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理大全书_(四库全书本)/卷55 中华文库
性理大全书 卷五十五 |
钦定四库全书
性理大全书卷五十五
学十三
史家
程子曰古者诸侯之国各有史记故其善恶皆见于后世自秦罢侯置守令则史亦从而废矣其后自非杰然有功徳者或记之循吏与夫凶忍残杀之极者以酷见传其馀则泯然无闻矣如汉唐之有天下皆数百年其间郡县之政可书者宜亦多矣然其见书者率才数十人使贤者之政不幸而无传其不肖者复幸而得葢其恶斯与古史之意异矣 司马迁为近古书中多有前人格言如作纪本尚书但其间有晓不得书意有错用却处李嘉仲问项籍作纪如何曰纪只是有天下方可作又问班固尝议迁之失如何曰后人议前人固甚易 史迁云天与善人伯夷善人非也此以私意度天道也必曰颜何为而天跖何为而寿指一人而较之非知天者也 君实修资治通鉴至唐事正叔问曰敢与太宗肃宗正篡名乎曰然又曰敢辨魏徵之罪乎曰何罪魏徵事皇太子太子死遂㤀戴天之仇而反事之此王法所当诛后世特以其后来立朝风节而掩其罪有善有恶安得相掩曰管仲不死子纠之难而事桓公孔子称其能不死曰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与征何异曰管仲之事与征异齐侯死公子皆出小白长而当立子纠少亦欲立管仲奉子纠奔鲁小白入齐既立仲纳子纠以抗小白以少犯长又所不当立义已不顺既而小白杀子纠管仲以所事言之则可死以义言之则未可死故春秋书齐小白入于齐以国系齐明当立也又书公伐齐纳纠纠去子明不当立也至齐人取子纠杀之此复系子者罪齐大夫既盟而杀之也与征之事全异 客有见伊川者凡案间无他书惟印行唐鉴一部曰近方见此书三代以后无此议论
涑水司马氏曰李延寿之书亦近世之佳史也虽于机祥诙嘲小事无所不载然叙事简径比于南北正史无烦冗芜秽之辞窃谓陈寿之后唯延寿可以亚之但恨延寿不作志使数代制度沿革皆没不见耳
和靖尹氏曰太史公不明理只是多闻如伯夷序传引盗跖是也若孔子虽颜子之夭只说不幸短命死则知盗跖乃罔之生也幸而免者也
元城刘氏问马永卿近读何书对曰读西汉到酷吏传曰班氏特恕杜张何也曰太史公时汤周之后未显至班氏独以为有子孙以赎父罪故入列传曰孟子云名之曰幽厉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改也而班氏固辄没其酷吏之名何也曰世之论者以谓二人皆有意太史公之意欲以教后世人臣之忠班氏之意欲以教后世人子之孝曰此固然也然班固于此极有深意张汤之后至后汉犹盛有恭侯纯者虽王莽时亦不失爵至建武中历位至大司空故班固不使入酷吏传以张纯之故也曰是时杜氏之绝已乆而亦不入酷吏传何也曰杜张一等人也若独令张汤入列传则世得以议已故并贷杜周此子产立公孙泄之义也永卿退而检左氏郑卿良霄字伯有既死为厉国人大惧子产以谓有所归乃不为厉乃立公孙泄良止以止之公孙泄子孔之子也良止良霄之子也郑杀子孔子孔虽不为厉故亦立之且伯有以罪死立后非义也恐惑民故立泄使若自以大义存诛绝之后不因其为厉也 新唐书叙事好简略其辞故其事多郁而不明此作史之弊也且文章岂有繁简也意必欲多则冗长而不足读必欲其简则僻涩令人不喜读假令新唐书载卓文君事不过止曰少尝窃卓氏以逃如此而已班固载此事乃近五百字读之不觉其繁也且文君之事亦何补于天下后世哉然作史之法不得不如是故可谓之文如风行水上出于自然也若不出于自然而有意于繁简则失之矣唐书进表云其事则増于前其文则省于旧且新唐书所以不及两汉文章者其病正在此两句也又反以为工何哉然新唐书史各有长短未易优劣也
