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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智部总序

  冯子曰:非察不神,察非智不精。子思云:“文理密察,必属于至圣。”而孔子亦云:“察其所安。”是以知察之为用,神矣广矣。善于相人者,犹能以鉴貌辨色,察人之富贵寿贫贱孤夭,况乎因其事而察其心?则人之忠倭贤奸,有不灼然乎?分其目曰“得情”,曰“诘奸”,即以此为照人之镜而已。

  冯子曰:语云:“察见渊鱼者不祥。”是以圣人贵夜行,游乎人之所不知也。虽然,人知实难,己知何害?目中无照乘摩尼,又何以夜行而不踬乎?子舆赞舜,明察并举,盖非明不能察,非察不显明;譬之大照当空,容光自领,岂无覆盆,人不憾焉。如察察予好,渊鱼者避之矣。吏治其最显者,得情而天下无冤民,诘奸而天下无戮民,夫是之谓精察。

  口变缁素,权移马鹿;山鬼昼舞,愁魂夜哭;如得其情,片言折狱;唯参与由,吾是私淑。集“得情”。

唐朝某御史

  李靖为岐州刺史,或告其谋反,高祖命一御史案之。御史知其诬罔,〔边批:此御史恨失其名。〕请与告事者偕。行数驿,诈称失去原状,惊惧异常,鞭挞行典,乃祈求告事者别疏一状。比验,与原状不同,即日还以闻,高祖大惊,告事者伏诛。

张楚金

  湖州佐史江琛,取刺史裴光书,割取其字,合成文理,诈为与徐敬业反书,以告。差御史往推之,款云:“书是光书,语非光语。”前后三使并不能决,则天令张楚金劾之,仍如前款。楚金忧懑,仰卧西窗,日光穿透,因取反书向日视之,其书乃是补葺而成,因唤州官俱集,索一瓮水,令琛取书投水中,字字解散,琛叩头伏罪。

崔思竞

  崔思竞,则天朝或告其再从兄宣谋反,付御史张行岌按之。告者先诱藏宣妾,而云:“妾将发其谋,宣乃杀之,投尸洛水。”行岌按,略无状。则天怒,令重按,奏如初。则天怒曰:“崔宣若实曾杀妾,反状自明矣。不获妾,如何自雪?”行岌惧,逼思竞访妾。思竞乃于中桥南北多置钱帛,募匿妾者。数日略无所闻,而其家每窃议事,则告者辄知之。思竞揣家中有同谋者,乃佯谓宣妻曰:“须绢三百匹,雇刺客杀告者。”而侵晨伏于台前。宣家有馆客,姓舒,婺州人,为宣家服役,〔边批:便非端士。〕宣委之同于子弟。须臾见其人至台,赂阍人以通于告者,告者遂称,崔家欲刺我。”思竞要馆客于天津桥,骂曰:“无赖险獠,崔家破家,必引汝同谋,何路自雪!汝幸能出崔家妾,我遗汝五百缣,归乡足成百年之业;不然,亦杀汝必矣!”其人悔谢,乃引至告者之家,搜获其妾,宣乃得免。

〔冯评〕

  一个馆客尚然,彼食客三千者何如哉?虽然,鸡鸣狗盗,因时效用则有之,皆非甘为服役者也,故相士以廉耻为重。

边郎中

  开封屠子胡妇,行素不洁,夫及舅姑日加笞骂。一日,出汲不归,胡诉之官。适安业坊申有妇尸在眢井中者,官司召胡认之,曰:“吾妇一足无小指,此尸指全,非也。”妇父素恨胡,乃抚尸哭曰:“此吾女也!久失爱于舅姑,是必挞死,投井中以逃罪耳!”时天暑,经二三日,尸已溃,有司权瘗城下,下胡狱,不胜掠治,遂诬服。宋法,岁遣使审覆诸路刑狱,是岁,刑部郎中边某,一视成案,即知冤滥,曰:“是妇必不死!”宣抚使安文玉执不肯改,乃令人遍阅城门所揭诸人捕亡文字,中有贾胡逃婢一人,其物色与尸同,所寓正眢井处也。贾胡已他适矣。于是使人监故瘗尸者,令起原尸,瘗者出曹门,涉河东岸,指一新冢曰:“此是也。”发之,乃一男子尸,边曰:“埋时盛夏,河水方涨,此辈病涉,弃尸水中矣,男子以青须巾总发,必江淮新子无疑。”讯之果然,安心知其冤,犹以未获逃妇,不肯释。会开封故吏除洺州,一仆于迓妓中得胡氏妇,问之,乃出汲时淫奔于人,转娼家,其事乃白。

