英雄也使其终无分地而浪战于中原则必
有吞并灭亡不支者若前日刘项是也曹公身
与袁绍之兴亡是也而以一天下分裂而三者
实自乎荆州之所隶也呜呼荆州实能分裂天
下而三者也曹公不急于得闗中而急于得荆
州盖以韩遂马超必不能保闗中而闗中非我
有而谁有哉荆州虽暂为刘璋之物而亦未必
为我物也陆攻则逺水攻则险彼孙权刘备其
遂得之乎无㡬何孙权虽可以得荆州自以居
京口而远有所不给则以资刘备备得荆州则
得巴蜀孙权以刘备御曹操于荆州而保江东
三分之势定于此一州矣曹操于宇宙间有鞭
挞之威尚何所惧者及闻刘备得荆州则大惧
矣方作书不觉坠笔于地也惟曹操能惧其可
惧者也昔之一荆州今之瀛定并门三荆州也
又可不大惧乎曹操其后回军濡须恐江滨郡
县为权所掠乃诏其民内徙彼久业南方而不
安一旦北土之民相与惊惶渡江而逝庐江九
江蕲春度陵诸郡皆无民矣北人乃得居其屋
庐耕其田野江滨之郡于是乎有民为魏死守
矣如曹公之志则未易以吾三镇之重地齐民
悉弃之也古今识者皆恨唐不能有河北而委
之于三叛不知唐失河北于三叛之后継失秦
陇河湟于吐蕃自凤翔西门之外即为吐蕃之
境頋无自而逺制大河之北也今京师视瀛定
并门犹唐长安之视秦陇河湟其利害不亦逼
乎嗟夫唐失陇右西而不能制河北今失河北
而宁无西师之忧乎又将何以制之乎言及此
则三镇之利害又急于汉之荆州也且唐之失
河北为害也缓唐之长安视河北而远也今之
失河北为害也急今之京师视河北而近也迩
逺之间缓急之势不得而同也亦已明矣今之
京师是谓大梁与古昔帝王之都自亦不同何
则西汉之都雍因秦之旧保河山而制诸矦娄
㳟建言于前贾谊重陈于后实因一国而为都
也东汉之都洛谓先朝为未尽善乃逺奉周公
之志以洛阳者天下之凑也因天下而为都也
隋则初盛而都雍其后衰而都洛唐则以雍为
京都以洛为别都皆未有及今都大梁因天下
而为都又平坦显著于洛阳之都也其诸帝王
之旧则夏都翟阳商都景亳我介于二者之间
也其引湖海舳舻于枕席之上而走山岳𫘨𫘝
于俎豆之间役夷狄万国琛币于郊坻之迩者
实以冀赵魏晋之重为天下四方之犍也令冀
赵分而魏晋毁则其忧不在河北而在京师頋
执事可不念之乎中山之地则保深祁广信安
肃顺安永宁八州军兵则五十八指挥三万八
千三百四十八人髙阳则莫雄霸恩兾仓永静
保宁乾宁信安十一州军兵则七十七指挥四
万二千五百八十人太原则忻代二州宁化岢
岚二军控契丹之朔云麟府二州守河外岚石
隰三州火山保德二军阻河捍夏国之绥州凡
十有二州军兵则一百六十六指挥七万二千
九百人呜呼可谓重矣故曰瀛州者有瀛海之
富于天下也定州者可以大定天下也并州者
可以并兼天下也名不虚得亦未可忽也若不
得保比之重镇而弃之窃恐江介之民鱼虾之
俗先叛而后服者足揺而心生矣且曰非我敢
弃 朝廷而必行恐 朝廷之我弃也故曰所
忧不在河北而在京师也今日 陛下赫然明
诏俾三镇无弃其守如故且命四击狂虏实天
下幸甚右兵法有之示弱者刚胜示怯者勇胜
示缓者速胜彼深入者我以主胜彼兵老者我
以壮胜甘言厚币以饵之者我以逸胜纵敌于
㱕路者我可以大得志而无不胜今黄头女真
皆干此七者之诛也頋 诏急击之无怠且今
日狂虏之逋逃与契丹澶渊之逝事体不同