朱子曰司马迁才髙识亦髙但粗率 太史公书疏爽班固书宻塞 或谓五帝纪所取多古文尚书及大戴礼为主为知所考信者然伏羲神农见易大传乃孔圣之言而八卦列于六经为万世文字之祖不知史迁何故乃独遗而不录遂使史记一书如人有身而无首此尚为知所考信耶 司马子长动以孔子为证不知是见得亦且是如此说所以吕伯恭发明得非细只恐子长不敢承领耳 史记亦疑当时不曾得删改脱藳髙祖纪记迎太公处称髙祖此様处甚多髙帝未崩安得髙祖之号汉书尽改之矣左传只有一处云陈桓公有宠于王 或谓史迁不可谓不知孔子然亦知孔子之粗耳历代世变即六国表序是其极致乃是俗人之论知孔子者固如是耶正朔服色乃当时论者所共言如贾生公孙臣新垣平之徒皆言之岂独迁也 问伯夷传得孔子而名益彰曰伯夷当初何尝指望孔子出来发挥他又问黄屋左纛朝以十月葬长陵此是大事所以书在后曰某尝谓史记恐是个未成底文字故记载无次序有疏阔不接续处如此等是也 伯夷传辨许由事固善然其论伯夷之心正与求仁得仁者相反其视苏氏之古史孰为能考信于孔子之言耶 或以史迁能贬卜式与桑𢎞羊为伍又能不与管仲李克为深知功利之为害不知六国表所谓世异变成功大议卑易行不必上古货值传讥长贫贱而好语仁义为可羞者又何谓耶 或谓迁言公孙𢎞以儒显为讥𢎞之不足为儒不知果有此意否彼固谓儒者博而寡要劳而少功是以其事难尽从然则彼所谓儒者其意果何如耶 班固作汉书不合要添改史记字行文亦有不识当时意思处如七国之反史记所载甚疏略却都是汉道理班固所载虽详便却不见此意思吕东莱甚不取班固如载文帝建储诏云楚王季父也春秋髙阅天下之义理多矣明于国家之大体吴王于朕兄也恵仁以好徳淮南王弟也秉徳以陪朕岂不为豫哉固遂节了吴王一段只于淮南王下添皆字云皆秉徳以陪朕葢陪字训贰以此言弟则可言兄可乎今史记中却载全文又曰屏山却云固作汉纪有学春秋之意其叙传云为春秋考纪又曰迁史所载皆是随所得者载入正如今人草藳如郦食其踞洗前面已载一段末后又载与前说不同葢是两处说已写入了又据所得写入一段耳 汉书有秀才做底文章有妇人做底文字亦有载当时狱辞者秀才文章便易晓当时文字多碎句难读尚书便有如此底周官只如今文字太齐整了 孔明治蜀不曽立史官陈寿检拾而为蜀志故甚略孔明极是子细者亦恐是当时经理王业之急有不暇及此 晋书皆为许敬宗胡写入小说又多改壊了东坡言孟嘉传陶渊明之自然今改云使然更有一二处〈一作此类甚多〉东坡此文亦不曽见包扬因问晋书说得晋人风流处好曰世说所载说得较好今皆改之矣载记所纪夷狄祖先之类特甚此恐其故臣追
记而过誉之 问班史通鉴二氏之学如何曰读其书自可见又曰温公不取孟子取扬子至谓王伯无异道夫王伯之不侔犹碔砆之于美玉故荀卿谓粹而王驳而伯孟子与齐梁之君力判其是非者以其有异也 史记功臣表与汉史功臣表其户数先后及姓名多有不同二史各有是非当以传实证之不当全以史记所传为非真也如淮阴为连敖典客汉史作票客颜师古谓其票疾而以賔客之礼礼之夫淮阴之亡以其不见礼于汉也萧何追之而荐于汉王始为大将若已以賔礼礼之淮阴何为而亡哉此则史记之所载为是三代表是其疏谬处无可疑者葢他说行不得若以为尧舜俱出黄帝是为同姓之人尧固不当以二女嫔于虞舜亦岂容受尧二女而安于同姓之无别又以为汤与王季同世由汤至纣凡十六传王季至武王才再世尔是文王以十五世之祖事十五世孙纣武王以十四世祖而伐之岂不甚谬戾耶通鉴先后之不同者却不必疑史家叙事或因时而记之或因事而见之田和迁康公通鉴载于安王十一年是因时而纪之也史记载于安王十六年是因事而见之也何疑之有只有伐燕一节史记以为湣王通鉴以为宣王史记却是考他源流来通鉴只是凭信孟子温公平生不喜孟子到此又却信之不知其意如何张敬夫说通鉴有未尽处似此一节亦是可疑 