李崇

  定州流人解庆宾兄弟坐事,俱徙扬州。弟思安背役亡归,庆宾惧后役追责,规绝名贯,乃认城外死尸,诈称其弟为人所杀,迎归殡葬,颇类思安,见者莫辩。又有女巫杨氏,自云见鬼,说思安被害之苦、饥渴之意。庆宾又诬疑同军兵苏显甫、李盖等所杀,经州讼之,二人不胜楚毒,各诬服。狱将决,李崇疑而停之,密遣二人非州内所识者,伪从外来,诣庆宾告曰:“仆住北州,比有一人见过,寄宿,夜中共语,疑其有异,便即诘问,乃云是流兵背役,姓解字思安,时欲送官,苦见求,及称,有兄庆宾,今住扬州相国城内,嫂姓徐,君脱矜愍为往告报,见申委曲。家兄闻此,必相重报,今但见质,若往不获,送官何晚?”〔边批:说得活似。〕是故相造,君欲见顾几何?当放令弟,若其不信,可现随看之。”庆宾怅然失色,求其少停,此人具以报崇,摄庆宾问之,引伏,因问盖等,乃云自诬,数日之间,思安亦为人缚送。崇召女巫视之,鞭笞一百。

欧阳晔

  欧阳晔治鄂州,民有争舟相殴至死者,狱久不决。自临其狱,出囚坐庭中,出其桎梏而饮食。讫,悉劳而还之狱,独留一人于庭,留者色动惶顾。公曰:“杀人者,汝也!”囚不知所以,曰:“吾观食者皆以右手持匕,而汝独以左;今死者伤在右肋,此汝杀之明验也!”囚涕泣服罪。

尹见心

  民有利侄之富者,醉而拉杀之于家。其长男与妻相恶,欲借奸名并除之,乃操刃入室,斩妇首,并取拉杀者之首以报官。时知县尹见心方于二十里外迎上官,闻报时夜已三鼓。见心从灯下视其首,一首皮肉上缩,一首不然,即诘之曰:“两人是一时杀否?”答曰:“然。”曰:“妇有子女乎?”曰:“有一女方数岁。”见心曰:“汝且寄狱,俟旦鞫之。”别发一票,速取某女来,女至,则携入衙,以果食之,好言细问,竟得其情,父子服罪。

王佐

  王佐守平江,政声第一,尤长听讼。小民告捕进士郑安国酒。佐问之,郑曰:“非不知冒刑宪,老母饮药,必酒之无灰者。”佐怜其孝,放去,复问:“酒藏床脚笈中,告者何以知之,岂有出入而家者乎?抑而奴婢有出入者乎?”以幼婢对,追至前得与民奸状,皆仗脊遣,闻者称快。

殷云霁

  正德中,殷云霁〔字近夫〕知清江,县民朱铠死于文庙西庑中,莫知杀之者。忽得匿名书,曰:“杀铠者某也。”某系素仇,众谓不诬。云霁曰:“此嫁贼以缓治也。”问左右:“与铠狎者谁?”对曰:“胥姚。”云霁乃集群胥于堂,曰:“吾欲写书,各呈若字。”有姚明者,字类匿名书,诘之曰:“尔何杀铠?”明大惊曰:“铠将贩于苏,独吾侯之,利其赀,故杀之耳。

周纡

  周纡为召陵侯相。廷掾惮纡严明,欲损其威。侵晨,取死人断手足,立寺门。纡闻辄往,至死人边,若与共语状,阴察视口眼有稻芒,乃密问守门人曰:“夕谁载藁入城者?”门者对:“唯有廷掾耳。”乃收廷掾,拷问具服,后人莫敢欺者。

