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建炎以来系年要录
卷三
卷四 

建炎元年三月 辛卯朔

范琼率诸将陈兵以迓张邦昌,金人以铁骑送之,及门而返,晡时,邦昌入居尚书省,百官班迎,邦昌与百官交拜于道,司门郎中徐俯独不拜,持王时雍大呼号恸,挂冠而去。俯,禧子也 禧,分宁人,元丰给事中。夏少曾《佥言》:“二帅知邦昌不可强,乃诡邦昌曰:‘大金皇帝有诏,立宋之太子,以公为相,善为辅助,毋使败盟,请公入城。’”臣按邦昌上大元帅书,叙金人迫胁事甚详,初无此说,况太子出城已久,未尝再入城,此说妄也。吕好问开具谢克家分析因依状云:“三月一日,邦昌入居尚书省,臣为言:‘相公曾察今日人情所向乎?今日人情畏金人兵威耳,金人去后,公保人心如今日乎?’邦昌曰:‘诚如是。’臣曰:‘今康王在外,元祐皇后在内,天意亦可见。’邦昌曰:‘是邦昌之心也。’”按此事惟好问奏状及秦湛《回天录》有之,今且附见

壬辰

金人以兵部尚书吕好问、工部侍郎何昌言、给事中韦寿隆 案徐梦莘《北盟会编》作马寿隆 、显谟阁待制提举醴泉观李熙靖、左谏议大夫洪刍、光禄卿黄唐传、军器监王绍 案《北盟会编》王绍下,尚有吏部员外郎王及之、礼部员外郎董逌、户部员外郎李健,此本无及之、健名,而后云皆与时雍等同趣,当有脱文 、工部员外郎李士观、刑部员外郎吕勤、仓部员外郎曾慥、秘书省著作郎颜博文为事务官,限三日立邦昌,不然下城尽行焚戮,都人震恐,有自杀者,邦昌亦欲自裁,或曰:“相公城外不死,今欲以死涂炭一城邪?”众人泣劝再三,乃止。昌言,新涂人。寿隆,馀杭人。熙靖,晋陵人。唐传,侯官人。士观,昉孙 昉,饶阳人,雍熙中宰相 。慥,晋江人。博文,安德人也。昌言、刍、绍、及之、健、博文皆与时雍等同趣,而慥娶吴幵女,故金用之。 《实录》称中书舍人李熙靖为事务官,按《附传》熙靖自西掖出守拱州,复以故官召,靖康元年除待制奉祠,此时不为舍人,《实录》误也

癸亥

吏部尚书王时雍等申:“今来军民悉愿推载张太宰,缘京城无主日久,伏望早赐遣备礼仪施行。”金复令吴幵、莫俦入城,云以初七日行册命礼。

留守司以军前札子复须金银元数,遂分下二十三坊,每坊金四十四万五千两、银二百八十一万四千一百五十两、表段八万四千三百一十六匹,下户金亦不减百,银不减千,表假亦百馀,细民但发笑,亦不忧曰:“金人以立主事,恐民不服,先以此胁之耳。”已而果然。 徐梦莘《北盟会编》载开封府敷配金银事在此月壬寅,与《实录》不同,梦莘所编又云:“先是城陷之初,金人索在京户口数,开封府张大其事,报以七百万户,至是金人令以人户等第敷配,故虽细民下户亦不下金三十铤、银二百铤、表假五百匹,督令日下送纳,士庶知所配无规,但相与戏谑而已。”

江淮发运副使向子𬤇遣进士李稙赍金帛诣元帅府,且悉献本司钱粮之在济州者,以助军费,王喜,遂以稙为承直郎。稙,招信人也。 《钦宗实录》以子𬤇为发运判官,盖因汪伯彦《中兴日历》所书也。按绍兴八年,子𬤇乞以靖康中拘张邦昌家属事宣付史馆奏状,称任京畿转运副使兼发运副使,今从之

鄜延经略使张深自陕府,将所部改涂趋虢州。初诸帅既集,宣抚使范致虚欲尽取五路兵,与敌刻日㑹战,经略司主管机宜文字李观以敌气方锐,劝深取闲道趋京师,其实谋避敌也。深别致虚,致虚大惊曰:“公独异议,殆假此以归耳?”深曰:“既不能进,其可守株以误国事?”遂与副总管刘光世合军而去。观,华阴人也。深至卢氏县,乃山行,出大和谷,南之汝州。

丙申

统制官阁门宣赞舎人吴革,为范琼所杀。革将起兵,其𠫭谋吴铢等曰:“事急矣!缓则且泄,有不测之祸!”夜漏未尽,班直甲士崔广等数百人排闼至革寝所,曰:“邦昌以翊日受册,请举事!”革以众不可夺,被甲上马,时已黎明,比行至咸丰门,四面皆琼兵,琼以权主管殿前司公事左言谋,绐革至帐下议事,遂斩之,其徒百馀人并戮河上。革至死颜色不变,革天资忠勇,天文地理人事兵机无不通,死之日知与不知皆为泣下。 夏少曽《佥言》云:“吴革召集壮士,欲夺驾,时军前取去医人入城买药材,见革说勤王兵皆在近甸,敌精军不满万人,革信其诡说,初五早,欲夺门,范琼、左言诈而杀之。”按革自以邦昌僣位日迫,仓卒举事,恐非为人所诈也,今不取

都省礼房告报文武臣僚,并以受册日赴文徳殿立班。 阁门仪制榜:“今月七日,僧道父老于尚书省令㕔下立俟,太宰上马,导引至右掖门,先退,太宰至文徳殿门下马,仍诣殿东朵殿幄次更衣,文武百官、诸军将校、文臣选人、武臣承信郎已上,于殿下东西间面北,并设仪仗,于殿下排立,皇帝望大金国阙设褥位,于殿下少立,俟册宝入门至位,皇帝降阶,诣褥位望大金国阙拜讫,俟册宝至褥位,读册,设宝,皇帝跪受讫,再拜,皇帝陞殿即坐,文武百官等七拜讫,起居称贺,五拜讫,退。右。暁示各令知悉。”

是日吴幵、莫俦至自敌营,时金人在南薰门,谓吕好问曰:“康王我眼中物,当以五千骑取之。” 此据秦湛《回天录》,好问即遣人持书献王,言:“大王所领之兵,度可当则邀击之,不然,即宜远避。”又言:“大王若不自立,恐有不当立而立者。”是夕,侍从官并宿尚书令厅,以待行事。