迁固之史大概只是计较利害范更低只主张做贼底后来他自做却败温公通鉴凡涉智数险诈底事往往不载却不见得当时风俗如陈平说髙祖间楚事亦不载上一段不若全载了可以见当时事情却于其下论乃佳佳又如亚夫得剧孟事通鉴亦节去意谓得剧孟不足道不知当时风俗事势剧孟辈亦系轻重如周休且能一夜得三万人只縁呉王败后各自散去其事无成温公于此事却不知不觉载之葢以周休名不甚显不若剧孟耳想温公平日尀耐剧孟不知温公为将设遇此人奈得他何否又如论唐太宗事亦殊未是吕氏大事记周赧后添系秦亦未当当如记楚汉事并书之项籍死后方可専书汉也 通鉴文字有自改易者仍皆不用汉书上古字皆以今字代之南北史除了通鉴所取者其馀只是一部好笑底小说 胡明仲看节通鉴文定问当是温公节否明仲云豫让好处是不以死生二其心故简子云真义士也今节去之是无见识必非温公节也 通鉴例毎一年或数次改年号者只取后一号故石晋冬始篡而以此年系之曽问吕丈吕丈曰到此亦湏悔然多了不能改得某只以甲子系年下面注所改年号 或谓温公旧例年号皆以后改者为正此殊未安如汉建安二十五年之初汉尚未亡今便作魏黄初元年夺汉太速与魏太遽大非春秋存陈之意恐不可以为法此类尚一二条不知前贤之意果何如尔 问温公论才徳如何曰他便専把朴者为徳殊不知聪明果敢正直中和亦是才亦是徳 才有好底有不好底徳有好底有不好底徳者得之于己才者能有所为如温公所言才是不好底既才是不好底又言才徳兼全谓之圣人则圣人一半是不好底温公之言多说得偏谓之不是则不可 问温公言聪察强毅之谓才聪明恐只是才不是徳曰温公之言便是有病尧舜皆曰聪明又曰钦明又曰文明岂可只谓之才如今人不聪明更将何者唤作徳也 问温公以正直中和为徳聪明强毅为才曰皆是徳也圣人以仁智勇为徳聪察便是智强毅便是勇 问诸儒才徳之说曰合下语自不同如说才难湏是那有徳底才髙阳氏才子八人这湏是有徳而有才底若是将才对徳说则如周公之才之美様便有是才更要徳这个合下说得自不同又问智伯五贤曰如说射御足力之类也可谓之才 通鉴告奸者与斩敌首同赏不告奸者与降敌同罚史记商君议更法首便有斩敌首降敌两条赏罚后面方有此两句比类之法其实秦人上战功故以此二条为更法之首温公却节去之只存后两句比类之法遂使读之者不见来历温公修书凡与己意不合者即节去之不知他人之意不如此通鉴此类多矣 问温公通鉴不信四皓辅太子事谓只是叔孙通諌得行意谓子房如此则是胁其父曰子房平生之术只是如此唐太宗从諌亦只是识利害非诚实髙祖只是识事机明利害故见四人者辅太子便知是得人心可以为之矣叔孙通嫡庶之说如何动得他又谓髙祖平生立大功业过人只是不杀人温公乃谓髙祖杀四人甚异〈事见考异〉其后一处所在又却载四人又不信剧孟事意谓剧孟何以为轻重然又载周休其人极无行自请于吴去呼召得数万人助吴如子房剧孟皆温公好恶所在然著其事而立论以明之可也岂可以有无其事为褒贬温公此様处议论极纯因论章惇言温公义理不透曰温公大处占得多章小㸃何足以知大处 胡致堂云通鉴久未成书或言温公利餐钱故迟迟温公遂急结末了故唐五代多繁冗〈见管见后唐庄宗六月甲午条下〉○温公之言如桑麻谷粟且如稽古录极好看常思量教太子诸王恐通鉴难看且看一部稽古录人家子弟若先看得此便是一部古今在肚里了 