高子业

  高子业初任代州守,有诸生江槔与邻人争宅址。将哄,阴刃族人江孜等,匿二尸图诬邻人。邻人知,不敢哄,全畀以宅,槔埋尸室中。数年,槔兄千户楫枉杀其妻,槔嗾妻家讼楫,并诬楫杀孜事,楫拷死,无后,与弟盘重袭楫职。讼上监司台,付子业再鞫。业问槔以孜等尸所在,槔对曰:“楫杀孜埋尸其室,不知所在。”曰:“楫何事杀孜?”槔愕然,对曰:“为槔争宅址。”曰:“尔与同宅居乎?”对曰:“异居。”曰:“为尔争宅址,杀人埋尸己室,有斯理乎?”问吏曰:“搜尸槔室否?”对曰:“未也。”乃命搜槔室,掘地得二尸于槔居所,刃迹宛然,槔服罪。州人曰:“十年冤狱,一旦得雪。”

  州豪吴世杰诬族人吴世江奸盗,拷掠死二十馀命,世江更数冬不死。子业覆狱牍,问曰:“盗赃布裙一,谷数斛。世江有田若庐,富而行劫,何也。”世杰曰:“贼饵色。”即呼奸妇问之曰:“盗奸若何?”对曰:“奸也。”“何时?”曰:“夜。”曰:“夜奸何得识贼名?”对曰:“世杰教我贼名。”世杰遂伏诬杀人罪。

程戡

  程戡知处州。民有积仇者。一日诸子谓其母曰:“母老且病,恐不得更议,请以母死报仇。”乃杀其母,置仇人之门,而诉于官。仇者不能自明,戡疑之,僚属皆言无足疑。戡曰:“杀人而自置于门,非可疑耶?”乃亲自劾治,具得本谋。

张举

  张举为句章令,有妻杀其夫,因放火烧舍,诈称夫死于火。其弟讼之,举乃取猪二口,一杀一活,积薪焚之,察死者口中无灰,活者口中有灰,因验夫口,果无灰,以此鞫之,妻乃服罪。

陈骐

  陈骐为江西佥宪。初至,梦一虎带三矢,登其舟。觉而异之。会按问吉安女子谋杀亲夫事,有疑。初,女子许嫁庠生,女富而夫贫,女家恒周给之。其夫感激,每告其友周彪,彪家亦富,闻其女美,欲求婚而无策,后贫士亲迎时,彪与偕行,谚谓之“伴郎”。途中贫士遇盗杀死,贫士父疑女家嫌其贫,使人故要于路,谋杀其子,意欲他适,不知乃彪所谋,欲得其女也。讼于官。问者按女有奸谋杀夫,骐呼其父问之,但云:“女与人有奸。”而不得其主名。使稳婆验其女,又处子,乃谓其父曰:“汝子交与谁最密?”曰:“周彪。”骐因思曰:“虎带三矢而登舟,非周彪乎。况彪又伴其亲迎,梦为是矣。”越数日,伪移檄吉安,取有学之士修郡志,而彪名在焉,既至,骐设馔以饮之,酒半,独召彪于后堂,屏左右,引手叹息,阳谓之曰:“人言汝杀贫士而取其妻,吾怜汝有学,且此狱一成,不可复反。汝当吐实。吾救汝。”彪错愕战栗。跪而悉陈,骐录其词。潜令人捕同谋者。一讯而狱成,一郡惊以为神。

范槚

  范槚为淮安守,时民家子徐柏,及婚而失之,父诉府,槚曰:“临婚当不远游,是为人杀耶?”父曰:“儿有力,人不能杀也。”久之莫决,一夕秉烛坐,有濡衣者,臂系甓,偻而趋,默诧曰:“噫!是柏魂也,而系甓,水死耳!”明日问左右曰:“何池沼最深者,吾欲暂游。”对曰某寺,遂舆以往。指池曰:“徐柏尸在是。”网之不得,将还。忽泡起如沸,复于下获焉,召其父视之,柏也。然莫知谁杀,槚念柏有力,杀柏者当勍。一日忽下令曰:“今乱初已,吾欲简健者为快手。”选竟,视一人反袄,脱而观之,血渍焉,呵曰:“汝何杀人?”曰:“前阵上涴耳。”解其里,血渍霑纩。槚曰:“倭在夏秋,岂须袄,杀徐柏者汝也。”遂具服,云:“以某童子故。”执童子至,曰:“初意汝戏言也,果杀之乎?”一时称为神识。