丁酉

金人册张邦昌为皇帝,册文略曰:太宰张邦昌,天毓疏通,神资睿哲,处位著忠良之誉,居家闻孝友之名,实天命之有归,乃人情之所徯,择其贤者,非子而谁?是用册命尔为皇帝,国号大楚,都于金陵,自黄河以外,除西夏封圻,疆场仍旧,世辅王室,永作藩臣 赵甡之《遗史》邦昌册文曰:“无德而王,故天命假于我手,当仁不让,知历数在于尔躬。”案《伪楚录》有邦昌册文,今录于此,盖甡之传闻之误:“维天会五年,岁次丁未,二月辛亥朔,二十一日辛巳,皇帝若曰:昔先皇帝肇造区夏,务安元元,肆朕纂承,不敢荒怠,夙夜兢兢,思与万国,同格于治。粤惟有宋,实乃通邻,贡岁币以交欢,驰星轺而讲好,期于万世,永保无穷。盖我有大造于宋也,不图变誓渝盟,以怨报德(已下一百一字指斥不录),今者国既乏主,民宜混同,然念厥初,诚非贪土,遂命帅府,与众推贤,佥曰太宰张邦昌,天毓疏通,神资睿哲,处位著忠良之誉,居家闻孝友之名,实天命之有归,乃人情之所徯,择其贤者,非子而谁?是用遣使,备仪礼以玺绶,册命尔为皇帝,以抚斯民,国号大楚,都于金陵,自黄河以外,除西夏封圻,疆场仍旧,世辅王室,永作藩臣,贡礼时修,勿疲于述职,问音岁至,无缓于披诚。於戏!天生蒸民,不能自治,故立君以临之,君不能独理,故署官以教之,乃知民非后不治,后亦非贤不守,其于有位,可不慎欤?予懋乃德,嘉乃丕绩,日愼一日,虽休勿休,钦哉!其听朕命。”前期有司设褥位于宣德门外,平旦,邦昌自尚书令厅乘马入次,恸哭久之,步至御街,望金国拜舞跪受,金使韩正退,邦昌服赭袍,张红盖,百官导引,步自大庆殿,至文德殿前进辇,却不御,步升殿,于御榻西别设一椅,坐受军员等贺讫,文武合班,邦昌乃起立,遣阁门传令云:“本为生灵,非敢窃位。”王时雍等恳奏,复传旨云:“如不蒙听从,即当引避。”时雍率百官遽拜,邦昌急回身,面东拱手而立,有卫士曰:“平日见伶人作杂剧,装假官人,今日张太宰却装假官家。”

是日风霾,日色薄而有晕,邦昌之受册也,百官皆惨沮,邦昌亦变色,惟王时雍、吴幵、莫俦、左言、范琼等数人欣然若有所得。上皇在青城闻之曰:“邦昌若以死节,则社稷增重,今既立异姓,则吾事决矣!”因泣下沾襟 此据曹勋《北狩闻见录》时上皇又遗左副元帅宗维书,乞东南一郡以奉祖宗遗祀,宗维不许 王若冲《北狩行录》云:“军前已议北迁,令姜尧臣书写札目,投粘罕国相,其札目曰:‘某素慕山林,谢事罢政之后,止管教门公事,某之罪失,固不可逃责。念兹神御,远迁异国,欲乞东南一郡,以享祖宗血食,不胜大愿之至。’”曹勋《北狩闻见录》云:“金人凡有计议,只在渊圣御前奏禀,隔数日一遣人起居,徽宗到寨十馀日,自制札子一通,与相国云:‘某顷以海上之盟,谓欢好可以万世,虽尝招收张珏,继蒙湏索,即令戮以为报,意罪不至甚,而大兵踵来,乃指为衅,某即逊位,避罪南去,后块处道宫,恬飬魂魄,未尝干预朝政,而奸臣伺隙,离间父子,虽大兵南来,亦不相关报,致烦天讨,宿甲临城,至城破时,始知三关败约所致,盖嗣子不能奉大国之约,某亦有失义方之训,事遂至此,咎将谁执,尚有血诚,祈回洪听,某愿以身代嗣子,远朝阙廷,却令男某等乞一广南烟瘴小郡,以奉祖宗遗祀,终其天年,某即分甘斧钺,一听大国之命,诚迫意切,颙待台令。’札子去后二日,有蕃使来云:‘承示文字,但三关之盟,初不恁地止说“子孙不绍,社稷倾危”,虽承札子,却不敢背元约。’”

吏部尚书王时雍乞差官分管职事 此据吕好问开具因依状 ,以时雍权枢密院事兼权领尚书省,兵部尚书吕好问权领门下省,开封尹徐秉哲领中书省,尚书左丞冯澥守旧职,延康殿学士提举万寿观李回权右丞 《伪楚录》:“三月八日,李回元系签书枢密院事,权依旧。十八日,权领中书省。二十五日,自权礼部尚书,乞罢尚书领省事。四月初九日,乞罢权右丞。”皆与《实录》不同 ,翰林学士承旨吴幵权同知枢密院事,吏部尚书兼翰林学士莫俦权签书枢密院事 按《实录》时雍、俦皆自吏书除,不知吏书何以有二员?据俦除吏书在去年六月癸卯,时雍不见除日,当是俦从驾往金营而时雍并摄之耳。沈良《馀录》云:“邦昌既立,以时雍为太师。”何烈《草史》云:“王时雍领三省事,徐秉哲权门下侍郎。”皆误记也,今不取 ,大理卿周懿文为开封尹,吏部员外郎王及之权都水使者。大抵往来议事者,幵、俦也;逼逐上皇以下者,时雍、秉哲也;胁惧都人者,范琼也,遂皆擢用。回,江宁人,靖康初签书枢密院事。及是前执政在城中者,惟回一人,时冯澥、曹辅留敌营,邦昌素善澥,将归之,而辅不在请中,故以回补其处,时雍既受命,请用二府盖荐,许之。都人号时雍卖国牙郎 按绍兴中,王次翁、曾统、谢祖信劾赵鼎受邦昌伪命,为京畿提刑,退而告人有亲奉玉音之语,而《实录》不书,盖诬之也。吕好问开具因依状云:“初七日,王时雍乞差官分管职事,其时臣不肯承当门下省,人吏来参,臣亦设椅请坐,以示坚不承当之意。邦昌自谓臣曰:‘忘省中之语耶?若虚著窠阙,被军前差将人来如何?’臣当时已倾心陛下,再三思得利害实如此,若军前差人,则城中朿手做事不得矣,所以含羞忍耻者,以图大计也。”好问此说虽以自辨,理亦有之,今并附见