稽古录有不备者当以通鉴补之温公作此书想在忙里做成原无义例 稽古录一书可备讲筵官僚进读小儿读六经了令接续读去亦好末后一表其言如蓍龟一一皆验宋莒公历年通谱与此书相似但不如温公之有法也 唐鉴欠处多看底辨得出时好唐鉴多说得散开无收杀如姚崇论择十道使患未得人他自说得意好不知范氏何故却贬其说 或谓史赞唐太宗止言其功烈之盛至于功徳兼隆则伤夫自古未之有曰恐不然史臣正赞其功徳之美无贬他意其意亦谓除隋之乱是功致治之美是徳自道学不明故言功徳者如此分别以圣门言之则此两事不过是功未可谓之徳 范唐鉴首一段専是论太宗本原然亦未尽太宗后来做处尽好只为本领不是与三代便别问欧阳以除隋之乱比迹汤武致治之美庶㡬成康赞之无乃太过曰只为欧公一辈人寻常亦不曽理㑹本领处故其言如此 范氏以武王释箕子封比干事比太宗诛髙徳儒此亦据他眼前好处恁地比并也未论到他本原处似此様且寛看若一一责以全则后世之君不复有一事可言 范唐鉴第一段论守臣节处不圆要做一书补之不曽做得范此文草草之甚其人资质浑厚说得都如此平正只是疏多不入理终守臣节处于此亦湏有些处置岂可便如此休了如此议论岂不为英雄所笑 唐鉴白马之祸欧公论不及此 唐鉴意正有疏处孙之翰唐论精练说利害如身处亲历之但理不及唐鉴耳 吕伯恭晩年谓人曰孙之翰唐论胜唐鉴要之也是切于事情只是大纲却不正了唐鉴也有缓而不精确处如言租庸调及杨炎二税之法说得都无收杀只云在于得人不在乎法有这般茍且处审如是则古之圣贤徒法云尔他也是见熙宁间详于制度故有激而言要之只那有激便不平正 五代旧史温公通鉴用之欧公葢以此作文因有失实处如宦者张居翰当时但言缓取一日则一日固二日则二日固欧公直将作大忠说得太好了 致堂管见方是议论唐鉴议论弱又有不相应处前面说一项事末又说别处去 子由古史舜纪所论三事其一许由者是已然当全载史迁本语以该卞随务光之流不当但斥一许由而已也然太史公又言箕山之上有许由则又明其实有是人亦当世之髙士但无尧让之事耳此其曲折之意苏子亦有所未及也其一瞽象杀舜葢不知其有无今但当知舜之负罪引慝号泣怨慕象忧亦忧象喜亦喜与夫小杖则受大杖则走父母欲使之未尝不在侧欲求杀之则不可得而已尔不必深辨瞽象杀舜之有无也其一舜禹避丹朱商均而天下归之则苏子虑其避之足以致天下之逆至益避启而天下归启则苏子又讥其避之为不度而无耻于是凡孟子史迁之所传者皆以为诞妄而不之信今固未暇质其有无然苏子之所以为说者类皆以世俗不诚之心度圣贤则不可以不之辨也圣贤之心淡然无欲岂有取天下之意哉顾辞让之发则有根于所性而不能已者茍非所据则虽卮酒豆肉犹知避之况乎秉权据重而天下有归已之势则亦安能无所惕然于中而不逺引以避之哉避之而彼不吾释则不获已而受之何病于逆避之而幸其见舎则固得吾本心之所欲而又何耻焉唯不避而强取之乃为逆偃然当之而彼不吾归乃可耻耳如苏子之言则是凡世之为辞让者皆阴欲取之而阳为逊避是以其言反于事实至于如此则不自知其非也舜禹之事世固不以为疑今不复论至益之事则亦有不能无惑于其说者殊不知若太甲贤而伊尹告归成王冠而周公还政宣王有志而共和罢此类多矣当行而行当止而止而又何耻焉苏子葢贤共和而尚何疑于益哉若曰受人之寄则当遂有之而不可归归之则为不度而无耻则是王莽曺操司马懿父子之心而杨坚夫妇所谓骑虎之势也乃欲以是而语圣贤之事其亦误矣 