杨评事

  湖州赵三与周生友善,约同往南都贸易,赵妻孙不欲夫行,已闹数日矣。及期黎明,赵先登舟,因太早,假寐舟中,舟子张潮利其金,潜移舟僻所沉赵,而复诈为熟睡,周生至,谓赵未来,候之良久,呼潮往促,潮叩赵门,呼,三娘子。”因问:“三官何久不来?”孙氏惊曰:“彼出门入矣,岂尚未登舟耶?”潮复周,周甚惊异,与孙分路遍寻,三日无踪,周惧累,因具牍呈县。县尹疑孙有他故,害其夫,久之,有杨评事者阅其牍,曰:“叩门便叫三娘子,定知房内无夫也。”以此坐潮罪,潮乃服。

杨茂清

  杨茂清升直隶贵池知县。池滨大江,使传往来如织,民好嚣讼,茂清因俗为治,且遇事明决。

  时泾县有王赞者,逋青阳富室周鉴金而欲陷之,预购一丐妇蓄之,鉴至索金,辄杀妇诬鉴,讯者以鉴富为嫌,莫敢为白,御史以事下郡,郡檄清往按,阅其狱词,曰:“知见何不指里邻,而以五十里外麻客乎?赞既被殴晕地,又何能辨麻客姓名,引为之证乎?”又云:“其妻伏赞背护赞,又何能殴及胸胁死乎?”已乃讯证人,稍稍吐实,诘旦至尸所,益审居民,则赞门有沟,沟布椽为桥,阳出妇与鉴争,堕桥而死,赞乃语塞,而鉴得免。

  石埭杨翁生二子,长子之子标,次子死,而妇与仆奸,翁逐之,仆复潜至家,翁不直斥为奸,而比盗扑杀之。时标往青阳为亲故寿,仆家谓标实杀之,而翁则诉己当伏辜。当道不听,竟以坐标,翁屡以诉。清密侦其事,得之。而当道亦以标富,惮于平反。清承檄,则逮青阳与标饮酒者十馀人,隔而讯之,如出一口,乃坐翁收赎而贷标。后三年,道经其家,尽室男女,罗拜于道,且携一小儿告曰:“此标出禁所生也,非公则杨氏斩矣。”

〔冯述评〕

  又铜陵胡宏绪,韩太守试冠诸生,有一家奴,挈其妻子而逃。宏绪诉媒氏匿之,踪迹所在,相与执缚之。其奴先是病甚,比送狱,当夕身死。其家亟陈于官,而客户江西人,其同籍也,纷至为证。御史按部,诉之,辄以下清,清三讯之,曰:“所谓锁缚者,实以送县,非私家也,况奴先有病乎?”

  遂原胡生,会试且迫,夙夜以狱牒上,胡生遂得不坐。

  是年登贤书,公之辨冤释滞多类此。

郑洛书

  郑洛书知上海县,尝于履端谒郡,归泊海口。有沉尸,压以石磨,忽见之,叹曰:“此必客死,故莫馀告也。”遣人侦之,近村民家有石磨,失其牡;执来,相吻合,一讯即伏。果江西卖卜人,岁晏将归,房主利其财而杀之。

许进 姚公 张昺

  单县有田作者,其妇饷之。食毕,死。翁故曰:“妇意也。”陈于官。不胜棰楚,遂诬服。自是天久不雨。许襄毅公时官山东,曰:“狱其有冤乎?”乃亲历其地,出狱囚遍审之。至饷妇,乃曰:“夫妇相守,人之至愿;鸩毒杀人,计之至密者也。焉有自饷于田而鸩之者哉?”遂询其所馈饮食,所经道路,妇曰:“鱼汤米饭,度自荆林,无他异也。”公乃买鱼作饭,投荆花于中,试之狗彘,无不死者。妇冤遂白,即日大雨如注。