邦昌之僣立也,有司趣百官入贺,太学博士孙逢独坚卧不屈,夜既半,同寮强起之,不从,垂泣而与之诀,事毕有司举不至者,以逢及驾部员外郎喻汝砺为请,欲以复于金人,邦昌以毕至告,乃得免,逢闻之曰:“是必将肆赦迁官,以重污我,我其可俟?”遂发疾而卒。逢,眉山人也。 逢事迹据汝砺所作传修入。谭篆作汝砺《年谱》云:“公既不屈节,乃为主议者解赴军前,二帅倨坐见公,责其不从军令,公大言曰:‘巨宋恩泽在人,天命未厌!’忠义之气,形于词色,或欲辱公,二帅曰:‘此义士,各为其主,姑释之。’”按史及诸书,汝砺未尝出城,篆盖妄也

戊戌

尚书吏部侍郎谢克家、兵部侍郎卢襄、中书舍人李擢并落致仕,集英殿修撰范宗尹权右谏议大夫。克家,良佐弟子 良佐见今年八月壬申 。襄,西安人。擢,历城人也。克家以疾辞,邦昌遗之书曰:“既无由自裁,不食五七日又不能死,顾岂得已哉!公能谅此心,则共安海内,以究远图之事,尚可冀也。况铨综旧职,非敢以此累公,公无以疾辞,则幸甚。”书用尚书内省之印。

龙图阁直学士胡直孺权户部尚书,司农少卿胡思权户部侍郎,户部员外郎叶宗谔权司农少卿。显谟阁待制李熙靖、詹乂并权直学士院,熙靖不受。宗谔,泰宁人。乂,缙云人也。

己亥

王时雍权领尚书门下省事,时吕好问未就职,故时雍兼之。

邦昌遣户部侍郎邵溥使左副元帅宗维,中书舍人李会使右副元帅宗杰,报以欲诣军前致谢。二使及门,先以状申,金答云:“皇帝不湏出城,好治人民,俟要相见,自往请也。”

庚子

金人来取宗室,徐秉哲令坊巷五家为保,毋得藏匿,开封少尹夏承力争,不听,添差少尹余大均主其事,前后凡得三千馀人,秉哲悉以使引押赴军前,当行者皆令衣袂相联属而往,济王之夫人曹氏避难它出,秉哲捕而拘之此 以《钦宗实录》、赵甡之《遗史》、李纲《进退志》、赵子嵩《家传》参修 ,开封府捉事使臣窦鉴曰:“我生为大宋之臣,岂忍以大宋宗族交与敌人乎?”遂自缢而死。

权户部尚书胡直孺免权职,太府卿朱宗权尚书刑部侍郎,户部员外郎陈师尹权太府卿,库部员外郎叶份权左司郎官,户部员外郎李健权右司郎官。宗,绂子 绂,仙游人,尝为给事中 。份,剑浦人也。

河东军贼高才以二千人归正,出语不逊,王诛之,命右军统制苗傅代领其众,傅尽收才金帛子女,王曰:“傅贼耳!与才何异!”自此恶之。

金人自宛邱引众逼兴仁,列寨而屯,复分兵犯开德,宗泽遣统制官孔彦威与战,败之,度敌必犯濮州,急戒右文殿修撰权邦彦,以所部冀州兵为之备,敌果至,与战,又败之。

辛丑

金人遣庆贺使崇禄大夫兵部尚书高庆裔、副使彰武军节度使李士迁入城,其书曰:“固伦尼伊拉齐贝勒左副元帅、皇子右副元帅同致书于大楚皇帝:向承明诏,择立贤人,爰及庶士之谋,已谅英聪之德,具闻天阙,优降册书,礼命初行,群情胥悦,未遑伸于庆牍,不图辱于华缄,幸容先导微悰,继陪高谕。”别幅遗邦昌衣着百二十假、马四匹。既见,邦昌与庆裔等燕于禁中。

金人分兵犯济州,至柏林镇,距州才百里,王闻之,命都统制杨惟忠,惟忠愠曰:“诸少将不出,首推老者!”王曰:“此游骑伺吾虚实耳。”乃令惟忠警严,五军翼摆堤上,张满以待,又命中军统制张俊以所部为疑兵。夜,金拔寨遁去。

是日,知冀州权邦彦与敌再战,杀伤相当,京东转运判官直龙图阁闾邱陞亦以所募民兵出战,宗泽自南华县遣二千骑援之,敌引去,复向开德。邦彦与泽所部统制官孔彦威夹击,大败之。

陕西宣抚使范致虚兵溃于千秋镇。初致虚率诸路兵过陕州,与敌遇,战十数,杀伤相当,复得潼关参议官赵宗印以舟师至三门集津,亦累得小捷,致虚乃授宗印河东制置使,整军出潼关,伪西京留守高世由闻之,遣使告急于左副元帅宗维,乞兵为援,宗维谓诸将曰:致虚儒者,岂知用兵。当使斥堠三千杀之 案《北盟会编》作“当明斥堠,使三千人破之。”。致虚前军出武关,由邓州、渑池之间,屯于千秋镇,宗维遣贝勒罗索,将精骑自伊阳直冲之,王师不备,遂弃辎重而奔,死者几半。西道副摠管孙昭远、环庆经略使王似、熙河经略使王倚,留居陕府,致虚收馀兵入潼关。世由,琼孙也。致虚之离陕也,裨将李彦仙说致虚曰:“陕为军后,盍少遗之?兵行者利速,多为支军,则舍不致淹,败不致覆,不然,众屯聚出殽渑,一蹙于险则散败矣。”致虚业已发传,怒彦仙沮解,罢不用。彦仙,彭原人,后徙巩,善骑射,喜言兵,尝为种师中部曲,入云中斩首二级,稍得迁校尉,其说致虚不见听,至是果败。 致虚千秋之败,按赵甡之《遗史》及李观《纪行录》皆在三月十一日辛丑,而《实录》于三月末附书之,盖不得其本日也。《实录》又称:“自正月至三月十五日,大战十数,既得潼关,乃引众东出。”亦恐差误

壬寅

金遣使入景灵宫取神御等物。 此据《实录》,未知与《宣和录》正月戊申所书有无重叠,今且两存之

自邦昌出令之初,王时雍等皆以圣旨行下,邦昌下令曰:夫圣,孔子不居,则予岂敢。自今议定及面陈得旨事称“面旨”,内批称“中旨”,传谕所司称“宣旨”,以手诏为“手书” 《伪楚录》:“邦昌下令曰:‘予以寡陋,向逼大国之威,俾救斯民于兵火,而诸公横见推逼,不容自裁,忍死以理国事,岂其心哉!顾德弗类,实难称塞。出令之初,有司乃以圣旨行下,载循昧陋,殊震危衷,夫圣,孔子不居,则予岂敢,自今与三省枢密院议定处分及内外官司面陈得旨事称面旨,内廷及批出文字称中旨,遣官传谕所司称宣旨。洪惟非常之变,适遭会于斯时,尚冀有永之国,讫敉宁于区夏,庶几多士,共识此怀。’”《靖康野录》云:“邦昌内批称中旨,命于外曰命旨”,与此不同,盖传闻之误,今不取