古史言马迁浅陋而不学疏略而轻信此二句最中马迁之失吕伯恭极恶之古史序云古之帝王其必为善如火之必热水之必寒其不为不善如驺虞之不杀窃脂之不穀此语最好某尝问伯恭此岂马迁所能及然子由此语虽好又自有病处如云帝王之道以无为为宗之类他只说得个头势大下面工夫又皆空踈亦犹马迁礼书云大哉礼乐之道洋洋乎鼓舞万物役使群动说得头势甚大然下面亦空疏却引荀子诸说以足之又如诸侯年表盛言形势之利有国者不可无末却云形势虽强要以仁义为本他上文本意主张形势而其末却如此说者葢他也知仁义是个好底物事不得不说且说教好看如礼书所云亦此意也伯恭极喜渠此等说以为迁知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为得圣人为邦之法非汉儒所及此亦众所共知何必马迁然迁尝从董仲舒游史记中有余闻之董生云此等语言亦有所自来也迁之学也说仁义也说诈力也用权谋也用功利然其本意却只在于权谋功利孔子说伯夷求仁得仁又何怨他一传中首尾皆是怨辞尽说壊了伯夷子由古史皆删去之尽用孔子之语作传岂可以子由为非马迁为是圣贤以六经垂训炳若丹青无非仁义道徳之说今求义理不于六经而反取疏略浅陋之子长亦惑之甚矣 温公通鉴以魏为主故书蜀丞相亮寇何地从魏志也其理都错某所作纲目以蜀为主后刘聪石勒诸人皆晋之故臣故东晋以君临之至宋后魏诸国则两朝平书之不主一邉年号只书甲子 问正统之说自三代以下如汉书亦未纯乎正统乃变中之正者如秦西晋隋则统而不正者如蜀东晋则正而不统者曰何必恁地论只天下为一诸侯朝觐狱讼皆归便是得正统其有正有不正是随他做如何恁地论有始不得正统而后方得者是正统之始有始得正统而后不得者是正统之馀如秦初犹未得正统及始皇并天下方始得正统晋初亦未得正统自㤗康以后方始得正统隋初亦未得正统自灭陈后方得正统如本朝至太宗并了太原方是得正统又有无统时如三国南北五代皆天下分裂不能相君臣皆不得正统〈一作此时便是无统〉某尝作通鉴纲目有无统之说此书今未及修后之君子必有取焉温公只要编年号相续此等处湏把一个书帝书崩而馀书主书殂既不是他臣子又不是他史官只如旁人立看一般何故作此尊奉之态此等处合只书甲子而附注年号于其下如魏黄初㡬年蜀章武㡬年吴青龙㡬年之类方为是又问南轩谓汉后当以蜀汉年号继之此说如何曰如此亦得他亦以蜀汉是正统之馀如东晋亦是正统之馀也又问东周如何曰毕竟周是天子又问唐后来多藩镇割据〈一云唐末天子不能有其土地亦可谓正统之馀否〉则如何曰唐之天下甚阔所不服者只河北数镇之地而已〈一云安得谓不能有其土地〉 问宋齐梁陈正统如何书曰自古亦有无统时如周亡之后秦未帝之前自是无所统属底道理南北亦只是并书又问东晋如何书曰宋齐如何比得东晋又问三国如何书曰以蜀为正蜀亡之后无多年便是西晋中国亦权以魏为正又问后唐亦可以继唐否曰如何继得 问纲目主意曰主在正统问何以主在正统曰三国当以蜀汉为正而温公乃云某年某月诸葛亮入寇是冠屦倒置何以示训縁此遂欲起意成书推此意修正处极多若成书当亦不下通鉴许多文字但恐精力不逮未必能成耳若度不能成则湏焚之 纲目无正统处并书之不相主客通鉴于无统处湏立一个为主某又参取史法之善者如权臣擅命多书以某人为某主某公范即书曹操自立为魏公纲目亦用此例 扬雄荀彧二事按温公旧例凡莽臣皆书死如太师王舜之类独于扬雄匿其所受莽朝官称而以卒书似涉曲笔不免却按本例书之曰莽大夫扬雄死以为足以警夫畏死失节之流而初亦未改温公直笔之正例也荀彧却是汉侍中光禄大夫而参丞相军事其死乃是自杀故但据实书之曰某官某人自杀而系于曺操击孙权至濡湏之下非故以彧为汉臣也然悉书其官亦见其实汉天子近臣而附贼不忠之罪非与其为汉臣也此等处当时极费区处不审竟得免于后世之公论否胡氏论彧为操谋臣而劫迁九锡二事皆为董昭先发故欲少缓九锡之议以俟他日徐自发之其不遂而自杀乃刘穆之之类而宋齐丘于南唐事亦相似此论窃谓得彧之情 