  苏人出商于外,其妻蓄鸡数只,以待其归。数年方返,杀鸡食之,夫即死。邻人疑有外奸,首之太守姚公。鞫之,无他故。意其鸡有毒,令人觅老鸡,与当死囚遍食之,果杀二人,狱遂白。盖鸡食蜈蚣百虫,久则蓄毒,故养生家鸡老不食,又夏不食鸡。

  张御史昺,字仲明,慈溪人,成化中,以进士知铅山县。有卖薪者,性嗜鳝。一日自市归,饥甚,妻烹鳝以进,恣啖之,腹痛而死。邻保谓妻毒夫,执送官,拷讯无他据,狱不能具。械系逾年,公始至,阅其牍,疑中鳝毒。召渔者捕鳝得数百斤,悉置水瓮中,有昂头出水二三寸者,数之得七。公异之,召此妇面烹焉,而出死囚与食,才下咽,便称腹痛,俄仆地死。妇冤遂白。

〔冯评〕

  陆子远《神政记》载此事,谓公受神教而然,说颇诞。要之凡物之异常者,皆有毒,察狱者自宜留心,何待取决于冥冥哉!

袁滋

  李汧公勉镇凤翔,有属邑耕夫得马蹄金一瓮,送于县宰,宰虑公藏之守不严,置于私室。信宿视之,皆土块耳,瓮金出土之际,乡社悉来观验,遽有变更,莫不骇异,以闻于府。宰不能自明,遂以易金诬服。虽词款具存,莫穷隐用之所,以案上闻。汧公览之甚怒。俄有筵宴,语及斯事,咸共惊异,时袁相国滋在幕中,俯首无所答。汧公诘之,袁曰:“某疑此事有枉耳。”汧公曰:“当有所见,非判官莫探情伪。”袁曰:“诺。”俾移狱府中,阅瓮间,得二百五十馀块,遂于列肆索金深泻与块相等,始称其半,已及三百斤,询其负担人力,乃二农夫以竹担舁至县,计其金数非二人所担可举,明其在路时金已化为土矣,于是群情大豁,宰获清雪。

李德裕

  李德裕镇浙右。甘露寺僧诉交代常住什物,被前主事僧耗用常住金若干两,引证前数辈,皆有递相交领文籍分明,众词指以新得替人隐而用之,且云:“初上之时,交领分两既明,及交割之日,不见其金。”鞫成具狱,伏罪昭然。未穷破用之所,公疑其未尽,微以意揣之,僧乃诉冤曰:“积年以来,空交分两文书,其实无金矣,众乃以孤立,欲乘此挤之。”公曰:“此不难知也。”乃召兜子数乘,命关连僧人对事,遣人兜子中,门皆向壁,不令相见;命取黄泥各模交付下次金样以凭证据,僧既不知形状,竟模不成,前数辈皆伏罪。

程颢

  程颢为户县主簿,民有借其兄宅以居者,发地中藏钱,兄之子诉曰:“父所藏也。”令曰:“此无证佐,何以决之?”颢曰:“此易辩尔。”问兄之子曰:“汝父藏钱几何时矣?”曰:“四十年矣。”“彼借宅居几何时矣?”曰:“二十年矣。”即遣吏取钱十千视之,谓借宅者曰:“今官所铸钱,不五六年即遍天下,此钱皆尔未藏前数十年所铸,何也?”其人遂服。

李若谷

  李若谷守并州,民有讼叔不认其为侄者,欲擅其财,累鞫不实。李令民还家殴其叔,叔果讼侄殴逆,因而正其罪,分其财。

吕陶

  吕陶为铜梁令,邑民庞氏者,姊妹三人共隐幼弟田。弟壮,讼之官,不得直,贫甚,至为人佣奴。陶至,一讯而三人皆服罪吐田,弟泣拜,愿以田之半作佛事为报。陶晓之曰:“三姊皆汝同气,方汝幼时,非若为汝主,不几为他人鱼肉乎?与其捐米供佛,孰若分遗三姊?”弟泣拜听命。

〔冯评〕

  分遗而姊弟之好不伤,可谓善于敦睦。若出自官断,便不妙矣!