工部侍郎何昌言请更名善言,避邦昌名也,其从弟通直郎昌辰亦请于吏部,更名知言,时奉直大夫致仕徐俯居城中,买一婢子名之曰昌奴,遇朝士至,即呼前驱使之 。

是日,兵马副元帅宗泽与金人战于韦城县,败之。金人既为权邦彦所却,泽因约知深州直秘阁姚鹏同进兵,鹏未至,泽自引所部至卫南。候骑报敌垒近,宜少避,泽曰:“将孤兵寡,不深入重地,无以取胜。”泽挥戈直前,亲冒矢石,与战,败之。敌益济师,官军不利,将士伤重者什二,先锋将果州刺史王孝忠战死,士卒知退无所恃,人人争奋,敌大败,斩首数千级,遂得韦城县。敌欲夜袭泽,泽知之,日暮移军南华,敌果夜至,得空壁,大惊,自是不复出。泽在军中与士卒同甘苦,故人乐为用。 汪伯彦《中兴日历》云:“三月辛巳,开德府宗泽申:‘金人十日自卫南前来侵犯,乞应援。’十六日丙午,宗泽申:‘金人十日巳午间近护城堤,统制官孔彦威交兵,申酉间杀退。十一日辰巳间,再向前来,本军差权邦彦下官兵并力杀退,当夜三更拔寨遁去。奉王旨行下,不得追袭,恐落奸便。’十九日己酉,据副元帅宗泽下败兵五人前来称:‘宗元帅十二日领兵追袭,待径入京城下解围,当日到卫南,逢伏兵,杀退,东趣南华县,兵败,宗元帅易衣裳随败兵夜走奔北。’续据泽申,如败兵所说外,‘见于雷泽县招集溃兵,乞给器械。’泽先造战车一百五十辆,大而难运,推驾者苦之,一旦遇敌,仓卒皆委而走,金人以战车尽载泽军实而归,王闻之曰:‘吾见泽战车大不适用,徒费工料,泽不听,今果资敌矣。’初刘浩创造战车五辆,试之,不可用,军中阙衲袄,乃提军见泽,为车阵图以献,泽喜问所阙,浩既得衲袄,不告而还,泽遂以浩所图,妄称见造成车一百五十辆,已募到民兵一万五千人,谋复真定,朝廷壮之,除秘阁修撰、河北民兵总管,其实无一人一车也,方且图之耳,逮帅府遣往开德,乃旋用浩车制创造,而终于败。”耿延禧《中兴记》云:“宗泽、权邦彦自南华入,遇敌骑卒至,西将王孝忠死,泽、邦彦更士卒白布衫草履,夜走姚鹏军,所制战车五百辆,使民兵御之,民兵弃车走,为敌所得,以载城下所获金银归。后建炎初,河北寇皆泽麾下溃卒也。”按伯彦、延禧与泽议论不同,词多毁泽,又二人所进书皆出于泽死之后,恐未足信,今以《钦宗实录》及泽《遗事》参修。战车事,今年九月己巳注可考

先是知博州孙振以军民之兵二千人至冠氏县【案博州有冠氏县,原本“冠”误“寇”,今校改】,王命屯濮州,受泽节制 去年十二月己丑 ,至是闻泽与敌战,其亲兵皆惧,且怀乡土,乃杀振,分取军实,散而北归。振,傅父也。 耿延禧《中兴记》云振坠马死,今从汪伯彦《中兴日历》,俟考

癸卯

吕好问权领门下省职事,好问虽系新衔,仍莅旧职。

太学博士朱震致仕。震,邵武人也。

元帅府寮属闻金人立张邦昌,欲奉王至宿州驻军,谋渡江,左先锋辎重至山口镇,三军籍籍,谓:‘不返京师而迂路何也?’王闻其语,遂罢行。 《钦宗实录》以宿州之行为黄潜善建议。按《中兴日历》,罢行在三月十三日癸卯,此时潜善在兴仁,三月二十七日丁巳,潜善乃至济州,《实录》误也,盖耿延禧《中兴记》初不深考,附此事于潜善至济州之后,而史臣遂因之。是时耿南仲、汪伯彦在济州,未知的是何人建此议?今但云帅府寮属,俟考

宗泽自南华遣兵过大沟河袭金人,败之。

甲辰

金人遣高庆裔入内藏库,又命归德军节度使王汭与庆裔偕来。汭,燕人也。是日,领门下省吕好问以私财即永庆院启建圣寿节道场,庆裔适入城,众皆恐惧,好问独不顾 《实录》:“甲辰,金人入内藏库”,而无其名,《三国谋谟录》:“是日庆裔等入城”,而无其事,今参取修入。王汭所领节度,《要盟录》二帅再问罪书中有之

邦昌以书至军前,论根括金银事,书曰:“比以冒膺缛礼,愿展谢悰,虽沥贡于忱辞,终未亲于台表,退增感悚,岂易敷陈。载惟草昧之初,实轸阽危之虑,民志未定,故未可以得其心,事绪实繁,念将何以息其动。前朝昨奉台令,取索金银表假,以充犒军,伏自入城以来,讲究民间虚实,乃闻罄竭,悉以倾输,嗣位之初,朝夕祗畏,戒谕官吏,罔敢弗虔,仰荷大恩,敢不论报,虽割肌体,岂足能酬。然念斯民困毙巳甚,当围城窘急之久,有比屋饿莩之多,欲抚养则无资以厚其生,欲赈给则乏粮以续其命,而催科正急,刎缢相寻,若阅日稍淹,则所存无几。非仁何以守位,非民何以守邦,坐观转壑之忧,不啻履冰之惧,与其跼天蹐地,莫救于黎元,孰若归命投诚,仰祈于大造,伏望察其恳迫,赐以矜容,特宽冒昧之诛,诞布蠲除之惠,则终始之德,遂全亿众于死亡,报称之心,敢惮一身之糜溃,期于没齿,以答隆恩。”又乞往谢二帅 大楚皇帝张邦昌谨致书于国相元帅、皇子元帅:今月七日,伏奉皇帝圣旨,特降枢臣,俯加封册,退省庸陋之资,何以对扬休命,前此固尝死避,终不获辞。载惟选授之初,尽出荐扬之赐,寻因还使,附致感悰,愿亟拜于光仪,庶少伸于谢礼,未闻台令,殊震危衷,遂遣从官,具敷勤恳,重蒙开谕,仰识眷存,然而淹日未前,抚躬无措,恐有失于稽缓,实深积于兢惶,伏望恩慈,早容趋诣,俟承报示,径伏军门,拳拳之诚,并留面叙,不宣,谨白。