章圣皇帝不以杀为武者也今 皇帝陛下必
行天诛则武矣
缴进出狩议状
臣伏念能言之士不能有言于危难之时逆耳
以谋犯颜以諌者乌在乎能言也哉司马相如
王褒杨雄之言迃于事而近䛕董仲舒贾谊刘
向之言切于时而尽忠君子宁忠死而不䛕生
也臣至愚且老尝应元符 诏上书坐邪籍罪
废者二十馀年今兹幸遇 陛下即位复应
诏上书䝉 明恩擢自冗散所命之官皆极士
林言语之选未㡬自取罪斥流离寒饥辛苦道
路如闻金贼陆梁口言和而力攻战动辄得意
知太平之人仁则益恐怖不支矣志士于是日
益可愤而实不以为惧也臣因自计曰与其死
俘亡之中宁若死忠谠之言辄有出狩议一篇
谨缮冩以闻唯 陛下聪明赦其死而怜其意
以来天下能言之士不胜幸甚
出狩议
议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者北辰也乃一日不
居其所随众星以流焉天将无四时也商诗不
云乎邦畿千里惟民所止肇彼四海非畿以
止民也实止民以为畿也其能止千里而近
者斯能域彼四海之逺也若夫千里不为我畿
则四海将为他人域矣周诗亦曰价人维蕃大
师维垣大维屏大宗维翰怀德维宁宗子维
城无俾城坏无独斯畏伤厉王失是道也民不
怀德而城坏矣乌睹文武成康之绩哉是故国
君死社稷者礼也后世有以身保一州勇捍一
城者为希世伟烈无他焉不学礼之过也闻之
国君死社稷矣而太王去邠诗人不刺焉何也
曰大王去邠以兴周也时则商人衰世也纪矦
大去其国春秋又不贬焉何也曰纪矦去其国
以存其祀也时则周之衰世也若使当商周之
治君盛世则纪矦者玉帛朝贡之不暇宁论其
国去不去耶春秋于纪矦信不贬矣而于周王
则有讥焉书曰天王狩于河阳葢天王无出
则自绝于天下也天子之孝在天下诸矦之孝
在一国所任不同所责异也汉文帝时老上单
于自将十四万骑入萧闗烧回中宫矦骑至雍
烽火通甘泉宫可谓危矣帝乃躬擐甲胄思亲
征焉其后匈奴复大入帝亲劳军至霸上及棘
门而在细柳则黄舆屈而不得驱矣未闻其轻
出狩也既而景帝立一日中七国同反帝命周
亚夫窦婴将三十六军以伐之有张羽之力战
韩安国之持重韩頺当之功冠诸矦而赵涉剧
孟邓都尉辈为之谋画七国王矦之首可指而
旌之也惟帝之断足以诛御史大夫晁错其势
足以使太常袁盎使呉其明足以容周亚夫之
不奉诏以梁委呉亦未闻其轻出狩也唐明皇
有始无卒昏淫不道固非文景之比而国家之
盛不减文景时也一旦安禄山以范阳平卢河
东之师率同罗奚契丹室韦十五万众反范阳
取河北䧟东京克桃林而潼闗失守则不告宗
庙不頋九族不谕百官身与宫宦数十人揭衣
而奔才行四十里而无食饮与征徒并饥寒越
明日军士不肯行则斩宰相缢妃子仅行中道
散亡者众赖劎南骡纲至以甘言强之而前不
敢言骑骡之疲也受辱于馈食之田父诉诚于
献酒之微臣悲歌酸鼻 而不悔唐室自是
倾矣其后肃宗幸岐代宗幸陕德宗幸奉天皆
脩明皇故事也未有僖昭之出则春秋之不贬
也昔禄山之初叛也四方郡县不从贼者皆倚
东平太守嗣呉王祗以起兵其终赖太子即位
于武灵以固天下之基业则民心于帝岂不愿
其留而出哉梁武帝区区好无益之名窥无术
之利专以登叛人为谋末纳矦景十有四州之
地自谓坐获非常之大功也不知其相朱异纳