裴子云 赵和

  新乡县人王敬戍边,留牛字牛六头于舅李进处,养五年,产犊三十头。敬自戍所还,索牛。进云“两头已死”,只还四头老牛,馀不肯还。敬忿之,投县陈牒,县令裴子云令送敬付狱,叫追盗牛贼李进,进惶怖至县,叱之曰:“贼引汝同盗牛三十头,藏于汝家!”唤贼共对,乃以布衫笼敬头,立南墙之下。进急,乃吐款云:“三十头牛总是外甥牛字牛所生,实非盗得。”云遣去布衫,进见,曰:“此外甥也。”云曰:“若是,即还他牛。”但念五年养牛辛苦,令以数头谢之。一县称快。一作武阳令张允齐事。

  咸通初,楚州淮阴县东邻之民,以庄券质于西邻,贷得千缗,约来年加子钱赎取。及期,先纳八百缗,约明日偿足方取券,两姓素通家,且止隔信宿,谓必无他,因不征纳缗之籍。明日,赍馀镪至,西邻讳不认,诉于县,县以无证,不直之;复诉于州,亦然。东邻不胜其愤,闻天水赵和令江阴,片言折狱,乃越江而南诉焉,赵宰以县官卑,且非境内,固却之,东邻称冤不已,赵曰:“且止吾舍。”思之经宿,曰:“得之矣。”召捕贼之干者数辈,赍牒至淮堧口,言“获得截江大盗,供称有同恶某,请械送来。”唐法,唯持刀截江,邻州不得庇护。果擒西邻人至,然自恃农家,实无他迹,应对颇不惧。赵胁以严刑,囚始泣叩不已。赵乃曰:“所盗幸多金宝锦彩,非农家物,汝宜籍舍中所有辩之。”囚意稍解,且不虞东邻之越讼,遂详开钱谷金帛之数,并疏所自来,而东邻赎契八百缗在焉。赵阅之,笑曰:“若果非江寇,何为讳东邻八百缗。”遂出诉邻面质,于是惭惧服罪,押回本土,令吐契而后罚之。

何武 张咏

  汉沛郡有富翁,家资二十馀万,子才年三岁,失其母。有女适人,甚不贤,翁病困,为遗书,悉以财属女,但遗一剑,云:“儿年十五,以付还之。”其后又不与剑,儿诣郡陈诉,太守何武录女及婿,省其手书,顾谓掾吏曰:“此人因女性强梁,婿复贪鄙,畏残害其儿。又计小儿得此财不能全护,故且与女,实守之耳,夫剑者,所以决断;限年十五者,度其子智力足以自居,又度此女必复不还其剑,当关州县,得见申转展。--其思虑深远如是哉!”悉夺取财与儿。曰:“敝女恶婿,温饱十年,亦已幸矣。”论者大服。

  张咏知杭州,杭有富民,病将死,其子三岁,富民命其婿主家赀,而遗以书曰:“他日分财,以十之三与子,而七与婿。”其后子讼之官,婿持父书诣府,咏阅之,以酒酬地曰:“汝之妇翁,智人也。时子幼,故以子属汝,不然,子死汝手矣。”乃命三分其财与婿,而子与七。

某巡官

  有富民张老者,妻生一女,无子,赘某甲于家。久之,妾生子,名一飞,育四岁而张老卒,张病时谓婿曰:“妾子不足任,吾财当畀汝夫妇,尔但养彼母子,不死沟壑,即汝阴德矣。”于是出券书云:“张一非吾子也,家财尽与吾婿,外人不得争夺。”婿乃据有张业不疑。后妾子壮,告官求分,婿以券呈官,遂置不问。他日奉使者至,妾子复诉,婿仍前赴证,奉使者乃更其句读曰:“张一非,吾子也,家财尽与,吾婿外人,不得争夺。”曰:“尔父翁明谓‘吾婿外人’,尔尚敢有其业耶?诡书‘飞’作‘非’者,虑彼幼为尔害耳。”于是断给妾子,人称快焉。

张齐贤

  戚里有分财不均者,更相讼。齐贤曰:“是非台府所能决,臣请自治之。”齐贤坐相府,召讼者问曰:“汝非以彼分财多,汝分少乎?”曰:“然。”具款,乃召两吏,令甲家入乙舍,乙家入甲舍,货财无得动,分书则交易,明日奏闻,上曰:“朕固知非君不能定也。”