鄜延经略使张深引军次鲁山县,时西道都总管王襄亦在焉,襄议与深合军,深以襄所统皆乌合,不从,乃趋颍昌而去。

乙巳

邦昌诣青城谢二帅,既至,迎接殿下,揖而升,致宾主之礼,酒三行,邦昌请不毁赵氏陵庙、罢括金银、存留楼橹、借东都三年、乞班师、降号称帝、借金银犒赏,凡七事,敌皆许之。

丙午

邦昌下令不御殿,不受朝,引对百官于延康殿小轩 《吕好问家传》云:“或劝邦昌坐紫宸、垂拱二殿,好问曰:‘不可!’邦昌矍然而止。”按《实录》初无进说者,更俟考详 与执政侍从以上坐议,言必称名,饮膳起居不用天子礼,遇金人至,则遽易服,邦昌虽僣立,其处大内多不敢当至尊之仪。有华国靖恭夫人李氏者,数以果实奉邦昌,邦昌亦厚答之,一夕邦昌微有酒,李氏拥之曰:“大家事已至此,尚何言?”即衣之赭色半臂,益之以酒,掖邦昌入福宁殿,使其育女陈氏侍寝,其后因邦昌之姊入宫,乃留其从者而易陈氏以归 王明清《挥麈后录》云:“道君在端邸有妾彭氏,稍惠黠,上怜之,以小故出为都人聂氏妇,上即位,颇思焉,复召入禁中,恩幸一时举无与比,父党夫族颇招权赂金钱,士大夫亦有登其门而进者。二圣北狩,彭氏以无名位,独得留,一夕邦昌有酒,彭氏衣以赭色半臂掖之入福宁殿,使宫人之有色者侍寝,邦昌既醒,急解其衣,起就它室,固已无及矣,其后邦昌得罪者以此。”按史及李纲《建炎进退志》所书乃李氏,事首尾甚详,明清所云,疑姓氏或误,姑附着此。今年七月丙辰行遣 。王时雍每日白事,屡以陛下呼之,邦昌叱之乃退。

徽猷阁直学士知淮宁府赵子嵩闻张邦昌僣立,即以状白王,乞遣师要击河上,迎请两宫,问罪僣逆,且言:国之存亡在此一举,若有献议拥兵南渡者,似未可听。大王麾下皆西北人,孰肯渡江?渡江之后,中原岂可复收,莫如自近举兵要击,此为上策。”子嵩,燕懿王后,淄恭宪王世雄孙也。 燕王生英国公惟忠,惟忠生韩国公从霭,从霭生世雄,世雄生赠通奉大夫令郯,令郯生子嵩

丁未

邦昌下令曰:“嗣位之初,宜广推恩霈,今四方道路未通,致赦宥未能宣布,缘京城围闭日久,下项事可以先次施行:应罪人常赦所不原者,并与释放。文武臣僚皆迁官。特奏名三举以上及府监诸州解首,并与推恩。厢禁军依例犒设。应见行法令典章、百司事任职务,一切依旧,内有于民不便者,台省寺监条具以闻,仍许诸色诣鼓院奏陈,当议参详更定,以从民欲。” 邦昌伪赦全文云:“三月十七日,三省枢密院同奉面旨:嗣位之初,宜广推恩霈,今四方道路未通,致赦宥未能宣布,缘京城围闭日久,下项事可以先次施行:应罪人所犯无轻重,不以已未发觉常赦所不原者,并与释放。应文臣承务郎、武臣承信郎以上,并内臣及致仕官并与转官,在职选人循资校尉,比类施行,合磨勘者,仍并不隔磨勘。文武升朝官并禁军都虞候以上,父母妻未有官封者,并与封叙,亡殁未封赠者,并与封赠,已封赠者,更与封赠,祖父母在,愿回授者听。应禁军正副指挥使已上,各特与儿男下班祗应一名。应承务郎以上,服绿绯及十五年,不以赃私罪,并与改转服色。开封府国学及别试所去年秋试得解举首,特与推恩,馀并以今年八月锁院省试应合特奏名人,并与免试,内曾经六举以上到省人,与补登仕郎,五举人与补京府助教,四举上州文学,三举下州文学,两举诸州助教,锡庆院试中在学不系在学生,免廷试推恩人,诸路解到武艺合格人等,并照原降指挥分等,参酌推恩。应命官除名、追降官资,及勒停、终身不齿、放归田里人等及永不收叙人,并与叙元官,落职人与复旧职,令刑部检举奏闻。应停降诸色人等未曾叙用者,并与特叙元职名。其永不收叙人,依此以次迁补,候有阙收补。应配军,因围闭未出京人,候开门日,配沙门岛,并配邻州,见分配在京重役处者,仰刑部疾速具元犯取旨,放令逐便。应逃亡军人及溃散人兵,除依累降指挥招集出首外,虑有未出首人,可特展一月首身,其存恤等事,并依巳降指挥。应系官司欠负,不以名色贯伯,并行蠲免,其私债元无利息者,限一年外,许理索。诸军缘借请之类,见克请受者,并特与除放。耆老并赐粟帛,令户部支给价钱。官私房钱,不以贯伯,并放三月。出籴米麦杂豆以济贫民,虽巳降指挥减价,尚虑民间不易,可令更与减价出籴,仍约束逐场人民拥并,仰户部踏逐。应有系官木植及空闲屋舍,添置卖场,以济细民,无致阻滞。掩骼,王政所先,当草昧围城之中,不忍视其横逆,应亡殁贫民,仰开封府量给官钱,充葬送之费。应细民疾病贫乏无药者,令开封府疾速措置,差官分定坊巷,就门俵散官药。诸军疾病合给官药,缘多事之际,给散不时,仰马军司体度,速支官钱,广行合药俵散。其诸军差发到军兵保甲等有疾病者,令所辖官司依在京军营法医治。应伎术人等并家属取赴军前,所抛下财产,其有分人,许经开封府自陈,验实给付。应寺院宫观有隔下发放等恩泽,各令自陈所属保明,申礼部,限三日给降度牒。应特旨还俗僧道,特与依旧为僧道,令开封府给公据。应禁宫观寺尼女冠,令所属取问,愿归俗者,听从便。应见行法令典章、百司事务职任,一切并依旧,内有于民不便者,台省寺监条具以闻,仍许诸色人经鼓院奏陈,当议参详更定,以从民欲。牒,奉敕如前,宜榜河南晓示,各令知悉。牒至,准敕,故牒。”初金人欲令邦昌肆赦,吕好问曰:“赦书日行五百里,今四郊皆敌,相公尚谁赦邪?”遂先赦城中。