因说通鉴提纲例凡逆臣之死皆书曰死至狄仁杰则甚疑之李氏之复虽出于仁杰然毕竟是死于周之大臣不奈何也教相随入死例书云某年月日狄仁杰死也 伯恭大事记辨司马迁班固异同处最好渠一日记一年渠大抵谦退不敢任作书之意故通鉴左传已载者皆不载其载者皆左传通鉴所无者耳有太纎巧处如指出公孙张汤奸狡处皆说得羞愧人伯恭少时被人说他不晓事故其论事多指出人之情伪云我亦知得有此意思不好
东莱吕氏曰史官者万世是非之权衡也禹不能褒鲧管蔡不能贬周公赵盾不能改董之书崔氏不能夺南史之简公是公非举天下莫之能移焉自古有国家者皆设史官典司言动凡出入起居发号施令必九思三省奠而后发兢兢栗栗恐播于汗简贻万世之讥是岂以王者之利势而下制于一臣哉亦以公议所在不得不畏耳汉绍尧运置太史令以纪信书而司马氏仍父子纂其軄轶材博识为史臣首迁述黄帝以来至于麟止勒成一家世号实录武帝乃恶其直笔刋落其书呜呼亦惑矣公议之在天下抑则扬塞则决穷则通纵能削一史官之书安能尽柅天下之笔乎
问马迁既汉武时人必能详记武帝故实及观武纪止言封禅祷祠神仙方士等事他全不及至八书中固有略及武帝者然封禅书不过又述武纪所言平准书又何独详述武帝生财法至律书言兵又言文帝而不及武帝迁谓夫子春秋于定哀也则微亦湏略举宏纲而或详载或不载既自不同若武纪犹可疑者潜室陈氏曰史记不専为汉史乃历代之史故其纪汉事略于汉书而纪武帝事独详若封禅平准二书虽谓之南史家风可也 问汉史上自天文地理下至沟洫刑法皆为立志而选士之法最为近古何乃不为立志曰汉书缺典处兵无志选举无志为太史公未作得此书故孟坚因陋就简 问太史公作史记上自唐虞而八书之作止言汉事班孟坚作汉史合纪汉一代事而乃作古今人表何耶曰八书未必皆言汉事独平准书専言武帝其赞却说古今汉志虽为一代作然皆自古初述起独古今人表専说古而不说今自悖其名先辈尝讥之中间科等分别人物又煞有可议此却班史之赞画蛇添足
字学
程子曰某写字时甚敬非是要字好只此是学 问张旭学草书见檐夫与公主争道及公孙大娘舞剑而后悟笔法莫是心常思念至此而感发否曰然湏是思方有感悟处若不思怎生得如此然可惜张旭留心于道若移此心于道何所不至
张子曰草书不必近代有之必自笔札已来便有之但写得不谨便成草书其传已久只是法备于右军附以己书为说既有草书则经中之字传写失其真者多矣以此诗书之中字尽有不可通者
问苍颉作字亦非细人朱子曰此亦非自撰出自是理如此如心性等字未有时如何撰得只是有此理自流出 二王书某晓不得看着只见俗了今有个人书得如此好俗法帖上王帖中亦有写唐人文字底亦有一释名底此皆伪者 字被苏黄胡乱写壊了近见蔡君谟一帖字字有法度如端人正士方是字山谷不甚理㑹得字故所论皆虚米老理㑹得故
所论皆实嘉祐前前辈如此厚重胡安定于义理不分明然是甚气象 南海诸蕃书煞有好者字画遒劲如古钟鼎款识诸国各不同风气初开时此等事到处皆有开其先者不独中国也或问古今字画多寡之异曰古人篆籕笔画虽多然无一笔可减今字如此简约然亦不可多添一笔便是世变自然如此问何谓书穷八法曰只一㸃一画皆有法度人