王罕

  罕知潭州,州有妇病狂,数诣守诉事,出语无章,却之则悖骂,前守屡叱逐。罕至,独引令前,委曲问之,良久,语渐有次第,盖本为人妻,无子,夫死妾有子,遂逐而据其赀,以屡诉不得直,愤恚发狂也,罕为治妾,而反其赀,妇寻愈。罕,王圭季父。

韩亿

  韩亿知洋州,大狡李甲以财豪于乡里。兄死,诬其兄子为他姓,赂里妪之貌类者,使认为己子,又醉其嫂而嫁之,尽夺其赀。嫂、侄诉于州,积十馀年,竟未有白其冤者。公至,又出诉。公取前后案牍视之,皆未尝引乳医为验。一日,尽召其党至庭下,出乳医示之,众皆服罪,子母复归如初。

于文傅

  于文傅迁乌程县尹,有富民张某之妻王无子。张纳一妾于外,生子未日卒。王诱妾以儿来,寻逐妾,杀儿焚之。文傅闻而发其事,得死儿馀骨,王厚赂妾之父母,买邻家儿为妾所生儿初不死,文傅令妾抱儿乳之,儿啼不受,妾之父母吐实,乃呼邻妇至,儿见之,跃入其怀,乳之即饮,王遂伏辜。

程颢

  有富民张氏子,其父死,有老父曰:“我,汝父也,来就汝居。”张惊疑,请辩于县,程颢诘之。老父探怀取策以进,记曰:“某年某月日某人抱子于三翁家。”颢问张及其父年几何,谓老父曰:“是子之生,其父年才四十,已谓之三翁乎?”老父惊服。

黄霸 李崇

  颍川有富室,兄弟同居,妇皆怀妊。长妇胎伤,弟妇生男,长妇遂盗取之。争讼三年,州郡不能决。丞相黄霸令走卒抱儿,去两妇各十步,叱令自取,长妇抱持甚急,儿大啼叫-弟妇恐致伤,因而放与,而心甚怀怆,霸曰:“此弟子。”责问乃伏。

〔冯述评〕

  陈祥断惠州争子事类此。

  祥知惠州,郡民有二女嫁为比邻者,姊素不孕,一日妹生子,而姊之妾适同时产女,诡言产子,夜烧妹傍舍,乘乱窃其儿以归。妹觉之,往索,弗予,讼于府。

  无证,祥佯自语:“必杀此儿事即了耳。”乃置瓮水堂下,引二妇出曰:“吾为汝溺此儿以解汝纷。”密谕一卒谨视儿,而叱左右诈为投儿状,亟逐二妇使出,其妹失声争救不可得,颠仆堂下,而姊竟去不顾。祥即断儿归妹而杖姊、妾,一郡称神。

  寿春县人苟泰,有子三岁,遇贼亡失,数年不知所在。后见在同县赵奉伯家,泰以状告,各言己子,并有邻证,郡县不能断。

  李崇令二父与儿分禁三处,故久不问,忽一日,密遣人分告二父曰:“君儿昨不幸遇疾暴死。苟泰闻即号啕,悲不自胜,奉伯咨嗟而已。崇察知之,乃以儿还泰,诘奉伯诈状,奉伯款引云:“先亡一子,姑妄认之。”

宣彦昭 范邰

  宣彦昭仕元,为平阳州判官,天大雨,民与军争簦,各认己物。彦昭裂而为二,并驱出,卒踵其后。军忿噪不已,民曰:“汝自失簦,于我何与?”卒以闻,彦昭杖民,令买簦偿军。 

  范邰为浚仪令,二人挟绢于市互争,令断之,各分一半去,后遣人密察之,有一喜一愠之色,于是擒喜者。

〔冯述评〕

  李惠断燕巢事,即此一理所推也。

  魏雍州厅事有燕争巢,斗已累日。刺史李惠令人掩护,试命纪纲断之,并辞。惠乃使卒以弱竹弹两燕,既而一去一留。惠笑谓属吏曰:“此留者,自计为巢功重;彼去者,既经楚痛,理无固心。”群下服其深察。