延康殿学士李回辞权右丞,改权礼部尚书。 《伪楚录》:“戊申,徐秉哲权领枢密院,李回权领中书省,吴幵权同领尚书省。”按史,邦昌访寻大元帅伪尚书省札子,李回押字而吴幵无之,恐录误也

己酉

邦昌遣权国子监祭酒董逌抚谕太学诸生。

陕西宣抚使前军统制官翟兴袭西京,斩敌所命西京留守直龙图阁高世由、大金随军转运使右文殿修撰张友极。兴,伊阳人,习知地利,范致虚既败去,兴闲世由之怠,出其不意,与族弟进提步卒数百,卷甲夜趋,潜入洛阳,擒世由斩之。友极前为河东转运使,世由知泽州,金人再入,以城降,因为虏用 事见去年十二月戊寅 ,至是就戮。

金人陷复州。

庚戌

尚书吏部侍郎谢克家、户部侍郎邵溥,并权本部尚书 《实录》溥权户部在此月丁酉,按户书先差胡直孺,直孺辞,乃改命溥,若系之丁酉,则不应并差二员,《实录》恐误,今从《伪楚录》 。克家出而不治事,左司员外郎王琮权吏部侍郎。邦昌所除拜皆令吏部赐告身,不书年,但系日月 邦昌伪命出告,不见于史,《光尧会要》载阁门宣赞舍人宋源陈乞转官旧告,系三月二十日下,庚戌,二十日也,故因除吏部长贰,附见。克家不治,事据《实录》所云,然宋源迁官,系尚书右选所行,是时吏书王时雍、莫俦在都堂,若克家果不治事,未知复是何人书告?此事当考 。是时邦昌虽不改元,而百司行移必去年号,独吕好问所行文书称靖康二年。

辛亥

金人以孛堇明珠为河北路统军,屯浚,阿里为河东路统军,屯河阳,诸军有不服,并令处斩。初金人欲留兵为邦昌卫,邦昌辞之,吕好问谓高庆裔曰:“南北异道,恐北人不习南朝法令,或致惊扰,奈何?”庆裔曰:留一孛堇在此节制可也。”好问曰:孛堇贵人,南方暑热,即有病恙,则南朝负罪益深。”庆裔然之 此据秦湛《回天录》 ,于是命二人分屯两河,以为邦昌声援。

壬子

权户部尚书邵溥兼提举京城所,都水使者陈求道依旧职。

癸丑

渊圣皇帝以手札付徐秉哲曰:“祖宗创业几二百年矣,宗庙社稷一朝倾危,父子宗族不能自保,皆因诸公相误,追念痛心,悔恨何及!见已治行。阙少厨中所用什物,烦于左藏库支三千缗,收买津发,非晚成行,勉事新君,无念旧主。某上徐尹。”士庶传闻,血泪迸路 手札以《实录》及丁特起《泣血录》等书参修。《实录》云:“上三以亲札付王时雍、徐秉哲”,《泣血录》云:“手札末云‘前宋赵某上王徐二公’”,而臣家藏围城中人手记,则但云“某上徐尹”,盖秉哲本尹开封故也。夏少曾《佥言》《靖康小录》皆载上批,但语小异耳。少曾所记又云:“秉哲得之而泣”,恐未必然,今不取

邦昌命应文武官被旨权摄职事者,令尚书省出札子,请给恩数,依正官法,非被旨兼旧职者,并罢。

尚书左丞冯澥、签书枢密院事曹辅、侍卫马军副都指挥使郭仲荀等归自金营。时邦昌遗金书曰:“比膺诏册,获抚邦封,载惟草创之初,方赖臣工之助。窃以左丞冯澥,国之老成;管军郭仲荀,众推忠谨。此外臣寮等,或因扈从前帝,或因差充在军,如非台意欲留之人,乞示慈恩,遣还之命。”左副元帅宗维许之。澥、仲荀归,辅与谭世𪟝、孙觌、汪藻、秘书著作佐郎沈晦、鸿胪寺主簿邓肃,亦因得归。觌在乌凌阿色哷美帐中,未与遣,有小卒教觌以姓名属高庆裔,庆裔乃释之。晦,文通孙 文通,钱塘人,治平中翰林学士,名犯太上嫌名 ,旧从肃王出质。肃,沙县人也。辅入城,遂卧家不出。

初太常少卿刘观在围城中,与少卿兼权起居舍人汪藻谋,夜以栗木更刻祖宗诸后神主二十四,而取九庙神主、累朝册宝、金钟玉磬悉埋之太庙中。观,眉山人也。 此事不得其日,据观《行状》在今春,而藻正月十日已从驾出城,恐是观因敌入景灵宫取神御物而有此谋,故附藻入城之后,或可移附正月己亥渊圣临出城时

是日,罢括金银。时邦昌致书二帅恳其事,其书曰:“邦昌闻之先圣云:‘何以守位?曰仁;何以理财?曰义。’人君之于天下,惟以百姓为本,百姓之不存,则社稷无以固其重,人君不能保其尊,又况创业造始之君,惟务施德布惠,收天下之心,然后作为事业,固其根本,由汉唐以来,率由此道,后世子孙,终必赖之,皆百代不易之理也。邦昌材质庸缪,道义无闻,仰荷大金皇帝天造洪恩,遽令军民官吏推戴,册命畀以南土,使主斯民,以为屏翰,以事大国,方夙夜祗惧,无以报称,思临士民,坐视困苦,莫之拯救,痛伤肺肝,殒身无门。见今京都百姓,自来前皇帝朝,已根括金银数次,虽有藏匿,官吏搜索悉皆罄尽,今又蒙元帅科降,数目浩大,难以充足,虽军前遣人搜检,亦无所得,百姓嗷嗷,忧疾饿死者,日以万计,复惧根括金银数不能足,重念大金皇帝以邦昌主斯民,而从政之初,民心离散,怨谤交兴,邦昌恐以此主国,必致倾仆。惟元帅慈恩洪溥,智烛高明,曲照物情,俯加矜恤,止绝再降金银数目,庶使亿兆生灵,保全性命,不陷顚危。邦昌所图,窃冀其安,仰副大金皇帝建立屏藩之德,邦昌不任哀恳惶惧之至。”金报曰:“自来所取金帛,皆系犒赏军兵之所急用,虽不能足数,亦且期大半,今楚国肇造,本固则安,虑因根括之急,重困斯民,已议捐止。”邦昌令尚书省榜谕。