景之赂其子王德通景之谋长江不足以为险
而朱雀航石头城与浮苴等也景逼帝坐白刄
交前而景徒能焚宫室辱妃主杀百官曾不自
保其首领也梁室不碎于矦景之手者武帝坐
朝如故而未尝议及奔亡苻坚之秦军声国势
据中原以威百戎非江左可拟也锐气以攻衰
㣲之晋戎卒六十万介马二十七万下蜀汉之
舟师拥幽冀之陆骑军实万里齐声并进晋谢
石之师不足以当其十二之一而石琰㓜度伊
辈风流清谈之师不足以当苻融张蚝慕容𬀩
垂姚苌辈熊虎百战之将而融阵逼肥水从㓜
度之诱一动而奔溃不可制止融擒而坚仅以
身遁姑得道洛阳而入长安鲁不安静而复出
五将山姚苌执之幽于新平别室而缢死靳传
国宝以陈义问伊纬以怜才于是垂与子宝中
道叛而燕复以兴乞伏父子継以陇右叛而秦
以立句町王以河南叛姚苌以万年叛慕容冲
起兵于帐下慕容𬀩变𤼵于㑹中诚可惧矣向
使坚收散卒不去长安任权翼苻越之忠谋督
张蚝石越毛当苻飞龙之力战则遽有五将之
辱新平之祸使秦遂亡乎执事者鉴汉文景不
出而𨺚盛唐明皇出而衰亡梁武不出而存苻
宣昭出而亡则一反复手间天下之利害断可
知矣又有往古实迹可按而为执事言者燕太
祖文明帝以新造之邦出师小胜而激石虎之
赵大阵以临之一日亡其二十馀城于赵赵兵
将逼所都之棘城皝惧欲出亡其帐下将慕舆
根諌曰王一举足则成彼赵之王业中赵之计
矣今国家固守坚城其势百倍事之不济不失
于走奈何望风委去为必亡之理乎元莵太守
刘佩曰事之安危系于一人大王当自强以厚
将亡不宐自弱也其谋臣封奕曰虎凶恶已甚
鬼神共嫉祸败之至何日之有今空固远来攻
守异势戎马虽强无能为也顿兵积日衅隙自
生但坚守以俟之耳燕乃以刘佩之力战大败
赵师终为大国视石虎不义以死也是尤宐今
日之当知者也所谓黏罕斡离不者非石虎之
俦也其凶淫不道则过之我不可一举足以自
弱而成贼计惟坚守以成百倍之势而视其明
神诛殛可也况我 祖宗基业之固 宗庙社
稷之灵 今天子之勤俭图治固非新造之燕
可同日语也亦窃有可惧者今之谋臣视封奕
如何其战将视刘佩又如何执事者未宐忽于
斯也又如燕幽帝慕容𬀩屡败于晋大司马温
之师矣温乘胜至枋头𬀩俱焉与太傅评谋奔
龙城赖呉王垂请出战曰若其不捷走未晚也
果大败温于襄邑而得晋之寿春焉此则危甚
矣无足为执事者陈之也今之谋臣必不为慕
容评而战将视慕容垂又如何执事者复宐念
之也是二者葢有前比矣光武初在河北得邯
郸信都二郡之助而兵众未合议者多言可因
信都兵自送西还长安独邳形曰若明公无征
伐之意则虽信都之兵犹难㑹也明公既西则
邯郸城民不肯捐父母背城主而千里送公其
离散 逃可必也光武不复西而卒困二郡以
一天下也方光武创业之初犹不肯散亡二郡
之众而固守河北执事者谓今 累圣重光之
基业可不恤京师之众散亡而固守天下乎嗟
夫皝去棘城𬀩奔龙城则燕虽兴而复亡也光
武轻去河北则不能中兴而汉不得复有天下
也执事者幸少念之也或曰晋元帝之亡也保
江东而兴王业胡为而不可曰元帝以琅邪王
渡江而即帝位非驱黄屋以东巡也其所以即
帝位者又岂藉江山之固哉中原名德之士王
导周𫖮之属不中原之故国相与慷慨垂涕
而立宗庙于荆棘之中耳是时东晋之地南抵