安重荣 韩彦古

  安重荣虽武人而习吏事。初为成德节度,有夫妇讼其子不孝者。重荣拔剑,授其父使自杀之。其父泣不忍,其母从旁诟夫面,夺剑而逐其子,问之,乃继母也。重荣为叱其母出,而从后射杀之。

  韩彦古〔字子师,延安人,蕲王世忠之子。〕知平江府.有士族之母,讼其夫前妻子者,以衣寇扶掖而来,乃其嫡子也。彦古曰:“事体颇重,当略惩戒之。”母曰:“业已论诉,愿明公据法加罪。”彦古曰:“若然,必送狱而后明,汝年老,必不能理对,姑留扶掖之子,就狱与证,徐议所决。”母良久云:“乞文状归家,俟其不悛,即再告理。”由是不敢复至。

孙宝

  孙宝为京兆尹,有卖馓者,今之饼也,于都市与一村民相逢,击落皆碎,村民认赔五十枚,卖者坚称三百枚,无以证明,公令别买一枚称之,乃都秤碎者,细拆分两,卖者乃服。

李惠 游显沿

  魏李惠为雍州刺史,有负薪、负盐者同弛担憩树阴。将行,争一羊皮,各言藉背之物,惠曰:“此甚易辨。”乃令置羊皮于席上,以杖击之,盐屑出焉,负薪者乃服罪。

  江浙省游平章显氵公,为政清明,有城中银店失一蒲团,后于邻家认得,邻不服,争詈不置,游行马至,问其故,叹曰:“一蒲团直几何,失两家之好,杖蒲团七十,弃之可也。”及杖,得银星,遂罪其邻。

傅琰

  傅琰仕齐为山阴令,有卖针、卖糖二老姥共争团丝,诣琰。琰取其丝鞭之,密视有铁屑,乃罚卖糖者。

  又二野父争鸡,琰各问何以食鸡,一云粟,一云豆,乃破鸡得粟,罪言豆者。

〔冯述评〕

  《南史》云,世传诸傅有《理县谱》,子孙相传,不以示人。琰子刿尝代刘玄明为山阴令,玄明亦夙称能吏,政为天下第一。刿请教,玄明曰:“吾有奇术,卿家谱所不载。”问:“何术?”答曰:“日食一升饭而莫饮酒,此第一义也!”刿子岐为如新令,世为循吏。

孙亮

  亮出西苑,方食生梅,使黄门至中藏取蜜渍梅,蜜中有鼠矢。亮问主藏吏曰:“黄门从汝求蜜耶?”曰:“向求之,实不敢与。”黄门不服,左右请付狱推,亮曰:“此易知耳。”令破鼠矢,里燥,亮曰:“若久在蜜中,当湿透;今里燥,必黄门所为!”于是黄门首服。

乐蔼

  梁时长沙宣武王将葬,东府忽于库失油络,欲推主者。御史中丞乐蔼曰:“昔晋武库火,张华以为积油幕万匹,必燃;今库若有灰,非吏罪也。”既而检之,果有积灰,时称其博物弘恕。

李耆寿

  李南公为河北提刑,有班行犯罪下狱,案之不服,闭口不食者百馀日,狱吏不敢拷讯。南公曰:“吾能立使之食。”引出问曰:“吾以一物塞汝鼻,汝能终不食乎。”其人惧,即食,因具服罪。盖彼善服气,以物塞鼻则气结,故惧。此亦博物之效也。

韩绍宗

  樊举人者,寿宁侯门下客也。侯贵震天下,樊负势结勋戚贵臣,一切奏状皆出其手,然驾空无事实,为怨家所发,事下刑部。部郎中韩绍宗具知其实,乃摄樊举人。时樊匿寿宁侯所甚深,乃百计出之。下狱数日,韩一旦出门,见地上一卷书,取视,则备书樊举人罪状,宜必置之死,不死不可。韩笑曰:“此樊举人所自为书也!”诘之果服。同僚问樊:“何以自为此?”对曰:“韩公者,非可摇动以势,蕲生则必死;今言死者,左计也。”韩曰:“不然,若罪原不至死。”于是发戍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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