甲寅

从事郎胡杞为宣教郎权司农寺丞 此必有故.当考 。尚书考功员外郎虞谟致仕。

温州观察使四壁都巡检使范琼为京城内都巡检使;带御器械郑建雄、枢密副都承旨王𤫉为四壁都巡检使。𤫉,成纪人也。

西安义兵溃散无所归,与其徒去为盗,掠汝颍间,鄜延经略使张深招降之。

乙卯

邦昌致书左副元帅宗维,欲乘大军未退,修城池以备寇,宗维许焉。

延康殿学士权礼部尚书李回乞罢权尚书,以秘殿旧班暂领省事,乃以回为资政殿学士,领尚书省事,位王时雍下。

尚书刑部郎中张卿材、太仆少卿陈冲,同干办总领起发懿亲宅物色,冲等至徐王府,日呼宫人饮酒歌笑,闻者愤之 按款在三月二十五日,故附此。八月戊午行遣

显谟阁待制提举醴泉观李熙靖卒。始邦昌以熙靖直学士院,熙靖拒之,因忧愤不食,疾且笃,谓友人曰:“百官何日再朝天乎?”泣数行下,至是卒。中兴,赠延康殿学士。

丙辰

王承制以集英殿修撰兵马副元帅宗泽为徽猷阁待制,赏韦城之功也。

江淮发运副使向子𬤇檄庐州,密切关防张邦昌家属。时邦昌之弟邦基通判庐州,奉其母以居,故邦昌之妻子咸在,至是遣人持敕书往问,道出亳州,子𬤇知之,即檄郡守直秘阁冯询、提举淮西香盐公事范冲,使拘之,以俟王命。询,京子 京,武昌人,元丰知枢密院事 。冲,祖禹子也。 祖禹,成都人,元祐翰林学士。汪伯彦《中兴日历》:“四月六日,元帅府勘会张邦昌家属在淮东寄居,札发运判官向子𬤇行下所属州县,严为防守。”在此后八日,盖据子𬤇申到,今不别出

丁巳

金右副元帅宗杰退师,道君太上皇帝北迁,自滑州路进,后妃诸王以下皆从,惟建安郡王楧先薨于青城 此据靖《康皇族数》 。景王杞自出郊,日侍上皇,衣不解带,食不肉味,比行,须发尽白 此据曹勋《北狩闻见录》。时金人以牛车数百乘,奉诸王以下,自过滑州,即行生路,至真定,乃入城云 曹勋《北狩闻见录》:“徽宗北狩日,乘平日宫人所乘牛车,牛五头,次显肃皇后,次厨傅及本殿一行内人车仗,次诸王、帝姬、妃嫔阁分内人,不限次叙,车计八百六十馀辆。自过河,经浚州城外,敌骑约拦,百姓不得看,惟卖食物数人近前,勋以银二两许博易饮食,卖人知是徽宗,即尽以炊饼藕食之类上进,反银而去。自过此州,即行生路,步入砍窠木,骑军戟枝梢,水即填以草柴,路深则叠以甬道,跋涉荒野,旬日不见屋宇,夜泊荆榛及桑林间,虽雨亦进,河北泥深没胫,车牛皆屡坏屡死,坏不容补,死即脔其肉而去,又行稍缓则落后车马,从而剿除,至暮下程,悉以车前辕内向,绕三四匝如射帖,徽宗居其中,又砍枝梢缭以为鹿角,持兵备外,严于出入,旋凿井及打柴草,分给造饭,然近水处终不肯住坐,一行苦乏水造饭,大半委顿,是后习知遇水处,则逐车房院内人各下车取水负薪而从,遂得趁明造饭,饭罢支散路粮,徽宗皇帝破一羊、粟一㪷,诸王帝姬及阁分,或四位破一羊,或六位破一羊,米则计人日给二升。皇太后、皇后别有馆伴二人,早暮必来瞻见圣容而退,如未见,湏候见乃退,馀房院无馆伴。至真定府,方入城歇泊二日,尽换牛乃行,缘自京至真定府,牛多无草,又以疲瘁死者,十有四五,至是改换。自过真定,近中山府,行少缓,日亦行五六十里。”沈良《靖康遗录》云:“二帝之行也,分为四处,上皇与景、肃诸王,上与燕、越二王及皇太子,大长帝姬从郑皇后,帝姬诸王从朱皇后,诸驸马别为一处,以铁骑驱拥而去。”按史及诸家所记,祁王从渊圣,燕越王从上皇,大长帝姬不在北迁之数,良《录》误也 。邦昌法驾缟素,率百官诣五岳观遥辞二帝,邦昌恸哭,百官军民皆哭,有号绝不能起者。信王榛至庆源,亡去,变姓名,匿真定境中。

是日,高阳关路安抚使黄潜善自兴仁至济州。初,潜善在兴仁募南华县小吏李宗至京师诇事,为逻者所获,捕以见权领尚书省王时雍 《实录》以时雍为权领三省,盖承耿延禧所记之误 ,宗具言遣来状,时雍以邦昌事告之,且补宗承信郎,不受 《实录》作补修武郎,恐误,今从汪伯彦《日历》、耿延禧《中兴记》 ,乞归报,时雍纵之。宗得都城所印卖邦昌僣号文、金人伪诏、邦昌伪赦文以归 《钦宗实录》云宗得邦昌伪号文、金人伪诏、邦昌伪赦及迎立太后书各一纸,按宗以三月丁巳至济州,而邦昌四月丁亥始册太后,宗自出京至兴仁府,又自兴仁禀命而后来济州,必经涉旬馀,则其离京师必在三月半间,安得有此书也。盖汪伯彦、耿延禧误记,而史官又因之 。转运使黄潜厚闻之,入见王,哽咽不能语,王问之,潜厚曰:“二圣已去,张邦昌僣立。”王闻之痛切,即与潜厚同见耿南仲,召潜善还济州,幕府请以都统制杨维忠代领其众,维忠辞,汪伯彦言潜善所部统领官知广信军张换有将材,乃命换节制兴仁府广济军军马。换,陕西人也。潜善持李宗书见王 耿延禧《中兴记》云:“王时雍所以告李宗,使语潜善者,人莫得尽闻也,潜善至曹州,引宗见上,高世则欲与宗屏人语,潜善随之,潜善又引宗至臣南仲麟嘉堂,臣延禧呼李宗语,潜善亦随之,潜善退,李宗后失所在,或云为潜善所杀,故或谓潜善得王时雍书,不知何等语,惧李宗以告人耳。”按《日历》,绍兴中赵鼎尝以此事奏陈,上曰:“不然,当时措置皆是潜善,李宗见存,自可问也。”然则宗未尝死,特延禧怨潜善当国,斥己而诬之,今不取 ,王读之涕泣。