寿春北极彭城东至洛阳如使元帝居洛阳之
旧都收中原之遗英则彼刘渊石勒辈果何有
哉请以二事明之东晋之初兴也弱矣刘琨遥
奉朝廷之威命无日不战于刘石间㡬兴而败
且使琨不死则灭刘以兴晋阳杀石勒以固河
北而洛阳长安皆晋之㱕也祖逖志在中原琨
之所畏也其在豫州百姓襁负而至将士乐为
致死力胡寇不敢窥兵石勒遣吏护其母墓黄
河以南复为晋有略地千里复户万计惜逖不
能自成其渡江之志而卒也晋之末尤衰矣大
司马温之师犹足以至霸上刘裕之师又足以
入长安况在元帝初兴乎其初则未有定分争
先破竹之势也其后则强箭之末饮羽之势也
琨逖二人者元帝可用而不能用之以一天下
者也温裕二人者不生于元帝之时使之效忠
佐王者也执事者当念琅邪王渡江失计如此
况以 天子之尊为江东之举乎岂不惜哉昔
人所谓目前可验天下共知之事区区所陈往
事是也其在 本朝则 章圣皇帝因契丹再
入河北不西狩蜀不南狩金陵上有毕士安之
深谋下有髙琼之竭忠而成之于寇准之决策
不复徘徊而径幸澶渊其流福天下至今赖之
也是则不待说之之言而执事者宿知之矣谨
议
录出狩议呈中丞状
右说之放逐道涂饥寒曳杖不能 王室而
作也伏惟中丞特以天下安危利害为念不以
老者之言为昏悖下同田叟巷童之谣颂一为
省覧幸甚
靖康初上 殿札子
臣伏睹 陛下即位之初发 明诏修 祖宗
故事天下幸甚臣窃以 祖宗制度宏远未易
究观必先得其要以尽其征恭惟 太祖皇帝
受天丕命削平僭乱混一区宇基业太平夐出
百主之上宐世世守之罔或差忒傥少变易则
祸乱随之周人谨文武之绩汉家必曰天下者
髙祖之天下又曰此髙皇之家法也 有宋之
𥘉 太祖实曰同符継而 太宗皇帝躬甲胄
从 太祖不自以为能常视若不足惟 太祖
之法令是守恐少失之设如 太宗时即得好
奇务新之士变更 太祖之规模窃恐五代之
变未必不复出也重惟 太祖 太宗一德同
功古未之有宐乎 真宗皇帝肇建南郊并配
之仪 国家之盛曰咸平景德 仁宗恭俭在
位四十二年日〈今上御名〉一日未尝一言自大
未尝一言自矜惟畏民爱士今四夷犹闻其风
而叹息焉 国家圣圣重熙率由此道也臣愚
愿 陛下无 太祖之创业 太宗之善守
真宗之清净 仁宗之恭俭以増 七庙之
德天下幸甚取 进止
二
臣闻王制司徒之职曰一道德以同俗传曰刚
柔缓急声音不同系水土之风气谓之风好恶
取舍动静无常随君上之情欲谓之俗是俗可
同也风莫之能同也五十年来学士大夫不约
而同称焉曰一道德以同风俗同其所不可同
者遂至设重赏以禁民之口逞虐刑以夺士之
职人无强弱必责之以随顺便辟士无大小皆
待以诸矦之享与不享专利不遗纎介黩兵无
有宁岁使小人得志君子失措炽为尚同恶异
之政贻天下后世之害实自乎颠倒六经餙六
萟以文奸言之故也臣愚望 陛下深留神加
察取 进止
三
臣窃以 国家受命市不改肆远迩晏肰文明
之化一日而洽于四海其号令即先王之诗书
也其制度即先王之礼乐也所谓人文化成天
下者古未之或有若其得人之盛文章则王禹
偁扬亿刘筠晏殊欧阳修苏轼经术则胡旦王
轸王建中髙弁孙复石介史学则赵师民孙之
翰王洙刘敞刘恕小学则徐铉郭忠恕李建中
贾昌朝历数则孙思恭刘羲叟蔚肰名家矣古