言永字体具八法蔡行夫问张于湖字何故人皆重之曰也是好但是不把持爱放纵本朝如蔡忠恵以前皆有典则及至米元章黄鲁直诸人出来便不肯恁地要之这便是世态衰下其为人亦然 问明道先生云某写字时甚敬非是要字好只此是学意谓此正在勿㤀勿助之间也今作字匆匆则不复成字是㤀也或作意令好则愈不能好是助也以此知持敬者正勿㤀勿助之间也曰若如此说则只是要字好矣非明道先生之意也 问礼乐射御书数书莫只是字法否曰此类有数法如日月字是象其形也江河字是谐其声也考老字是假其类也如此数法若理㑹得则天下之字皆可通矣
临川呉氏曰声音用三十六字毋尚矣俗本传讹而莫或正也群当易以芹非当易以威知彻床娘四字宜废圭缺群威四字宜増乐安陈晋翁以指掌图为之节要卷首有切韵湏知于照穿床娘下注曰已见某字母下于经坚轻牵檠䖍外别出扄涓倾圏琼拳则宜废宜増葢已了然矣 仓颉字世谓之古文其别出者谓之古文奇字自黄帝以来至于周宣王二千年间中国所通行之字惟此而已史籕始略变古法谓之大篆李斯又略变籕法谓之小篆小篆大篆古文名则三实则小异而大同今世字书惟许氏说文最先然所纂皆秦小篆尔古文大篆仅存一二宋薛氏集古钟鼎之文为五声韵虽其所据有可信者有不可信者然使学者因是颇见三代以前之遗文其功实多 秦丞相斯燔灭圣经负罪万世而能损益仓史二家文字为篆书至今与日月相昺焕是固不可以罪掩其功也斯诛之后工其书以名世者谁欤七八百年仅见唐李阳冰又二百年仅见宋初徐铉而已宋人能者多于唐而表表者不一二噫何其孤也哉葢亦有其故矣秦人茍简烦碎峻迫以为治壹惟刀笔吏是任至以衡石程其书厌篆书繁难省径为隶以便官府人惟便之趋则孰肯背时所向而甘心繁难者哉篆学之孤殆其势之所必至噫篆之兴繇于秦而篆之废实亦繇于秦推所从来任吏之过也 自隶兴于秦而篆废于汉其初不过图简便以适己而已汉隶之流为晋隶则又専务姿媚以悦人妍巧千状见者无不爱学者竭其精力以模拟之而患不似也夫字者所以传经载道述史记事治百官察万民贯通三才其为用大矣缩之以简便华之以姿媚偏旁㸃画浸浸失真弗省弗顾惟以悦目为姝何其小用之哉汉晋而后若唐若宋声明文物之盛各三百年颇有肯寻斯籕之绪上追科斗鸟迹之遗者视汉晋为优然亦间见尔不易得也就二代而论唐之能者超于宋宋之能者多于唐
科举之学
程子曰汉䇿贤良犹是人举之如公孙𢎞者犹强起之乃就对至如后世贤良乃自求举耳若果有曰我心只望廷对欲直言天下事则亦可尚矣若志在富贵则得志便骄纵失志则便放旷与悲愁而已 人有习他经既而舎之习戴记问其故曰决科之利也某曰汝之是心已不可入于尧舜之道矣夫子贡之髙识何尝规规于货利哉特于丰约之间不能无留情耳且贫富有命彼乃留情于其间多见其不信道也故圣人谓之不受命有志于道者要当去此心而后可语也〈一云明道知扶沟县事伊川侍行谢显道将归应举伊川曰何不止试于太学显道对曰蔡人鲜习礼记决科之利也先生因云显道乃止〉 人多说某不教人习举业某何尝不教人习举业也人若不习举业而望及第却是责天理而不修人事但举业既可以及第即已若更去上面尽力求必得之道是惑也 或谓科举事业夺人之功是不然且一月之中十日为举业馀日即可为学然人不志于此必志于彼故科举之事不患妨功惟患夺志
龟山杨氏曰试教授宏辞科乃是以文字自售古人行己似不如此今之进士使豪杰者出必不肯就然以谓舎此则仕进无路故为不得已之计或是为贫或欲縁是少试其才既得官矣又以侥求荣达此何义哉