戊午

王以集英殿修撰兵马副元帅汪伯彦为显谟阁待制,充元帅,复潜善徽猷阁待制,充副元帅。 汪伯彦《中兴日历》:“潜善自河间初来,已带待制。”误也,按潜善是时夺职未复,今始还之,当以《实录》为正 。参议官龙图阁直学士耿延禧为枢密直学士,徽猷阁待制董耘为徽猷阁直学士,亲卫大夫明州观察使高世则为遥郡承宣使,随军转运使中大夫梁扬祖为集英殿修撰 《中兴日历》扬祖前衔,系带直徽猷阁,今从《实录》,随军应副直显谟阁黄潜厚升直龙图阁,干办公事直秘阁王起之升直龙图阁,朝请大夫杨渊、朝请郎秦百祥,并直秘阁。世则不受,潜厚谢王讫,以与扬祖并为漕臣而汪伯彦除已职独异,不肯用新衔 《中兴日历》潜厚自小龙除秘撰,亦误,今从实录及《中兴记》

邦昌遗金书曰:“孙傅、张叔夜、秦桧,缘请存于赵氏,遂留寘于军中,既知徇义于前朝,必能尽心于今日,宜蒙宽宥,使遂旋归。”不许。 邦昌书云:“比沥恳诚,仰干恩造,丐旧臣之复职,蒙英亮而遣还,已荷隆施,尚馀至悃。伏念抚封之始,尤先尽节之褒,庶靖国人,以彰名教。孙傅、张叔夜、秦桧,缘请存于赵氏,遂留寘于军中,既知徇义于前朝,必能悉心于今日。恭惟上国方愼宏图,以忠孝而励群臣,以信义而开鸿业,宜蒙宽贷,使获旋归,式昭全度之仁,垂副愚衷之愿。其如虔叩,曷究敷宣。”金人答书云:“早承懿谕,愿还旧臣,以谓‘冯澥国之老成,郭仲荀众推忠谨,此外臣寮,如非欲留之人,乞下遣还之令’,其已旋归者,系裨赞时政,或有未还者,俱是欲留,仰冀照知,无烦理会。”

遣资政殿学士提举醴泉观路允迪、中书舍人张澂还京师。允迪,宋城人,靖康初以签书枢密院事,使左副元帅宗维军,言割地 允迪以元年二月丙午出使,未见罢 ,时为所拘,至是得释。

金人遣萧庆来,议以陕西沿边城寨画界与西夏,邦昌遣权吏部侍郎王琮往谢,且辞之,金不许。金又遗邦昌书,言:“地有分割,民有凋毙,特免岁贡钱一百万缗、银帛二十万匹两,每岁只议纳三十万匹两,银帛各半。” 邦昌书云:“比驰柔翰,冒贡忱诚,冀还文武之官,庶裨中外之任。载惟僣率,深负兢惶,岂意台慈,曲垂鉴照,冯澥、郭仲荀二员既蒙矜允,曹辅、谭世𪟝以下,悉已获归,仰荷隆恩,实出望外。至于亲加训诫,俾虔臣节之修,俯念孤危,允赖臣工之助,以至金帛犒赏之数,实军前急用之资,蒙深轸于疲羸,遂获纾于根括,兴言肇造之本,赐以安固之图,岂惟亿姓之生灵,尽归元造,兹为万世之大惠,曷报鸿私。罄笔舌以难周,铭肝心而莫致,今差吏部侍郎王琮恭诣帐前伸谢,仰惟英聪,俯见卑悃。”金人书云:“会验宋时除依辽国旧例,岁纳银绢五十万匹两、钱一百万贯,初以代燕地所出,今若依旧例输纳,且念地有分割,民有凋毙,特免钱一百万贯,减放银绢二十万匹两,只议纳三十万匹两,银绢各半,其数依旧例交割。

秘书省著作郎沈晦,以所假官,真拜给事中。

己未

金兵下城尽绝,我兵分四壁屯守,邦昌诣敌营辞,服赭袍,张红盖,王时雍、徐秉哲、吴幵、莫俦从,所过起居并如仪。二帅见邦昌请还孙傅等书,大怒曰:“取三人者,岂非欲讲前日事邪!”遂面诘再三,且云:“今若纵兵非无名,然亦驻兵不远,当观衅而动。”邦昌惧,不能对,及午还宫。

初,孙觌既归,金人以觌初不与遣,复追还之,觌即舍旁从刑部郎中张卿材自匿,又间行诣权刑部侍郎朱宗,越七日,金使坐都堂趣还甚急,而卿材从开封吏卒至门,宗以计缓之,翌日,敌引去,觌乃得免。

元帅府斩阁门祗候侯章。初命章监丁顺军,章闻张邦昌僣立,自广信军驰至济州,言曰:“事已如此,诸公别无措置奈何?”且以言侵汪伯彦等,伯彦请于王,以章扇摇军情,斩以徇 汪伯彦《中兴日历》云:“侯章本出入张邦昌门下,至是以险语迫王,劝王急为渡江计,自具呈,擅作大元帅府京东等路干办公事入衔,与丁顺同共措置招收人兵,先计会案吏,插入熟事文字带押,王送伯彦面呈,伯彦言:‘章外则倡言扇摇军情,内则怀奸逼逐大王,聚兵作过,乞斩章以徇。’潜善、延禧、耘、世则皆愤疾曰:‘可斩!’王曰:‘且与送狱。’寻搜到丁顺所与章战袍、头巾及丁顺书简,遂斩之,人情大定。”耿延禧《中兴记》云:“侯章欲往京城下,道逢李宗,宗具以事告章,章走济州明言之,三军汹汹,云:‘事既如此而诸公别无措置,此皆细作耳。’侯章以先报事为功,助三军鼓倡,汪伯彦斩章以徇,人情大定。”二书所云,与《实录》不同,盖伯彦已诛章而诬之,延禧所云差近事实

宗泽自南华移屯临濮。

阁门宣赞舍人申彦臣自军前复还。先是有勤王兵至咸平县,敌人遣使来问,欲尽杀,为复要招安,可急将赦书来,邦昌遣彦臣赍手书往,金人以三千骑送至咸平以南七十里,不见我师而还。

初,有诏起京东土兵射士勤王,宿迁尉崔某以所部至沂州庄子城,有王嗣者,唱众为乱,遂纵掠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