之作者未易加诸后之来者亦难以継或者乃
有士久弊俗学之叹身作新之诱之以势而劫
之以利其劳亦至矣无乃 国家之文明声教
乎臣愚愿 陛下深有察于此也取 进止
论 神庙配享札子
臣窃以为善观圣帝明君成天下之业者不观
其迹而观其志恭惟 神宗皇帝巍肰之功在
天下者孰不睹矣其末年所以为天下后世虑
者未易为单见浅闻道也 神宗皇帝即位之
初却韩琦论新法之疏至于再三逮琦之薨与
两宫震悼躬制神道碑念之不已每对臣寮称
琦为社稷之臣方 即位初时深欲相富弼弼
辞以疾退居洛阳弼在洛阳多以手疏论天下
大利害皆大臣之所不敢言者
神宗欣然开纳赐以手札曰义忠言亲理正文
直茍非意在爱君志存王室何以臻此敢不置
之枕席铭诸肺腑终老是戒更愿不替今日之
志则天灾不难弭太平可立俟也尝因王安石
有所建明而却之曰若如此则富弼手䟽称老
臣无处告诉但仰屋窃叹者即当至矣弼之薨
神宗躬制祭文有言曰言人所难议定大策
谋施廊庙泽被四方他人莫得而预也又其
即位之初也独以颍邸旧书赐司马光逮光不
愿拜枢臣之命而㱕洛阳修资治通鉴随其所
进命经筵读之其读将尽而所进未至即诏趣
之熙宁中初尚淄石砚乃躬择其尢者赐光书
成赐带乃如辅臣品数赐之尝因蒲宗孟论人
材乃及光曰未论别只辞枢密一节自 朕即
位来唯见此一人在元丰末灵武失利 神宗
当宁恸哭大臣不敢仰视已而叹曰谁为 朕
言有此者乃复自发言曰唯吕公着数为 朕
言云用兵不是好事岂咎公著尝争新法不便
于熙宁初哉元丰之末将建太子〈今上御名〉求
宫寮 神宗皇帝宣谕辅弼独得司马光吕公
著二人葢于是时王安石吕惠卿何有哉至于
厌薄代言之臣谓一时文章不足用思复辞赋
章惇犹能为苏轼道 上德音者也经筵蔡卞
愈为恍惚荡漾之说上意殊不在逮赵彦若以
经侍则皆忠实纯朴之言也 上听之喜因问
曰安得此说彦若对曰先儒传注臣得以发
上益喜其在政事因韩绛自请前日谬于敷奏
之罪乞㫖改正 上欣肰叹曰卿不遂非甚好
若是王安石则言害臣之道矣元丰未不得已
创为户马之说 神宗俯首叹曰朕于是乎
愧于文彦博矣王圭等请宣德音复曰文彦博
顷年争国马不胜乃奏曰 陛下十年必思臣
言圭因奏曰罢去 祖宗马监是王安石坚请
行之者本非 陛下意也 上复叹曰安石相
误岂独此一事安石在金陵见元丰官制行变
色自言曰许大事安石略不得预闻安石渐有
畏惧 上意则作前后元丰行以谄䛕求保全
也先是安石作诗义序极于謟䛕 上却之令
别撰今所施行者是也 神宗闻安石之贫命
中使甘师颜赐安石金五十两安石好为诡激
矫厉之行即以金施之定林僧舍师颜因不敢
受常例回具奏之 上谕御药院牒江宁府于
安 家取甘师颜常例安石约吕惠卿无令
上知一帖惠卿既与安石分党乃以其帖上之
上问熙河岁费之实于王安石安石喻王韶
不必尽数以对韶既叛安石亦以安石言上之
不知自昔配享大臣尝有形迹如此之类乎安
石不学孔子春秋而配享孔子晚见薄于 神
宗无乃为 国家政事之累乎 神宗一日尽
释市易务禁锢保人在京师者无虑千人逺近
闻之罔不手足舞蹈驩喜 神宗尝恨市易法
曰百姓家大富者犹不肯图小利 国家何必
屑屑如此邪呜呼上天若赐眷祐
神宗更在位数年则市易法之类躬自扫除之