朱子曰今来専去理㑹时文少间身已全做不是这是一项人又有一项人不理㑹时文去理㑹道理少间所做底事却与所学不相闗又有依本分就所见定是要躬行也不湏去讲学这个少间只是做得㑹差亦不至大狼狈只是如今这般人已是大段好了义理人心之所同然人去讲求却易为力举业乃分外事倒是难做可惜举业壊了多少人 士人先要分别科举与读书两件孰轻孰重若读书上有七分志科举上有三分犹自可若科举七分读书三分将来必被他胜却况此志全是科举所以到老全使不著葢不闗为己也圣人教人只是为己 或以不安科举之业请教曰道二仁与不仁而已二者不能两立知其所不安则反其所不安以就吾安尔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教人做人而已前日科举之习葢未尝不谈孝弟忠信但用之非尔若举而反之于身见于日用则安矣 専做时文底人他说底都是圣贤说话且如说廉他且㑹说得好说义他也㑹说得好待他身做处只自不廉只自不义縁他将许多话只是就纸上说廉是题目上合说廉义是题目上合说义都不闗自家身已些子事 告或人曰看今人心下自成两様如何却専向功名利禄底心去却全背了这个心不向道理邉来公今赴科举是㡬年公文字想不为不精以公之専一理㑹做时文宜若一举便中髙科登显仕都了到今又却不得亦可自见得失不可必如此若只管没溺在里面都出头不得下梢只管衰塌若将这个自在一邉湏要去理㑹道理是要紧待去取功名却未必不得 専一做举业工夫不待不得后枉了气力便使能竭力去做又得到状元时亦自输却这邉工夫了人于此事从来只是强勉不能舍命去做正似今人强勉来学义理然某平生穷理惟不敢自以为是士人亦有略知向者然那下重掉不得如何知此下事如今凝神静虑积日累月如此尚只今日见得一件明日见得一件未有廓然贯通处况彼千头万绪支离其心未尝一日用其力于此者耶 科举累人不浅人多为此所夺但有父母在仰事俯育不得不资于此故不可不勉尔其实甚夺人志 以科举为为亲而不为为己之学只是无志以举业为妨实学不知曾妨饮食否只是无志也 或以科举作馆废学自咎者曰不然只是志不立不曽做工夫尔孔子曰不怨天不尤人自是不当怨尤要你做甚耶伊川曰学者为气所胜习所夺只可责志正为此也若志立则无处无工夫而何贫贱患难与夫夷狄之间哉 举业亦不害为学前辈何尝不应举只縁今人把心不定所以有害才以得失为心理㑹文字意思都别了 尝论科举云非是科举累人自是人累科举若髙见逺识之士读圣贤之书据吾所见而为文以应之得失利害置之度外虽日日应举亦不累也居今之世使孔子复生也不免应举然岂能累孔子耶自有天资不累于物不湏多用力以治之者某于科举自小便见得轻初亦非有所见而轻之也正如人天资有不好啖酒者见酒自恶非知酒之为害如何也又有人天资不好色者亦非是有见如何自是他天资上看见那物事无紧要若此者省得工夫去治此一项今或未能如此湏用力胜治方可 问许叔重太贪作科举文字曰既是家贫亲老未免应举亦当好与他做举业举业做不妨只是先以得失横置胸中却害道 或问科举之学曰做举业不妨只是把格式櫽括自家道理都无那追逐时好回避忌讳底意思便好
北溪陈氏曰圣贤学问未尝有妨于科举之文理义明则文字议论益有精神光采躬行心得者有素则形之商订时事敷陈治体莫非溢中肆外之馀自有以当人情中物理蔼然仁义道徳之言一一皆可用之实也
潜室陈氏曰应举求合程度此乃道理当尔乃若不合程度而萌侥幸之心不守尺寸而起冒为之念此则妄矣应举何害义理但克去此等妄念方是真实举子
双峰饶氏曰义理与举业初无相妨若一日之间上半日将经传讨论义理下半日理㑹举业亦何不可况举业之文未有不自义理中出者若讲明得义理通透则识见髙人行文条畅举业当益精若不通义理则识见凡下议论浅近言语陋俗文字中十病九痛不自知觉何縁做得好举业虽没世穷年从事于此亦无益也
性理大全书卷五十五
<子部,儒家类,性理大全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