不使后日议者纷纷知自为谋而不知为圣君
之累乎有志之士痛心疾首不能已者政为是
也 陛下图治之初近当奉 上皇求言之诏
逺当成 神宗晚岁之志则天下幸甚取 进
止
奏审覆 皇太子所读孝经论语尔雅
札子
臣闻春秋尊一王之法以正天下之本与礼之
尊无二上其旨实同葢国之于君家之于父学
者之于孔子皆当一而不可二者也是以明王
罢斥百家表章六经大儒推明孔氏抑黜百家
今 国家五十年来于孔子之道二而不一矣
其义说既㱕之于老庄而设科以孟子配六经
其视古之黜百家而专明孔氏六经不亦异乎
前者学官罢黜孔子春秋而表章伪杂之周礼
以孟子配孔子而学者发言折中于孟子而略
乎论语固可叹矣今 皇太子初就外傅之时
命宫寮讲孝经而读孟子盖孟子不当先诸论
语者也如以孟子先诸论语岂所以辅导
皇太子天资迈世之令貭而视之以一德于臣
愚切以为宐讲孝经而读论语恭俟讲说孝经
毕日复讲其已读之论语则其入德亦以易矣
或间日读尔雅以视文字训诂之本源而明天
地百物之名实先儒谓尔雅本是周公训成王
之书信不诬也臣愚流落衰暮之馀荷
圣君一日非常之眷自 太子左谕德授以
詹事茍有所志不敢无犯而有隠臣愚自度此
言一出必遭世俗侮𧩂不浅矣其所恃以安者
陛下圣度㫄烛万化之㣲而不为世俗所惑
也重惟 太子天下之本而一本于孔子之经
则 宗庙社稷之流光不亦伟乎臣以狂瞽独
见之言千冒黼扆不胜惶惧屏营待罪之至
举邵伯温自代状
右臣伏睹某官邵伯温其父洛阳康节先生雍
国史有传伯温束髪谨父庭之训皓首推 王
度之恭况乃早客司马光之门能教子弟以礼
法若使晚与 中兴之伟绩必复士夫之廉隅
臣所不如举以自代
谢罢中书舍人表
伏奉 诰命罢中书舍人兼 太子詹事依前
朝议大夫提举西京崇福宫者进退甚遽而难
知行藏有素而易晓托大明于日月保至德于
乾坤欲诉言辞横流涕泗伏念臣受才极拙适
用孔艰但知平进于终身岂敢𡚶求于他径方
元丰之唱第 神宗喜其家世之姓名逮元祐
以效官群公荐以文章之科目未尝露才以投
剌而乃应 诏以上书有司第于奸邪之中仕
路困于饥寒之久岂期春雷之震发悉俾败谷
以怀生人谓当肰自期亦尔果䝉甄录荐辱宠
灵世红药以代言仍青宫之端尹难逃讥于巧
匠漫自竭于拙工昧辞头当缴而例行失职守
负惭而引退不敢以故事为请恐相轭而榷辕
况尝衰老以思闲甘屈心而抑志干冒 黼扆
辜负 睿知未报德于丘山欲图安乎蝼蚁虽
嗟无补于辞掖颇却尽瘁于储坊负愧噬脐初
无嫌于纎芥衔恩没齿终有赖于涵容此葢伏
遇 皇帝陛下光宅尧仁克勤禹俭振淹起废
而施惠兼收并用以求贤尽消朋党之私大复
风俗之厚而臣首为诰戒自取弃捐不忍终疑
于馀生尚许复叨乎㣲禄察其易退于一语怜
其恋阙于九懐过夏首而西浮凝望长安之日
梦上帝而南面永懐至治之朝
辞免徽猷阁待制兼侍读状
右臣准尚书省札子除臣如前臣伏念寓直之
班 国朝之华𨕖 进读之职儒者之至荣而
臣仕宦数奇经术素浅壮年不能自致白首亦
复可怜但贪日月之新辉不省桑榆之𦱤境敢
忽舆论负此 误恩伏望 睿慈察臣区区𥨊
罢 成命庶得廉耻之士少裨 清明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